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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234 發表於 2017-4-13 01:37 PM

第四十五章 官不如民 夜半蹄聲

    在鹽換糧草的交易裏,朱家本來沒必要來,朱達父母也的確沒想著來,他們現在還真不缺這些,而且在父親朱石頭看來,現在來換是占向伯的便宜,以兩家的親近這麼做太丟臉面。

    為了這個,朱達特意回家說了聲,讓父親拿著東西過來交易,即便參與了販鹽,也不要顯得自家過得太好,過得太與眾不同。

    還有,朱達回家叮囑了句,讓母親把秦琴看好,村裏那三名騎士可不是善茬,秦琴的來歷又很微妙,被看到了容易生出事端。

    向伯勞累了幾天,雖然老當益壯,可年紀在這裏,現在已經有點頂不住,要睡覺休息,送草料送飯的勞作就著落在朱達和周青雲身上,他倆其實也是樂於做這個,朱達對騎士們很好奇,周青雲則是好奇加羨慕,就近觀察的機會可不能放過。

    草料和飯食送到跟前,要是衛所的親衛騎兵直接就拿過去,還會抱怨幾句難吃之類,這三名騎士則是沉默,點點頭就算客氣。

    不管是向家宅院的兩騎,還是爬上屋頂那位騎士的馬匹,在這個時候,都已經卸下了鞍具,馬鞍和各式裝配整齊的擺放在一邊,馬匹則是慢條斯理的吃著草料,盡管衛所的家丁騎兵也沒見過幾次,可朱達聽向伯說過,衛所家丁騎兵極少下馬,對馬匹也不怎麼愛惜。

    對騎兵來說,戰力的大半恐怕都要著落在坐騎上,不愛惜馬匹,奔跑或者臨戰的時候狀態不好,那就是性命攸關的大事。

    可衛所的家丁騎兵說白了就是指揮和千戶們的打手,是用在和軍戶們耀武揚威的,上陣廝殺反倒是次要,大同邊鎮太平十幾年,處在腹地的衛所的確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架勢。

    可朝廷的經製人馬如此,這私鹽相關的武力卻很是精銳,誰能打誰強悍,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朱達觀察來到的三名騎士,總是想用那二十餘年人生中的詞語來形容,那就是“專業”。

    民間灰色組織,甚至非法的組織,卻比合法的官方武裝力量精銳,細想想可真是荒謬。

    三位騎士的兵器坐騎和裝具都是半舊,不過能看出整理收拾的很好,想必平日裏不是用的多,就是練的多。

    等到天黑下來的時候,房頂那位騎士下到平地上,背弓帶刀在村子外圍轉悠警戒,朱達這邊也格外忙碌,要去做兩家的晚飯,還比平時多做三份,他倒是忙得高興,能近距離多看看這幾位騎士,朱達覺得收獲不少。

    做好了晚飯倒不用朱達去送,一位騎士吃過了晚飯自己過去替,沒過多久就換回來了,那位在房頂上的進院子之後頗為感慨,悶聲說道:“這村子倒是像樣,賊兵不敢下手,以後跟外村爭執也吃不了虧。”

    好奇過了,朱達和周青雲並沒有對這三名騎士有什麼好感,原因很簡單,他們對向伯不怎麼客氣,雖然沒有吆五喝六的命令,但態度明顯是居高臨下,在村裏從來都是挺直腰板的向伯在他們面前也是低頭的,這讓朱達他們很不舒服。

    朱達倒是能想明白層級壓人,大櫃,二櫃,下面的鹽販子,這些騎士明顯是大櫃直屬的武力,向伯則是底層,就和總公司來人對分公司基層員工一樣,可以理解,但舒服肯定不會舒服。

    這一晚朱達還是在向家過夜,兩名騎士倒是沒有搶占臥室,只是在堂屋那邊堆了幹草,穿著衣服躺了躺,每隔一個時辰就換班。

    朱達這一晚睡的不踏實,外面騎士小聲談話,換班進出,總是有動靜的,騎士們其實沒有鬧出太大的聲響,向伯也沒有睡,陪著換班閑聊,朱達就這麼迷迷糊糊的到了淩晨,又被外面吵醒。

    “老向你大概盯著點,有什麼事記下就好。”

    “天亮了就去歇著吧,到那個時候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這次你露臉了,要是做成,大櫃上的幾位可不是小氣的人。”

    低聲閑聊幾句,聽得馬匹嘶鳴,蹄聲響動,然後院子裏安靜下來,但村裏的狗卻亂叫了起來,想必是離開了。

    朱達把周青雲推醒,兩個人昨夜也是穿著衣服睡的,走出堂屋的時候,正遇到向伯,就著搖曳的燈火,能看到滿臉疲憊。

    “師父,你去睡會,我和青雲去盯著。”

    向伯愣了下,在那裏揉揉眼睛才看到走出的朱達二人,他欣慰的笑了笑說道:“也好,我先眯一會,你們有事不要逞強,記得回來喊我。”

    以向伯好強的性子,能說出這話來肯定是累極了,朱達答應了,還沒出院門就聽到向伯在身後喊道:“背著弓不要帶刀,拎木槍出去!”

    這邊應了聲,朱達知道向伯不是舍不得用刀,而是以朱達和周青雲的臂力,用那種製式的鋼刀會覺得沉重不趁手,還是六尺左右的木槍好用。

    他們兩個出了院子沒走幾步,就碰到了巡夜的村民們,雙方相遇,朱達兩個還好,巡夜的村民們則是嚇了一跳,有人驚叫怒罵,有人把木槍端平,朱達連忙吆喝了幾聲,村民們才反應過來,有人罵罵咧咧的最不幹淨。

    走在邊上的李總旗吆喝幾句才安撫下來,總旗李紀對朱達他們倒是客氣,還說了句“你們師父為咱們百戶做了件好事。”

    即便平日裏為了練武早起,朱達他們也沒有起這麼早過,淩晨走在村中,兩個人都覺得很新鮮。

    到了這個時候,巡夜的村民們都聚在曬場那邊烤火,隔一段巡視一圈,朱達和周青雲則是來到村外,周青雲在朱達身後二十餘步的位置,隨時準備張弓搭箭,相比於他們的緊張戒備,村外很安靜,他們兩個走了不到一圈,周青雲就禁不住打了個哈欠。

    巧合的是,這邊打哈欠,下馬村那邊隱約有狗叫傳過來,白堡村的狗也跟著亂叫一通,淩晨黑夜的安靜頓時被打破,朱達和周青雲立刻停下腳步,緊張的張望四周,這個時候是最黑暗的光景,根本不知道遠處發生了什麼,朱達額頭上有冷汗浮現,難道賊兵真鑽了這個空子。

    不過鄰村的狗叫持續短暫,白堡村這邊也不是狂叫,村裏很快就安靜下來,只聽見巡夜的村民叫罵,還有被驚動的村民家中響動,這些日子每一家都是驚弓之鳥,盡管賊兵從未在白堡村出現過,可誰也不敢抱這個僥幸。

    朱達鬆了口氣,鄰村的狗又零零碎碎叫了幾聲,但沒造成什麼驚擾,接下來就沒什麼突發的動靜。

    在村外巡視,開始時候還有點軍事行動的刺激感,兩圈之後就變得枯燥無聊,天明前格外黑暗安靜,更加深了這種感覺。

    “這幾條狗都該殺了吃肉,剛才把我嚇了一跳,還以為賊兵來了。”周青雲忍不住抱怨了句。

    朱達剛要說話,卻突然反應過來,鄰村狗叫不是因為賊兵或者野獸,只怕是在下馬村那邊也有私鹽組織的騎兵,更遠的村子恐怕也有,所以驚動狗叫,然後彼此驚動影響,騎士們遠去了狗也就不叫了。

    按照那天賊兵所招供的,他們藏身的廢山神廟就在騎兵遠去的方向,朱達停下腳步,看向黑漆漆的夜色中,盡管什麼都看不到,卻讓他遐想連篇。

    這升平鹽棧還真是強大,居然能有這麼強的武力,這麼強的組織調配能力,白日裏騎兵低調進入各村,一方面是封鎖消息,一方面是小規模行動不會引起注意,等到淩晨人最鬆懈的時候,各村同時出動,務求出其不意。

    用兵聚散如常以為上,朱達再怎麼不懂,也知道這有多不容易,難不成這灰色地帶的私鹽組織居然要比官軍強很多,這未免太荒謬了,這豈不是和武俠中武林幫派大過朝廷和官府一個德行,太不合常規。

    又這麼百無聊賴的走了幾圈,天微微發亮,巡夜的村民們哈欠連天的準備回去休息,看到朱達他們還在外面走,有人打趣說道:“你們倆倒是認真,天涼了還怕賊來。”

    滿場哄堂大笑,朱達他們也懶得理會,等天光大亮的時候,兩個人才回到朱家,準備早飯。

    進了院門,卻聽到屋內女童秦琴的哭聲,還有朱達父母不斷安慰的聲音“肯定會送你回家的,就這幾天”“現在送你回去,會遇到壞人,再抓起來怎麼辦”,這哭鬧倒是讓朱達覺得正常,畢竟是個五歲的女孩,還是會想家和害怕。

    一起吃過早飯之後,朱達又給向伯那邊留了份,然後過去安慰女童幾句,不知道為何,他的安慰和保證對秦琴很有效,把這些瑣碎事都忙碌完,兩個人這才回去向伯那邊。

    向伯睡到午飯時候才起,督促練武的時候明顯心不在焉,朱達倒是明白為什麼,向伯在等那些騎兵的消息,如果消息是對的,好處是少不了的,如果消息不對,牽連責罰恐怕也逃不過。

    畢竟這次行動是賭博,向伯報信和騎兵來到沒什麼間隔,說明鹽棧那邊沒有去確認核實消息,直接派出了人馬。

    倒是沒有白等,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馬蹄聲在村中響起.........<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14 11:03 AM

第四十六章 捷報傳來 四處私鹽

    聽到這馬蹄聲之後,向伯精神一振,朱達和周青雲也都停下了動作。

    馬蹄聲果然停在了向家門前,向伯丟下手中的木棍,快走幾步過去開了門,門外那騎士正翻身下馬,卻是昨日三人中的一個。

    騎士打扮不如昨日幹淨利索,身上沾染著可見的幾處汙漬,烏黑發紫,臉上也有壓不住的疲憊,不過這人卻沒有昨日那麼嚴峻冷漠,除了疲憊之外還有興奮和輕鬆。

    看到向伯出門迎接,這騎士臉上露出親切的微笑,開口說道:“恭喜向老哥,這次你可得了彩頭啊!“

    朱達記得很清楚,昨日三名騎士都是喊“老向”的,今日裏客氣親近了不少,聽到對方的話,向伯愣怔一下,隨即激動的問道:“那些賊兵被滅了嗎?“

    “滅了,兄弟們先摸了他們的哨衛,等圍起來的時候,其他人還都在睡大覺,衝進去之後,就兩個人拿到了兵器,咱們的人就傷了一個!”談起昨日的戰鬥來,這位騎士也是神采飛揚,看來打的很痛快。

    說完這個,那騎士對向伯抱了抱拳,又是說道:“得虧向老哥的消息及時,這幫賊兵的包袱都已經打好了,要是晚去了幾天沒準就要撲個空,咱們大櫃是賞罰分明的,向老哥這個功勞肯定好處不少!”

    向伯臉上禁不住浮現笑容,搖頭說道:“你們打生打死,老漢我卻得了彩頭,這怎麼說得過去!”

    “大家都有功,好處都是不少,客氣什麼呢!”騎士笑著說道,兩人都是大笑。

    接下來向伯連忙把那騎士請進來,這個時辰到了白堡村,晚上趕路已經很不方便,怎麼也要留飯留宿,那騎士過來報信也是有安向伯心,彼此親近的意思,對向伯的熱情,這騎士也沒有推拒客氣。

    晚飯自然是朱達來操辦,向伯特意叮囑了句不要做魚,只是把家裏存的酒肉什麼的都拿出來,又把醃菜切了幾盤,弄出了桌不錯的飯食,這次就沒有讓朱達和周青雲上桌,分了些菜讓他們在一邊吃。

    民間規矩,長輩之間的席面晚輩不能上桌,還要避到隔壁去,這也是為了不打擾到成人間的聊天,不過向伯卻把朱達和周青雲他們留在屋內,那騎士雖然詫異,卻也沒有多事說什麼。

    朱達做出來的飯菜材料尋常,可味道卻很不錯,那騎士吃的很高興,一碗酒下去一半,立刻就是無話不談了,大家知道這騎士姓鄧,是代州出身的,曾在殺胡口那邊從軍,也是親衛家丁的身份,自家將主戰死,又不願意給別人賣命,索性被鹽棧招攬。

    不過朱達他們要聽的不是這個,而是戰鬥的經過,好在很快探到,一開始說這個,朱達和周青雲把飯碗都放下了,這種專心致誌的傾聽讓這位鄧姓騎士更是談興大發。

    和朱達預測的差不多,向伯報信之後,鹽棧那邊立刻下了決斷,把自己手裏最強的護衛們派出去,分成三四人的小隊,分布在山神廟位置周圍的幾個村子裏,不讓村民外出,封鎖消息讓突襲的效果更好。

    自從有賊兵的消息後,有六個村的鹽販子遭殃,遭難的其餘人家也都是村內的殷實富戶。

    而且賊兵們夜間行動,來得快去的也快,行動上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從這些事上,鹽棧那邊有個判斷,村子裏肯定有給他們通風報信的人,有熟悉周圍的地理鬼,不然沒有這麼準的。

    三名騎士在白堡村沒遇到什麼事,但其他村是真殺人了,有的是騎士進去之後就有人想要偷著向外跑,有的是被抓回來拷問,有的則是追不上直接射殺,不過被抓到的人倒沒有賊兵的同夥,反倒是牽扯出別的江湖勾當來。

    不知道這樣的提前戒備有沒有效果,但騎士們在淩晨出動的時候,一直到目標所在開始圍剿,都沒有出什麼紕漏。

    按照騎士的描述,賊兵們很是稀鬆平常,本以為是軍中出來的有幾分章法,結果山神廟周圍就一個哨衛,還在那裏打盹瞌睡。

    山神廟裏只有兩個人手邊有兵器,其他人圍著四個劫來的婆娘,衣服都沒穿整齊,被砍翻了三個之後,其他人跪在那裏只是求饒。

    “......都給抓了,只是不見他們頭領,還有個說是首領最親信的被派出去辦事,一直沒回來......“

    “賊兵的頭領跑了?”向伯擔心的問道,朱達他們也是緊張起來。

    “不是跑了,是沒在那邊,那夥人說他們首領隔三差五才會來一次,告訴他們找誰下手。”騎士回答說道。

    說完這句,騎士連忙叮囑:”向老哥,這些口供可千萬別和外面講,上面交待了不能外泄。“

    “老漢我就在這村子裏不出去,想說又說給誰去。”向伯笑著回答,但他表情不再輕鬆,頗為憂心的問道:“那逃脫的賊頭可有什麼蹤跡,這個人在外面可是禍害。”

    “招供的賊兵們說那個頭目帶著他們從軍營裏逃出來之後,就一直神出鬼沒的,向老哥也不用擔心太多,一個人能做什麼,你們村子幾十個漢子拿著木槍架起來,什麼人也都頂不過的!”鄧姓騎士說得滿不在乎。

    向伯點點頭回道:”你說得倒也不差,真要一個人來,不管三頭六臂,也得不著好去,可還是要問句,這賊頭什麼模樣,別被他鑽了空子。“

    這個消息想必也是機密,那騎士猶豫了下才說道:“長得壯實,右手小指缺了一節,臉上有兩道疤橫在左邊,個子不矮,比向伯你還要高半頭。”

    聽到這個描述,朱達已經在腦海裏刻畫出大概的形象,比起來算得上高大的向伯,這賊首很是魁梧凶猛,那邊向伯也愣了下,詫異的問道:“這樣的人就在下面當個什長?”

