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zx135790 於 2020-3-12 05:39 PM 編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周老板的業績
戒指仔細看的話,有一些裂紋,頗有缺憾的感覺,讓人情不自禁升騰起一種強烈的惋惜。
周澤沒急匆匆地直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而是放在了口袋里。
這個戒指不一般,三鄉村能以這種方式維系了八十年,肯定和這枚戒指脫不了關系,冒然戴上自己的手指,周澤怕出現意外。
而且,現在也不是去研究戒指的時候,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做完,一件,最本質,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周澤主動走向了祠堂,看著那邊歡鬧的人群,他的目光和那邊的年輕人對視了幾秒,年輕人微微點頭。
彼此之間,有了一種默契。
年輕人活到了九十九,歷經戰爭以及種種動蕩風云,這種人生,萬里無一,而這種人生經歷所給他帶來的睿智,也難以去模仿和超越。
很多事情,不需要多說,但彼此都懂了。
周澤雙手交叉,緩緩地撐開,
地獄之門被慢慢地開啟,
這是終結,
這是亡者的歸宿,
是眾生的必經之路!
“鄉親們,走!”
年輕人領著鄉親們向周澤這邊走來。
八十年的風風雨雨,
苦也吃了,
難也受了,
在這個時候,年輕人覺得自己該閉眼了,帶著鄉親們,一起閉眼。
對于這一種結束,年輕人是很滿意的,這是他一直等待的結束,也是他所期盼的結束。
昔日,鄉親們因他連累而死,他得知消息后,在部隊門口的老槐樹前跪了一個晚上。
然后,經過了七年時間,他一次次地浴血奮戰,想著把自己的命送掉,送在打鬼子的戰場上,換一個對鄉親們的無所愧疚!
但在戰場上,越是不怕死,反而越是死不了,他在一次次地戰斗之中活了下來,然后還得到了升遷。
等到鬼子投降了,他也厭倦了,覺得自己使命完成了,也該結束了,也因此,他痛恨內戰,在他看來,內戰的發動完全是對三鄉村鄉親們以及那些一個個死在抗日戰場上英烈的褻瀆!
鬼子都打走了,二戰都結束了,但在當時的東方中國大地上,居然還發生著百萬人級別的大混戰。
所以他起義了,
他希望這場亂局,可以早日結束。
從年少到暮年,人生經過了一個個拐點,但直到今天,直到這一刻,年輕人才覺得,自己的人生,圓滿了。
缺了一半的句號,終于圓上了。
年輕人率先走入了地獄之門,
后面的鄉親們一個接著一個走了進去,
沒人反抗,
也沒人哭鬧,
大家臉上都帶著笑意,
笑意深處,還有一種解脫。
累了,大家都累了,
有些東西,是假的,但在假的東西裡生活的人,又怎麼可能一點都發現不了?
這是一場夢,一場大家都在堅守的夢,
而如今,夢醒了,但結局,是美好的。
也因此,自然沒有不甘,也不會有埋怨,
有的,只是灑脫和坦坦蕩蕩。
許清朗站在邊上,默默地數著人頭。
最后一個,是那個拿著糖人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了看周澤,笑了笑,眼角瞇成了可愛月牙,然后一蹦一跳地進入了地獄之門。
周澤松開手,
地獄之門消散。
“一路走好。”
周澤緩緩道。
許清朗微微低下了頭,鞠躬:
“一路走好。”
講真,維系地獄之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而且還保持了這麼久。
但周老板從沒這麼爽過,
好吧,
在村民們面前談業績確實很不合適,
尤其在這種氛圍下,
應該哭,
都給我使勁地哭!
但業績不停進賬的爽感,還是不停地刺激著周老板的神經。
努力了,
很努力了,
哭不出來,
真的哭不出來啊。
不笑,已經憋得很辛苦了。
許清朗在旁邊看得有些無語,“你想笑就笑吧,已經有問題了,再憋著問題更大。”
周澤側過頭,看著許清朗,道:“給他們建個碑吧,弄個紀念碑什麼的。”
“我沒問題,你決定就好。”
“但我沒錢啊,我還欠你的錢和我家鶯鶯的錢。”
許清朗心里忽然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不行,
不能,
拒絕!
“作為一個有著二十幾套房的人,拿出一套賣掉,修個紀念碑,應該的吧?”周澤問道。
“你要想想,沒有八十年前,他們這幫人的付出和犧牲,你也不可能生活在太平盛世,房價也不可能這麼高,
對吧?”
“所以,你是願意的吧?”
“怎麼覺得你有種道德綁架的意思。”許清朗很不滿地說道。
“看你心情吧,其實,冥鈔這種東西,是看得見的,但有些東西,是看不見的。”周澤伸手在許清朗肩膀上拍了拍。
“這個,等回去后再說。”
周澤沒繼續聊這個話題,而是下意識地取出自己的證件本。
這麼多村民,
業績應該夠了吧?
自己這個“臨時”的牌子,也應該可以摘掉,可以轉正了吧?
然而,
打開證件本一看,
周澤愣住了,
業績:百分之九十九。
這意思就是,我就在外面蹭蹭,我不進去!
它恪守了諾言,真的沒進去。
進去了是禽獸,
但不進去,是禽獸不如!
“多少了?”許清朗湊過頭準備也看看,“如果轉正了是不是該給我們發一些冥鈔當獎金?”
當許清朗看見百分之九十九時,他不厚道地笑了。
笑得很誇張,
很恣意。
周澤嘆了口氣,看著笑得如此爛漫的許娘娘,道:
“老許,跟你商量件事兒。”
“說。”
“能幫就幫?”
“嗯,能幫就幫。”
“你是玄修,死了後變鬼概率比普通人大很多吧?這樣吧,你讓我殺了,把你靈魂給收了,給我湊個整,可以麼?”
搖搖頭,周澤笑了笑,道:“別緊張,沒事,書店里不是還有一個小姑娘麼。”
把那個姑娘,送走,也就圓滿了,是真的圓滿了。
這次,沒有鉆茅草堆,在戒指落下被周澤收走,村民們一個個進了地獄之門后,這里的環境也在慢慢地變淡。
到最后,
和現實接軌重合。
許清朗和周澤就站在馬路上,老道和猴子則是在他們對面。
上了車,還是許清朗開車,周澤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不停地把玩著手中的證件本。
老實說,現在周澤有一種小學時老師認命他當小組長的感覺,
很幼稚,
但也有些激動。
“呵呵。”許清朗笑了兩聲,“現在都樂成這樣子了,等你以后晉升到泰山上開衙門時,不得直接樂死?”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死後,我會幫你。”
“算你還有點良心。”許清朗老懷甚慰。
“我會幫你下輩子投胎肯定投女人,徹底解除你的痛苦和不適。”
“哢嚓…………”
猛地一個剎車,車子里的人都震了一下。
許清朗來了幾次深呼吸,壓制住了想掐死周澤的沖動,
媽的,
他是真怕了,
因為理論上來說,
周澤是有辦成這件事的可能的!
“把臨時工牌子去掉了,有什麼好處麼?”許清朗問道。
周澤沒回答。
“是功力大增?多一件法寶?還是給你再加點特效?”許清朗追問道。
周澤搖搖頭,“我問過小蘿莉了,她說,轉正后每次送人下地獄后,本子上會自動出現一句判詞。”
“判詞?”
“類似《紅樓夢》里的判詞。”
“那有什麼用?”許清朗不解地問道。
“增加b格。”
“嗯?”
“也就是有牌面一點。”
說完后,
周澤抬起頭,看向窗外,
望天。
車子開到書店門口時,周澤先下了車,九十九就差一個了,而那一個,則是在里頭。
之前怕出現其他意外所以做了一個預備,周澤沒把小女孩先送入地獄,而是讓白鶯鶯看著。
所以,推開書店門后,周澤直接喊道:
“鶯鶯?”
“嚶嚶嚶嚶…………”
吧臺后面傳來的聲音。
“喂?”周澤又喊了一聲。
“嚶嚶嚶嚶…………”
“你搞什麼,別作妖,把那個女孩的亡魂送過來。”
“嚶嚶嚶嚶…………”
周澤意識到了不對勁,馬上繞過了吧臺,發現白鶯鶯被一條黑色的繩子鎖住了雙手雙腳坐在那里,同時她的嘴上也有繩子勒著,
她只能發出“嚶嚶嚶嚶”的聲音。
周澤馬上過去幫白鶯鶯解開繩子,但他的手指一碰到黑色的繩子就傳來一陣刺痛,白鶯鶯疼得身體不停地顫抖。
深吸一口氣,周澤讓自己指甲長出來,用指甲挑破了繩子,斷裂的繩子直接化成了普通的草繩飄散。
“怎麼了?”
“老板!嚶嚶嚶…………”
白鶯鶯直接撲到了周澤懷里,抱著周澤的脖子痛哭,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周澤再次問道。
“那個小姑娘……小姑娘……我打不過她,鶯鶯沒用,給老板你丟人了。”
周澤伸手在白鶯鶯的后背上拍了拍,面色有些凝重起來,又問道:
“那個小姑娘?”
“對,她要走,我攔住了她,然后她直接把我綁了。”
“她人呢?”
“走了。”
“走了?”
“哦,她還留下了字,好像寫在吧臺上。”
許清朗這個時候走來,也聽到了事情始末,直接在吧臺上翻找起來,找到了一張紙,比劃很堅挺,直接道:
“小時候怕鬼,覺得他們猙獰可怖;
長大了怕人,哪怕他們衣冠楚楚。
寫得真不錯。”許清朗說道。
“這是我寫的。”周澤開口道,說著,周澤也走過來,推開吧臺上的紙張和書,繼續找起來。
“你寫的?那她寫的在哪里?應該b格更高吧。”許清朗好奇道。
然后,
許清朗愣住了,
周澤推開吧臺上的雜物之后,
在吧臺桌子上,有一行歪歪扭扭像是稚童寫下的字:
“紅燒肉,真的很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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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判官
日子,又過了兩天,這兩天也奇了怪了,沒一個鬼上門,周老板每晚都坐在書店里,
等啊,
等啊,
等得幾乎望眼欲穿了,還是什麼都沒等到。
這讓白鶯鶯都看不下去了,以老板那般憊懶的性子,難得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工作的熱潮之中,但就是沒顧客上門。
至于那個把白鶯鶯綁了的小姑娘,她沒有再出現,小姑娘的身份也成了謎。
她可能是那個村子里的異類,
但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
她的出現只是為了穿針引線和引導自己去注意三鄉村的事情,借助自己的手去把三鄉村給處理掉。
周澤猜測過她的身份,甚至覺得她可能是一個比鬼差更高級的身份?
比如捕頭?
甚至……判官?
只是因為鐘馗的形象太過于深入人心,判官如果是那個小姑娘的話,這讓周澤有些為地獄的審美和風氣感到擔憂。
小蘿莉那個樣子也就算了吧,但一個判官也是嬌蘿莉的小姑娘,那十殿閻羅難道一個個都是大雕萌妹?
當然,這只是玩笑話,估計不可能。
小蘿莉還在追查神父的下落,中途傳來一次消息,說快找到了,周澤也就沒讓她再去找那個小姑娘,能把白鶯鶯這頭兩百年的女屍直接掀翻玩捆綁的存在,只要她沒有惡意,自己也就沒必要再去招惹。
況且對方在整件是情里,也沒起到什麼壞作用。
但是自己什麼時候能找到下一個鬼?
就差一個了啊。
“你快回來!
我已經不能等待!
你快回來…………”
書屋音響放起了這首歌,周澤咳嗽了一聲,看向了一邊的猴子,猴子默默地切歌。
老道坐在對面,因為客人不多,他坐在那里正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看著電視,挺悠閑的,最近國際新聞倒是挺豐富,你方唱罷我登臺,讓人目不暇接。
周澤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經過老道身邊時,老道忽然開口道:
“老板,地獄里有電視臺麼?”
“你說呢?”