    “軍中的破爛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鄧姓騎士回了句,兩個人都是歎氣一聲,又是舉起酒碗了喝了口。

    兩位成人在聊天,朱達則是陷入了沉思中,這位騎士飯桌上所說包含的信息太大了,升平鹽棧出動了十五名護衛圍剿賊兵,這個數目還算是合理。

    私鹽組織畢竟是身在民間,不可能有太離譜的武力,真正讓他在意的是這夥賊兵背後很複雜,原本以為是軍中逃出來準備占山為王,後來說是要逃到塞外落草,再看則是針對私鹽的行動,現在看背後或許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內情。

    至於逃出來的這個賊首朱達並不怎麼害怕,說破天也只是一個人,小心些就不會有太大阻礙,不過現在真相應該就落在這賊首上了,不抓到很多疑問解答不出來。

    朱達還在意一件事,升平鹽棧不管是判斷分析還是組織行動,都顯得很老辣,這樣的組織為何會輕信向伯的消息,按照事先約定,向伯把很多事都攬在自己身上。

    比如說看到賊兵想要綁自家孩子,他趕上去打倒逼問,問出了這些事,然後害怕引來報複,把屍體丟進河中,其他東西燒掉,這一切都很自然合理,但卻是個空口白話,死無對證。

    沒有辦法確認向伯上報消息的真假,就意味著或者白跑一趟,甚至可能是個陷阱,但行事那麼老辣的私鹽組織就立刻派出了騎兵,其中肯定有不合理之處,自己能想到的,其他人不會想不到,何況他們做這等事的經驗遠比朱達要豐富。

    “向老哥,大櫃上放賞從來不小氣,這次要不是你,沒這麼快滅了這夥賊兵,我估摸著,少不得要放幾個村子給你,搞不好還會直接從大櫃上給你鹽貨,這可是能傳家的生意。”那邊酒喝得有點多,說話舌頭都有些大了。

    能拿幾個村子做賣鹽的市場,還免去了各處坐商的盤剝,這等於是獲利翻了十倍以上,可能還要多,如果加上岩洞的岩鹽,那利潤更大,如果真能如鄧姓騎士所說的獎勵,向伯恐怕就從溫飽直接向“殷實”甚至到”富裕“這個層次,當真是翻身發家。

    向伯聽得高興,只在那裏說道:”大櫃的安排咱們怎麼能知道。“

    “到時候小弟還要請向老哥你多照顧照顧。”

    “好說,不過你們是大櫃的心頭肉,怎麼都會有個好安排。”

    看著平日裏很嚴肅的向伯客氣客套,朱達覺得有趣,他倒是明白那騎士為何過來報信示好,向伯接下來肯定不會是一個村子的小鹽販,手裏能給予能交換的資源都會變多。

    這騎士不需要,可身邊人或許有這個需求,提前過來結個善緣總歸沒差,要不然今晚那麼多“機密”也不會說得這麼痛快。

    鄧姓騎士喝了不少,他這一天都在路上,值守、殺賊、回返,到這時候已經累了,向伯喝得不多,因為晚上還要值夜,在消息沒有最終確認之前,也不能和村民說賊兵被剿滅,大家不用巡夜了,萬一有什麼閃失擔當不起。

    向伯出門帶隊值夜,鄧姓騎士已經睡下,朱達和周青雲也都是疲憊,聽著身邊兩人的呼嚕聲,朱達卻睡不著,聽了今晚的這些事,他覺得白堡村太過封閉了,在這裏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不完整的片段,朱達想要出去看看,最起碼要了解這天地廣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15 10:45 PM

第四十七章 送女歸家 路有白骨

    “這都是你的功勞,現在賊兵已經被剿滅,不用擔心危險,老漢會把你做的事到處說說,給你揚名,你既然學武,有些名氣才好。“

    第二天一早那騎士告辭離開,向伯卻不急著休息,頗為興奮的和朱達說了幾句。

    學武的出路或者是官軍或者是江湖,不管那一條,如果能早些揚名,總會走得順利些,如果到處傳揚你勇悍強壯,記在相關人等心中,招募錄取總歸會有個方便在。

    “師父,你去大櫃那邊報信,是說那河邊賊兵是你自己殺的嗎?”看到向伯點頭,朱達又問道:“鹽棧大櫃那邊會不會守密,這件事會不會到處亂說。”

    “大櫃那邊口風很緊,不然也做不了這麼大的生意。”

    “師父,賊兵首領還沒抓住,消息萬一傳出去肯定會有風險,那大櫃再怎麼保密,如果是徒兒殺賊的消息說過去,大家都覺得新奇,保不齊就會亂說,到時候會惹禍上身,師父,咱們現在還不能有任何的大意。”朱達說得慎重。

    向伯琢磨片刻,搖頭笑著說道:“你說的有道理,那就不說了,咱倆這師徒倒過來才對,我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還不如你想得周到。”

    這幾天向伯也是連軸轉下來的,吃過早飯就要去休息,臨睡前對朱達和周青雲說道:“你們準備準備,明天把那個丫頭送回家去,耽誤了這麼久,那丫頭家裏父母不知道著急成什麼樣子。”

    聽到這個,不光是周青雲興奮,連朱達都有些激動,在這十二年的人生中,他還沒出過遠門,能去那繁華的鄭家集,看看白堡村之外的天地,這可是大好事,何況昨夜自己還想過這個。

    中午回家做飯時候,朱達特意和女童秦琴說了,秦琴早晨又因為想家哭了一場,聽到這個立刻高興的拍手,要說這秦琴的確是古怪精靈,高興過後居然又是擦起眼淚來,朱王氏連忙過來安慰詢問,只聽女童抽泣說道:”叔叔嬸子和哥哥對我這麼好,我都捨不得走了。“

    “那就不走了。”朱達笑著說道。

    話音未落,秦琴立刻瞪大了眼睛說道:“捨得,捨得,沒什麼捨不得的!”

    敢情這女孩在那裏裝哭,這等裝大人孩子氣的狡黠讓眾人都是忍不住笑,女童秦琴滿臉通紅的低下頭,怎麼也不敢抬頭。

    下午向伯醒來後直接去了李總旗家,兩人聊過,晚上值夜卻不用三十個人,只留下了十個人,其他人回去休息。

    這個決定讓村民們歡欣鼓舞,雖說巡夜值守是關乎自家安危的事,但隨著天氣越來越冷,辛苦難熬也是實在的,何況這些日子一直沒什麼事,大家都已經懈怠,李總旗這麼順應民意,大家當然樂得從命。

    村裏去過鄭家集的人不多,向伯恰好是一位,從白堡村去鄭家集不是隨隨便便就去的,來回將近三十幾里路,要在外面過夜。

    對這個時代的平民百姓來說可是大事,從朱達那邊知道出行安排後,他的父母雖然擔心卻也無可奈何,現在他們當真是管不了朱達了。

    一早起來,朱達就在整理行裝,清點要攜帶的東西,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興奮,居然和個真正沒出過遠門的少年一樣,早晨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等出門的時候,母親朱王氏卻紅了眼睛,雖然和女童相處沒幾天,可她對這個古怪精靈的小女孩很喜歡,就這麼分開還真捨不得,秦琴也做出一副戀戀不舍的表情,不過朱達一看就看出來是假裝的,只能苦笑著假裝看不見。

    朱達和周青雲背著包袱,而向伯背著竹筐,筐裏放著一些幹糧行李,不過這筐主要用來裝秦琴,女童雖然能走幾步,卻不能指望長途跋涉,還要人來背著。

    朱達和周青雲依舊拿著木槍和弓箭,匕首隨身佩戴,只有向伯自己帶著刀,別看是一老三少,憑他們的武力,完全可以自保。

    去往鄭家集的路是沿河向南十里,然後渡河再向西走五里左右就會到達,只是這條路不怎麼好走,沿河的路不是官道,而是人踩馬踏出來的小道,坑窪崎嶇,路中還有雜草,走著走著甚至要分辨下才能找到路。

    “現在年景不好,除了貨郎攤販會到處竄竄,村裏各處都很少外出,連帶著河邊來的人也少,這路一年到頭估摸著都沒多少人走。”

    向伯邊走邊說,一方面是排解行路的枯燥無聊,另一方面則是給朱達他們講解傳授,這些見聞看似淺顯,可知道的人很少。

    至於為什麼不走官道,向伯也有解釋,走官道要繞遠,更有一點,筐裏的女童秦琴不好解釋,如果被什麼人盯上總歸麻煩,過了夏米河之後再上官道,遇到麻煩的可能會少一點。

    朱達聽得很仔細,他對道路兩邊觀察的很仔細,心裏印證著向伯的話,還有那二十餘年的回憶,當年他也曾路過這邊。

    離開白堡村幾里地之後,路愈發難走不說,周圍看著還有些荒涼,雖然也有收割後的田地,可看著明顯不如村子附近的整齊,按照向伯所說要再走半個時辰才能看到另一個村子。

    “師父,這邊靠著夏米河這麼近,怎麼不多開些水澆地,多收成難道不好嗎?”朱達忍不住發問。

    周青雲滿臉懵懂,此時筐口沒有蓋蒙布,女童秦琴也好奇的探頭,他們都不知道朱達問的是什麼。

    向伯瞥了朱達一眼,搖頭苦笑著說道:“誰不知道水澆地收成好,可哪有那麼多人開荒耕種,家家就這麼點人,話說回來,你要是開墾成熟地了,難道又能賺到便宜,不是租子要加,就是被人奪了去,一來二去的,誰還會花費這個力氣。”

    軍戶只有長子能繼承家業,這就導致家裏人丁始終不會多,沒有人力就談不上開荒耕種,加上這水澆地的熟地是上好田產,軍戶小民根本沒可能保住,自己能想到的,肯定也有人想到,但試過之後沒有意義甚至吃虧,自然就會放棄了。

    看看不怎麼整齊的田壟,一看就是年久失修的引水溝渠,再想想這禁錮積極性的軍戶屯田體製,朱達只能想到“落後”兩個字。

    再向前走不幾步,一直在筐裏探頭探腦到處亂看的秦琴尖叫了聲,直接縮了回去,她這動靜把幾人嚇了一跳,向前看去,發現幹草叢中有一具屍體。

    剛看到的時候,朱達還以為是那賊兵的屍體被人撈上來了,走近後才發現不是,這屍體看著頗為恐怖,但還是能看出死了有段時日,更不要說距離河邊有個幾十步。

    朱達和周青雲如臨大敵,向伯倒是無所謂的樣子,還解釋了幾句:“如果在白堡村周圍,一有屍首,肯定會報官,至不濟也會就地埋了,可這邊是兩個村的交界,麻煩誰也不願意管,就變成這樣子了,沒什麼稀罕的。”

    說到這裏,向伯歎了口氣感慨說道:“都說世道太平,只不過是圈在一處不知道外面,看著無事就覺得太平,我出去運鹽來回,也就是十幾二十里路,這等屍體總是能看得到,各村鹽販坐商在外面行走,隔幾個月就能聽到遇事遭難的,要是太平,怎麼會死這麼多人。”

    即便是聽不懂的人,也能聽得出向伯語氣裏的凝重,大家沉默著向前走了段,又探頭出來的秦琴突然喊道:”北邊又有煙冒出來了。“

    “看來韃子又在北邊活動,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要打進來,你們說這是太平嗎?“向伯悶聲說道。

    沒等朱達和周青雲接話,秦琴脆生生的回答說道:”我爹說就算韃子破口進來也不用怕,他們就是為了搶東西,到時候能進城的進城,躲進山的躲進山,韃子在咱們大明呆不久,早晚都要走,等走了再回來就好。“

    眾人都是愣住,向伯和朱達都是啞然失笑,這秦秀才的話也沒說錯,不過被小女孩用稚嫩的語氣說出,有趣又可愛,只有邊上的周青雲撓頭弄不懂大家說什麼,為什麼笑,很是苦惱模樣。

    “朱達,我從前聽人說,咱們大同的讀書人要麼就是死讀書的酸子,要麼就是能當軍師的厲害角色,這丫頭的爹搞不好就是厲害的。”秦琴的插話讓向伯心情大好,笑著打趣。

    “師父說的沒錯,能教出這麼聰明的女兒,當爹的肯定也差不了。”朱達笑著附和說道。

    朱達倒是挺想見見這秦琴的父親,在這個時代,能把女兒教成這個樣子的人物肯定不簡單,最起碼會很有趣,走著想著,思緒卻飄散開來,他知道這是嘉靖年間,可當年從沒認真學過曆史,對這個時代發生了什麼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似乎挺太平的”剛有這個念頭就被自己否掉,似乎是看什麼戲說的影視才有這個印象,這可做不得準。

    “未卜先知”指望不上了,誰能想到會有今天,要知道有今日,當年在學校和社會上又怎麼會懈怠放鬆,只會抓緊時間學習和自強。

    事到如今,只能抓住自己能抓住的,當年的技能和見識還是記得不少,在這個時代還要努力的習練自強,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走著走著,朱達的步伐變得堅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16 02:34 PM

第四十八章 繁華有感 仁義橋前

    大概午飯時分的時候,老少四人已經可以看到官道了,隨著靠近,沿路的田地變得齊整,腳下的小路也容易走些。

    冷清清的走了那麼久,看到官道上不多的行商客旅,還是讓人精神一振,本來探頭好奇張望的秦琴被勒令縮回去,筐口還蓋上了蒙布,女童本來看得高興,此時滿不情願,可也由不得她。

    沿著小路上了官道,也看到前面的河橋,在橋和官道的交界口比別處又熱鬧不少,還能見到支起的茶棚和擺攤的小販,有人進出留步。

    這景象讓朱達有些興奮,在這個時代他幾乎沒見過商業,白堡村裏的商業活動一是向伯的私鹽買賣,二是偶爾來到的貨郎。

    而鄉裏的市集,父親去的極少,也不願意帶別人去,其他一概沒有,這讓朱達覺得太過無趣,現在總算看到了。

    茶棚外拴著幾匹馬,裏面有些行商甚至騎兵打扮的在休息喝茶,攤上則都是些土特產和簡陋吃食,還有閑漢或蹲坐或遊蕩。

    朱達他們走了這麼久,也就是半路用葫蘆喝了幾口水,看到茶棚都想進去坐下休息片刻,當然,更主要的是好奇。

    不過向伯沒有絲毫停步的意思,直接就走了過去,他當然也注意到朱達和周青雲眼巴巴的表情,向伯沒有轉頭,只是悶聲說道:“茶棚裏面是非多,再忍忍,等到了鄭家集歇腳。”

    路過茶棚的時候向裏面看了看,內裏也有人看過來,神色都很是不善,朱達還注意到在茶棚裏的幾乎沒有老弱,不是成群結夥,就是青壯帶著兵器。

    才走過茶棚,朱達隨意轉頭,卻看到有兩個閑漢正跟了上來,本來以為是碰巧相同方向,沒曾想他這麼一回頭,對方下意識的低頭,頓時讓人注意到。

    “師父,有人跟著我們。”朱達壓低聲音說道。

    不得不說,殺過人後朱達的膽子大了不少,此時非但沒有緊張,反倒興奮起來,腦子裏閃過許多茶棚酒鋪裏面打鬥的片段,只可惜沒看到什麼帶大鬥笠故作神秘的人物,戲劇性少了幾分,他還在想向伯會不會回答“不用回頭,繼續向前走”之類的。

    沒想到向伯直接停下,轉過頭盯著那兩個閑漢看,手直接按在刀柄上,絲毫不見畏懼退縮。

    就這麼直接對視,那兩個閑漢猶豫了下,幹笑著躬身,直接走向兩邊空地。

    向伯冷笑著搖搖頭,示意朱達他們繼續跟上,倒是在筐裏的秦琴很著急,在裏面低聲嚷嚷道:“筐裏縫太小,我看不清楚,我要出來。”

    “閉嘴,再鬧就揍你!”向伯毫不客氣的說了句,女童倒是知道向伯兇悍不好惹,立刻委委屈屈的不吭聲了。

    “茶棚裏的人有行商,有各處的家丁和武官,也有跑單幫的獨行盜,這些人都是帶著刀的廝殺漢,不在乎王法,有人的時候規矩些,遇到沒人的地方,殺人越貨都做得出來,咱們沿著官道走不用擔心太多,可也別落在他們眼裏,引動他們的貪心和殺心。”向伯邊走邊解釋說道。

    朱達和周青雲都聽得很仔細,出行也不耽誤傳授,朱達倒覺得這樣的傳授會讓人學得更快,印象更深刻。

    眼前已經見到橋了,這橋讓朱達吃了一驚,居然是浮橋,七八條船用繩索相連,上面鋪著捆紮成的木排,人馬走在上面起伏不小,對面還停著一輛大車,已經卸下不少貨物,看那個樣子,要往返跑幾次才能過去。

    不管是作為“橋墩”的船,還是作為“橋梁”“橋面”的木排,都顯得很破陋陳舊,不知道用了多久,也不知道有沒有人修繕。

    “這橋原本叫仁義橋,二十年前發過一場水把橋衝垮了,十一年前臨近幾個鄉紳湊錢修的浮橋,還叫仁義橋。”向伯解釋說道,他們已經走到了橋面上。

    在筐裏的女童秦琴探頭出來看,被朱達呵斥了句才縮回去,在筐裏還興致勃勃的說道:“我過來的時候是不是也走過,記不清了。”

    朱達用力在筐上敲打了兩下,女童這才安靜下來,向伯臉上帶著笑意,繼續說道:“這橋開始幾年還好,始終有人修著,後來那幾家鄉紳破家的破家,內遷的內遷,也就沒什麼人管了,鄭家集和這邊的村子商量幾次,都沒談攏這個。”

    “官府不管嗎?”朱達開口問了句。

    “官家當然不管,架橋修路的事都是地方上士紳們做的。”向伯回了句。

    朱達愕然,這等基礎設施難道不該是朝廷和官府來管,怎麼會讓士紳,也就是地主們來做,還沒等他琢磨。

    向伯卻說起了剛才的閑漢:“那些都是無業的混混,來這官道上撿便宜的,看著外鄉人老弱可欺的才會用手段,只要拿著兵器露出膽氣來,他們就不敢亂動。”

    走在浮橋上要小心翼翼,木排鋪成的“橋面”總是起伏,兩側又沒有扶手欄杆,雖說河水並不深,可現在天氣冷了,掉下去渾身濕透冰涼也不是好受的,還要避讓迎面走來的人馬,走得很麻煩。

    眼看就要到對岸了,大家都鬆了口氣,向伯笑著說道:“你們也別覺得官道上凶險,在這裏小心些沒什麼大事,畢竟是人來人往的官馬大道,也要被王法管著的,那幫騎馬的和街面閑漢不過是鑽個空子,要到了那窮苦冷清的地方,想找個閑漢你還找不到,在那等地方,死了個人真就沒有人管,找也找不到。”

    這話說得像是調笑,可細想起來卻覺得寒意深重,朱達想到了白堡村外,他殺了那個賊兵之後,如果深埋隱藏的好,殺了也就殺了,根本不會有人知。

    朱達甚至想到了那二十餘年裏看過的一本小說,說很多人覺得田園鄉村安寧祥和,卻沒想到這種安寧祥和也是犯罪的遮蔽,因為彼此間隔,所以犯罪很難被人注意到......

    從浮橋上了官道,大家都輕鬆些許,岸的這邊已經不讓人上橋了,先讓卸貨的大車過去,河邊不少人都在等待,有人埋怨,但也就是埋怨,大部分人都很安靜,看來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了。

    朱達他們幾個就在人群中歇息片刻,喝水吃幹糧,邊上商旅路人看到他們雖然老弱,可都帶著兵器,都下意識的避開幾步。

    接下來就是走在官道上了,準確的說是走在官道邊上,時常有馬匹奔馳而過,絲毫不避讓路上的行人,那些牛馬拉著的大車走得不快,但經常擋路,還不如在路邊走起來方便。

    “這路真寬,修起來肯定花了大工夫!”周青雲感歎說道。

    感慨之後看著朱達沉默不語,周青雲笑著說道:“估摸第一次看到這麼寬的路,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了。”

    這個打趣讓向伯笑了出來,筐裏的秦琴也跟著笑,如今官道上喧鬧嘈雜,倒也不怕被人注意到的。

    過河之後的官道明顯比河那邊熱鬧許多,因為過河一裏不到,又有幾條道路交彙到這條路上,這種喧嘩和熱鬧雖然和朱達記憶中的完全不同,卻有種微妙的熟悉感,這種感覺讓他繼續沉默。

    先前的朱達當然不會被這官道的“寬”嚇住,他之所以沉默,是因為這條官道太窄了,這樣的路連當年的鄉間公路都比不了,只有那些很不發達地方的土路才是眼前這樣,而且那些土路往往還有基本的養護,腳下這條“官道”則是沒有的。

    裝著水的葫蘆和幹糧被遞進了筐子裏,秦琴悶不做聲的吃著,向伯則是給朱達他們兩個說些閑話。

    “從南邊應州向大同右衛和威遠衛那邊走,走官道要過懷仁縣,可最近的一條道卻過鄭家集,威遠衛、玉林衛那邊靠著韃子,威遠衛那邊接著陝西,經常有些不見光的貨物來回,商人們不敢走懷仁縣,一般都是過鄭家集。”

    “在這裏打尖住店,休息貿易,日子久了,鄭家集就跟著熱鬧繁華......現在鄭家集的人常說,虧得懷仁縣是在百多年前建的,要是現在,縣治肯定就選在鄭家集了。”

    向伯滔滔不絕,周青雲聽得一臉神往,朱達則是邊聽邊想,這鄭家集有點水陸碼頭的意思,是非法和灰色地帶的生意給他帶來了繁榮。

    要放在別處未必會有這樣的興盛,可大同本就是軍區邊鎮,很多生意或者牽扯到大軍,或者牽扯到草原的蒙古部落,和大軍糧餉花用以及邊貿走私相關,自然能生發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朱達還想到了別的,現在雖然是下午時分,可距離天黑還早,從白堡村出發到這鄭家集,走路充其量也就是大半天的時間,但白堡村的生活死氣沉沉,沒有從附近的繁華中得到任何益處,也沒有人想著做什麼。這時代封閉成這個樣子。

    想到這裏,朱達甚至想要感謝那個綁架秦琴的賊兵,因為他自己才能出來,才能知道白堡村外有這樣的地方,朱達總是習慣用那個時代的規律判斷和認知,眼下能看出有很多不適合的。

    “鄭家集就在前面!”身邊有人吆喝說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17 08:27 PM

第四十九章 紛亂路上 集市在前

    鄭家集到了。

    視野背景依舊是遠處的疊嶂群山,不遠處則是一道牆,一道很長的土牆,盡管很多細節看不清楚,但幾座望樓卻很顯眼。

    “真不小,比咱們村子大太多了......”周青雲喃喃說道。

    朱達沒有說話,有了那些年的記憶,他當然不會被眼前所見震撼,比白堡村大算得了什麼,那根本不能作為標準。

    但眼前的鄭家集是他在這個時代所見到的最大的市鎮,從土牆的長度來看,鄭家集少說也得有幾個白堡村的大小,數百戶人家,過千人口,這的確不算小了,要知道向伯曾說過,幾千人口的縣城都是常見。

    路上的車馬行人都開始多起來,除了這條官道,還有幾條頗有規模的道路交彙此處,甚至還能看到兩條不寬的河流。

    “把頭縮回去,別以為這邊就沒壞人了,再抓你走,你可碰不上我們!”朱達虎著臉對秦琴訓斥了句,把興奮的女童嚇了回去,眼見距離鄭家集近了,女孩幾次興奮的探頭出來張望。

    不管師徒三人各有什麼想法,看到鄭家集後,疲憊發酸的腿腳也變得輕快起來,大家都加快腳步。

    向伯又是解釋說道:“從前我聽人講,紮營一定要先找好水源,行軍一定要沿著江河,當時不明白,可現在有些琢磨過來了,人不能不喝水,一個兩個人好說,幾百人聚在一起就要打井,幾千人聚在一起一定要有河......”

    邊說邊走更是輕鬆,沒過多久鄭家集已經能看清楚了,等看清楚之後朱達倒是吃了一驚,這邊的人口可能比判斷的要多些,因為土牆外還有低矮的窩棚,窩棚分佈的很雜亂,看不到什麼規製,還能看到牲口大車之類的停駐其中。

    “看到那望樓沒有,上面一張弓,能壓著下面幾十人動彈不了,話說回來,他站那麼高,又有什麼人能靠近動手。”向伯指點著說道。

    向伯還沒說的時候,朱達就已經注意到了這望樓,那土牆近兩人高,望樓還要比土圍子高出一人多,上面有人張望四周,除了鄭家集土圍四角都有望樓之外,在大門處和兩邊也有設置。

    他們幾人走在通向鄭家集大門的道路上,這條路熱鬧非凡,甚至可以說得上擁擠,路邊有頗為齊整的房屋門臉,有的是茶棚飯鋪,也有的是商行貨棧,道路兩旁還有擺攤的攤販,有販賣土產,也有賣藥賣“寶貨”的,路本就不寬,攤販和行人讓它更加狹窄和擁擠,而且還要避讓馬匹和大車。

    走在路上的人貧富皆有,有乞丐,有平民百姓,也有帶刀背弓的武人,也能看到騎馬乘車的富貴人等,在白堡村能見到的富貴人也就是李總旗了,放在這裏也是數不上的,朱達注意到幾隊人,光是僕役的打扮氣概就要比李總旗強不少。

    “真是熱鬧......”周青雲眼睛有些不夠用了。

    “小心些,都跟在我身後,你們盯著我,也彼此盯著點,有人靠近了就直接打回去!”走上這條道路之後,向伯沒有繼續介紹,隻是低聲讓朱達他們做好準備。

    向伯佩刀走在前面,朱達和周青雲手持木槍跟在後面,雖說有老有少,可老人威猛佩刀,少年不怯場拿著兵器,尋常行人也都避讓幾分。

    沒走幾步,朱達就知道向伯的囑咐何等正確,這條進大門的路上,牛鬼蛇神的數量遠大於仁義橋渡口那邊,有鬼祟跟隨的,還有故作憨厚到處搭話的,也有破衣爛衫裝可憐乞討的,更有人到處亂走亂撞,亂中取利的。

    向伯毫不含糊,稍有不對勁就看過去,這麼威猛高大的帶刀老人頗有威懾力,別人也不敢放肆,朱達和周青雲手裏的六尺木槍直接做木棍用,真要靠近蹭過來就要打,而且還有要刺的架勢,這般混不吝的狠辣,大家也懶得糾纏。

    路走到一半,居然還有個當街賣藝的,圍著一圈人叫好喝彩,把路堵住了一大半,更是讓人頭疼焦躁。

    擠過去的時候,能看到有個女人在裏面翻跟頭,周青雲很是好奇,才要停下來,就被朱達拽了一把,滿不情願連連回頭的跟上。

    等走過之後,向伯才悶聲說道:“這等賣藝賣解的班子離他遠些,裏面是非和圈套太多,你們被裏面的把式晃花了眼,卻不知道圍著看的那些人裏有麻煩。”

    周青雲聽得全神貫注,這等江湖市井見聞如果在白堡村和他說,根本理解不了,結合著眼前這些講述,那就能深刻領會了。

    朱達也很認真,不過這鄭家集的場面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那二十餘年這些花樣就見過不少,和現在比起來,無非是做得更明目張膽,或者細節上有點不同罷了。

    再向前走,已經可以看到鄭家集的東門,因為周邊和官道等方位,鄭家集最熱鬧的也就是這東門。

    比起前面的繁華熱鬧混亂,反倒是靠近東門的位置清靜些,這東門大概能並行兩輛大車的寬度,走到這裏才看到,鄭家集的土圍子邊緣還有一道壕溝,壕溝寬丈餘,在路上倒是看不到多深,那東門實際上是個吊橋,白日裏放下,等收起來的時候,外人要跨過這壕溝很不容易。

    在壕溝外側停著不少車馬,有人在那裏照看喂草,相比於外面亂糟糟的窩棚,壕溝外側兩丈餘的距離都是空曠,有拴馬樁,甚至有簡單堆放的貨物,卻不見建築。

    更多的人則是在吊橋那邊排隊,上橋之前有個卡子,無論行人車馬都要在那邊經查驗方能入內。

    道路上的人、馬、車都不講任何規矩,亂糟糟的推擠,可在這邊卻乖乖排隊,也有人企圖向前插隊,可那些拎著鞭子,手持長棍的壯漢卻不講情面,稍不守規矩的立刻抽打下來,不老實的立刻就老實聽話。

    不過那些騎馬乘車的富貴人等不在此列,他們不守規矩向前,排隊的人最多埋怨幾句,維持秩序的壯漢們也隻做看不見。

    朱達他們幾個自然要排隊,他和周青雲都是全神貫注的觀察四周,朱達是好奇和新鮮,周青雲是被震撼到了,他們兩個的表現讓向伯也談興大發:“這鄭家集隨時能拉出二百多廝殺漢,騎馬的都有三四十個,有這樣的本錢,周圍匪夥響馬之類的不敢碰,官差輕易也不敢過來。”

    “不是有王法嗎?”朱達問了句。

    他這句問話讓周圍幾個人都笑出聲來,一名行商打扮的中年插話說道:“你這孩子真有意思,居然還知道王法,王法那是在縣城裏面才有的,在外面大家都看刀子和銀子。”

    說完之後,這中年行商瞥了眼威猛的向伯,抬手輕抽了下嘴巴,賠笑說道:“跟小孩子不該說這些,對不住了。”

    “你說得也沒差,這縣裏出城收稅都要點齊人馬,說白了還不是靠著刀子。”向伯當然不會因為這個事去怪罪。

    朱達嘿嘿笑著,他已經習慣裝童稚天真來應對了,外人看來這個年紀就該這個表現,可朱達心裏卻在琢磨,不認王法,隻知道武力,這分明是亂世和王朝末世的景象,但記憶和經曆,現在很是太平,太平的死氣沉沉,即便常見烽煙。

    師徒三人排隊的時候太陽還高,不過東門前的隊伍很長,等向伯前面還有十幾人的時候,日頭眼見著就要落山了,可隊伍看著還有過百人的樣子,排隊眾人的情緒變得焦躁起來,原來車馬插隊大家還不怎麼在意,現在則是叫罵聲聲。

    相對的,鄭家集維持秩序的青壯也加了一倍,看著大家平靜熟練的神態,這等事不是第一回了。

    “大市鎮就有大市鎮的規矩,咱們那邊的屯田百戶遮蔽圍子都破爛了,加上窮苦,自然不去想什麼防護,這鄭家集就和懷仁縣城一樣,天黑就要關門落鎖,不讓外人進入的,你們別以為賊兵不敢來這裏。”向伯悶聲說道。

    說到這裏,邊上有一名獵戶模樣的漢子冷笑接話:“這邊不光防著賊兵,還防備著官兵呢!”

    周圍安靜,向伯搖頭笑了笑,卻沒有接話,正在這時候,卻看到鄭家集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沿著隊伍走過來,他穿著長衫,身邊跟著兩個帶刀的青壯漢子,看起來是個管事模樣,邊走邊吆喝說道:“有牌子的給牌子。”

    朱達不知道這話的意思,前面十餘人也沒有反應,反倒是到了向伯跟前後,向伯伸手在懷裏掏摸出一塊巴掌大的木牌,上面似乎上了漆,那管事接過看了看,還了牌子問道:“你幾個人?”

    向伯衝著朱達他們比劃了下,那管事大概掃了幾眼,面無表情的點頭說道:“你是知道規矩的,先出來等著。”

    跟著向伯出了隊列,朱達和周青雲都是滿頭霧水,心想這裏面有什麼關節,似乎區別對待,難道不讓排隊,難道今天不讓進鄭家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18 11:03 AM

第五十章 商用軍法 升平鹽棧

    鄭家集的管事把排隊的隊伍從頭到尾問了一遍,除了向伯之外還有兩個人也站出來,那管事擺擺手,向伯招呼著幾個人一起向大門走去。

    到這個時候朱達明白過來,敢情這牌子代表的是方便,排隊的眾人看到這一幕,不少人埋怨起來,也有人小聲提醒,盡管朱達聽不清提醒的是什麼,可埋怨聲很快就平息下來了。

    “......明天再進也耽誤不了什麼,鄭家集裏面是繁華,可也不便宜,這外面有好吃好玩的不少,比裏面反倒有意思......”

    隊列中有這樣的議論聲響起,朱達轉頭看過去,窩棚區已經有幾盞燈籠被長杆挑起,估計是吃喝嫖賭各色店面的,很是吸引人的樣子,燈籠掛起,排隊的不少人隊也不排了,嘻嘻哈哈的走了回頭路。

    “......世道這麼太平,有什麼好擔心的,你不想想鄭家集後面是誰,綠林上的人馬怎麼敢來,要我說,外面玩的比裏面花樣多,倒是痛快......”

    居然還有夥計來這邊兜攬生意,有客棧的,還有私娼窩子的,剛才還頗有秩序的隊列變得很是熱鬧。

    聽著議論和拉客,朱達幾個人到了吊橋前,卡子就在這邊,雖然天色明亮,這裏還是掛起了燈籠,關卡這邊有個簡單搭起的棚子,裏面擺放著桌椅,坐著兩位中年人,看著都是四五十歲的樣子,外面則是八位青壯,各個帶著刀斧。

    他們到吊橋前的時候,有三人一隊的正在接受盤查,倒也沒有搜身之類的,隻是詢問從哪裏來去往何處,到鄭家集裏面做什麼,三人回答了之後就被放行,輪到朱達他們幾個上前,有守門的青壯對著排隊眾人吆喝說道:“今日關門,明日趕早。”

    人群中響起一陣抱怨聲,但還是各自散去,那些夥計們更是起勁的招攬。

    門前一名青壯驗看了向伯的木牌,沒有檢查貨物,這青壯漢子不怎麼在意朱達和周青雲,隻是隨便掃了眼,剛要放行,棚子裏卻有人招呼他過去,這漢子連忙快步跑過去。

    能看到這位青壯守衛對棚子裏的中年人很客氣,躬身聽了兩句,又滿臉肅然的走回來,到跟前問道:“你來鄭家集做什麼,要待幾天?”

    “來這邊買些雜貨,順便帶著徒弟們見見世面。”向伯坦然回答。

    那青壯守衛又一指向伯放下的大筐說道:“打開來我看看。”

    向伯遲疑了下,那裏面畢竟裝著孩子,這青壯守衛多問這幾句已經讓他的同伴們注意到了,三個人走過來半圍住了向伯,朱達看向那個棚子,發現裏面的中年人正盯著這邊,主要是看著向伯。

    大筐的蒙布掀開,看到菜幹和山貨裝了七成滿,那守衛掃了兩眼,又去那棚子裏說了幾句,回來後就擺手放行。

    這充其量是個小插曲,卻讓人有些緊張,不過向伯和朱達他們都沒有說話,沉默著走過了吊橋,進入了鄭家集,到這個時候朱達倒是明白,關卡那個棚子裏搞不好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有什麼可疑不對的,都是靠他們來察覺發現。

    等過了大門進入鄭家集,向伯自嘲的說了句:“路上防賊帶了兩把刀,沒曾想賊沒遇到,被當成賊了。”

    自嘲後又誇了句朱達:“還是你心思多,不然這閨女的事真說不明白。”

    正在這時候就聽到筐裏女童嚷嚷:“朱哥哥,頂著包袱好累,我能放下來嗎?”

    沒等外面人回答,這秦琴又是說道:“都已經進了鄭家集,放我下來,我給你們帶路,在裏面憋悶死了,在這邊沒事了!”