“應該是有的吧?”老道猜測道。
“呵。”遠處正在那里調制新口味雞尾酒的許清朗發出了笑聲。
“笑啥?你又沒死過,沒死過沒有發言權。”老道死撐道。
“那你說說,地獄里如果有電視節目,它放什麼?”許清朗逗老道。
“哼哼。”
老道下意識地清了清嗓子,然后道:
“現在播送陰間新聞聯播,以下是內容提要:
東方地府代表閻羅王會見西方地獄之主哈迪斯,
雙方就東西方逝者靈魂擺渡問題進行了友好協商;
構建**地府學習報告會在奈何橋畔召開,地藏王菩薩發表了重要講話。
地府判官鐘馗巡視陰間土地登記工作,堅決打擊惡鬼占地現象。”
周澤聽著聽著,搖搖頭,走到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
許清朗倒是愣了一會兒,他也是服了老道的嘴皮子。
這會兒,外面開始下雨了,雨勢還越來越大。
周澤一開始沒當一回事兒,但是慢慢地面色凝重了起來,在雨簾深處,有一個手持紅紙傘的旗袍女人站在那里。
對方紅傘遮頭,但按照那個角度來說,她其實是在看著自己。
只是,這一次不光是老道沒察覺到什麼,連許清朗,也沒絲毫地感覺。
旗袍女腳步沒動,
但整個人卻一段一段地拉近著和周澤的距離,
在幾個瞬間之后直接站在了周澤位置旁的玻璃窗外。
姣好的身材,美麗的容顏,世間最為精致的皮囊,但內在,卻全都是蛇蠍和蛆蟲的巢穴。
這群在黃泉路上撐傘邁步吟唱的旗袍女人,周澤見過不止一次了,但這一次,對方出現在了陽間。
周澤走出了書店門,旗袍女轉過身,又開始拉遠了距離,在這片雨簾之中,她的身形顯得是那麼的朦朧。
若是尋常人,可能會對此產生一種迷戀和追求的好感,在雨水之中,這種女人,往往能讓你忽略掉恐懼和詭異,轉而全身心地拜倒在她的腳下。
“喂。”
周澤喊了一聲,
對方卻還在走,她的到來,似乎只是為了引起周澤的注意,然后把周澤帶入另一個地方去,她應該類似一名信使。
能夠讓可以在黃泉路上來來回回走的旗袍女充當信使的角色,背后的那個人,肯定不同尋常。
只是,見旗袍女已經和自己拉遠了距離,周澤直接轉身回了書店。
笑話,
你酷酷地來,一聲不吭,
你再酷酷地走去,我難道還得跟苦情劇里的男主角一樣不停地追著你跑和喊?
這里又不是地獄,是陽間,
這臭毛病,
真是慣出來的。
關上了書店門,周澤伸了個懶腰,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讓白鶯鶯給自己倒一杯咖啡。
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轉身走入書店的剎那,
遠處那個出塵的旗袍女“嘎吱”一聲,一腳踩入了水坑之中,
她回過頭,
露出了自己的那張滿是肉蛆狂歡的臉,
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就這樣回去了?
而后,她似乎在猶豫,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新再走一遍?
再以之前的姿態,再以之前的氣質?
“吧唧。”
一雙黑色的雨靴踩在了水坑中,一名頭發全白的女人伸手彈了彈自己帽檐的水珠,略顯蒼白的手,放在了旗袍女身上。
旗袍女當即開始憔悴,化作了一張紙人,在雨水之中慢慢地被淋濕,到最后,徹底糜爛于水窪之中。
“算了,既然請不動,那我就親自去拜訪吧。”
女人一身咖啡色的外衣,英倫風格顯著,但那一頭的白發,卻讓他的氣質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個年紀,這種頭發,
活脫脫地十年前所流行的殺馬特。
但**卻依舊我行我素,緩步行走著,最終,他走到了書店門口,推開了書店的門。
入眼的是吧臺那邊正在調制酒水的女人,
哦不,
仔細一看,
有喉結,
是一個男的?
白發女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許清朗,
有趣,
一個長得比女人還好看的男人在這里當酒保。
再看過去,白鶯鶯出現在了白發女人的視線之中,她端著咖啡走過去,小巧依人。
一頭僵屍麼?
收養在店里?
女人暗自思忖著,他來了,但店里沒一個人能看見他,包括坐在那里接過咖啡準備看報紙的周澤。
人們對一種事物一直保持著與生俱來的畏懼,
那就是自己看不見的東西。
而周澤先前能夠看見撐傘的女人,卻看不見在自己的店門口,此時已經站著一個連他都看不見的人。
一只小猴子拿著自己的玩具錘子在白發女人面前跑過去,天生靈敏的它,也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渾然不覺自己身側就有一個人,正低著頭,看著下面的自己。
而在白發女人眼中,這只猴子身上散發著濃郁的煞氣。
本是靈猴,卻修煉出了厲鬼的感覺,只是這些東西都被壓制著,顯露不出來而已。
“啊嚏!”
老道打了一個重重地噴嚏。
白發女人看向老道,
然后,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老道的褲襠位置,那里,有一團明黃色的光符,那一團光亮正好籠罩著老道下面的兩顆核桃。
白發女人閉上眼,他覺得有些辣眼睛了。
這個店,
真有意思,
一個小小的鬼差,卻把自己的府邸安排得如此豐富,塞下了這麼多奇怪的人和物。
白發女人最后,看向了周澤,
且走到了周澤面前。
周澤微微皺眉,手忽然一抖,一些咖啡落在了自己的袖口上。
一邊的白鶯鶯眼疾手快,趕忙過來準備幫忙擦拭,同時幫周澤脫下了有污漬的外套,去給周澤拿干凈的外套換上。
老板能講究的時候,真的非常講究,
但好在鶯鶯同志已經習慣了。
白發女人在周澤面前坐了下來,二人其實面對面地坐著。
“臨時鬼差麼?”
白發女人喃喃自語,
“通城這個小小的地方,鬼差更新換代得居然這麼快。”
周澤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總感覺,有什麼不對勁,那個撐傘耍帥的旗袍女就這麼走了麼?
走了,
就沒有然后了?
周澤不清楚的是,那個然后,就在自己面前坐著。
白發女人手中出現了一支毛筆,輕輕地在指尖摩挲著。
“百分九十九了,只差一點就能轉正了。”
白發女人笑了笑,
“那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幫你補上最后一點,讓你轉正吧。
但既然是公對公的事兒,
你就得給我跪下,
向本座行禮。”
周澤忽然覺得自己膝蓋有些酸疼,且這種感覺正在加劇,一切都來得莫名其妙。
白發女人手持毛筆,安然地坐在那里,見周澤只是站起來捶了捶腿,他有些意外,為什麼周澤的反應這麼遲鈍?
普通的鬼差在受到自己一縷外泄氣息刺激之后,應該馬上戰戰兢兢跪伏下來才對。
你跟別人,
有什麼不一樣麼?
白發女人微微皺眉,同時輕聲道:
“跪下。”
周澤瞳孔猛地一縮,
身體也是直接僵硬,就像是一個原本躺在溫暖大床的人忽然被光著身子送到了冰天雪地里一樣。
“老板,你的證,你的證件忘記從臟衣服里拿出來了。”
白鶯鶯拿著周澤的證件走來,遞給了周澤。
證件重新回到了周澤的手中,
而先前一臉淡然的白發女人忽然張開了嘴,
他在周澤的身后,
看見了一座大山,而在大山之下,隱約有一只猴子的身影;
猴子搬山,搬山猿猴,
其軀萬丈,
只負太泰山!
“噗通”一聲脆響,
白發**直接嚇得跪了下來,
一臉不敢置信道:
“府……君”
這句話說完,白發女人本就不可見的身形更是直接崩散,消散于無形。
一片漆黑之地,
原本靠著老槐樹打盹兒的白發童子忽然睜開了眼,
他像是做了一個夢,冷汗淋漓,在童子的身后,背著一只巨大的毛筆,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童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忽然間,
在下方,
老槐樹下,
一雙堪比兩個屋子那麼大的血紅色眼眸出現,像是兩個巨大的燈籠,懸掛在天上。
老槐樹,是長在它的身上的。
它長的是角似鹿,頭似駝,嘴似驢,眼似龜,耳似牛,鱗似魚,須似蝦,腹似蛇,足似鷹,堪稱十足的九不像,比所謂的四不像還要誇張和怪異。
“不是準你……神游………三月麼……醒得……早了一些…………”
童子抿了抿嘴唇,臉上露出了討好之色,道:
“想著早點醒來,給老祖你除除草,抓抓虱子。”
童子,
沒說實話。
下方的巨獸似乎很滿意這種回答,慢慢地垂下了頭,道:
“你有心了………不枉吾向菩薩……給你……求來的判官碟子…………”
“那是那是,沒有老祖你,我這還只是陰司一游魂呢,哪有今日的造化。”
童子開始給槐樹除草,
很是殷勤,
無微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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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宿舍詭談
“我叫孫秋,是平潮中學的初三學生。
我們學校很大,學生也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寄宿生,所以基本在晚上九點半之後,學生們都會放晚自習回宿舍準備休息。
一般是九點半放晚自習,十點鐘就要求熄燈睡覺了。
我們宿舍在六樓,宿舍裡有八個人,其實,從晚自習下課到熄燈的時間真的太短了,在這段時間,我們通常都要急匆匆地趕回宿舍,然後洗衣服洗襪子洗漱,基本上這些事情做完甚至還沒來得及做完時,外面樓道裡就會響起哨子,是宿管老師要求我們熄燈就寢。
宿管老師都很嚴厲,都是些中年男人,看起來就很兇的樣子,而且,說實話吧,大部分宿管老師其實都有一種很強的作威作福的意思。
他們看我們是學生,動則對我們訓斥,他們學歷不高,但一個個都好為人師,有時候會故意找茬訓斥學生。
而且他們訓斥學生時還很搞笑,就像是大領導開會一樣,先訓斥一通自己過把癮,把宿舍晚歸或者在宿舍用手機的學生當作了罪犯一樣去教育,講完了講累了自己講爽了之後還會讓學生們去領悟自己的講話精神。
同時,讓學生在辦公室裡站著寫所謂的檢查和思想報告,深刻反思自己的問題,還規定了。
其實,他們也就是欺負我們初中生比較乖比較小一些,高中生那邊,他們就不敢那麼吊了。
所以,我們都很討厭他們,他們會在熄燈後在寢室外面遊蕩,我們宿舍門中間是有一個窗子的,從那裡可以看見裡面的情況,他們就喜歡在那裡看。
如果熄燈後裡面有人說話,有人用手電筒或者用手機,他們會像是瘋狗一樣馬上掏出鑰匙沖進來,沒收掉你的東西然後把你從床上拉下來,帶到外面過道或者帶去他們辦公室進行訓斥。
所以,每到熄燈後,我和我的室友們都不敢大聲說話,怕被外面的他們聽到,有室友用手機,都是躲藏在被子裡用的。
我比較喜歡,再加上我手機前陣子剛被沒收掉了,所以我就把被子蒙起來,躲在裡面用手電筒照著。
以往,我能這樣看一夜,畢竟學校裡的生活太枯燥了,我們是一個月放兩天假才能回家出校門,平時都只能在學校裡。
早上六點半開始早自習就開始了,一直到晚上九點半晚自習結束,我們的早自習和晚自習都是拿來給老師上課的,所以不存在自願不自願的說法。
所以,對於我來說,唯一的消遣和樂趣就是在宿舍裡利用睡眠的時間了。
那一晚,我很早就開始,我把自己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現在天兒其實很熱了,裹在被子裡很容易出汗,很悶也很難受,但我顧不得了,只能過一會兒就關掉手電筒把頭露出來呼吸幾下新鮮空氣,然後繼續悶進去看。
到了淩晨兩點的時候,室友都睡著了,我下床上廁所。
對了,
我們宿舍有四個上下鋪,也就是可以住八個人,我的鋪位是靠近窗戶陽臺的上鋪。
宿舍裡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很小,也就夠放一個馬桶。
我沒敢捧著書進衛生間看,因為你衛生間的燈如果亮的時間稍微長一點,宿管老師注意到的話,可能會直接拿鑰匙快速開門進入推開衛生間的門對你進行檢查的,他們用鑰匙開門的速度非常快,練過的!