    “小聲些,你就是在鄭家集裏面被抓的,還說沒事,把包袱放下來再忍忍,等到了你家再說。”朱達沒好氣的訓了句,女童秦琴嘟囔幾聲不說話了。

    之所以打開大筐看到菜乾和山貨,無非筐裏放著笸籮,笸籮上的菜幹和山貨都是粘上的,就那麼薄薄一層,但不伸手掏摸的話,外面看著卻會覺得下面裝滿了。

    朱達這麼準備的時候,不光周青雲,就連向伯都覺得他多此一舉,不過是進個市鎮,何苦這麼折騰。

    現在看看,倒是準備的沒錯,從常理上說,即便是被守門青壯發現秦琴的存在,無非是費口舌多解釋幾句,等到女童家人出來後就什麼都明白了。

    不過朱達想的很多,秦琴是在鄭家集內被抓到,然後帶到了白堡村那邊,進去出來,又走了十幾里路,想必這鄭家集裏也有問題。

    而且這賊兵賊夥行事並不簡單,還有很多自己判斷不出的細節和內情,說不準就會生出波折和麻煩,為求萬全,寧可做好該做的準備,也不要賭個僥幸。

    如果這鄭家集內真有什麼問題,這和賊兵有牽扯的女童一被發現,恐怕就有很多不能預測不能控製的是非麻煩。

    隻是沒想到鄭家集防備這麼森嚴,向伯為了安全帶著武器,卻被人盯上搜查,險些節外生枝,細看向伯打扮裝束倒也沒什麼奇怪,雖然年紀不小,可舉止間看不出老態,形容威猛,又跟著兩個手持木槍的少年,的確紮眼。

    “從前沒這麼多防備,那棚子就是新設的,十有八九是怕賊兵混進來。”向伯隨口說了句。

    聽到這個朱達笑了,這都是一環套著一環的,倒是有趣。

    向伯左右看看,把背筐的布帶挪了挪位置,開口說道:“等送了這閨女回家,師父領你們吃口好的,晚上咱們去鹽棧那邊投宿。”

    那邊向伯詢問秦琴怎麼走,朱達和周青雲則是在打量鄭家集,比起外面的窩棚草房來,鄭家集內就很是規整了,從東門進來的街道很寬,並行兩輛大車還有些餘量,兩邊的門臉都是磚木房子,看著軒敞氣派。

    鄭家集土圍外也有店鋪貨棧,但那些隻是打開門窗營業的房子,這邊則是正規的店鋪,為了商貿營建的房屋,還有匾額掛旗,從東門進來的這條路應該是鄭家集的主路大道,路邊大多是商行貨棧之類的店面,雖然天還沒黑,可店面門前大都掛起了燈籠且已經點亮。

    眼前所見讓朱達覺得有幾分親切,雖然遠不如記憶中的,可眼前多少有些商業區的味道了,而且這鄭家集是有夜生活的,這也讓朱達覺得親切興奮。

    在白堡村天黑之後就是上炕睡覺,外面漆黑一片,大家都捨不得點燈點蠟,除了睡覺也沒什麼可幹的,可看著鄭家集街道上燈籠,顯然入夜後鄭家集並不是寂靜無聊。

    向伯領著他們向前走去,路兩邊店鋪有的開始上鋪板準備打烊,而酒館這樣的地方正到營業的時候,門前夥計殷勤招呼,偶爾門簾掀起,酒菜的香氣和歡聲笑語飄出來,格外的吸引人。

    “這邊酒館飯鋪不多,前面那路口拐過去,那才是花錢玩樂的所在,喝酒賭錢還有那個什麼的都有。”

    聽著向伯的介紹,朱達禁不住暗笑,這鄭家集內肯定有風月場所,向伯說順口了後來才注意到在孩子面前說這個不合適。

    “就算懷仁縣城裏這樣的街道也不過兩條而已,鄭家集可就一條半了,這邊不含糊。”

    他們這邊說得高興,偶爾路過酒館或是客棧,門前的夥計都是不理不睬,絲毫沒有招呼的意思,在這通衢之地做生意的,自然分得清貧富,值得不值得招呼。

    朱達他們當然不會在意,在秦琴的指點下向前走了一段,朱達想起件事,快走幾步問道:“師父,那塊木牌是怎麼回事,怎麼見了那牌子,咱們就不用排隊了?”

    向伯沒有什麼藏私隱瞞,從懷裏掏出牌子丟給朱達,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著“升平”兩個字,後面則是寫著數目字“六十七”和向伯的名字,牌子很簡陋,談不上什麼做工美觀。

    “這牌子是三年前發下來的,靠這個牌子,大櫃能管得到的地方都會給方便,拿貨出貨,也要靠著這牌子做,做得好的,這牌子就能多留些時日,亂做不做的,這牌子會收回去,定時會有人查這牌子,在大櫃上有本帳,每個拿牌子的都在上面,有人想鑽空子,結果三天就被查出來了......”

    這邊滔滔不絕的說著,朱達聽的仔細,不想漏下一個字,這升平鹽棧還真是有人才,這塊木牌就是每個鹽販子的身份憑證。

    向伯所說的所看到的,僅僅是很小的局部,從更大的方面看,升平鹽棧可以掌握到最基層的分銷商,也就是說,嚴密掌控了一個分銷網絡,有這個網絡在,就可以更有效率的進行分銷貿易,甚至可以做別的。

    不知道想出這套製度的是何等人,朱達剛要感歎,卻想到自己在這個時代沒見過什麼世面,或許這套製度並不稀奇,而且這些放在那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就太常見了,可能從古至今有個傳承,隻不過自己不瞭解。

    “想出這個的真是大才,居然把衙門那套用在這上面。”向伯感慨說道。

    還沒等朱達發問,女童秦琴已經從筐裏探頭出來,指著前面興奮的說道:“那就是我家了!”

    順著秦琴所指的看過去,卻是個不小的商鋪門臉,也掛著燈籠,映著牌匾上幾個字“升平鹽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19 11:30 AM

第五十一章 父女重逢 欲哭無淚

    “你家是鹽棧的?”朱達師徒三人都是一驚。

    “我家在鹽棧左邊,對,門前有兩個石墩子的就是我家。”看著家門就在眼前,秦琴高興的手舞足蹈,拚命用手指著比劃。

    聽到這個大家都是失笑,心想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升平鹽棧是向伯的大上家,他徒弟朱達在河邊救了個五歲女孩,結果卻是鹽棧出來的,果然沒那麼多巧合。

    街上行人不少,看到筐裏女童的也是不少,但也沒人在意,朱達他們幾個光明正大,其他人自然不會太多聯想。

    前面是個“丁”字路口,向左拐就是秦家,朱達發現東門大街上的行人不少人也都向左拐。

    等拐了彎才發現為什麼,向伯所說“花錢玩樂的所在”就是這裏了,酒莊飯店的夥計大聲招攬客人,更遠處時不時傳來女人的嬌聲歡笑,身邊行人都是興高采烈,談天說地,有說見聞做事的,有說今晚目的,形形色色。

    向伯不動聲色,周青雲已經懵了,張大了嘴左看右看,朱達則是故作好奇,只是他所留意的不是少年會在意的。

    朱達注意到來來往往的路人中,大同本地人不多,口音天南地北,江南和西南的都能聽到,甚至還能聽到“外文”,順著看過去,發現幾個穿著皮袍子,頭發打散梳辮的漢子正在說笑,這似乎是蒙古人的裝扮。

    他先是不在意,隨即就猛回頭,這年頭蒙古可是敵國,是洪水猛獸一般的存在,怎麼就堂而皇之在這裏尋歡作樂。

    天際那時常燃起的烽煙就在不斷提醒北邊蒙古各部是食人的巨獸,村中老人閑談講古也會提到蒙古人的可怕。

    對於一個封閉落後的白堡村來說,老人們在這方面的見識未免太豐富,太活靈活現了,很容易就能想到,除了他們的眼見耳聞之外,還有祖祖輩輩的經曆和經驗。

    朱達過大的反應引起了周青雲的注意,他順著看了眼過去,滿不在意的說道:“不是韃子嗎?有什麼好看的。”

    周青雲說話聲音不小,朱達連忙提醒說道:“小聲些,被人聽到惹是非!”

    他們的對話被向伯聽到,此時向伯的心情很不錯,笑著插話說道:“不妨事,他們自己就這麼叫的,只是別說‘韃虜’,聽到這個就要動刀子了!”

    朱達一愣,向伯所說的話完全是他概念之外的,不過眼下不是問詢的時機,眼前就是秦家院門了。

    從外牆看宅子不小,院牆、大門都很齊整,細看卻顯出幾分破舊,倒是和秦琴身上的補丁襖裙類似,但能在這樣繁華的街道上有這麼個宅院,家境怎麼也不算差了,門前很冷清,這也正常,又不是開門營業迎客的店面,當然不會有人。

    朱達倒是覺得奇怪,東門大街和這條街都是繁華熱鬧,臨街宅院應該租給商戶開店才是,肯定會有不少貼補,秦琴家最多也就是小康,應該對收入很渴求,難道是因為讀書人的清高才沒這麼做嗎?可挨著鹽棧,又在這等繁華風月地,這清高似乎也說不太上了......

    大戶人家都有僕役在門前待客迎客,一個秀才家肯定沒有這些了,向伯和秦琴確認後,帶著朱達他們走上前去拍門。

    剛拍了兩下,門內無人應答,秦琴有些發急,想要大聲喊卻被朱達製止,難道秦家現在沒人?還沒等向伯繼續拍門,剛才還冷冷清清的秦家門前突然多了幾個人,將他們三人包圍了起來。

    到這時候,沒人顧得上拍門了,向伯轉過身後退一步,擺手向朱達和周青雲示意,這個事先有過演練,朱達和周青雲舉起木槍護住向伯的兩側,那邊周青雲左顧右盼的張望,他倒不是走神,而是在打量適宜射箭的位置。

    圍著他們的共有六個人,其中兩個頗為精悍,腰間佩刀,其他四個則是閑漢模樣,手中拿著棍棒,各個神情不善,估摸著看到朱達他們三人也帶著兵器,一時沒有上前。

    女童秦琴反應倒是不慢,直接縮回了筐裏,她的這個反應讓朱達更加警惕,說明這不是秦家的人,不然不會不認識秦琴。

    聚眾看熱鬧的習慣倒是古往今來的一致,這邊近十人的對峙立刻引來觀看,已經有不少人停下了腳步,讓這條實際上不寬的街道擁堵了不少。

    而且晚上人流彙集此處,人會越來越多,圍著的一名閑漢轉頭吆喝說道:“鄭老爺辦事,閑人散開!”

    雖不知“鄭老爺”是誰,可這個名號喊出來,圍觀眾人立刻散了,想想鄭家集的“鄭”字,倒也能猜出一二。

    “幹什麼的?”為首那人問得很不客氣。

    向伯手已經放在刀柄上了,悶聲回答說道:“秦秀才丟了閨女,老漢撿到了給送回來。”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圍過來的六人滿臉都是愕然和不可思議,為首那位瞪眼問道:“秦家小姐在哪裏?”

    “我就是!”秦琴大聲說道,剛才她還縮回筐裏,此時差點從裏面跳出來。

    從喊出“秦家小姐”這四個字開始,朱達就感覺到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消散了,那六人很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秦琴喊過那嗓子之後,圍著他們那六人倒是反應過來。

    “......你認得秦家小姐嗎?”

    “......不認識......”

    “還在這裏瞎琢磨作甚,快去請秦家人來認,不不,去請秦先生來,沒人敢來這邊冒名頂替的。”

    那邊有人慌張的答應了聲“哦”,向著一邊跑去,朱達看過去,發現這人直接跑進了升平鹽棧裏面。

    現在是五個人圍住一老三小,彼此依舊戒備,只不過緩和許多,為首那人只在那好奇的打量朱達他們,看了幾眼就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撿到秦家閨女的?”

    向伯沒有回答,朱達發現自己師父在這種場面下沒太好的應對,無非是沉默,問話那人見沒回答也沒生氣,卻笑著說道:“你若是假冒......倒也假冒不得......你運氣倒是不錯。”

    這邊話音未落,升平鹽棧半關的門卻開了,一名身穿長衫的年輕人快步走出來,後面跟著報信的和其他兩人,出來後那報信的閑漢指著這邊吆喝道:“就是他們。”

    那年輕人轉身看過來,卻動作太急踉蹌了下險些摔倒,身邊人手快連忙攙住,被這穿長衫的年輕人甩開,快步走了過來。

    “爹!”秦琴在筐裏拍著手喊出聲來,估計在筐裏蹦了兩下,向伯都有點站立不穩。

    這年輕人就是秦秀才?

    借著天光和燈火可以看得很清楚,秦秀才二十五六歲年紀,比向伯略矮,身材瘦削,相貌頗為俊朗,雙眼頗為有神,在燈下看來有些“劍眉星目”的樣子。

    此時神態舉止惶急,可朱達卻注意到,這秀才已經冷靜不少,短短幾步路就穩定了心神,此時已經在觀察自家三人了。

    在這市鎮居然有這等人物,朱達先驚歎了聲,盡管初次接觸,可這秀才完全稱得上一表人才,這等做派讓他想起那二十餘年見過的傑出人物。

    在這個時代,朱達只見過幾位潦倒童生,秀才還是第一次見,但再沒常識他也知道,秀才不可能是這個樣子,不然“酸秀才”的名目怎麼來的。

    秦秀才穿著一身半舊的青衫,上面也有補丁,可整體看著很齊整,氣色也很不錯,不像是寒窗苦熬的階層,朱達先前被這個人吸引,到這個時候才注意到對方的穿著,他更想到這秦秀才是從鹽棧裏出來的,朱達嘴角上揚,事情還真是有趣。

    聽到女童呼喊,圍著向伯的人都是鬆懈下來,臉上甚至還帶了笑意,向伯則是半蹲將背上大筐小心解下,沒等他動手,那秀才已經把秦琴從筐裏抱了出來。

    精靈古怪的女童在自己父親面前放下了一切防備,咯咯笑著手舞足蹈,秦秀才看著瘦削,卻有幾分力氣,抱起後就那麼舉著女童在燈火下打量,似乎端詳自家女兒有無損傷。

    沒過多久,秦秀才將秦琴放下,臉上的關懷和惶急換成了憤怒,指著女兒鼻子怒斥道:“真是把你慣壞了,沒個閨女的樣子,到處亂瘋亂跑......”

    越說越是激動,指著孩子就要動手,秦琴好像被嚇怕了,先是愣住,隨即捂著臉“哇”的大哭起來,秦秀才盯著女兒看了幾眼,無奈的放下手臂,歎了口氣,轉身說道:“小女頑劣,倒是讓幾位見笑了。”

    朱達距離他們父女很近,清楚看到秦琴臉上沒有一滴眼淚,心想這孩子還真是有膽色。

    那邊秦秀才感慨一句之後,鄭重其事的作揖施禮說道:“這位仁兄救了小女,這是對我秦家的大恩大德,秦某定當厚報!”

    向伯倒是沒有端著,抱拳回禮,很是客氣的說道:“是這孩子福大命大,老漢順手幫忙,任誰遇到都不會不管的。”

    朱達和周青雲站在邊上,周青雲覺得很有趣,朱達在觀察著周圍,他注意到一件事,秦秀才說“定當厚報”的時候,圍著的那幾位臉上居然露出了羨慕神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0 02:46 PM

第五十二章 瞭若指掌 原來如此

    幾位在秦家門前客氣,來來往往的行人多有停步觀看的,都被閑漢們趕走。

    向伯的回答不貪功不施恩,顯得很是大方坦蕩,那邊秦秀才的表情中帶了些讚許,他掃視了朱達和周青雲一眼,笑著說道:“本以為這不省心的丫頭遭難了,今日真是驚喜莫名,秦某有些失態,倒是慢待了各位,請去寒舍一坐。”

    “寒舍是什麼?怎麼這秀才說話我好多聽不懂的。”

    周青雲在朱達耳邊嘀咕,讀書人說話用詞講究,時不時蹦出個典故成語,朱達還好,周青雲就麻煩些。

    朱達還沒回答,就看到秦秀才吩咐說道:“石六,你去福安老店那邊叫一桌上好的酒席送過來,小王,你去裏面把門開了,喊著程姐過來泡茶待客,等下你們收拾好客房。”

    被他點到名字的人都是圍著的那幾位閑漢,聽到後都是點頭答應,快步跑去忙碌,那為首的精悍漢子臉上有些為難,湊上前說道:“秦先生,老爺那邊有吩咐的,現在事情都沒了結,這幾個又是生人,還是小心些的好,不如先安排去客棧那邊好好招待著,等......”

    秦秀才臉色頓時沉下,肅聲說道:“這位仁兄年過五十,這兩位少年十二三歲年紀,他們辛苦把秦琴送回來,是我秦家的恩人,若是連我秦家家門都進不得,那豈不是笑話,出什麼事我來擔待著,你不要管了。”

    被他這麼一訓斥,那看著不簡單的精悍漢子不敢言語了,只是躬身示意,這時候院門被那小王從裏面打開,秦琴歡呼著跑了進去,秦秀才看著女兒背影,溺愛的搖搖頭,又笑著對向伯三人說道:“真是怠慢諸位,請!”

    窮人家的秀才是窮措大,沒什麼底氣又得了身份總要端起來,富貴人家的秀才只能看到身上的富貴氣,那不是他讀書得的,而是家裏有的。

    這兩種總歸是能判斷出來的,可秦秀才舉手投足間卻帶著威勢,沒有窮酸氣和富貴氣,細究的話,這威勢裏面帶著些肅殺。

    這種感覺,朱達能勉強描述,向伯能感覺到卻說不明白,大家都是感覺不太對勁,事先以為是家境平常的秀才,後來看到秦琴古怪精靈的表現後又覺得這秀才或許灑脫不羈,帶著幾分名士性格。

    可今日見到又是不然,這種威勢倒是和官威類似,可這等威嚴那些年接觸極少,這些年更是沒接觸過,朱達也說不太準,可言談舉止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周圍人等發自心底的恭敬服從,都證明這種不太對勁並不是錯覺。

    當然,圍著的那幾位江湖漢子和閑人怎麼也和斯文扯不上,那秦秀才從鹽棧出來,對這些人理所當然的頤指氣使,這怎麼也不是書生所為,這些不對勁就不必說了。

    折騰一通進了秦家後,已經是晚霞映天,進了秦家宅院,朱達觀察的很仔細,這是個兩進的宅院,規製齊整。

    借著不亮的天光能看出來,沒什麼破損之處,門窗牆壁台階步道都被維護的不錯,花池子裏有幾株臘梅,其餘花草也有,可看不到什麼枯枝敗葉,院子裏還有一口大缸,路過的時候朱達探頭看了看,裏面水裝了七成滿,這是為了萬一有火災救火用的水源。

    如果秦琴沒說漏什麼的話,秦家應該只有父女二人,一個成年人一個孩童想要把這兩進的院子打理的如此幹淨整齊,幾乎不太可能,想要這般,恐怕要有幾個專門料理伺候的僕役才能做到,這可不是個家境平常的讀書人能做到的了。

    進了屋子之後,盡管秦秀才笑著說“這幾日為女兒操心,屋子有些亂,見笑......”,可實際上,屋子裏沒有絲毫淩亂處,幾盞燈都已經點燃,將不小的堂屋照的很明亮,傢俱陳設都不怎麼新,看著卻沒有任何廉價窮酸的感覺。

    從外到裏,這秦家父女穿著帶補丁的半舊衣服,但除了這一點之外,其他各處只顯出一件事來,那就是頗有底蘊,這可是幾代傳下來才會體現出來。

    秦秀才不是尋常讀書人,秦家不是尋常百姓,只怕也不是本份人家,朱達得出了這個結論,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對方為了感謝請大家進來,熱情待客,自然不必擔心危險。

    實際上朱達現在覺得新鮮有趣,另有無比的好奇,這一刻他突然覺得重來的這次人生不僅僅要自強,不僅僅要活下去,也要感受著人生中的趣味和精彩,比如說眼前這位和預判不同的秦秀才。

    從進了鄭家集然後來到秦家宅院,朱達終於確實的感覺到自己在明代了,這裏的房屋規製,穿著打扮,談吐舉止,都是“古色古香”,而白堡村太貧苦太單薄,讓他始終形不成明確的認識,現在有了。

    才剛落座,那位“程姐”就是來到,是位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穿著打扮整齊俐落,進退謹慎規矩,沒多久就奉茶上來,才沏好了茶,方才一位門外的閑人就送過來了點心,這點心卻是送給朱達和周青雲還有秦琴吃的。

    點心是桃酥和油果,無非是油鹽糖的混合,這等簡單點心,周青雲卻好像無上美味,朱達也覺得極為好吃,現在肚子裏實在缺東西,勉強解決了營養,可甜食實在稀罕,能吃的次數太少了。

    秦琴對回家無比興奮,本來趕路疲憊,在筐裏睡了一次,此時精力卻是十足,屋內院外的跑進跑出,還要拽著朱達和周青雲一起瘋玩,但向伯製止了,秦秀才也不去管,只是笑嘻嘻的看著。

    “秦某前些年貧苦,身邊人熬不下去改嫁,家母身體不好,都是秦某一人帶著她到大,我一個讀書人,雜事又多,不懂的帶孩子,嬌慣成這個樣子,也惹下了這場禍事,要不是向兄你古道熱腸,還不知道會有何等淒慘境地,秦某再次謝過了。”說完這話,秦秀才再次起身作揖。

    數次施禮讓向伯有些不耐煩,可還是擺手說道:“人送回來了就好,天色已經黑了,老漢和兩個侄子還要去尋個住處,還是先告辭的好。”

    “這麼做豈不是讓人笑話秦某,向兄且安坐......”

    說到這裏,秦秀才拍了下額頭,又是說道:“從見面到現在忙碌慌張,卻忘了請問向兄姓名,在下秦川,字默生。”

    秦川這名字倒是耳熟,朱達咳嗽了聲,互通姓名已經是很鄭重的禮節,向伯壓下性子抱拳回答說道:“老漢姓向,名岳,岳是岳爺爺那個岳。”

    從進屋到現在,朱達多少能感覺到秦川並不是一味感恩,這個秀才似乎在控製節奏,先讓大家放鬆,然後在適當的時候再做什麼,應該是拋出問題,朱達倒不是如何敏銳才發現,而是那些年入職後經過培訓,交流的經驗技巧多少掌握,眼前這情景正是符合。

    不過聽到“向岳”這個名字後,秦秀才卻愣了下,從見面到現在的鎮定從容都不見了,似乎這個回答讓他亂了分寸,但這失態的時間很短,接下來的表現就不像先前那麼彬彬有禮,很直接的打量向伯,帶著玩味的笑意越來越濃。

    剛才還禮貌客氣,現在這樣的態度則有些無禮了,向伯雖然不在乎,可眉頭也皺起來。

    “向岳,五十三歲,白堡村人士,無妻無子,你在弘治年間從軍,正德十三年回鄉,然後操持鹽業至今,是不是?”秦秀才突然說出這麼一段來。

    聽到這幾句,向伯動作一停,猛地站起,滿臉驚愕的看著秦秀才,這個動作太突然,周青雲手裏小半塊桃酥險些掉落,朱達倒是沒什麼所謂,秦秀才突然說出向伯的履曆必然有些大家沒料到的原因,但看對方的態度肯定沒什麼危險。

    不過“弘治年從軍,正德十三年回鄉”這個經歷細節,朱達和周青雲都不知道,向伯也從來不提,這秦秀才從何得知?

    看到向伯的反應,秦秀才臉上笑意更濃,悠然說道:“五日前你在夏米河邊殺了一名賊兵,從他嘴裏問出賊窩所在,是不是?”

    這可是只有私鹽組織內部才能知道的機密事,卻沒想到被一個萍水相逢的秀才說破了。

    “這等事你如何知道?”

    向伯驚問,他現在完全被震住了,坐在一邊的周青雲手忙腳亂的吞下點心,卻想要去摸兵器,可此時弓箭放在外面,剛要起身就被朱達按住,搖頭示意不用慌,眼前這場面找不出什麼要謊的理由。

    秦秀才笑出聲來,擺手說道:“是那個賊兵綁的我家女兒吧,你們殺了賊兵,救下的她,是不是?”

    這個問題比剛才給私鹽組織報信都要隱秘,甚至只有朱達師徒三人和那女孩秦琴才知道,但自從進來後,他們父女的交流都在三人眼前,根本沒有說這個,秦秀才怎麼知道的?不光向伯驚駭,周青雲都目瞪口呆。

    朱達苦笑,用手拍拍額頭,他總算明白秦秀才為何從隔壁升平鹽棧出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1 02:25 PM

第五十三章 蛛絲馬跡 不可思議

    屋中氣氛頗為古怪,到這個當口,再遲鈍的人也能隱約想到些什麼,可要把事情說清楚,再聰明的人也做不到。

    “你怎麼知道?”向伯又重複了這個問題,他現在完全糊塗了,看了看面前秀才滿臉輕鬆的模樣,向伯轉頭看向朱達。

    他這個動作倒是讓秦秀才詫異,一老二小,長輩晚輩師傅徒弟,怎麼看都是五十多歲的向岳做主拿主意,可這剛烈老人轉頭看向一個小的,明顯是求教,這未免不合常理。

    “師父,實話實說就是,秦先生沒有壞心思的。”

    朱達笑著說道,他現在有些猜測,可也沒辦法掌握事情的全局,目前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秦秀才沒有惡意,只不過有些巧合,對方覺得有趣而已。

    向伯點點頭,卻是重新坐下,悶聲開口說道:“那天老漢是去隔壁下馬村了,那邊坐商販鹽的被殺,鹽貨被劫,我去看看能不能在那邊賣鹽賺錢,等回來的時候,就聽到了這件事,看到了那個閨女......”

    話說到一半,朱達卻有些發急,自己這“實話實說”是指按照約定的說,怎麼師父把真正的真相也說出來了。

    那秀才秦川先前注意到向伯手足無措,但這個少年給了建議後立刻沉穩安定,他本來好奇這個,等看到朱達發急的表情,秦秀才臉上好奇神情更濃,對這個事愈發覺得有趣。

    朱達倒沒有害怕什麼,“真相”說出來會讓人驚訝,會給自己和夥伴招惹很多注意,可也就是注意而已,那些麻煩和枝節,只要小心倒也不會有什麼危害,所以他沒有攔阻向伯的講述。

    不過聽著聽著就發現一件事,向伯也不是什麼都說,而是很有選擇,兩個少年遇賊兵殺賊兵的事講了,卻沒說什麼山洞岩鹽和釣魚之類的。

    聽著聽著,秦秀才臉上的笑意淡去,很是鄭重的打量了朱達和周青雲,開始他根本不在意這兩個少年,還以為是出來見世面幫忙的晚輩,沒想到救人的卻是他們。

    正說著,那邊秦琴又是笑著跑進來拿點心,想要拿了再出去,這次卻被秦川喊住詢問,女童一指朱達說道:“是朱哥哥救的我,他那時候好嚇人。”

    說到這裏再無懷疑,秦秀才臉上又有笑意,沉吟了下卻是問向朱達:“看你這樣子,你一直不想外人知道是你們殺賊兵救人,因果我大概能想明白,也就不問了,只是想知道,你們老少三人再怎麼遮掩,總沒可能讓我家女兒說假話,她若是說真話,你也就遮掩不住了,你怎麼想的呢?”

    突然間把朱達當成大人來對待,這個問題與其說是好奇,倒不如說考較,這個問題很好回答,朱達之所以猶豫,是因為回答本身會不會旁生枝節。

    他這猶豫讓秦秀才點了下頭,那秦琴也不出去瘋了,在邊上好奇的看著。

    朱達終於想通了,緩聲說道:“尋常人問起說起,不會想到是我和青雲這樣的少年動手,想都不會去想,自然也不會去問,就算秦琴說了真相,也沒人會信小孩子的話,只會說小孩子嚇壞了記錯了,只不過,沒想到秦先生是這樣的人,秦琴又是這般聰慧。”

    秀才秦川仔細看著朱達,臉上露出幾分讚許,笑著又問道:“秦某是什麼樣的人?你看得出什麼?”

    “秦先生不是尋常書生,其他看不出。”朱達實話實說。

    秦秀才表情又有變化,讚許中摻了幾分驚訝,開口問道:“你讀過書?”

    “沒讀過。”

    “你父母什麼出身?”

    .......

    連問了三個問題,問朱達的出身之類,已經不太禮貌,向伯沉著臉咳嗽一聲,秀才秦川反應過來,搖頭說道:“秦某一時忘形,倒讓各位見笑,真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白堡村那等荒僻村莊居然能出向兄這般剛烈之士,居然能出朱達這樣的少年英才!”

    這話的份量不輕,尤其是這秦秀才看著不像個尋常讀書人,話就更有些別的意味,向伯和朱達都有些別扭,也不知道怎麼應對,倒是周青雲已經看出這秦家沒有太多危險,所以專心致誌對付面前的點心,吃得很是高興。

    正在這個時候,聽到外面有腳步聲響起,無論布鞋皮靴走在磚地上都不太容易出聲響,可外面這腳步聲還伴隨著“哢噠”輕響,似乎是金屬小件敲擊地面的聲音,逐漸靠近堂屋。

    沒多久,一人推門而入,進來後先笑著對秦秀才打了個招呼:“秦先生,聽小的說你家來了生人,我過來看看。”

    進來這人是個壯實漢子,四十上下的中年人,膚色黝黑,一看就是經曆過風霜的,臉上雖有笑容,眼神卻很淩厲,進屋後先掃視朱達他們三人,好像要把人看透一樣,不過掃視之後就放鬆不少,能感覺到這人的眼神恢複了正常。

    朱達被對方看得很不自在,但卻覺得這漢子穿著打扮很熟悉,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裝束就是前幾日來白堡村那三位私鹽騎士的打扮,那敲擊地面的聲音也弄清楚了,卻是皮靴後跟的馬刺,一般騎士下馬後都會卸下馬刺,看來這中年漢子來的很急。

    這人看過一圈後,秦秀才慢慢站起,笑著說道:“于三哥,這邊都是自己人,勞煩掛念了。”

    那邊還沒客套完,剛坐下不久的向伯突然站了起來,臉上是目瞪口呆的表情,盯著那位新進來的中年漢子,有些結巴的說道:“你......你......是管著鹽棧馬隊的于三爺......”

    “居然認得我,你是?”這位于三爺皺眉反問,盯著向伯打量,明顯不認得。

    沒等向伯開口,秀才秦川笑著說道:“這是夏米河東岸白堡村的坐商向岳,就是密報賊兵老巢的那位,也是救了我女兒的恩人。”

    這一通說完,于三爺也是愣怔了下,然後頗為好奇的盯著向伯,臉上浮現笑意,只是態度變得有幾分矜持,點頭說道:“倒是個好樣的,這次要不是你的消息,不可能抓的這麼準,你立了大功,大櫃上不會虧待你的。”

    向伯卻有些手足無措,對方說完這個,向伯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倒是那于三爺說完後又看向秦秀才,又掃了眼向伯,搖頭失笑說道:“老向你倒是好造化,以後有好日子了。”

    “今晚恩人登門,兄弟已經叫了酒席過來,于三哥留下一起喝幾杯?”秦秀才發出了邀請。

    “改日改日,鄭家集這邊多少事還沒忙完,那就先告辭了。”于三哥客氣的拒絕,又對向伯點點頭,這才轉身出了屋子。

    此時的屋中,秦琴和周青雲倒是差不多的神情,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向伯則是眉頭皺起,一邊慎重的打量秦秀才,一邊轉頭看朱達,想從他那邊得到意見,而秦秀才的注意力大都轉移到了朱達的身上,整個屋中,只有朱達還算鎮定,現在正若有所思。

    朱達正在回顧剛才所見,被叫做“于三哥”的人進來後先觀察自己這些人是否危險,然後再打招呼,到這個時候,秀才秦川才站起來,從雙方的交談和禮數來看,于三哥對這個秦秀才很客氣,帶著敬意但又保持距離,可秦秀才的身份高過對方卻是肯定的。

    再就是向伯的稱呼,“管著鹽棧馬隊”想必就是說管著私鹽組織的那些騎士了,“于三哥”管著私鹽組織的武力,這肯定是私鹽組織內上層核心,這等人物還要秦秀才客氣敬意,那這個秀才是什麼身份,從剛才說破向伯身份,說出私鹽組織的機密來看,這秦秀才和普通讀書人沾不上邊了......

    “老爺,酒席送到了,照老規矩布置到前廳去?”門外有人問道。

    秦秀才答應了聲,然後笑著問朱達說道:“朱達,你想出什麼來了?知道我是做什麼的嗎?”

    這話問出,連向伯的眼神都投注到朱達身上,朱達沉吟不語,秀才秦川搖了搖頭,他問的問題就算成年人也未必能想得通透,一個沒讀過書,生長在閉塞環境的少年如何能回答,剛才那回答或許有人教授,這朱達或許只是有幾分蠻勇而已。

    不管怎麼說,寶貝女兒失而複得,這就已經是大喜的日子,何苦因為考較惹得大家不高興了,秦秀才已經準備說句閑話圓回來。

    “剿滅賊兵是升平鹽棧最機密的事,秦先生能知道這個,想來在鹽棧裏能參與機要,最起碼也是個師爺幕僚的身份......”朱達開口了。

    秀才秦川聽了後一愣,搖頭微笑說道:“還說自己沒讀過書,沒讀過書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在這位秀才的心裏,能想到這個算是中規中矩,拍腦袋亂猜也能猜到的,不過對於一個窮鄉僻壤長大的少年也不容易了,這朱達說話裏典故名詞都不含糊,肯定是讀過書的,秦川剛要結束這次談話,朱達卻沒有停。

    “那于三哥管著鹽棧馬隊,怎麼也是鹽棧裏的要緊人物,可他卻對秦先生這麼客氣順從,掌握刀兵的人物怎麼可能對師爺幕僚如此敬意,想必秦先生是能管著他的,起碼位置在他之上,我想在這鹽棧裏能在于三哥之上的不會超過三人,秦先生想必就是其中一人,搞不好還是出主意的那人,這樣的人我不知道怎麼稱呼,大總管?”

    話未說完,秦秀才滿臉震驚的後退了步,碰到椅子才停住,看著朱達的表情滿是不可思議。...<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2 02:36 PM

本帖最後由 lin234 於 2017-4-22 03:14 PM 編輯

第五十四章 桌上閑談 匪夷所思

    屋中目瞪口呆的何止秦秀才,向伯同樣震驚,他震驚的看著秦秀才,這個不到三十歲的年輕書生居然是大櫃裏面的頭幾號人物?是自己上家的上家的上家......

    “他們倒是不叫我大掌櫃,小兄弟,你能猜出我在鹽棧裏身份不低並不難,可你怎麼知道我是頭三號的人物。”

   “如今這世道文貴武賤,能管著刀兵的沒準會有很多,這出主意的你是怎麼猜出來的,難道覺得秦某是秀才,所以就會出謀劃策,小兄弟,你可知道這世上不通庶務的書呆子有多少?”

    秦秀才說了一串問題,稱呼上也有了變化,開始喊“小兄弟”了。

    朱達很是從容的回答說道:“我師父頭天上報賊兵老巢的消息,第二天就派出馬隊圍剿,如果做主管事的太多,怎麼會有這樣的決斷,所以我猜只有三個。”

   “而鹽棧馬隊的精銳老練不次於官軍騎兵,官府可以文貴武賤,可鹽棧卻不能這麼做,因為這販私鹽時時刻刻要準備動武,如果不重視,那麼關鍵時候就不得用,所以那位于三爺的位置說不好也在鹽棧前三,這‘三爺’的三就是排行...... ”

    秦秀才臉上的驚駭依舊,但隨著朱達講述卻緩緩點頭,他本來要說話,可看著朱達要繼續,秦秀才就沒有出聲。

    “......至於為什麼覺得先生是出主意的,這個就是猜測了,先生看起來不會武,除了出謀劃策,管理細務之外,也想不出別的來......”