我有一個室友就是在衛生間裡一邊看mp4一邊自己在防空時,
宿管老師忽然沖進來,
人贓俱獲,
這讓他做了好幾次檢討,也把家長喊來了,後來我那個室友再也不看那些東西了,但是和他的男同桌走得越來越近。
不好意思,我偏題了,那晚,我坐在馬桶上一邊方便一邊想著小說裡的情節,然後我聽到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
我心裡當即“咯噔”一聲,慶幸自己沒把小說書帶到衛生間裡來,要不然被這條瘋狗盯上了就完了。
當我方便完從衛生間走出來時,我忽然聽到了門外有“細細碎碎”的聲音,我默默地低下頭,在門縫後面,我看見了一雙皮鞋。
外面果然站著人,他在盯著我,他在等著我,我默默地深呼吸,準備回床上去,但我沒走幾步時,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我們宿舍門的玻璃其實不高,我都能站在那裡透過玻璃看見裡面的情況,但為什麼這個宿管老師站在那裡我只看見了他的鞋,沒看見他的臉?
難道他是蹲在那裡,故意等我露出破綻?
這麼陰的麼?
老硬幣啊!
“颯颯颯颯…………”
門那邊傳來了摩擦聲,很細微,也很輕,我聽到了,像是有人在拿鑰匙扣摩擦著宿舍的木門。
我手裡沒拿小說,我沒什麼可怕的,聽到聲音後,我也不急著上床了,直接走到了門旁,把臉靠近玻璃,打算看看外面的情況,看看宿管老師到底在幹嘛。
但當我把臉湊到玻璃那邊時,我發現外面很空,根本就沒有人,也沒人蹲在那裡。
我收回腦袋,又彎下腰看門縫那邊,但那裡真的是有一雙皮鞋在那裡啊。
誰把皮鞋脫在了這裡?
我打開了宿舍門,講真,那時候我真的沒怎麼害怕,也沒想那麼多,打開門後,我發現宿舍門外根本就沒有皮鞋。
我愣了一下,有些摸不著頭腦。
“幹什麼,開門做什麼!”
遠處傳來了一聲呵斥,我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從走過道盡頭那邊走來,手指著我,我沒看得清具體是哪位宿管老師,那邊的過道燈出了一點問題,不是很亮,但我還是嚇得馬上關上了宿舍門,然後很快爬到了自己的鋪位上。
我沒敢馬上裹緊被子打開手電筒,我怕我剛才的行為引起了那位宿管老師的注意,他可能會單獨地盯著我這個宿舍看,萬一讓他發現我這裡露出了一點點的光亮就完蛋了。
而且,我擔心他會因此找茬打開我們宿舍門來訓斥我為什麼剛剛要打開宿舍門把頭探出去。
我等啊等,我等了很久,
這是一場比拼耐心的對抗,
這是一場獵人和狼的遊戲,
真的,這一點都不誇張。
我很想繼續,繼續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但我不敢,因為在我上床之後,我一直隱約聽到一雙皮鞋的聲音在外面過道裡時遠時近的回響。
我拿手錶看了一下時間,都淩晨兩點半了,
該死,
他們這個時候了還在搜索獵物!
那個皮鞋的聲音困擾了我好久,我好想繼續打開手電筒,但我真的不敢。
從兩點半到三點,皮鞋的聲音基本就沒停過,時不時地就出現,我在心理幾乎把那個宿管老師罵了不知道多少遍。
他不走,我就不敢,真急啊。
我當時都覺得是不是他剛離婚了,所以心情不好,今晚就想找一個犯錯的人來訓訓,所以都到這個點了,還這麼執著。
就在這時,我們宿舍門被打開了。
我當時嚇了一跳,馬上閉上了眼睛,裝作我在睡覺的樣子。
之前我的小說和手電筒都在我被子裡,他開門進來時我也是躺在床上沒做其他事情,所以我心裡並不怕。
皮鞋聲,
開始慢慢靠近;
滴答,
滴答,
滴答……
伴隨著,什麼東西滴落的聲音。
而且,我忽然覺得好像有風吹過來,我有點冷,身上都開始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可能是因為宿舍門開了,陽臺的窗子也沒關,所以串風了吧。
皮鞋走到了我這邊,停了一會兒,我讓自己保持著勻速呼吸,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的演技不錯。
皮鞋在我這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他默默地走了,然後門被關上了。
我沒敢動,
繼續躺著。
大概過了兩分鐘時間,門又開了,然後我又聽到了皮鞋的聲音,門又關了。
狗日的!
他第一次關門時人沒出去,就在等我的動作!
還好我機敏!
狗日的!
終於,外面聽不到皮鞋的聲音了。
我長舒一口氣,
緊接著,把被子蒙起來,然後打開了手電筒,繼續看我的小說。
我又看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時間,看得好爽,正是精彩的部分。
“噗通……”
我聽到了陽臺上傳來了聲音,
我有些疑惑地關上了手電筒,把頭從被子上探出來,陽臺上的聲音我不怕的,只要不是走廊的聲音就沒事。
我把自己的頭伸向了床外,看向陽臺那邊,其實,因為有月亮的原因,陽臺的能見度還不錯,我以為是不是誰的衣服掛在外面曬時掉了下來,但我發現陽臺地上沒有掉下來的衣服。
然後,
我嚇得張開了嘴,
我看見了,
看見了一雙掉落在陽臺上的皮鞋!
皮鞋!
這裡怎麼可能會有皮鞋?
我們是六樓,我頂樓,上面沒有人住,也不可能丟東西下來,隔壁的寢室也不可能這個點兒還丟東西過來,丟的還是皮鞋。
然後,
在我震驚的同時,
一張臉,
一張倒掛著的臉,
從陽臺上面的墻壁位置慢慢地滑落,
我身體幾乎僵滯住了,只是下意識地看著這張成年男子的臉慢慢地滑動下來。
他眼睛瞇起來,
嘴角帶著很誇張的笑意,
然後,
他張開嘴,
對著我的臉吹了一口氣,
“嘿,抓到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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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恐怖的慣性
“然後呢?”
周澤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問道。
許清朗在旁邊也一起聽著講述,嗯,當個深夜故事聽聽挺有意思的。
至於緊張感恐懼感什麼的,
別說許清朗了,連旁邊的老道也沒被嚇到絲毫。
用老道的話來說,
就是嚇個雞兒,
老子整天和一隻鬼和一頭僵屍待在一起,
我怕過麼?
我慫過麼?
我沒怕,我沒慫,
我只是,
從心。
“還有什麼?”少年愣了一下,然後笑笑道:“還有就是我嚇醒了啊,原來是一場夢,不過這夢就像是真的一樣,呵呵。”
少年說完後,打了一個呵欠,然後拿起之前從書架上取下的小說書看了起來,似乎是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情節,直接笑了出來。
多麼單純的一個孩子啊,
還以為自己僅僅是做了一個夢,
那你深更半夜跑到我這兒的書店來,
是夢遊麼?
許清朗也有些詫異地看向周澤,指了指少年,然後又指了指腦子。
周澤點點頭,
少年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他以為自己還活著,但他已經變成了鬼魂,早就開始遊蕩著了。
“不收了他?”許清朗問道,“你不就差一個了麼?”
許清朗剛從樓上下來,就看見周澤坐在少年對面,聽少年講著故事,他可不會認為周澤是擔心學校裡有什麼厲鬼作祟所以留著少年當線索準備去替天行道,拯救蒼生。
他清楚,周老闆這陣子為了那最後一點的百分之一,簡直望眼欲穿了,饑渴得不要不要的。
“收不了,他靈魂不全。”
周澤搖搖頭,有些無奈。
許清朗皺了皺眉,仔細看了一眼少年,這才發現了一些細節,少年靈魂不全,三魂六魄丟了幾味,這才使得少年變成鬼後還這般“天真爛漫”,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哪怕周圍這麼多不符合邏輯的事情,哪怕他深更半夜沒在學校卻出現在了書屋,
他也沒覺得絲毫的不對勁,依舊覺得自己還活著。
簡單地說,就是他現在腦子有點問題,
一種很高級的……
智障。
周澤其實見到他第一眼,就直接打開了地獄之門,
你怎麼死的?
你有什麼冤屈?
你餓不餓?渴不渴?
什麼都沒問,根本就沒空聽他嗶嗶,直接打算送他進去好讓自己轉正,結果送不進去,讓周澤一陣鬱悶無語。
“然後呢,你打算怎麼辦?”許清朗看著周澤,提醒道:“能殺人的鬼,你能無動於衷?”
許清朗說得對,這件事,周澤還真不能無動於衷,雖然這不是超級英雄電影裡蜘蛛俠養父對他說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廢話,但周澤既然身為這裡的鬼差,他就有職責讓這附近不會出現鬼魂作亂的情況,如果出現了,那也必須盡快解決。
陰司,
都看在眼裡的。
“去吧。”周澤點點頭,“你陪我一起去麼?”
“不去,我下來是準備拿面膜的,等會兒上去睡個美容覺。”
許清朗很是慵懶地躺在沙發上,那一種身段柔情,能把鋼板扳彎。
周澤有時候對許清朗也有些無奈,他明明那方面很正常,能讓一個女人當作鴨子睡了一覺後,還覺得活兒好留下了三千塊錢在床頭櫃,
足以說明許清朗那方面是沒問題的,但他有時候隨性起來表現出來的姿態,不化妝的白鶯鶯還真比不過他。
天生媚骨啊,
許清朗生在當代是他運氣好,如果在古代,估計早就被普遍有斷袖癖好的帝王和貴族們拿去蹂躪了。
老道這個時候馬上自告奮勇,主動上來從周澤手中接過車鑰匙,道:
“老闆,鶯鶯在上面吃雞呢,沒空,貧道來陪你去,除魔衛道本就是我正道人士的責任。”
就這樣,老道開著車,周澤坐在副駕駛上面,開車去了那所平潮中學。
距離其實有點遠的,開車要半個小時。
這所中學,確實很大,校門口是一個牌坊,上面寫著“省重點平中”,然後是一個門衛亭,緊接著更誇張的是,後面是一條運河,學校在運河對岸,這裡有一座橋,橫跨運河,屬於學校內部的,在橋另一端還有一個門衛亭。
所以說,寄宿在這裡的學生,想逃學有點天方夜譚,兩道門衛室關卡守著,除非游泳橫渡運河才可能去到外面的街區鎮上。
老道憑借著自己三寸不爛之舌,直接忽悠門衛說自己孫子在裡面突發心臟病趕緊進去看情況,門衛不敢耽擱,馬上開了門,對於一看就不是學生的人,門衛倒沒有太多警戒。
車子開入了校園,周澤和老道下車步行來到了生活區,這裡真的像是一個獨立的小鎮,有澡堂子,有超市,有很多個食堂。
學生們就像是關在流水線籠子上連轉身都不能轉的雞,每天定時喝水吃飯然後下蛋。
到這裡時,已經接近零點了,宿舍樓這邊基本都已經熄燈,除了底層的宿管老師辦公室那裡還亮著燈以外,其他樓層都是黑黢黢的一片,明明住滿了人,但卻給人一種鬼域一般的陰森感。
“老闆,到底哪座樓鬧鬼?”
“他說他住在b座。”周澤指了指斜側方向的一座,“應該是這裡。”
“哪間宿舍?”老道問道。
“六樓吧,具體哪個宿舍我不知道,上去隨便找個學生問問,哪裡剛死過人就好了。”
“這個辦法好。”老道送上一記沒誠意的馬屁。
媽的,
在店裡不問好了出來。
宿舍樓底層的宿管辦公室裡幾個男人坐在那裡聊著天,嗓門兒很大,時不時地發出笑聲,像是在聊什麼葷段子。
哪怕是周澤和老道兩個人走進過道時,他們也沒留意到,這裡的管理,也確實夠鬆散的。
或者說,
這叫外松內緊?