    朱達倒是坦誠,聽到他這句話秦秀才又是愣住,然後又是緩緩搖頭,臉上的驚愕散去,笑意則是越來越濃,笑意變成了笑聲,笑聲越來越大。

    在一邊的女童秦琴倒是乖巧懂事,剛才秦秀才和朱達問答的時候不出聲,到這時才嘟囔著說道:“爹,我餓了。”

    外面已經入夜,徹底黑了下來,酒席應該已經擺好,即便隔著距離還是能聞到酒肉的香氣。

    秦秀才笑聲停歇,愛憐的摸了摸秦琴的頭,開口說道:“這就去吃。”

    說完牽上女兒的手,又抬手對向伯做了個請的姿勢,笑著說道:“怠慢各位了,秦某知道向兄有很多想問的,咱們邊吃邊聊。”

    到了這個時候,向伯反倒沒了開始的從容,他是升平鹽棧下面最基層的坐商鹽販,可面前這位卻是最頂層的之一,彼此身份地位相差這麼遠,從容平等相待怎麼可能。

    要知道,如果向伯去了鹽棧總號,見到普通賬房管事都要畢恭畢敬,而實際上見到的機會都極少,連打交道的身份都沒。

    不過現在的秀才秦川注意力根本不在向伯身上,他只是盯著朱達打量,快要入席前忍不住讚歎說道:“真是少年英才,這個年紀就能殺賊,更難得的是思緒敏捷,能想得明白,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琢磨事情可沒這麼透徹。”

    入座的朱達只是笑著不說話,外人看起來只覺得是他靦腆,卻不知道朱達有些汗顏慚愧。

    剛才所說所分析的那些,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來說很不容易,但對於一個經曆過完整的現代教育,經歷過資訊爆炸的時代,又有一定職場經驗的青年人來說並不難,何況剛才各方面已經透露了足夠的資訊,只要留意就能得出大概的結論。

    朱達也在想,如果那二十餘年的人生遇到相同的事,自己未必能得出這些結論,但現在自己足夠冷靜和沉著,細心觀察,沉著思考,得出結論不難,經歷了這麼多,的確比從前沉著冷靜很多。

    菜是四涼八熱,有壇酒已經開了泥封,酒海飄蕩著熱氣,瓷壺放在裏面溫著,席面頗為講究。

    “你們想吃什麼就吃,不用在意太多。”秦秀才邊說邊給向伯斟了一杯酒,然後又給自己倒上。

    桌上豬牛羊肉都有,那飯莊做得很用心,煎炒烹炸的手段全都用上,冷碟熱菜可以說是色香味俱全了,周青雲一上桌眼睛就挪不開了,在那裏直咽口水,秦琴的模樣也差不多,雖然已經知道秦家不是破落戶,可這樣的飯菜也不是每天都吃的,只有朱達自製力強些,可本能難以抵擋,眼神不住的朝菜肴上飄,所以秦秀才才有這麼一句。

    朱達他們再饞也還先看看向伯,女童秦琴則是歡呼一聲,小手揮舞著不和比例的筷子開吃,周青雲也是跟上,在這個場合也沒必要矜持,朱達隨後吃了起來。

    “想必向兄心裏有許多想問的,但先讓秦某敬這三杯酒,秦某就這麼一個女兒,要有什麼閃失,真不知道怎麼去和她的祖父祖母去說,真不知道秦某會如何傷心,多謝向兄和徒兒古道熱腸!”秀才秦川說完,把手中酒杯和向伯一碰,一飲而盡,然後又是倒滿。

    酒是好酒,三杯量並不大,兩人喝完之後都很正常,這才開始吃菜,向伯表情有幾分沉悶拘束,知道對方是自己上峰,又有這樣那樣的疑問未解,放不開才是正常的。

    “你販鹽快十年了,開始是從張家拿貨,四年前開始在高家拿貨,然後領了那塊木牌,從前你拿貨的價錢總是變動,出貨的人總是克扣勒索,販子們彼此串貨壓價,你生意做得很不順,等換了上家,拿了木牌後,生意才做得穩當,對不對?”秦川依舊提了個問題。

    朱達聽父母和村民以及向伯都說過“高家”,是一位老資格的百戶,祖輩曾有人做過大同左衛的指揮同知,家大業大,在左衛裏很有勢力,管著的百戶在一處繁華鎮子上,是遠近聞名的大戶人家,只是“張家”就不知道了。

    說到這個,或許因為三杯酒下肚,又或許因為今日趕路疲憊,向伯很有些感慨,悶聲回答說道:“張家有個總旗的身份,可做得卻是土匪的勾當,他家就是個賊窩子,是平泉莊的大窩主,他那販鹽就和放債一樣,一年到頭賺不到什麼,稍不小心還要倒欠進去,誰又敢和他們理論,他家養著幾個亡命,劫財害命的混賬事都沒少做,多虧四年前天開眼,他們內訌火並......”

    話到這裏,向伯卻打了個磕絆,看向正在細聽的秦秀才,對方很認真的聽著,表情沒有任何波動,一直在聽著的朱達也偏頭看了眼,秦秀才笑著回應,點了點頭。

    向伯自失一笑,端起酒杯抿了口說道:“這酒真好,平日裏老漢那捨得喝,也喝不起,等高家接了分發的生意,老漢都想著不做這營生了,高家那勢力更大,老漢要是湊上去,豈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菜,沒想到,沒想到啊,這高家做得厚道了,還有許多規矩,比如說一個坐商一個百戶,公道的價錢,處處方便的牌子,還有這願意為下面出頭的大櫃,做事心裏有了倚靠。”

    開始時候或許在回憶回答,說到後來,向伯真有些感慨在其中,越說越是細致,秦秀才邊聽邊微笑著點頭,等向伯這邊有個停頓,他悠然說道:“向兄,這些規矩都是我定的。”

    這話說完,屋中安靜,向伯和朱達都盯著秦川看,只有秦琴和周青雲吃得高興的聲音,對秦川的這句話朱達有些估計和猜測,等對方親口承認後還是覺得震撼。

    一個只讀四書五經的秀才居然建立了這套製度,這其實是從上到下建立了一套分銷體係,劃分銷售區域,認定分銷商的資格,穩定價格,這套東西在那二十多年裏算是普通的商業製度,可在這個時代怎麼也是領先的。

    在這個時代,朱達能感覺到大家都是按照規矩來的,約定俗成是什麼,王法慣例是什麼,那大家就都這麼做,村民如此,李總旗也如此,聽人談論說起,白堡村之外的人也大都是如此,在不發達時代的尋常地方,這種保守封閉才是正常。

    眼前這秦川不過是鎮上一個秀才,在這大同和懷仁縣之間或許稀罕,可放在大明算不得什麼,他怎麼就能突破常規,創新做出這些,盡管朱達不知道大明其他店鋪商行是什麼樣子,可下意識的就做出了這樣的判斷,隨即他又有了一個更大膽更匪夷所思的猜測,難道對方也是......

    想到這個,朱達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盯著對方的臉細看,雙眼有神,五官俊朗,其他的倒是看不出來。

    向伯從驚愕中恢複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過酒壺,給自己和秦秀才的杯中倒滿,然後鄭重其事起身舉杯說道:“秦先生做了大好事,老漢得好處不少,先前也不知道先生的身份,這杯酒一是為了謝恩,二是為了賠罪,實在是失敬了。”

    朱達覺得自家師父的言行很別扭,明明是恩人卻要謙卑賠罪,可他也知道向伯這麼做很正常,不管對方怎麼謙虛和善,身份上的差距是實實在在的,何況這秀才還握著向伯生計甚至某種意義上的生死。

    秦秀才不過三十,卻通曉世故,笑著站起,怎麼也不接向伯的大禮,推讓幾次,兩個人平禮乾了一杯。

    幹了這杯之後,氣氛更加融洽放鬆,朱達看到秀才秦川轉向自己,笑著說道:“朱達,你想問什麼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3 02:08 PM

第五十五章 異想天開 有此佳徒

    不知不覺間,秦秀才已經把來訪三人的重點放在了朱達身上,不過向伯對這種待遇沒有任何意見,至於其他二位根本覺察不出來。

    朱達當然不會問心底那駭人聽聞的猜測,但旁敲側擊是免不了的,他笑著說道:“既然秦先生開口,那小子冒昧問了,鹽棧層層分銷,劃定賣鹽區域,坐商編號,這些舉動都是大才,但書經典籍上肯定沒有的,不知道秦先生如何想到?”

    “向兄,這孩子所學都是你傳授的嗎?”秦秀才沒有回答,卻先發問。

    向伯苦笑著搖搖頭,看了眼朱達後說道:“老漢是個粗人,這些是別人教的。”

    話也只能說到這個程度,畢竟“教門”身份太過危險,可向伯的確沒辦法攬下來,誰都知道朱達這般談吐見識,不可能是他教授出來的。

    朱達沒有否認,不得不說,那個虛無縹緲的“野道人”是個很好的掩飾,一個生長在小村子的十二歲少年根本沒可能懂得太多,朱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所用的名詞語句在這個時代的習慣用法是怎樣的,可照著自己知道的表達,卻又引起這樣那樣的訝異,只能推到“野道人”身上了。

    秦秀才沒有追問,笑著回答說道:“不知為何,被你稱讚‘大才’,心裏格外高興,這些法子看似憑空而來,細究卻也沒什麼,不過這衛所屯駐的法子加以變化,取長補短而已。”

    聽到這個,朱達稍一琢磨就是恍然,衛所分為千戶所百戶所分別駐防,各有防區屯田,這套法子和升平鹽棧建立的製度本質上確實相通,想到這裏,他鬆了口氣,此時的情緒倒是複雜,有些失望,有些輕鬆。

    看著朱達臉上表情,秦秀才很是訝異,禁不住問道:“你可想明白了?”

    “細處還有些不懂,大概的意思卻明白了。”朱達誠懇回答。

    這回答讓秦秀才更加驚訝,也顧不得邊上的向伯幾位,又是追問說道:“那你說說這套規矩是怎麼回事?”

    “衛所指揮控製下面千戶,千戶控製下面百戶,每千戶每百戶都有自己的駐防屯田區域,鹽棧就是衛所指揮,千戶就是下面二櫃,百戶就是我師父這樣的坐商,他們劃定賣鹽的區域對應著屯田的規模,這麼做起來,事事都有章法規矩,人不會亂,貨也不會亂,哪裏亂,隨時可以追查到,隨時可以壓住亂子。”說到這裏,朱達就停了下來。

    隨著回答,朱達其實有更多的想法,可說著說著他就意識到要藏拙,甚至後悔剛才說的太多,到這時候卻是想到當年聽到的說法,現代企業管理製度和現代軍事製度是相通的,看來在這年代也是如此。

    “怎麼停了,你這話似乎沒有說盡,你盡管說就是。”秦秀才聚精會神的傾聽,自然聽得出朱達停的不自然,立刻催促。

    朱達幹笑了一聲,心裏想自己怎麼和個孩子一樣,分寸什麼的都控製不住,但此時並不僅僅是那二十餘年人生的人格,還有這十二年的,只能說相對成熟的一面多些,可沒有完全是。

    他正在想著怎麼敷衍過去亡羊補牢,身邊的向伯卻沉聲說道:“朱達,有什麼說什麼就好。”

    聽到師父的話後,朱達詫異轉頭看過去,卻發現老人在微微點頭,臉上全是鼓勵的神色,朱達愣了愣,有些明白,有些溫暖,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轉向秦秀才。

    “秦先生,你這套規矩恐怕不止用在販鹽上,升平鹽棧現在可以把貨物鋪送到控製下的每一處百戶村莊,可以是鹽,可以是雜貨,可以賣,可以買,可以收糧,也可以雇人,也能知道下面的風吹草動,這套規矩運轉,升平鹽棧的實力就會越來越強。”

    其實朱達還有想說的,不過卻裝作說完的樣子,他覺得自己該反省,不管秦秀才的態度如何,雙方這都是第一次見面,怎麼謹慎都是要的。

    那邊秦秀才臉上驚駭表情仍在,卻已經陷入了沉思中,手指下意識的敲擊桌面,而向伯臉上則是浮現笑容,自家倒滿了杯中酒,一飲而盡。

    “了不起,了不起,小兄弟你想的居然比秦某還要深遠,比秦某還要透徹!”秦秀才感歎兩句,臉上的表情變幻,又是陷入思索中,已經吃飽了的秦琴扁扁嘴,嘟囔著說了句“又在發呆了”。

    就這麼沉默了會,秀才秦川的臉上突然浮現狂熱和惶恐,盡管屋中沒有外人,可秦秀才還是壓低了聲音問道:“小兄弟,那你覺得這套規矩能讓升平鹽棧做大到什麼地步?”

    “應該做不太大,我覺得鹽棧做到這個地步,秦先生和其他人肯定都在盡心盡力的管著盯著,一旦管不住盯不住,也就不能繼續做大了。”朱達實話實說。

    說是規矩,其實還是人治,升平鹽棧現在能順利運轉不過因為規模不大,一旦擴大肯定就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朱達思考這些的時候,用的都是當年課堂課外各種培訓和其他渠道了解的信息,當年覺得枯燥無趣,可現在聯係到具體的實例,卻覺得那都是真金白銀的知識。

    他已經能想到升平鹽棧有這套體製卻沒辦法繼續做大的原因——沒有能運轉這套體製的骨幹和人才,沒有建立人員培訓的機制......

    這個回答讓秦秀才一愣,隨即失笑,用手在臉上用力的拍了下,自嘲的說道:“剛才卻是昏了頭,居然那麼異想天開。”

    秦秀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也沒有人追問他剛才到底怎麼“異想天開”怎麼“昏了頭”,秀才秦川自嘲之後卻拿起酒壺給向伯倒了杯酒,誠懇的說道:“向兄,你收了朱達這樣的徒弟,真是有福氣啊!”

    兩人碰杯之後喝幹,向伯看著朱達,緩緩說道:“這孩子給老漢帶來了不少好處,可老漢的本事不太夠,教不了啊!”

    “師父......”

    “長輩說話,問你你再說,不要亂插嘴。”向伯板著臉訓了句。

    秦秀才沉吟了下,鄭重的對向伯說道:“向兄,你是秦某父女的恩人,既然來到,就一定要都住幾天,讓秦某盡盡地主之誼,至於白堡村和各自家裏,明日秦某安排人去通知,你覺得如何?”

    以朱達對師父向伯性格的了解,他未必會留下來,向伯是個做了好事生怕別人覺得自己索求回報的。

    這次送還秦琴就是如此,來前都已經說好,把女童送回家中之後,找一處投宿,明日逛逛就走,何況這秦秀才話裏全是要報恩的意思。
    “好,那就在這裏住幾天。”向伯回答的幹脆利索,朱達愕然,周青雲則是一臉高興,秦琴也是歡呼雀躍的樣子。

    朱達自然願意在這裏多住幾天,食宿的改善是次要的,在繁華的鄭家集可以對這個時空有更深刻的了解和認識,在封閉的白堡村能接受到的外來信息實在太少了,只是高興歸高興,自家師父的態度和平時不一樣,這個太怪了。

    聽到向伯這麼幹脆的答應,秦秀才也是高興,又是給向伯斟滿一杯,兩人又是碰了下喝幹,瓷杯雖然不大,可兩個人連續喝了幾杯也有二兩的樣子,酒是燒酒,兩個人都有些微醺和興奮。

    “秦某就喜歡刨根問底,不知是不是掃了大家的興致,剛才光是問,現在也說說秦某自家的事,這次還真是巧,救人的也是鹽棧中人,都是一家人啊!”

    朱達和向伯都是連連點頭,他們對秦秀才的身份當然好奇,雖說知道這位是升平鹽棧的頭幾號人物,也知道這些規矩都是他建立的,可來龍去脈和很多細節都是不知,而且這些事怎麼都是私鹽組織的機密,詢問打聽可不怎麼方便。

    不過朱達也是奇怪,秦秀才一個讀書人做出這麼大的局面來,從“於三哥”和其他人身上也能看出服氣,按說應該是個有城府心計的角色,怎麼如此口無遮攔,這個性格恐怕是要壞事。

    當對方開始講述的時候,朱達就摒除雜念,認真聽講,唯恐漏掉什麼,能有人願意分享他的經曆和人生,這是何等寶貴的機會,通過這些,肯定可以對這個世界有更深更全面的了解和理解。

    秦川也是衛所軍戶出身,當然,在大同邊鎮絕大多數的百姓都是軍戶,在大明開國那幾十年,軍戶只有習武從軍這一條路,如今軍戶和普通百姓也沒什麼區別了,沒辦法的去種田,想要博一下的則是習武從軍,而家道殷實的則是供養孩子讀書科舉,不過這都只是說百戶以下的軍戶階層,千戶和指揮那等則是另外一種情形。

    秦秀才就是家道殷實的那種,他曾祖父是大同左衛的千戶,祖父是次子,想辦法承了個百戶,因為有父輩照應積攢下來了一份家業,開始供養自己的兩個兒子讀書,老大沒有讀出來,繼承了百戶身份,秦川的父親在四十多歲的時候中了個秀才。

    “......哪怕是一家人的事,也要講個公平,不然就惹出是非了......”

    說到這裏,秦秀才頗為慨歎,看起來他有很多話要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4 07:17 PM

第五十六章 當年神童 機緣造化

    世上沒有新鮮事,溺愛幼子也是正常,尤其這幼子讀書寄託了幾代的希望,結果家產倒是有七成貼補到秦川父親這邊,秦川伯父只是承襲了百戶世職和田地,其他拿到很少。

    不公平自然會滋生怨氣,秦川伯父娶親之後怨氣更是加重,盡管顧著面子沒有分家,可實際上已經分了,只由秦川的父母來供養祖父母這邊。

    衛所武家重長子,秦川祖父的做法非議不少,願意幫忙照顧的就少了,世官的便利好處歸在位者,秦川伯父也不願意和家裏分潤,秦川父親這邊讀書不事生產,所以全家都是坐吃山空,消耗家產。

    秦川父親讀書以聰慧聞名,本以為很快就有功名,改善家境,誰也想不到這科舉路如此艱難,秦川父親一直考到了四十幾歲還是童生......

    寒窗苦讀苦熬的過程中,長輩故去,家產耗盡,兄長心懷怨氣從來不管,秦川父母的日子越過越艱難,好在四十六歲的時候中了個秀才,日子總算沒有進一步艱難下去,沒想到才見曙光,卻又有艱難,得中秀才後兩年就得了大病。

    過了一年,秦川父親病故,又過了半年,秦川母親也是積勞成疾,掙紮了半年就撒手故去,只留下了不到二十歲的秦川夫婦。

    秦秀才自小就被人稱為“神童”,大家都覺得他前途無量,盡管秦家已經破敗,可提親的體面人家還是不少,原因也很簡單,武人子弟讀書第一代能成的少,可秦家好歹出了個秀才,這下一代從小浸染,又有合適教育,把握可就大了很多,何況還是“神童”。

    只是沒想到秦川兩次參考都是沒中,這麼一來,外人的風涼話就多了,也有人父子相比,覺得這位也要四十多歲才能中,而秦川的夫人是當地總旗家的二女兒,自小家境不錯,可在秦家受苦太多,生下秦琴之後再也堅持不下去,由家人出頭幫忙離開了秦家。

    夫人一走,秦家的日子更是艱難,秦川一個人又要讀書又要帶著孩子,更不要說父母重病已經把家裏弄得燈枯油盡,根本支撐不下去,按照秦秀才說話“尋死的心都有了”,好在兒時玩伴伸手幫了一把,這才勉強撐了過來。

    父母雙亡,妻子拋下幼女出籍,窮苦艱難,秦川當時有了尋短見的想法,可守孝三年之後去考秀才,居然高名得中,很有些苦盡甘來的意思。

    “......外人都說她不孝涼薄,可我也怪不得她,她嫁過來本想著跟我享福,卻遭了幾年罪,當時我閉門讀書,她照顧公婆,二老接連病重,她撐了下來,等有了秦琴......”