上了六樓,這裡都熄燈了,老道隨便找了個宿舍敲了敲門,宿舍裡的學生還以為是宿管老師來了,之前還有說話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
老道又敲了幾下,
一個學生穿著拖鞋走過來把門打開,看見老道以及周澤時,愣了一下,顯然,他發現這兩個人不是宿管老師。
“員警。”
老道把自己的錢包拿出來晃了一下,反正黑燈瞎火的,裝個逼就收回。
“這裡哪間宿舍剛死了人?”老道問道。
那個學生直接懵比了,
這什麼情況,
大半夜零點了員警過來敲宿舍門問哪裡死人了?
“死人了?”學生有些吃驚地看著老道。
“對啊,問你哪裡死人了。”
“什麼時候死的?”男生詫異道。
“別裝!”老道上前一步,呵斥道:“是不是學校想隱瞞消息叫你們封口了?我們是員警,你對我們撒謊沒用。
將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你也是要負責任的。”
學生徹底被嚇呆了,扭過頭問自己後面床上的室友:“我們這邊死人了?”
室友那邊也開始嘰嘰喳喳起來,大家都很莫名其妙。
最令老道意外的是,這幫學生似乎是真的在莫名其妙,這不像是裝的,這是高中,可不是什麼電影學院。
“孫秋,孫秋在哪個宿舍?”周澤問道。
“孫秋啊,他在對面那間。”
男生指了指對面宿舍門說道。
“好了,沒你事兒了,回去睡覺,不準吵吵。”老道頤氣指使地說道。
轉過身,老道去敲對面宿舍的門。
也是很快就有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走過來打開了宿舍門。
老道和周澤直接走了進去,開門的男生有些茫然。
“我記得他說他的床鋪是靠窗戶的上鋪,這裡是吧?”
老道指了指那個床鋪,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那個床鋪上居然睡著一個人,還蓋著被子。
“怎麼回事,剛死過人的地方還有人睡?”老道有些意外。
“你們是誰?”
宿舍裡一個男生問道。
“孫秋是這個宿舍的麼?他死了多久了?”老道問道。
“孫秋?”那個男生愣了一下,然後喊道:“孫秋,醒醒,有人找你。”
老道震驚地回過頭,
隨即,
他看見那個鋪位上的男生掀開了被子,揉了揉眼,然後坐起了身子,看了看老道和周澤,問道:
“誰找我?”
一副很困的模樣。
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
這模樣,
分明就是那個一個小時前還在書店裡講故事的少年模樣!
老道眼睛都瞪大了,
怎麼回事?
人不是已經死了麼?
鬼魂都飄出來了,那這個躺在床上的人是誰?
這個時候,周澤直接伸手攥住了孫秋的手腕,孫秋皺了皺眉,也沒大喊大叫,像是反應有些遲鈍一樣。
周澤擼起孫秋的袖子,拿手機手電筒照了一下,
只見在孫秋的手臂上,
密密麻麻地布滿了屍斑!
這不是活人,
這是早就死去多時的屍體!
老道看到這一幕,也是嚇得張開了嘴。
周澤不動聲色地把孫秋的袖子放下來,“沒事了,你們早點睡覺,別鬧。”
說完,周澤走出了這個宿舍。
老道馬上跟了出來,急不可耐地問道:“老闆,怎麼回事,這人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死了。”周澤回答道。
“那這個……”老道理解不了了。
“因為慣性。”周澤回答道。
“慣性?”
“是的,慣性,在這個學校裡,學生每天的生活時間都被安排得死死的,每天什麼時候起床什麼時候去教室什麼時候去食堂吃飯什麼時候回寢室什麼時候熄燈都是固定好的。
所以,他哪怕是死了,但長久以來的這種生活所帶來的慣性,讓他能夠繼續保持著‘活著’的狀態。
因為每天,對於他來說,其實都是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就像是一個小球,從軌道上拋下來,它會依照它的慣性繼續地往前滾動一個道理,他現在,也是這個樣子。
你沒發現麼?
他的反應其實已經變得很遲鈍了,
但他身邊同學和老師,誰都沒發現,
他已經死了。”
“這麼玄乎?”
“我以前當醫生時也遇到過幾例相似的情況,屍檢來看已經死了好多天的屍體,結果他的同事或者家人都說,在昨天還看見他在照常去上班照常生活。”
“怎麼會這樣?”老道砸吧砸吧了嘴,理解不了啊。
“一成不變的生活,每天的行為模式都是固定的,就像是一輛可以自動化的機器;
駕駛員是活著,還是死了,
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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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熄燈了
死亡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其實是被遺忘。
孫秋死了,死了很久了,但他的同學不知道,他的老師不知道,甚至,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種慣性的驅使下,他像是還“活”著。
然而,
這種活著,本就是一種很悲涼很可憐的事情。
試想一下,你的生活,你的人生,你每一天的軌跡,有你的意識存在和沒你的意識存在,其實是一成不變的。
那麼,你的人生,你的生活,拋開表像來看,還剩下多少意義?
周澤記得以前香港出現過一個事件,在網上挺有名的,常常被編纂成香港十大或者八大靈異事件之一。
講的是一家餐廳的外賣員去送餐,站在門外還聽到裡面的麻將聲,但是敲開門後卻發現裡面的四個麻友早就已經死去很久了。
這就是一起很典型的例子。
“老闆,他已經死了,那我們怎麼辦?”老道問出了問題。
因為活人見鬼,很稀奇。
但如果是死人見鬼,那就不稀奇了,尋常得像是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而且,孫秋的死,很可能並不是被鬼殺的,他講述的故事裡,很可能當時已經死了,所以見到了一些奇異的現象罷了。
周澤微微皺眉,現在麻煩的是,他不能確定孫秋的死亡時間,導致也就無法確定孫秋是自然意外死亡還是被鬼所害。
至於孫秋的靈魂不全,那其實也有很多種可能,並不一定是被某個更厲害的鬼控制住了。
“先下去問問吧,問問那些宿管。”
既然孫秋這裡因為他現在是一個“高級智障”的原因,很多資訊已經斷了和續不上了,那就只能從其他地方找突破口。
總之,周澤需要的是一隻鬼,孫秋抓不進去,那就抓那位宿管老師的靈魂,一樣的。
頗有一種,軍營三年母豬賽貂蟬的意思。
下了樓梯,來到了一樓的宿管辦公室,裡面有兩個中年男子還在那裡說著話,之前的另外幾個要麼下班了要麼可能去搜索“獵物”去了。
這一次,周澤和老道終于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你們是幹什麼!”
其中一個小平頭直接指著周澤問道。
周澤取出一根煙,咬在嘴裡,這次,他沒讓老道去問,而是自己開口說道:
“問你件事情,最近你們宿管裡,是不是死了一個人?”
周澤話音剛落,兩個宿管的面色頓時一變。
“你是員警還是什麼?”小平頭問道。
周澤搖搖頭。
“那是學生家長?”
周澤又搖搖頭。
“那你問這麼多做什麼,這裡是學校,無關人等請你離開。”小平頭走過來推周澤。
周澤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小拇指指甲長出來,直接觸碰到了對方的肌膚。
“嘶…………”
小平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臉上一陣扭曲,顯然無比痛苦。
另一個宿管老師見到這一幕,也沒慫,直接沖過來。
“貧道護駕來也!”
老道在此時主動沖過去,雙方肩膀對撞一記後老道直接一個過肩摔將對方給摔倒在地,這位宿管差點摔悶過氣。
老道其實是會拳腳功夫的,他在書屋裡看起來算是最沒存在感的,但那是和鬼差比,和僵屍比,和普通人比比,他還是不怵的。
“說吧。”
周澤拖過來一張椅子,坐下,讓對方就這樣跪在自己面前。
小平頭看著周澤的目光裡帶著濃濃的恐怖,但他沒回答周澤的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要做什麼……啊啊啊!”
周澤的指甲再度觸碰到小平頭的肌膚,同時,周澤把對方的衣服提起來捂住其嘴部,讓他叫也叫不出來。
“你叫啊,你叫破喉嚨也沒人能搭理你。”
老道在旁邊幸災樂禍道。
“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
周老闆為了那百分之一的業績已經心神焦脆的好久了,真的不想再和無關人等多嗶嗶什麼。
“最近有沒有一個宿管,死了?”
小平頭疼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這一次他是真的怕了,當下馬上點頭道:
“有,有一個,上個月出事兒走的,叫王寶鋼。”
“怎麼死的?”周澤問道。
“跳樓,跳樓死的,從宿舍樓上面跳下來,腦袋著地,直接摔死了。”
“哦,他有沒有什麼特殊的癖好,比如喜歡穿皮鞋?”
一般來說,成年人穿皮鞋很正常,尤其是在一些工作場合裡尤其是如此,但這裡是學校,宿管老師說好聽點是老師,但實際上也就是學校雇了一些年輕力壯的男性來充當個“打手”用用的,根本和老師就不搭邊。
屋子裡的這兩位一個穿的還是拖鞋,另一個也只是球鞋,穿皮鞋正兒八經地來宿舍樓裡查房其實挺特殊的。
“對,他喜歡穿皮鞋,也喜歡穿西裝,我們以前都笑話他真把自己當人民教師了,每次都一身行頭來這裡點到上班。”
“他死在哪裡了?”周澤問道。
“就在這棟樓前面的花圃裡。”小平頭指著說道,“他的房間就在一樓,之前他和我住一間,他出事兒後我就搬出來和別人住了。”
周澤點點頭,“帶我去他房間看看。”
押著小平頭,進了一間寢室,和學生寢室一樣的格局,但這裡沒有上下鋪,有大床和插座。
“他的東西沒人領走麼?”周澤問道。
“沒,他就一個姐姐,在外地,他死的時候學校通知了她,她來了,然後學校按照工傷給的賠款,也沒鬧事,喪事處理好後就走了,他的東西也沒打算收走。”
周澤點點頭,衣櫃裡還有一些衣服,關鍵是在床頭櫃下面,還有兩雙皮鞋。
“這就是他平時穿的皮鞋。”小平頭解釋道。
周澤在皮鞋前面蹲了下來,拿起一隻鞋子,在鞋底位置伸手摸了一下,上面有一些還沒全幹的泥濘。
宿舍很潮濕,尤其是過道位置。
一般來說,宿管老師查房巡視宿舍時,鞋底往往會濕,但按照小平頭所說的,這個叫王寶鋼的在上個月就已經死了,他的鞋子應該一直放在這裡,那又怎麼可能會濕的?
“王寶鋼為什麼要跳樓?”周澤問道。
“這個我不知道。”小平頭搖搖頭,“他也沒受什麼刺激的樣子,那天晚上一切照舊,他拿了鑰匙串兒就去查房了。”
周澤環視四周,他在找尋。
要知道,不管是不是王寶鋼的靈魂殺了孫秋,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那就是王寶鋼的靈魂還一直在這棟宿舍樓裡遊蕩著。
“你去吧,可以報警。”周澤說道。
小平頭愣了一下,然後後退著離開了房間,至於他會不會報警,周澤真的不是很擔心。
而後,屋子裡就只剩下周澤一個人了,周澤右手指甲全部長了出來,一團黑氣在掌心間環繞,緊接著,周澤將指尖觸碰在瓷磚上,黑氣順入了瓷磚之中。
沒過多久,
自床頭櫃放鞋的位置開始,浮現出了只有周澤一個人可以看見的黑色腳印,腳印一直順延出去。
周澤打開了宿舍門,順著腳印往上走,
上了樓,
腳印在樓道間不停地穿梭,來回,
在學生寢室門口,時而復雜,事兒深淺不一,
這意味著王寶鋼哪怕是死了,也依舊在做著自己宿管老師的事情。
他還在檢查著宿舍,還在盯著學生,還在檢查著學生的就寢,深夜的時候,他就在樓道晃著,會站在門口站很久,等很久。
他已經死了,
所以他有很多的時間,
可以更好地投入工作。
寢室裡的學生們並不清楚,他們一邊要和活著的宿管老師鬥智鬥勇,一邊還要面對來自一名鬼魂的凝視!