    聽到秦秀才說到這裏,向伯露出同情和憤慨神色,朱達知道師父在想什麼,無非覺得秦川的老婆太無情了,但朱達卻能理解,家境不好,還要照顧病重老人,才鬆了口氣又生了孩子,滿眼看不到希望,不是每個人都能堅持下來。

    朱達也知道老婆主動出籍意味著什麼,雖然女方也被人詬病,可秦川這邊肯定極不好受,旁人的議論和目光都會讓他抬不起頭,更不要說父母雙亡、科舉無望、家徒四壁、撫養幼女這幾件事的艱難和絕望,不過回憶起這些的秦秀才很平靜,好像在說其他人的事。

    這邊朱達和向伯聽得仔細,而邊上的秦琴已經捂著嘴打起了哈欠,周青雲則是繼續風卷殘雲,面前幾個盤子空了,還在琢磨著幾個夠不著的。

    雖說聽得仔細,可朱達卻覺得奇怪,救了女兒的恩人上門理應感謝,可這秦秀才未免說得太多了些,向伯應該也在奇怪,不然不會數次看過來。

    “你要是困了,讓程姐帶你去睡,還在這裏撐著幹什麼。”

    秦秀才溺愛的嗔怪了句,又對向伯笑著說道:“向兄,你這徒兒若是疲倦,就早些去客房休息吧!”

    向伯一愣,在朱達和周青雲兩人身上看了眼,又是沉吟片刻,然後開口說道:“不妨事,這混小子精神好得很,讓他在這邊聽就是。”

    聽到這話的秦秀才笑著點點頭,喝了口已經涼掉的茶,又是說了起來。

    考上秀才後,秦家的處境並沒有改善,該賣的都賣光了,又有不少虧欠,功名帶來的優惠和好處杯水車薪,唯一幫助就是登門要債的人客氣不少,要為養家糊口操心,剛過周歲的秦琴一刻也離不了人,在這樣的狀況下,根本沒時間讀書,甚至連開設私塾貼補自家都難。

    “......秦某那位兄弟知道我不願意求人借債,也知道眼前這局面怕是不得不這麼做了,就替我想了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所謂兩全其美的法子就是邀請秦秀才來鹽棧做事,大同這邊重武輕文,識字的人本就少,願意去鹽棧這等半黑不白的生意上做事的就更少,秦秀才當個文書賬房之類的還是足夠,工錢給的不低,又請人幫忙照顧秦琴,待遇相當不錯。

    “......連秦某自己也想不到,當日裏看的閑書,知道的那些無用學問,居然在這裏起了大用......”

    這段經曆已經是苦盡甘來,秦秀才講到這裏的時候,眉眼間神采飛揚,年少時被稱為“神童”的秦川之所以幾次沒有考中,不是因為學問不到,而是心思沒有用到書經上。

    秦家畢竟是衛所武家出身,當年求學讀書機緣巧合,淘換了些史書和兵書,秦川自小就喜歡讀這些書,反倒是把科舉上的功課落下了。

    “......那書是一千戶家裏拿來發賣,家中長輩讀書不成,家裏又覺得讀書無用,不如好好經營這份世職,就這麼便宜賣了,被家父買了下來,秦某倒是能想明白因果,這武家的子弟就算要讀書,也喜歡那些和武事相關的,等讀了幾代才明白除了書經和時文之外,其他一概無用......”

    書經是四書五經,時文則是科舉八股文章的集合,只有看這些才能保證科舉功名路的成功率,其他的或許有用,可不考又有什麼意義。

    這些相關的知識,朱達模模糊糊瞭解一點,向伯就是滿臉懵懂,周青雲也是糊塗模樣,他們三人的反應都落在秦秀才眼裏,不由得露出幾分詫異來。

    “......書經是取功名富貴的,那些史書和兵法看透了卻對實務和生意有大用,秦某出謀劃策有對有錯,不過這生意一天天向好......”

    這些謀劃對升平鹽棧的興盛立下大功,秦秀才在鹽棧內的地位也水漲船高,沒過多久,他那位兒時玩伴就邀請秦川加入私鹽生意,這私鹽生意是人人都知道卻又見不得光的營生。

    開始時那兒時玩伴也不願意讓秦川的清名受損,可私鹽買賣有了難處,秦秀才的計謀又那麼好用,終於忍不住提出了邀請。

    “......當時老劉還忐忑,還說讓我別覺得是冒犯,還說不答應兄弟情義也不會變,卻沒想到秦某立刻就答應了......”

    秦秀才答應下來的原因很簡單,他需要錢,想讓女兒過上更好的生活,對窮慣了的人來說還好。

    秦川小時候家境優渥,是有過好日子的,正因為如此,才格外忍受不了貧窮,有機會擺在面前就會毫不猶豫的抓住,另外還有一點,就是有趣。

    “有趣”兩個字出口,向伯臉色不快,強忍著低頭掩飾,對向伯來說私鹽生意是有生死風險的,官面上私鹽一斤就是處斬,江湖上盜匪搏殺許多,可在對方看來,卻是“有趣”,這的確接受不了,反倒是朱達心有同感。

    升平鹽棧明面上是正經生意,秦秀才還隔著一層,而升平鹽棧的私鹽生意就牽扯到地盤和廝殺,秦秀才當年看的那些史書和兵書就起了作用,取得了一個個勝利之後,升平鹽棧的局面也越來越大,當年看得閑書能學以致用,這讓他鑽研這些事的興趣更濃,漸漸的也有了閑情逸致。

    不過鹽棧的生意穩了不到兩年,這些日子就開始有是非了,說起來也巧,十幾年未見的烽煙燃起,私鹽生意開始有了麻煩,賊兵截殺各村鹽販子,秦秀才的女兒被綁走。

    “......這夥賊子居然還寫信威脅,要秦某把升平鹽棧的底細交出去,還說讓秦某帶著心腹去投靠,不然秦某女兒性命難保......”

    秦秀才沒有答應對方,本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今日裏朱達把人送了回來,意外之喜的結局。

    在秦秀才講述的過程中,桌子上的殘羹剩菜已經被撤掉,有人送上了茶水點心,除了興致勃勃的秦秀才外,只有朱達精神很足,聽得認真仔細,向伯雖然端坐,可瞭解他的人都能覺察出隱藏的不耐煩,而周青雲哈欠連天。

    “秦某只顧著說自家事,倒忘了向兄幾位趕路辛苦,真是抱歉,幾位先去洗漱休息,明日咱們再聊。”秦秀才結束談話也是幹脆利索。

    這乾脆利索的結束讓朱達也是莫名,本以為說完之後會提出相應的要求,誰能想到就這麼送人去休息,不過在這裏的主動權完全握在對方手裏,向伯也沒有提出異議來,朱達不會自己出頭拒絕。

    客房已經收拾的乾淨整潔,大家簡單洗漱之後就上炕睡覺,臨睡前朱達忍不住問了句“師父,這秦秀才想幹什麼?”

    “老漢能教你的不多,遇到這個秀才是你的造化。”向伯答非所問。...<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6 01:22 PM

第五十七章 幕後之局 故作場面

    臨睡前向伯那句答非所問的話,讓朱達豁然開朗,他明白秦秀才想要幹什麼了,對方要籠絡自己。

    和初次見面的人述說坦誠自己的過往和感悟,的確是來近彼此距離的好方法,和書上的“解衣推食”本質區別不大,朱達只是納悶一點,自己有什麼好,值得對方如此看重。

    倒是向伯在酒席上幾個當時覺得莫名的舉動,現在可以理解了,不管是答應秦秀才的邀請,還是讓周青雲留下來聽,都是為了給自己和周青雲提供更好的機會。

    知曉這秦秀才身份之後,向伯自然明白對方的地位高高在上,實力什麼的更不必說,可師徒關係卻不是能含糊的小事,世上默認徒弟沒有出師之前對師父有一定的人身依附關係,秦秀才再怎麼想要籠絡,只要向伯不答應那就沒轍。

    不過向伯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下來,要知道,有朱達這麼個徒弟,明裏暗裏的好處很是不少,岩鹽、魚肉以及各種點子,但向伯依舊答應的乾脆。

    這說明向伯真把朱達當成自家人來看了,考慮的時候沒有考慮自身利益,而是想著朱達的前途和好處,當然,讓周青雲留下是老人的私心,希望周青雲能和秦秀才掛上關係。

    迷惑於秦秀才落力籠絡自己的熱情,感激於師父向伯的一片真誠,朱達緩緩入睡。

    秦家的客房可是比白堡村村民的宅院強太多了,幹淨溫暖安靜,這一晚大家都睡得很好,等到第二天早晨三人都起的有些晚,不過這個“晚”也是相對而言,起床後天才濛濛亮。

    昨日裏來雖然沒看到,不過秦秀才家裏的僕役不止一個,他們三個起來後就有人送上早飯,白粥、烙餅和鹹菜,大家吃得很開心,周青雲還念叨著說道:“要能天天過上這個日子就好了。”朱達和向伯都沒有接話。

    “練武不能懈怠了。”吃完飯之後,向伯把朱達和周青雲趕到了院子裏。

    這個時代的大多數人都起得很早,朱達和周青雲用木棍比劃刀術的時候,秦秀才也穿戴整齊出現在了院子裏,可巧這時有雄雞打鳴,秦秀才笑著說道:“這倒是聞雞起舞啊!”

    說完這句,秦秀才笑著問朱達說道:“這成語的典故你可知道?”

    “晚輩記不太清楚,應該是祖遜和劉琨年輕時候奮發向上的典故。”朱達回答說道,“聞雞起舞”這個成語在當年學校裏提到的次數不少,講的很透徹,他也有印象。

    秦秀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看著向伯,向伯苦笑著搖搖頭說道:“秦先生莫要看老漢,這些不是老漢教的,日後讓這孩子和你說清楚吧!

    這回答讓秀才秦川哈哈一笑,還沒等他繼續,院門被敲響了,沒過多久,昨日那位鹽棧馬隊的統領“許三哥”走了進來,相比於昨日的全副武裝,今天這位中年漢子從容輕鬆了不少,馬靴上的馬刺也已經取下。

    進門後對秦秀才示意,也沒說話,先盯著朱達和周青雲他們看了半天後,點評說道:“這羅漢六刀練好了也能上陣對敵,倒不是花架子。”

    然後這許三哥又對秦秀才笑著說道:“鄭家集那十幾個家丁昨晚走了,這幫混賬,真恨不得火並了他們。”

    鄭家集的十幾個家丁?不就是前段時間鬧賊兵,衛所派出來剿滅賊兵的家丁騎兵?記得還路過白堡村村口,耀武揚威的說要去鄭家集,這鹽棧應該也是衛所相關的人開設,這些鹽棧起兵十有也是家丁親衛出身,怎麼對官兵這麼大的敵意?

    聽到這話之後,朱達腦子裏蹦出了許多疑問,已經習慣思考的他迅速把這些疑問串了起來,正在練武的他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朱達別走神,好好練!”因為有外人在場,向伯沒有咆哮,只是皺著眉頭喝了句。

    他這呵斥讓秦秀才和那許三哥的注意力都轉移了過來,秦秀才更是注意到朱達臉上恍然驚愕的表情,秦川笑著問道:“朱達,你想到什麼了?”

    朱達猶豫了下,到底要不要明明白白說出來,隨即就做了決定,帶著些炫耀,沒有任何城府的行為,反倒讓自己更像一個聰慧的少年,他停下動作回答說道:“賊兵的事情想明白了!”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可秦秀才和許三哥都聽懂了,兩人對視一眼,許三哥沒好氣的說道:“你小小年紀能想明白什麼,你運氣好殺了個賊兵,還能知道別的嗎?”

    秦秀才倒是溫和,帶著點鼓勵說道:“朱達,你把你想的說說。”

    “剛才聽‘許三叔’講到家丁走了,是不是衛所的親衛騎兵?”朱達問了句。

    那邊點頭之後,朱達繼續說道:“晚輩突然想到,這衛所的家丁來鄭家集對外說是剿匪,實際上是不是來對付秦先生的?”

    他這話說出,秦秀才愣了下,隨即臉色平靜,那許三哥則是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盯著朱達問道:“你在那個賊兵身上拷問出什麼了嗎?為什麼不上報?”

    “拷問出來的都已經上報了。”朱達不卑不亢的說道。

    秦秀才點點頭說道:“許三哥,咱們也拷問過了,都是什麼都不知道,應該只有那個沒抓到的賊首知道內情,其他人都是被利用了。”

    說完後又對朱達說道:“你繼續講來。”臉上有笑意浮現。

    “我聽師父說,鹽棧的總號在另一處,可鄭家集這四通八達的繁華所在,在這裏的鹽棧分號肯定生意也很大,更不要說秦先生在這裏,那就更加重要,想來在這裏放置的護衛人手也不少,那些賊兵各個百戶村莊盯著坐商鹽販下手,想來就是要調走鹽棧這邊的護衛人手,等到守備空虛的時候再殺進來,到時候成功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朱達侃侃而談,那許三哥雙眼瞪大,好似看怪物一般看著朱達,向伯都滿臉驚愕,卻緩緩點頭,想來是被這番話說得有些明白,秦秀才臉上有驚訝有讚賞,溫和的說道:“說細一點,能想到的都說出來。”

    “在咱們大同左衛和懷仁縣區域,最穩最賺的生意就是私鹽,升平鹽棧做得這麼好,肯定被其他人盯上,有資格有實力來搶奪的也就是衛所將門,可秦先生身上有秀才功名,能光明正大把鹽棧開起來的想必也有靠山。”

    “明面上下手不可能,那就只能用別的法子,城池市鎮之外的地方是沒王法的,野地裏殺了人,報官沒人管,所以可以放手對付各村各百戶的鹽販坐商,在城池市鎮雖有王法,但只要做得快,做得幹淨,也不會有人追究,所以他們一邊對坐商鹽販們下手,打亂鹽棧的基礎,同時調虎離山,一邊在要緊處佈置好力量,只要守備空虛就雷霆一擊,到時候快殺快走,也不會被人抓住首尾。”

    院子裏已經安靜了,幾個人都在盯著朱達,除了周青雲的懵懂外,其他人都是滿臉震驚,朱達在說這些的時候卻走了個神。

    在資訊爆炸的時代,各種事例看多了之後,對一些套路已經有了下意識的聯想,但也虧得在這個時代,因為自己有目標和理想,所以步步慎重,養成了認真思考的習慣,不然也不會表現的如此“聰慧”。

    “估計要下手的衛所將門也一直在尋找機會,邊塞烽煙燃起就讓他們順理成章的可以做點事,比如說人造出‘賊兵’,而賊兵又給了他們派出家丁騎兵的理由,搞不好各個百戶抽丁戰備的事情也是為了這個,讓各處百戶空虛,讓賊兵更容易渾水摸魚。”

    “衛所將門應該知道秦先生的智慧和謀劃,覺得秦先生管著鹽棧的經營細務,一方面覺得殺了秦先生就會讓鹽棧大亂,另一方面又想著脅迫招攬秦先生為他們所用,所以才會派人來綁了秦琴,再多想想,恐怕鄭家集裏面也有裏應外合的探子,不然那賊兵不會這麼容易得手。”

    “了不得啊!”秦秀才低聲念叨了句,只有他身邊的許三哥聽到了,不過這時大家都在聽著朱達分析。

    “只是衛所將門沒想到那賊兵會大意被兩個少年殺了,然後鹽棧反應這麼快,直接剿滅賊兵,又抓到了活口,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了下手的可能,只能無奈退走,再不走恐怕官面上和私底下都會有麻煩了。”

    “可剿滅賊兵的時候,鹽棧這邊也是空虛,為何對方不動手?”秦秀才插嘴問道。

    “一是快,來回也就是兩天不到,二就是衛所的家丁騎兵太平太久,來到鄭家集之後不想著緊盯,只是等待上峰消息,自顧自尋歡作樂,所以沒有抓住這個機會,秦先生的行險也就沒有了風險。”

    院子安靜了會,許三哥甕聲甕氣的問道:“秦先生,你是不是把什麼都和這孩子說了,故意演戲給我看,好嚇我一跳!”...<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6 01:28 PM

本帖最後由 lin234 於 2017-4-26 01:36 PM 編輯

第五十八章 一日為師 不傷仲永

    對於三哥的質問,秦秀才微笑著沒有回答,不過這位于三哥顯然是震驚過度,又是追問說道:“若不是你和他講的,他小小年紀怎麼可能知道的這麼清楚!”

    秦川臉上似笑非笑,還是沒有回答,那于三哥冷靜下來,看向朱達的眼神更加的不可思議,表情中也多了幾分鄭重,搖頭悶聲說道:“這還真是了不得!”