忽然間,周澤目光微微一凝,他看見在過道盡頭的一間寢室門外面,黑色的腳印最是密集。
這意味著王寶鋼曾在這裡盤亙了很久很久,甚至可以從腳印上看出他的糾結和猶豫。
周澤走到了那間寢室門口,有些意外的是,上面寫著“雜物間”的白色紙條,意味著這個寢室被廢棄了,沒有學生居住在這裡。
周澤伸手想要開門,但門是鎖著的,指甲嵌入進去,微微用力,鎖被撬開,周澤還是走了進去。
寢室裡面床上空蕩蕩的,下麵堆放著不少拖把掃帚之類的雜物,似乎沒有什麼稀奇的。
但周澤清楚,王寶鋼既然會在這裡糾結這麼久,肯定是這裡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周澤在布滿灰塵的床板上坐了下來,床鋪發出了吱呀的聲響。
很安靜,
有些安靜得不像話。
慢慢地,周澤的視線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起來,他猛地站起來,那種模糊的感覺瞬間消失,作為一名鬼差,他不能正常入睡。
有時候,周澤覺得這是一種酷刑,但後來他慢慢地發現,無法正常入睡,可能也是保證鬼差不受鬼魅影響的保證。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下麵,出現了泉水湧動的聲響,四周還傳來了一種濃鬱的血腥味。
周澤開始慢慢地後退,然而,當周澤轉過身時,卻發現進來時的門,變成了一堵墻壁。
而在這間寢室的地下,
鮮紅的血水開始彌漫開去,
遠處,像是有血海正在翻滾而來,一陣浪濤,呼嘯而至,瞬間將這整個寢室給徹底淹沒。
“咕嘟…………咕嘟…………”
周澤整個人被浸沒在血水之中,四周的一切都被蒙上了殷虹的光澤,這讓周澤有了一種第一次走黃泉進入水潭時的感覺。
這時,墻壁外面傳來了“滴答滴答”的聲響,
像是有人穿著皮鞋,正在慢慢地走來,
他開始越來越近,
然後走到了和周澤一墻之隔的位置,
他敲了敲墻壁,
沉聲道:
“熄燈了,關燈!”
“啪!”
血水之中像是有一團黑色的墨汁在瘋狂地擴散,
原本通紅的一片剎那間化作了黑壓壓的陰沉,
就像是,
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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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滴答滴答
漆黑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四周粘稠的掣肘感是如此的清晰,讓周澤難以分辨這到底是虛幻還是真實。
這算是很高規格的待遇了,這意味著這只鬼的深度和道行已經到了一個境界,不是那種會自己走到自己書店的尋常貨色。
周澤記得當初白夫人宴請自己和許清朗時,也是使用類似的能力,虛擬和真實難以分辨,許清朗當時還吃了許多蒼蠅和蚯蚓做成的菜肴。
王寶鋼,可能還不是幕後的存在,他不夠格,死了這麼短的時間,不可能變得這麼厲害,那麼也就意味著,殺害孫秋且讓孫秋靈魂無法完整的那一位,也同樣是另有其人。
周澤慢慢地撐開雙臂,四周搖搖晃晃的感覺讓他有一種在外太空行走的錯覺,好像重力在此時完全被抽走。
但隨著周澤指甲地伸展開,黑色的煙霧瘋狂四散,周圍的黑色濃稠血液開始迅速地後退,宛如遇到了天敵一般。
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眼下的周澤也早非昔日的吳下阿蒙,哪怕是遇到這種情況,在他身上也依舊流露出了一種從容和自信。
“哐當!”
一聲脆響,
一把掃帚落在了地上,
血色徹底消失,
寢室裡空蕩蕩的一片。
周澤回過頭,看向自己身後,寢室門被打開著,外面,有一雙黑色的皮鞋靜靜地放置在那裡。
宛若一個人正站在自己面前,
少頃,
皮鞋自己動了,開始向外走,不,是向外跑。
周澤沖了出去,追著皮鞋下了樓梯,皮鞋越跑越快,但周澤的速度也不慢,事實上周澤刻意放慢了步子,就在等著看這雙皮鞋到底會把自己引到哪裡去。
自己只差一個亡魂就能轉正,但問題是這百分之一的份額,卻給了自己一個碩大無比的存在,周澤甚至猜測操縱這幕後一切的,哪怕不如昔日的白夫人,也不會相差太多。
畢竟,之前血水洶湧的畫面和感覺,和當日白夫人設宴時,在質量和共鳴上,差距並不是很大。
“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皮鞋走動時所發出的聲音,周澤之前沒注意到,但現在留意到了,為什麼皮鞋走路發出的聲音是“滴答滴答”?
走著走著,周澤忽然發現,繞了一圈,下一個樓再上一個樓,自己又跟著皮鞋走回到了那個被當作雜物間的寢室外面。
皮鞋走了進去,周澤再度跟了過去。
只是,
這一次,
這間寢室的模樣不再是雜物間了,也不是血海滔滔,一切的一切,都變得很是尋常,床鋪上有幹整的被子,床底下有洗臉盆和塑膠櫃子,洗臉池那邊還整齊擺放著牙刷和毛巾。
這是一個有學生生活的寢室。
周澤看著這四周的變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他不知道對方的目的是什麼,但對方就逮著一間寢室螺獅殼裡做道場。
周澤等了一會兒,這次沒有血海,也沒有“咕嘟咕嘟”的聲響,一切都顯得很是寧靜,仿佛自己走入了一個普通的寢室。
只是但凡有點腦子,都能看出這裡的不尋常,且不說熄燈時間為何這個宿舍裡空無一人,就說明明是淩晨時分這窗外,
為什麼還有陽光照射進來?
“擦…………擦…………擦………………”
瓷磚上,傳來了摩擦的聲音,在陽臺。
周澤剛準備走向陽臺看看,卻直接停下了腳步,因為在陽臺上發出動靜的東西,已經爬進來了。
是的,
他在爬。
這是一個男孩,
他下半截身軀完全被腰斬,只剩下上半身,用雙手在地面上不停地爬行,他身上都是血污,尤其是他爬行經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令人頭皮發麻的濃鬱血漬。
男孩側著頭,一邊爬,一邊看著周澤。
他似乎是在打量著周澤,對周澤充滿著一種好奇,但他並沒有停止爬向周澤的動作。
周澤慢慢地蹲下來,和眼前的男孩平視。
“我………………”
男孩張開了嘴,但當他準備說話時,嘴裡卻開始不停地有鮮血湧出,根本就停不住,他看著周澤,嘴巴不停地張開和閉合著,卻發不出任何清晰的音節。
他似乎有些著急,但越是著急聲音越是發不出來,到最後,甚至變成了類似於狗吠一樣的聲音!
他的半截身體在顫抖,他整個人在發怒,
他想說話,他想告訴周澤一些事情,但他做不到!
他萬分地狂躁,半個人在地上打滾不停地用拳頭砸著瓷磚地面。
周澤伸手,用手指點了點地面上的血漬,然後在瓷磚上輕輕地畫了畫。
意思是,
你說不出來,
可以寫。
男孩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識到還有這個辦法,他馬上點頭,用自己的手指沾上自己的血跡,在地上準備寫。
但剛寫了一橫,
“哢嚓!”
男孩的食指直接斷了下來。
男孩愣住了,
周澤也目光一凝,
但男孩不服氣,他用自己的無名指繼續寫,但這次連一個比劃都沒寫出來,無名指剛觸碰到瓷磚也直接斷裂了下來。
男孩用大拇指,大拇指斷裂,
男孩用小拇指,小拇指斷裂,
到最後,
男孩絕望了,他揚起了自己的手臂,
豎著唯一的一根中指,
不停地咆哮著。
這根中指,是他的,但卻是另一個存在,對他的一種嘲諷。
男孩看向周澤,然後又看向了一側的櫥櫃。
那是鐵做的櫥櫃,分了八個格子,意味著寢室八個人每人可以用一個廚櫃裝自己的東西。
男孩的視線死死地盯著最下麵的一個櫥櫃,周澤走過去,將其打開。
“嘎吱…………嘎吱…………”
露出的是一條腿,然後裡面還有東西,像是一件衣服被人折疊得整整齊齊放入了這裡。
但實際上,
這是一個人的,
下半身!
男孩拼命地向那個櫥櫃爬去,而櫥櫃裡的兩條腿也在不停地亂動著,像是在進行著呼應,但這整個下半身卻被折疊得過於整齊,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裡,它根本就沒辦法動彈開,也沒辦法自己走出來,只能乾著急地不停地踹著和蠕動著。
這是很詭異的一個畫面,足以讓人頭皮發麻。
就在男孩即將觸碰到自己的腳時,
猛地,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後面拖住了男孩一樣,男孩被拉扯著不停地往陽臺那邊退,男孩不停地掙紮著,怒吼著,咆哮著,身體在瓷磚上不停地上下翻滾。
但他就像是砧板上的魚,一切的掙紮,顯得是那麼的蒼白和無力。
周澤站起身,向那邊追去,但他剛邁出步子,自己眼前的視角卻開始拼命地倒退,
下一刻,
周澤發現自己正站在寢室門口,
而寢室,
又恢復成了原本的模樣。
沒有血漬,也沒有男孩,更沒有氣急敗壞的咆哮。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澤有些難以理解,這間寢室就像是自己走入了一家深夜播放鬼片的影院一樣,每次進來,總能給自己新的體驗。
熟悉的聲音再度響起,
回過頭,
果然,
那雙皮鞋又出現在了門後面的過道上。
周澤這次是終於明白,為什麼皮鞋的腳印會在這間寢室外面如此地密集了,他似乎就在周而復始地做著同樣的事情。
把人帶離,
再把人帶回來,
然後再在這裡等著人再引走,
然後再帶回來。
就像是跑堂的小二,
客官您來了?
喲,客官您慢走。
皮鞋似乎是在等待著周澤轉身看向它,它才開始離開。
又是“滴答滴答”的聲音,周澤走過去,只是這一次,周澤內心的疑惑沒辦法解開了,首先一個就是,為什麼這雙皮鞋走路,是“滴答滴答”的聲響?
不應該是“啪啪啪”
或者“擦擦擦”的聲音麼?
周澤伸手,指尖的黑霧開始釋放出去,直接裹挾住了那雙黑皮鞋。
像是一張網撒下去,終於抓住了魚。
慢慢地,
皮鞋的主人,開始浮現出真容,他還是在繼續往前走著,繼續發出著“滴答滴答”的聲音;
帶著他的倔強,
帶著他的堅持,
繼續往前走著。
他的頭,
爛了一半,
倒立著,
半截腦袋一次一次地撞擊著瓷磚地面;
他不停地跳動著,每一次落地,都是自己的頭和地面的撞擊,
他的雙手,伸入皮鞋之中,不停地來回擺動。
他實際上是用頭在走路,
但兩只手卻撐著皮鞋在往前一步一步地裝作是皮鞋在前行。
小平頭說過,王寶鋼生前每次去查房時,都喜歡穿著皮鞋和西裝,他把自己當作了一名教師,而不是所謂的宿管或者是打手。
所以,
哪怕是他死後,
他也會維系著自己的體面,
哪怕,
用手穿著皮鞋走路。
孫秋說他看見從陽臺上面墻壁上看見王寶鋼的頭慢慢地滑落下來,
包括眼前王寶鋼用自己的頭點地行走,
也是有原因的,
因為小平頭也說過,王寶鋼跳樓時,
是頭,
先著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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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老道的遺言
“吱呀……”
推開遮掩的宿舍門,老道把頭湊進來:
“老闆?”
然而,屋子裡沒人,這是王寶鋼的宿舍,老道在宿管辦公室問回來的小平頭周澤去哪裡了,對方回答周澤在這裡。
但人呢?
老道撓了撓頭,老闆不可能不打招呼自己就走的,難道是上去了?
老道開始往樓梯上走,其實,這棟宿舍樓裡住了很多很多人,六層樓,每一層都有三四十個宿舍,每個宿舍塞八個學生進去,算算看,這裡面得有多少人?
但在晚上時,這裡陰潮的環境以及幾乎沒有聲響的樓道,還是讓人有一種心理發寒的感覺,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種詭異的落差。
明明是在人群堆裡,但你還是會害怕。
而今晚,似乎這種感覺更加地濃鬱。
老道剛上樓,就看見一個學生站在他面前,學生穿著黃色的毛衣,手裡拿著像是畫板一樣的東西,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看什麼看,快回去睡覺!”
老道呵斥道,儼然宿管老師附身了一般。
學生點點頭,轉身,走入了樓梯口的墻壁中。
“額…………”
老道砸吧砸吧了嘴,
媽的,
這到底是學校還是鬼域?
這宿管老師的活兒真不是人幹的啊,到底是在管學生還是在玩兒鬼魂逃殺的遊戲?
伸入褲襠摸了摸,取出了一張黃色的符紙,老道放在鼻尖嗅了嗅,祖傳符紙的紙香味給了他一種極大的安全感。
下一刻,老道沒急著亂動,而是拿出了手機,準備給老闆打電話。
老闆,你苦苦找的鬼,我找到咧!
只是,手機撥打出去後,卻顯示沒信號。
娘咧,要糟咧。
老道慢慢地後退,然後準備開口喊,這個時候也顧不得會不會吵到祖國花朵們的睡覺了,也顧不上自己的面子什麼的了,周澤不在身邊,老道就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只是老道剛剛扯開嗓子,還沒發聲呢,就感覺到自己喉嚨裡像是卡住了什麼東西,根本就喊不出來,一口氣差點沒背過去。
這下子老道額頭上的汗珠開始密密麻麻地出現,他清楚,這是那只鬼盯上了自己。
欺負青銅算什麼本事,有本事找亡者去啊!
老道在心裡把這只欺軟怕硬的鬼的祖宗十八代女性都親切問候了一遍,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準備下樓梯。
惹不起,惹不起,
我躲得起!
誰知道,老道剛下樓梯,卻看見腳下的臺階一下子變得扭曲起來,高矮不均,老道腳下一滑,直接摔了下去,幸虧他身手好,否則換做其他的老年人給這樣摔一下都可以去準備後事去了。
但盡管如此,老道也依舊被摔了個鼻青臉腫。
當他掙紮地站起來時,卻看見那個穿著黃色毛衣手拿畫板的少年依舊站在他面前。
他在看著自己,
同時,
他手中的鋼筆像是在畫板上畫著什麼。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老道直接舉著自己手中的符紙向前沖去,大不了魚死網破!
然而,之前樓梯是下不來,現在變成了上不去,老道不停地在樓梯上奔跑著,卻一直和少年保持著大概兩米的距離,無法靠近。
老道乾脆直接起飛,跳了起來,手中的符紙甩出去。
少年抬起頭,
眼眸裡空洞一片,他揚起手,手中的鋼筆一下子點了出去,化作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瞬間將明黃色的符紙給染黑。
見此一幕,老道心生絕望,自己這祖傳符紙竟然被這只鬼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掉了。
完咧,
完咧!
跳起來的老道重重摔在了樓梯上,整個人“噗通噗通”地往下滑落。
少年緩緩走下來,
老道掙紮地抬起頭,看著對方不斷地靠近自己。
也就在此時,這個世界上最動聽最美妙也是最讓老道現在熱淚盈眶的聲音響起,
“哦,你在這裡。”
周老闆的聲音傳來,
老道原本心如死灰的內心一下子充滿了希望!
少年側過身,看見身後的周澤,微微皺眉,像是有些無奈,也像是有些頭疼。
緊接著,少年開始走向墻壁,打算再度將自己隱藏起來,他似乎對于和周澤交手沒什麼興趣,也清楚這個今天第一次走入這棟宿舍樓的男人,有多扎手。
但周澤怎麼可能讓他這麼輕易地走出去,指甲直接嵌入了墻壁之中,周澤身體往後一退,雙臂發力猛地向後一拉!
“砰!”
少年被拽了出來,落在了樓梯上,畫板和鋼筆都丟在了地上。
“嗡!”
少年原本空洞的眼眸露出了暗紅色,他生氣了,他憤怒了,在這之前,他覺得自己給了周澤很多的面子,但周澤,有點給臉不要臉。
“嘶……………………”
令周澤詫異的一幕出現了,在自己面前,竟然出現了紙張撕碎的聲響,緊接著,周澤看見自己手臂位置上的衣袖裂開,而後皮肉綻開,鮮血不停地流出。
周澤開始後退,等退後一段距離後,剛才的傷害也就消失不見了,甚至周澤之前受傷的手臂也恢復如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道趁著周澤和那只鬼糾纏的時候爬起來準備開溜,但那個男孩卻像是只盯著他一樣,瞬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欺負老實人啊!
老道直接在心裡開罵。
“噗…………”
一支鋼筆,
直接刺入了老道的胸口位置,老道震驚地低下頭,他看見自己胸口上的傷勢正在不斷地擴大,殷紅的鮮血開始不停地彌漫出去,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將起整套道袍全部染紅!
“噗通……”
老道跪在了地上,雙手捂著傷口,看著地上不斷溢出的鮮血。
他覺得很不真實,非常地不真實,雖然清楚跟老闆出來抓鬼有風險,但他真的沒料到自己會死在這裡!
自己,
就這麼地死了?
死在這個宿舍樓裡?
周澤已經沖了過來,少年掃了周澤一眼,似乎沒打算繼續出手,又像是有什麼顧忌,再度鉆入了附近的墻壁之中。
當周澤正打算繼續追擊以相同的方式把那個少年再抓出來時,
發現自己的褲腿位置被一雙手抓住了,
低下頭,
一看,
是老道。
老道沾滿鮮血的雙手抱住了周澤的褲腿,
鼻涕眼淚不停地往上面擦著,
周澤深呼吸,
強忍著一巴掌把這老貨先拍死的沖動!
對於一個有潔癖的人來說,老道現在的行為,
就像是背著糞簍滿街竄,
找屎(死)。
“老闆啊,額不行咧,額不行咧,先別追了咧,讓額把遺後事說好再追咧,額怕沒機會咧。”
老道這個時候才不管周澤是不是要抓鬼呢,他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了,他害怕周澤抓完鬼回來自己已經涼了,到時候自己連最後的遺言和後事都沒來得及交代,實在是太虧太虧了。
“老闆啊,額書店房間床底下有一個小箱子,裡面還有一箱祖傳紙符,夾層裡還有三張銀行卡,密碼是我手機號後六位,錢不多,也就百來萬的樣子…………”
“…………”周澤。
老道忽然身體一顫,他察覺到了一股子殺機,好像來自于他的老闆。
老道心裡當即一暖,
別看老闆平時心狠手辣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在看見自己的好基友好兄弟好朋友好夥伴人生知己即將走的時候,
他也憤怒了,
他現在估計恨不得馬上殺了那個鬼給自己報仇吧。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啊。
老道在心裡唏噓著,
他不知道的是,周澤在聽到老道說“錢沒多少就百來萬時”,
心裡出現了一種自己要不要順手推舟把這老道殺了然後謀奪財產的想法。
老道如果知道真相,估計會直接氣出一口老血暴斃。
“符紙,你就在額墳頭前燒了吧,你可以自己留兩張。
老闆啊,額死後,錢你幫額捐給山區孩子吧,你也可以自己留兩張,但不能留多啊。
還有,額死後,幫忙通知一下上海的梁先生,讓他也來參加額的追悼會,畢竟也算是緣分一場。
當然,
老闆你如果和梁先生實在捨不得我的話,可以一起殺進地獄,把貧道的亡魂給救出來,貧道不會介意的!
哪怕不能入輪回,貧道也願意做出犧牲,回到陽間來繼續陪你們!
風裡雨裡,貧道都會等你!”
周澤實在是有些聽不下去了,
殺進地獄?
還為了你?
“老闆啊,貧道捨不得你啊,雖然你脾氣真的很差,又很自私,還,賺不到什麼錢,我一直都沒好意思跟你要工資。”
“…………”周澤。
“雖然你很色,總是一本正經地讓鶯鶯伺候你洗澡,聽許美人說,你那方面還有問題,石更不起來…………”
“…………”周澤。
你怎麼還不死?
要不,我送送你?
你早點死了吧,
不然我真的忍不住要殺你了。
老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繼續道:“但實際上你人還不錯,雖然毛病很多,但你還是有優點的,比如……額…………比如…………”
老道伸手撓了撓頭,
好難啊,
比如什麼捏?
就在這時,老道重心一個不穩,摔倒了下去,正好滾出了原來所跪的地方,剎那間,老道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勢全都消失不見了,自己變得幹幹凈凈!
不用死啦?
“老闆,我沒事啦,我不用死啦!”
老道興奮地忘乎所以,
然後他看見周澤對著自己伸了伸指甲,
“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楚,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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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隨處可見的不對勁
「老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道有些不明所以,他剛剛分明是看見自己已經中了一箭,
哦不,是中了一筆。
但現在自己卻完全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除了臉上還殘留著鼻青臉腫的痕跡,但那是他自己摔的。
周澤伸手,撿起地上掉落的那支鋼筆,結果這支鋼筆剛被觸碰就化作了灰燼。
「是被畫上去的。」周澤說道,「他如果真的這麼利害,也不會不願意和我正面交手,甚至,他完全可以吊打我了。」
「畫上去的?」
「對,畫上去的,這就像是一種更高級的催眠,蒙蔽了你的視覺、聽覺以及嗅覺等等感知,並且按照他的設計進行變化。」
周澤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之前自己的手臂上也出現了明顯的傷痕,現在卻根本看不出絲毫,但那種真實的畫面質感,在短時間內足以讓人下意識地就去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媽的,原來和咱是同行,江湖騙子的把戲。」
老道剎那間恢復了男人的自信。
偉大領袖說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
「老闆,咱現在就去把他抓出來吧?」
周澤搖搖頭,指了指過道窗外,「天快亮了,他也已經躲起來了。」
其實,鬼魂的出現和天黑天明沒太大的關係,至少對於鬼來說,沒什麼本質上的影響,反而影響的是人。
白天的時候,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哪怕遇到什麼詭異的事情,普通人也能覺得有點膽氣,至少能有一些心理安慰。
而在夜裡時,發生什麼事情人就很容易被驚嚇到,從而給了鬼的可趁之機。
當然,那個鬼有點特殊,他擅長作畫,但再好的畫和畫質也需要一個環境的支撐和配合,白天不是他所喜歡的作畫背景,因為那會放大他畫中的破綻,而晚上他的畫能更具有寫實感。
「那我們接下來……去吃早餐?」
周澤走向了樓道另一頭,老道自然也就跟上了,隨後,老道看著周澤走入了一間貼著雜物間牌子的寢室。
寢室裡,除了一堆雜物以外,還有一雙黑色的皮鞋。
周澤坐在木板上,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老闆?」
周澤抬起手,示意老道這個時候安靜一點。
老道點點頭,在對面床鋪上坐了下來,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倒是不用擔心,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了,吃過的苦頭皮外傷也多不勝數,這一點,小兒科。
大概過了一刻鐘後,周澤彎腰在床鋪下面開始搜找起來。
老道也跟著一起彎腰在下面鼓搗著,他不知道老闆要找什麼,但是沒關係,找就對了!