    朱達在那裏撓撓頭,乾咳了兩聲,心裏只是慚愧,嚴格來說,對方針對鹽棧布的這個局不差,一環扣著一環,還有多重預備,借著幾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悄然發動。

    如果在從前,自己未必能想明白,只是現在冷靜旁觀,從利害相關判斷,這才能想得這麼明白。

    虧得現在每一刻都戰戰兢兢,每一件事都三思而後行,加上旁觀者清,這才顯得有這般頭腦,朱達總在想那些年,那時雖然是成人,卻未必能像現在這麼思考和分析。

    “爹,我要吃點心!”屋子裏秦琴的撒嬌大喊,打破了院子裏的安靜。

    朱達注意到向伯臉上浮現出欣慰,但還有些他看不懂的表情,而邊上的秦秀才開口說道:“既然他們撤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小心戒備,不要被他們鑽了空子,剩下的事,等咱們商議了再定。”

    說完這句,秦秀才又是說道:“這麼早請于三哥過來,是想讓三哥看看他怎麼殺了那個賊兵。”

    ”秦先生覺得老漢師徒騙人?老漢撒這個慌有什麼用?既然信不過......“向伯很是憤慨。

    ”不是信不過,只是想看看朱達還有什麼本領。“秦秀才一句話就打消了向伯的怒氣。

    那位于三哥看起來也很有興趣,笑著說道:“那夥賊兵雖然算不得精銳,比起一般的營兵來可強出不少,暗地裏殺人放火的江湖勾當也是做過,這樣的凶貨居然折在孩童手裏一個,大夥都是納悶著,今天正好試試。”

    這是要全面考校的意思了,朱達還以為要和自己動手,沒曾想那于三哥笑著說道:“你們好好想想當日裏的情形,一句一句說給我聽。”

    原來不是動手比試,而是重現當日的情形,那于三哥看著是豪壯武夫,做起這個事來卻很細致,他聽著朱達講述,自家裝作那綁架秦琴的賊兵,還弄了個筐背上,又讓朱達和周青雲拿了合適長短的木棍作為當日的武器。

    ”......這孩子還真是有膽色,能記得這麼清楚,多少人第一次見血都是昏的......“問到一半的時候,這于三哥也忍不住感慨了句。

    怎麼判斷對方是假裝耳背接近,怎麼揮動匕首砍下去,周青雲怎麼用棍棒,這于三哥倒是個殺人傷人的行家,他一邊做動作,一邊讓朱達和周青雲回憶當時,很多沒說的細節也被他問了出來,比如拷問時候在大腿上紮刀之類,還要演示捆綁那賊兵的繩結怎麼捆紮。

    話說到最後,這于三哥的表情也帶了幾分詫異,禁不住點評說道:”你底子雖然不好,可腦子當真不錯,臨陣也能沉得住氣,咱們習武廝殺的人,力氣大本領好未必能活得長,有腦子沉得住的才能長久,才能贏得多。“

    前半句話是點評,後半句則是和秦秀才解釋,不過說完這句之後,于三哥又是皺起眉頭,有些疑惑的問道:“按說你這幾刀下去流的血死不了人,老向,最後你去看屍體的時候,那人死透了嗎?”

    說這個的時候,正好秦琴從屋子裏出來,聽見後興衝衝的插嘴說道:“肯定死透了的,朱哥哥還給死人脖子上補了一刀,可嚇人了!”

    院子裏又是安靜下來,于三哥和秦秀才對視一眼,轉向朱達很是鄭重的問道:“小兄弟,你從前殺過人見過血嗎?”

    聽到朱達否認後,于三哥沉吟了片刻,長吐了口氣說道:“這樣的我從前聽過,但從未想過能親眼見到,今日裏見到了,難道真的撿到寶了?”

    說出這話就是下了結論,于三哥側轉過身要走,才做出這個動作卻又突然轉了回來,伸手朝著朱達猛一推!

    誰也想不到會突然動手,手掌已經到了跟前,朱達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上身一偏,右臂卻是要抬起來,這是當年打架的經驗和這些日子訓練的結果,如果是平常孩子,要不就是嚇傻,要不就是後退,朱達則是做出了閃避反擊的架勢。

    這邊動作,一直百無聊賴的周青雲立刻驚醒,身體前傾,邁了兩步,已經盯住于三哥身側,倒是向伯安靜旁觀。

    于三哥只是做了那麼一下就停住,看了看朱達,瞥了眼周青雲,臉上有訝異閃過,然後又有笑容浮現,開口對那秦秀才說道:“真是撿到寶了!”

    這才是真正做出判斷,下了結論,秦秀才滿臉笑容。

    “老向,以後有什麼事盡管張口,能幫的都會幫。”

    于三哥對向伯說了兩句,言語裏的示好和客氣,大家都能聽得出。然後將秦秀才叫到一旁說了兩句後離開,離開前卻是對向伯和朱達都打了個招呼。

    管著鹽棧馬隊的許三哥一走,秦秀才就請朱達三人進客廳說話,三人正向裏面走,向伯卻拽了把朱達,兩人慢了兩步,向伯低聲說道:“你要知道,這秦先生和那許三哥,平日裏見到老漢,能點個頭就是賞臉了,若是你一直做我的徒弟,以後恐怕也是如此,你這麼聰明,有些事要想明白了。”

    朱達看著老人誠摯的表情,沉吟了下,鄭重其事的說道:”師父就是師父,師父的好意徒兒明白!“

    走在前面的秦秀才自然留意到身後的對話,甚至都能聽到,不過他只是微笑著向前走,只當做一切聽不見。

    落座之後,除了向伯手邊,朱達和周青雲那邊也有茶水擺放,這明顯是把兩位少年也當做成人來對待了,讀書人最講究禮數,如此安排實在古怪,不過想想從初見到現在,秦秀才就沒怎麼正常過。

    眾人落座之後,秦琴也跟著往裏湊,秦秀才本來要攆她離開,女孩撒嬌打滾一鬧也只能無奈的留下。

    “這孩子真是被我慣壞了。”秀才秦川無奈的苦笑一句。

    朱達本以為秦秀才會先和他說話,沒想到卻是和向伯說的,秦秀才坐正說道:“向兄,這話有些失禮......”

    話說了一半就被打斷,向伯粗聲說道:“秦先生想說什麼想做什麼,盡管做盡管說就是,不要客套,老漢知道好壞對錯。”

    秀才秦川微笑著點點頭,卻是感慨了句:“向兄如此明白,卻只是一個小村子的坐商,實在是委屈了。”

    這話說是向伯“懷才不遇”,意思奉承的很,不過向伯臉上卻很不以為然,只在那裏擺擺手,朱達看到這個,倒是想起向伯說過的話“老漢活了這麼久,見了那麼多,這才明白些。”

    秦秀才瞥了眼拿著布老虎玩的女兒,轉向朱達說道:“我小時候被人叫做神童,可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神童,向兄肯定教不了你這麼多本事,教這些的人還在嗎?”

    朱達搖搖頭,心想多虧有個“野道人”的名目,不然裏裏外外還真不好解釋。

    “我想收你做義子,你願意嗎?”秦秀才又是問道,臉上依舊微笑輕鬆。

    說完之後朱達還沒反應過來,隨即愕然,昨天才見,今天就要自己認個義父,這也太沒有邏輯條理了,剛才在神遊天外的周青雲也目瞪口呆,反倒是向伯點點頭,沒有太多驚訝。

    朱達本來想說“還沒問過爹娘和師父”,但馬上意識到這個理由沒有意義,在這個年頭,認乾親可不是件隨便的事,一旦結下,彼此間,彼此家族間,都有了責任和義務。

    而秦川這樣的家境和朱達的家境一比,不管怎麼算,得好處的都是朱家,沒可能拒絕,所以朱達的態度就是關鍵了。

    “多謝秦先生的好意,秦先生,晚輩只是窮苦小村的孩子,您是有功名的秀才,救下秦琴您可以有很多別的法子感謝,收晚輩做義子未免太鄭重了,不知道秦先生為何這麼打算?”朱達斟酌著詞語說出了這番話。

    不管從哪方面來考慮,如果能被這秦先生收為義子,都可以改變處境,都可以讓自己更強,當初拜向伯為師就是這個打算,但朱達沒有立刻答應,一來是心有疑慮,二來是覺得別扭,有親生父母就足夠了,這義父算怎麼回事?

    他的回答讓秦秀才的笑意更濃,手在邊上輕拍了下,悠然說道:“能說出這番話來,能問出這問題來,就值得我收你做義子了。”

    看到朱達的表情後,秦先生笑著搖搖頭說道:“先不打什麼機鋒,你是個人才,有勇有謀,將來前途遠大,收你做義子,將來你有了前途,我這邊自然大有好處,這個理由夠了嗎?”

    “晚輩這樣的算什麼人才?”每當被“成人”誇讚自己不同尋常,朱達都情不自禁的慚愧。

    秦秀才臉上的笑意消失,肅聲說道:“你知道‘傷仲永’的故事嗎?如果你久在封閉山村,不見世面,不學本事,等再過些年,你就泯然眾人了,秦某不敢說有什麼才具,但算是個讀書人,算是做過實務,我來教你,我來找人教你,這才是雙贏之道,難不成看出你有才能天賦,就這麼白白放走了,過些年看你平庸了,我再感慨悲歎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lin234 發表於 2017-4-27 11:23 AM

第五十九章 不卑不亢 念頭通達

    朱達覺得秦秀才這些話沒什麼錯,盡管這提議看起來突然,可從利益和長遠來考慮,對雙方的確都大有好處,還順帶報了救女的恩情。

    對這些話朱達其實想過,但當時沒有別的選擇,他當然明白在白堡村格局太小,也明白向伯能傳授的不多,但在那個條件下只能努力自強,如果跟在秦秀才身邊,在這四方交彙的繁華地界,能學到本領,也能漲見識,對自家大有好處。

    “秦先生這是賭啊,晚輩若是辜負了秦先生的期望,那豈不是......”

    “有賭不為輸,何況看你言行也算不得賭,無非是市恩而已。”

    話一旦說開了,彼此倒是毫無避諱。

    朱達猶豫了下,鄭重其事的抱拳說道:“感謝秦先生的好意,不過這樁事晚輩做不了主,要先回去問過爹娘,還要師父首肯,這才能回複秦先生。”

    他說完這個,秦秀才點點頭說道:“自然如此,你若拜我做義父,日夜都要在鄭家集這邊,不然也學不到本事去。”

    朱達沒有順著對方的話說下去,繼續鄭重回答說道:“秦先生,晚輩在白堡村還有爹娘要孝敬,還有師父要傳授本領,還沒到說定的時候。”

    這不卑不亢的回答讓秦川笑了,而且笑得很開懷,向伯一直漠然的臉上終於浮現幾分欣慰,朱達突然注意到,回答完這句之後,秦秀才臉上的一絲複雜消失不見,只剩下了純粹的開心。

    “好,孝是大節,這個我不攔你,那就等你爹娘的答複了,我等你十日,若是答應了,十日內登門就好,若不登門,一切皆休。”秦秀才落定了這件事。

    朱達突然意識到,這才算考驗完成,如果自己剛才不管不顧的答應下來,只怕對方未必肯收,或者收下後也未必會厚待,這秦秀才可能還在考察自己是不是心性涼薄,

    這樁事說完,屋中氣氛輕鬆了許多,或者說秦秀才和向伯兩個人輕鬆下來,秦秀才收朱達做義子是今天的要緊事,為了這個,秦川不光和向伯溝通,還喊來那許三哥驗證朱達的武技,聊得時候輕鬆隨意,實際上每個步驟都沒有含糊。

    朱達現在想得就是為何不提周青雲,救人殺賊都是兩個人一起做下來的,也不能光盯著自己,他隨即意識到秦秀才不需要單獨的報答周青雲,回報了向伯自然就不會虧待周青雲。

    “向兄,這次賊兵作亂,白堡村最有章法,也沒有受什麼侵害,向兄更是上報了賊兵老巢的要緊消息,這是為咱們鹽棧立下了大功。”

    “下馬村那邊命不好,李家村的坐商則是臨陣脫逃,不光人跑了,還賤賣賒欠的鹽貨,現在人都不敢回來,貨更沒有交待,至於雲山村那邊的坐商不敢做了,說自己年紀太大想讓自己的兒子接上,真不知他怎麼想來,以為這坐商是代代相傳的家業了。”

    秦秀才說這個的時候,神色變得嚴肅,很是公私分明,下馬村、李家村、雲山村這三個村都在白堡村周圍,距離由遠有近,最遠的不過是十幾里的路程。

    “向兄,這四家村子的鹽貨就交給你了,你一個人能擔下來就一個人做,一個人擔不下來,其他三個村的坐商向你拿貨。”

    這一下子把向伯的生意規模擴大了四倍,有了秦秀才這條線,拿貨出貨肯定還有別的方便,這到手的好處恐怕還不止這個數目。

    “多謝秦先生的關照,老漢一個人能做的下來。”向伯起身道謝。

    秦秀才擺擺手說道:“向兄太客氣了,比起向兄師徒幾人的救女之恩,這些算不得什麼,日後咱們鹽棧不光要做鹽貨生意,糧食和雜貨甚至牲畜都會有買賣,到時候這幾處也一並劃給向兄。”

    話裏的意思倒是和朱達判斷差不多,升平鹽棧在搭建起從上到下的網絡後,肯定不滿足於只經營私鹽,這麼說起來,向伯掌握這四個村的好處可就比判斷中還要大了。

    正在這時候,外面卻有人吆喝說道:“老爺,人來了,東西也都預備好了。”

    秦秀才臉上露出笑容,起身說道:“既然都來了,秦某還等著你們回去回來的答複,那就先不留了,我送三位出門。”

    這就下逐客令了,朱達很是詫異,但還是跟著向伯一同站起告別,收拾東西什麼的都是很快,周青雲一邊忙著,一邊念叨說道:“向伯,在這宅子裏吃喝還好,就是太悶了,外面這麼熱鬧,咱們逛逛再走吧!”

    “有你逛的。”向伯模棱兩可的說了句。

    三人收拾利索後出了屋子,秦家父女正等在院子裏,看見人出來,秦琴念叨著說道:“朱哥哥,我還要去你家喝魚湯。”

    朱達笑著答應了,幾個人就這麼一同出了院子,本以為出門之後告辭,沒曾想門外停著一輛牛車,還有一名鹽棧護衛牽馬等在一邊,那牛車上則是堆滿了東西。

    秦秀才指著牛車說道:“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也要帶些東西回去,秦某亂買了些,還請向兄不要笑話。”

    這還真不算亂買,能看到車上有米麵,有布匹,還有半扇光羊,是殺好收拾乾淨的,以及十幾只活雞鴨,還有些日用的雜貨,比如說鐵鍋和竹筐之類。

    能看出買這些東西是用心了的,都是針對村裏的實際情況採買,沒有胡亂下手,真要什麼首飾綢緞之類,反倒是無用,這些回去後家裏立刻能用上,也能改善生活。

    秦秀才又走近了步,將一個小布包遞給向伯,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十兩銀子,車上竹筐裏還有十五貫銅錢,向兄路上小心些,莫要露白。”

    二十幾兩銀子也不是小數目,除了州府省城這樣的城池大鎮,其他各處貨物不缺,但通貨卻緊缺,白銀和銅錢都不多,在鄉下很多殷實人家都未必能拿得出這個數目。

    盡管秦秀才沒有說鹽棧的底細,但朱達心裏有個大概,看秦秀才和許三哥的做派和用度也知道鹽棧雖然有錢,可說不上怎麼豪富逼人,能拿出這些東西來那真是實實在在的重謝。

    不過以朱達對向伯的瞭解,自家師父搞不好要推拒,他可不是習慣拿人好處的性子,而且向伯也覺得救人是碰上了就該伸手,不覺得是怎樣的恩情。

    沒曾想向伯很是大方的收下了那布包,直接揣進了懷裏,看秦秀才的表情,好像也準備和向伯推讓幾個回合的,被對方弄得有些發愣,剛要笑著說話,向伯先開口了:“老漢就不客氣了,這銀錢和貨物有我的,也有朱家兄弟的,是我們賣徒弟賣兒子的定金。”

    秦秀才一愣,有些尷尬的笑起來,一直關注這邊的朱達卻是忍俊不堪,捂住嘴沒笑出聲。

    牛車和護衛的騎士都來了,向伯也就沒帶著人在鄭家集逛,告辭之後離開,起來的早,聊得也短,估摸著趕路的時間,天黑的時候應該能到白堡村那邊,這牛車也不光只是拉貨,不願意走,人也可以上去坐會。

    無論是牛車的車把式還是那位騎馬的鹽棧護衛,態度都很是客氣,讓他們對秦秀才在升平鹽棧的地位權勢又有一重認識。

    出了鄭家集之後,車把式拿出根杆子綁在車轅上,杆子上有面旗,上面寫著“平”字,“這是鹽棧的認旗,官面和江湖上的看到了都不會動。”向伯解釋一句。

    這一路上大家的話都很少,周青雲對牛車和那騎士都很好奇,而朱達和向伯就在那邊悶悶坐著。

    牛車看著慢,實際上卻比人要快很多,很快就是到了浮橋那邊,有那旗幟的確就有方便,居然可以插隊,排在前面的幾輛大車也沒什麼異議。

    向伯三人先走過了河,到了對岸之後,向伯看著河面說道:“從前我見你也沒怎麼在意,後來看你在路邊哭,就知道你不是個安分種地的,不安分的人不少,都沒什麼好下場。”

    說話間避讓開行人,向伯悶聲說道:“你不一樣,你有本事有見識,你這樣的要麼享福,要麼遭禍,還是大禍。”

    朱達也不知道怎麼介面,只在那裏沉默傾聽。

    “老漢沒什麼本事,就是上過戰場見識過生死,聽人講過些營生,會點軍中的把式,這些你就算學會了有什麼用?你願意做個獵戶?做個私鹽販子?也只能做這幾樣,想要投軍博個富貴,那是想也別想。”

    這個話朱達能聽懂,向伯經常提起,也和鹽棧的護衛騎士聊過,如今大明軍中想有前途,最要緊的就是出身,沒有百戶以上的出身,任你有萬夫不當之勇還是孔明再生之謀都是無用。

    “先前老漢以為你想去做個親衛家丁,可這些日子就能看出來,你不甘心,你想要做個老爺,想要什麼富貴,要這些,老漢教不了你,可那個秦秀才能教,怎麼也比老漢能教的多。”

    “師父,徒兒.......”

    “你比青雲還小些,心思卻比我都重,你不用想那麼多,這次機緣巧合給你了個爬牆的梯子,要是不順著上去的話,這梯子可要撤了,再找可就不一定有了,哪有那麼多人的命碰巧給你來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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