畢竟大部分老闆看到的不是你的進度,而是你的態度。
床下面都是一些雜物,拉出來之後,下面倒是空蕩蕩的,畢竟這間寢室也沒人居住了。
周澤打開了衣櫃,八個櫃子全都打開了,裡面除了一層薄灰以外,沒其他的東西了。
老道撓了撓頭,乾脆爬到了上鋪,上鋪牆壁位置,貼著不少海報,都是球星,c羅、拉莫斯之類的。
周澤也來到了上鋪,他覺得這裡應該有東西,否則王寶鋼的亡魂不可能一直在這裡逗留,而且自己在這個宿舍裡還看見了其他詭異的情景。
不出意外的話,這間寢室,應該就是這一系列事件的關鍵點。
「老闆,你那裡的海報掛的是什麼畫,看起來怪怪的。」老道指著周澤那邊說道。
「畢加索的畫。」周澤回答道。
隨即,周澤像是發現了什麼,伸手在海報上摸了摸。
在老道的視角里,自家老闆居然伸手在摸畫中女人的胸口位置,老道當下直接道:
「老闆,回家摸鶯鶯的,這個畫裡的女人太醜……」
老道畫還沒說完,
只聽得「嘶啦」一聲,
這幅畫被周澤直接撕了下來,在畫和牆壁之間掉落下來了好幾張紙。
周澤沒功夫去搭理老道的渾話,直接撿起一張紙,這是一幅鋼筆畫,畫工很嚴謹,畫裡的是一個寢室,而這個寢室卻被一層特殊的液體所覆蓋填充。
可以當作是水,也可以當作是……血。
下一幅畫裡頭則是在陽台上,有一個只有半截身子的少年正在努力地往裡面爬,而且在寢室櫃子裡,伸出了兩條腿。
接下來是第三幅,畫中有個男子頭著地,用雙手穿著皮鞋倒立在瓷磚上。
三張畫,代表著三個畫面,而這三個畫面,周澤之前才剛見識過。
一個是在寢室裡,被血水所填充,一個是那個半截身子的男孩,另一個則是倒立走路的王寶鋼。
下面,還有三幅畫,總共是六張。
再撿起一幅畫,畫中則是一個骷髏,手裡拿著書,行走在同學師生之間,不出意外的話,畫的應該是孫秋。
接下來是第五幅,看到這幅畫中的場景時,周澤馬上扭過頭看向老道,老道這時候剛剛從對面上鋪下來爬到了周澤這邊的上鋪,似乎也是對周澤發現的東西很感興趣。
「畫的啥?看不清楚。」老道問道。
周澤把這張畫遞給了老道,老道一隻手抓著梯子另一隻手接過畫,然後整個人愣了一下,直接摔了下去,好在並不高,所以也沒摔出什麼事兒,但老道彷彿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畫落在了地上,畫中,一個身穿道袍的老者躺在那裡,身首異處,附近有一隻黑色貓,像是在啃噬著他的屍體。
周澤翻開了最後一幅,
有些意外的是,最後一幅畫裡頭的,並不是自己,而是那個小平頭,小平頭額頭上插著一根尖銳的物品,站得比比直直,因為小平頭臉上有兩顆痣,所以很好對應畫中人物的形象。
把畫都看完,周澤看了看下面失魂落魄的老道,忽然有種失落的感覺。
為什麼有老道的畫卻沒自己的畫?
嗯,
這種感覺就像是拍電影時預定的主角被一個邊緣龍套瘋狂搶戲了。
老道馬上又爬上來,把周澤手裡的其他畫也拿過來都看了一遍,然後有些戰戰兢兢地問周澤:
「老闆,畫裡都是假的,假的對吧?」
周澤下了床,在洗臉池那邊洗了洗手,道:「只有你和小平頭的那兩幅我沒見過,其餘的四幅畫,我都見過了。」
「怎麼可能捏,這又不是什麼瑪雅預言,貧道我還活著捏,那個小平頭宿管也還活著咧。」
「你是想說幾年前,這個寢室裡就有一個畫工不錯的中學生提前開始崇拜你了?」周澤反問道。
「這是鬼的障眼法,故弄玄虛,企圖擾亂我方軍心!」
周澤沒再說什麼,而是示意老道把那六張畫都收起來,隨後,周澤走到了陽台上面。
天快亮了,晨曦已經依稀可見,人們總是喜歡把晨曦當作希望的象徵,但有時候,它更像是黑暗來臨前的壓抑。
老道苦著臉,也走到了陽台邊上,拿出煙,給周澤遞了一根,自己也點了一根,然後歎了一口氣,道:
「老闆,這些都是假的吧?」
老道之前已經問過了這個問題。
「我不知道。」周澤搖搖頭,然後,周澤靠在陽台邊緣位置,繼續道:「你有沒有感覺自進入這個宿舍樓後,這裡的一切,都好潮濕。
而且還帶著一股子土腥味?」
「宿舍樓嘛,都這樣。」老道吐出一口煙圈。
周澤伸手揉了揉眉心,這時候,宿舍樓裡傳來了打鈴聲,意味著學生們該起床參加早自習了。
有些比較勤奮的學生在打鈴聲響起時就已經從底樓出口走了出去,他們穿著紅色的校服。
而四周其他樓裡的學生,則是穿著藍色的校服。
「校服顏色,不同。」
周澤指了指下面,他現在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原因很簡單,從自己進入這棟宿舍樓開始,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事情,讓周澤覺得完全沒有什麼頭緒。
「估計是初中生和高中生校服不同吧,這裡是初中宿舍樓,外面兩棟好像是高中的,這所中學是中學部和高中部都在一起。」
老道說著說著,又把那張畫拿出來看了看,越看越不是滋味,甚至,老道也在想,為什麼畫裡頭死得這麼慘的人不是周澤而是自己?
我啥時候有這麼高的存在感了?
「喏,你家的小平頭出來了。」
周澤伸手向下指了指,那個小平頭宿管老師走到了出口外面,手裡拿著電話像是在打電話。
「他們沒報警麼?」周澤問道。
「沒有吧?」老道疑惑道。
其實,對於周澤和老道來說,弄出點小麻煩不算什麼大事兒,燒點紙錢也就能應付過去了,關鍵是小平頭那幫宿管就算不報警也不至於什麼都沒當發生過一樣。
之前只顧著抓鬼,忽略了這一茬兒,但是現在清閒了下來,也就琢磨出了一些不對勁。
不,確切地說,是從走入這棟宿舍以來,就沒幾個地方是對勁了的。
「喏,他也還活著呢。」
老道指了指下面站著的小平頭。
這感覺,
真的是,
他好,
我也好。
「啪卡!」
樓頂上忽然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老道只覺得有一道風從自己臉側劃過,然後只聽得下面傳來了一陣嘈雜和尖叫聲。
站在下面的小平頭剛好被玻璃砸中,
那一截玻璃,
直接從他腦門位置上刺了進去,
比比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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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女孩和白鶯鶯
凌晨的書屋,顯得很是冷清,當然,這座書屋以其誇張的一百元最低消費的招牌也注定讓其很難熱鬧起來。
許清朗在樓上臥室裡敷面膜睡著美容覺,在告別了飯館生活脫離了油煙對自己皮膚的侵蝕後,他開始越加懂得去珍惜愛護自己的皮膚。
呵,男人,
就得學會對自己好一點,多愛自己一點。
白鶯鶯一個人坐在一樓吧檯那裡,用手游吃雞,玩兒得不亦樂乎。
書店的門在此時被推開,白鶯鶯抬起頭,看見一身紅衣服的小女孩站在門口,小女孩這身打扮,是真的喜慶,看起來也更顯憨態可愛。
打了個呵欠,白鶯鶯繼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機。
小女孩走到吧檯前面,她有點矮,夠不上去,也因此,她乾脆推開吧檯的小門,走了進來,就站在白鶯鶯的身後看著白鶯鶯玩遊戲。
等一局結束,白鶯鶯伸了伸懶腰,瞥了小女孩一眼,放下了手機,問道:
「幹嘛?」
小女孩抬起精緻的下顎,打量著白鶯鶯,同時搖搖頭,微笑道:
「你家夫人當初見到我,也不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你也知道是當初。」白鶯鶯聳聳肩,「現在你和我有什麼區別?」
大家都是狗,都被一個男人拴住了脖子,
幹嘛五十步笑百步?
小女孩在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來,這讓她有了一些特殊的滿足感,她對自己的身高一直很敏感,不喜歡站在下面仰望著比自己高的人。
「你能和我比?」
小女孩反問道。
「嘿,我還會嚶嚶嚶呢,你會啥?
嚶嚶嚶……」
小女孩微微皺眉,這話,她不知道該怎麼去接。
好歹是一頭兩百年份的殭屍,
居然真的可以毫無違和感地「嚶嚶嚶」伺候那個男人
。
「你來做什麼?」白鶯鶯問道,「難道你媽大半夜的又去做頭髮了,把你扔書店?」
小女孩從自己口袋裡取出一個信封袋,丟在了吧檯上,「他讓我調查的東西,都在裡頭了,那個日本神父的位置,也確定了。」
「你幹嘛不直接給他打電話。」白鶯鶯側了側頭問道:「哦,我懂了,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親自送過來更有誠意,還能在他面前刷一波好感?」
緊接著,白鶯鶯臉上露出了一抹危機感:
「你要……和我,爭寵?」
「啪!」
小女孩一巴掌拍在了吧檯上,
呵斥白鶯鶯道:
「別把我想得和你一樣!」
白鶯鶯撇撇嘴,嘀咕道:「小屁孩就喜歡要什麼面子。」
小女孩克制住自己想要和白鶯鶯動手的衝動,開口道:「我打不通他的手機,聯繫不上他,以為他在書店裡,發現居然不在。」
「他有事兒出去了。」白鶯鶯說道。
「他還真忙。」
「快轉正了。」白鶯鶯笑道,可以想見,她是真心替周澤感到高興。
「他轉正你高興做什麼?」小女孩最是看不慣白鶯鶯這種被人奴役控制著卻還甘之如飴的「醜陋嘴臉」。
因為她不想變得和眼前這頭蠢殭屍一樣。
「怎麼,他是我老闆,他混得越好我不也與有榮焉麼?再說了,他早點轉正早點往上陞官,你不也能早點自由麼?」
「他混得好不好還真的和你沒什麼關係,你還是想一想下一個寒衣節怎麼過吧!」
小女孩實在是對白鶯鶯這種傻白甜模式看不下去了,
一切虛偽的美好小清新,
都必須拿一根銀針,
戳戳戳!
小女孩和白夫人是認識的,因為白夫人的特殊性,所以小女孩沒對她出手,雙方井水不犯河水。
你修你的功德,我做我的業績,彼此相安。
但是,白夫人到底是怎樣子的一個人,小女孩是清楚的,她甚至能夠猜到白夫人功德圓滿下地獄前將自己的屍體交給周澤的目的是什麼。
「怎麼過?我當然有設計啊。」
說著,
白鶯鶯打開了電腦,點開了一個文件夾,道:
「我設計了很久呢,還設計了好多款。」
小女孩看見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張張竹床,有鴛鴦蝴蝶款式的竹床,有小舟竹床,有公主床,上面還有著各式各樣的掛飾。
小女孩震驚了,
她,
早就知道了?
「這些竹床做出來價格都不便宜呢,但好在我陪葬品還夠,到時候賣兩件東西也能打造出來了,你說,躺在這上面被火燒,是不是也很唯美?」
小女孩伸手摀住自己的臉,她不知道該怎麼和這頭殭屍說話了。
這不是傻,
這是腦殼有包啊!
「你知道有那一天,還在這裡給他當女傭?」小女孩最後只能這樣問了。
「我挺喜歡現在的生活啊。」白鶯鶯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挺好的。」
「你以為這樣子就能把他給打動?」小女孩反問道。
白鶯鶯沒回答。
「上次一頭屍魅都能給他漲那麼多的業績,一頭貨真價實的兩百年的殭屍,你知道值多少業績麼?」
白鶯鶯還是不說話。
「算了。」小女孩不想說了,看了看吧檯上自己剛丟上去的信封,問道:「他去哪裡了?」
「好像是去什麼學校了。」白鶯鶯說道,「還差最後一個鬼,老闆心裡著急呢。」
「學校?」小女孩側了側身子,沒當一回事兒,「我先走了,等他回來,你把信封交給他。」
「好。」
白鶯鶯點頭示意自己記住了。
小女孩下了椅子,準備離開,剛走到門口時,卻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書店角落裡正坐在那裡看書的少年。
少年手裡拿著一本書,看得很入迷,不時地笑出豬聲。
小女孩停下了腳步,
在進來時,
自己為什麼沒感應到在書店裡,還有一個鬼?
這隻鬼,
是自己看見的,
而不是自己所感應到的。
小女孩伸手,指了指那個少年,問白鶯鶯:「他是誰?」
「一個鬼,按照老闆的說法就是高級智障,自己走到書店來的,然後因為靈魂不全的原因,沒辦法收入地獄,就先留著了,等老闆那邊事情解決了,再把他送走。」
「靈魂不全?」
小女孩走向了那個正在看書的少年,少年根本就沒在意小女孩的靠近,完全沉浸在小說的世界裡。
「他叫什麼名字?」小女孩問道。
「孫秋,一個中學生。」
小女孩伸手,把書從對方手裡拿開。
孫秋一愣,有些不滿道:「小妹妹,你做什麼,別調皮。」
說著,孫秋又伸手去拿書。
然而,
在下一刻,
小女孩忽然伸出了自己的舌頭,一時間,舌頭像是一道皮鞭狠狠地抽在了孫秋的靈魂上。
「啪!」
孫秋被抽倒在了地上,不停地喊疼。
對於靈魂體來說,小女孩的舌功,絕對恐怖。
白鶯鶯見狀馬上走出吧檯,「喂,你幹什麼,這是老闆預留的業績。」
「業績?」小女孩有些莫名其妙,甚至有些好笑,指著倒在地上的孫秋道:「你們書店全是一幫傻子麼,
這哪裡是什麼靈魂,這哪裡是什麼鬼物!」
周澤進入鬼差圈子時間也不算短了,當然了,和小女孩是不能比了,她可是資深鬼差,經歷得自然更多。
「這不是鬼?」白鶯鶯愣住了,這不是鬼是什麼?
「所以,送不下去地獄也不是因為他靈魂不全,而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是鬼,當然不可能通過地獄之門送到下面去。」
小女孩走到孫秋面前,舌頭不停地鞭撻他,他不停地慘叫著。
「你看,靈魂只是虛弱,卻沒有散的現象,他根本就是一團虛幻的能量體,而不是靈魂體。」
小女孩說得很是篤定。
「他不是鬼,但他特意來書店…………」白鶯鶯馬上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變。
一個不是鬼的傢伙卻來到了書店,還講了一個鬼故事?
然後老闆還帶著老道去學校了?
「通城,最近是又來了什麼人麼?」小女孩問道。
「蓉城的那位來過。」
小女孩聞言,臉上露出了難以掩飾的驚恐之色,但馬上壓制了下去,又道:「還有呢?」
白鶯鶯思索著,然後她忽然想到了那天那個說自己是從三鄉村走出來的小女孩,然後那個小女孩居然把自己給撂倒捆綁住了。
「好像還真有一個,很厲害,能一下子把我撂倒的那種。對了,你還沒說,這個東西到底是怎麼出來的?」
白鶯鶯指著孫秋問道。
「每個巡檢在進階判官之時,都會被陰司授予一支陰陽筆,可定乾坤,可辨是非,還有一本陰陽冊,陰陽冊內藏陰陽。
這個東西,應該是從陰陽冊內誕生出來的…………傀儡。」
說完,
小女孩忽然抬起頭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
一個小女孩,
叉著小蠻腰,
放聲大笑,
她似乎想要營造出一種豪邁的感覺出來,但實際上她這個動作要多逗比就有多逗比,中二可愛得無以復加。
「也就是說,老闆有危險?」白鶯鶯說道。
小女孩聳聳肩,然後看著白鶯鶯,道:「我們不是應該很開心麼?有人把他陰死,那我和你,都自由了。」
是的,
周澤如果被陰死了,
那麼小女孩就能解開那晚的城下之盟,恢復自由!
「你忘了老闆是什麼樣的人麼?」白鶯鶯忽然問道。
「什麼?」小女孩不知所以。
「如果老闆知道自己逃不過去,真的要死的話…………依照他的性格,他可能會覺得自己一個人死太孤單了,然後在臨死前的剎那,捏碎你的魂血,讓你陪他殉葬。」
「…………」小女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百四十四章 畫壁
小平頭就頭部插著玻璃片,像是戴上了一個頭飾,鮮血,開始慢慢地浸染下來。
他站了大概好幾秒,還搖搖晃晃地走了好幾步,然後,在周圍人的尖叫聲中,倒了下去。
周澤曾看過一些日軍戰犯士兵的回憶錄,裡面曾有人寫過砍了人頭之後無頭的屍體似乎還會抽搐,包括掉在地上的腦袋眼睛還能再動幾下。
或許是死亡來得太突然,也太乾脆,不光是當事人沒來得及反應,連當事人的身體,似乎也沒能來得及做出及時反應。
宿舍樓下,已經亂糟糟地成了一團。
周澤雙手扶在欄杆上,歎了口氣,然後看了看老道。
「老闆…………」
「唉,你看吧,好好的一個人,被你給硬生生地奶死了。」
「…………」老道。
老道很委屈,他也不想啊,他真心希望小平頭能長命百歲一晚上來十八次身體倍兒棒的那種。
但他死了,
就這樣突兀地死了,
那麼,
六張畫,只剩下一幅了。
有部很有名的系列電影,叫《死神來了》,老道現在覺得自己成了裡面的角色,明明擺擺地告訴你,你要死了,還告訴你會以何種的方式去死。
真的,還不如突如其來地給你一下子,讓你死得乾乾脆脆沒有痛苦。
老道這個時候還真有些羨慕那個小平頭,不知不覺地一個意外就走了,現在他還得承受這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的折磨。
簡直就是……生不如死。
再看看一邊的老闆,他居然還在抽煙。
「下去看看吧。」
周澤說完率先走出了寢室,老道這個時候自然不敢離開周澤,反正他已經打定主意了,哪怕周澤上廁所他也會在旁邊死死地跟著。
宿舍樓一樓大門口,一群學生圍繞著小平頭的屍體,還有幾位宿管老師在裡面維持著秩序。
這種感覺,很怪異,因為這個時候應該打120和110才對,事實上他們也打了,該做的也都做了,但是,似乎光天化日死了一個人這種大事件僅僅是驚動了這個學校的一隅。
前面的學生,該去學校的去學校,該去食堂吃早餐的吃早餐,彷彿根本就沒在意這件事一樣。
周澤抖了抖煙灰,抬頭看了看這棟宿舍樓。
老道在旁邊戰戰兢兢,偷偷瞅一眼小平頭的屍體然後馬上挪開視線,一想到自己馬上要步後塵,老道內心就覺得萬分煎熬。
周澤在台階上坐了下來,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繼續看著四周的一切。
「老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老道建議道。
他不想再待在這裡了,他想回到書店去,至少書店能夠給他一些安全感。
周澤搖搖頭,「走不了。」
不是回答「不走」,而是回答「走不了」。
老道愣了一下,他隱隱察覺到了些許不對。
周澤轉身,又走入了寢室,直接在宿管老師的辦公室裡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拿了他們的茶葉泡了一杯茶。
老道站在旁邊,像是一隻小鵪鶉。
他不知道周澤在打算做什麼,但似乎自家老闆好像掌握到了什麼信息,雖然不知道他是在裝鎮定還是真的鎮定,但至少看起來讓自己心裡多了一些期待。
學生們都去上學了,宿舍樓裡也變得冷清了許多。
宿管老師們也沒回來,一個都沒回辦公室,可能,是在忙小平頭屍體的事情吧。
警察,沒來。
救護車,也沒來。
坐了大概半個小時的時間,喝了兩杯茶,周澤走出了辦公室。
樓道口每個宿舍的門口,都擺放著一排熱水瓶,學生們在早上離開寢室上學前將自己的熱水瓶取出來放在外面,然後會有專門的阿姨拿著塑料管子來給這些熱水瓶加開水。
這些開水因為是經過塑料管子,所以裡面難免有著一些塑料味兒,學生們基本不飲用,只是拿來洗衣服或者泡腳。
這個時候,正好有一個阿姨拿著塑料水槍過來準備放水,她從走廊的那一端慢慢地走向了這一邊。
周澤站在那裡沒動,老道站在周澤身邊,而那位阿姨彷彿根本就看不見周澤一樣,繼續往這裡走。
「老道,你有沒有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地方的怪事兒,也太多了一些。」周澤說道。
「昂。」
「先是孫秋死了卻依照著慣性繼續活著,哪怕身上出現了屍斑也沒人發現。然後就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意外,一個接著一個的詭異畫面。
這棟宿舍樓難不成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極煞之地,所以才能誕生這麼多的鬼魂異物?
那又為什麼之前沒什麼動靜,最近卻又直接爆發了呢?」
「額…………老闆,你到底是啥意思?」
周澤沉默了一會兒,想了想,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回去吧。」
「好。」
這個老道十萬個願意,不管自己會不會出現意外,死在這裡和死在書店裡,他更願意選擇後者。
二人一起走向了宿舍樓門口,外面小平頭的屍體已經被處理掉了。
周澤站在門口台階上,沒急著往下走,而是看著老道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當老道快走出宿舍樓範圍時,
周澤抬起頭,
他看見,
樓正在彎腰,
像是要塌了一樣。
老道卻渾然不覺,繼續走自己的。
「老道,別動。」周澤提醒道。
「啥?」
老道又往外走了一步,然後回過頭。
剎那間,自上面某個寢室窗戶位置,有血水噴湧而出,席捲向老道,這應該就是之前周澤所待過發現鋼筆畫的寢室,它應該在三樓的位置,但現在因為整棟樓的詭異彎曲,導致這個宿舍的窗戶位置正好對準著老道。
血水沖過來時,老道整個人被席捲了進去。
「…………」
這是老道最後來得及說的話語,
他整個人幾乎已經崩潰了,
你來多少個鬼那無所謂,鬼嘛,自己又不是沒見過。
但是這大樓都能像跳鋼管舞一樣彎曲起來,
誰見過?
甘霖娘,
不帶這麼玩兒的啊!
周澤轉過身,看向身後還在往熱水瓶裡注入開水的婦人。
只不過,婦人的這一瓶開水,像是永遠都注不滿似地,一直停留在那個熱水瓶上面,而且裡面還不斷地傳來水聲。
對於有生活經驗的人來說,給熱水瓶裡倒開水時,聲音會隨著水面地上升而變化,但這裡,卻一直沒有變化。
「喂,水瓶漏了。」
周澤指了指那個熱水瓶,提醒那個婦人。
婦人微微一愣,扭過頭,看向周澤,她的臉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馬蜂窩,像是長了無數個雞眼,一些地方還在不由自主地閉合和舒張著。
很噁心的畫面,
真的很噁心。
婦人手裡繼續抓著塑料水管,而宿舍樓外面的老道在血水之中不停地掙扎著。血水之中,隱約可見幾個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接近著他,而黑色身影手裡,拿著的是明晃晃的大刀。
周澤走過去,準備從婦人手中接過水管。
婦人臉上露出了森然的笑容,
水管直接扭曲了起來,纏繞向了周澤,之前的死物,現在彷彿變成了擁有生命的大蟒!
周澤十指指甲長出來,
他沒有去反抗這條大蟒,任憑對方將自己捆綁起來,甚至,周澤還能聽清楚自己身上骨節崩斷的脆響。
說真的,
有些悅耳。
遠處樓道口,半截身子的男孩又在開始往這邊爬,像是一條瘋狗一樣不停地蠕動著,嘴裡在嘶吼著什麼。
另一側,一身屍斑的孫秋也在向這邊走來,身形踉蹌,懵懵懂懂。
小平頭也出現了,他頭頂的玻璃還插在那裡,鮮血之流。
甚至連周澤滅掉的皮鞋,也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不停地「滴答滴答」作響。
「圖窮匕見了麼,因為你們知道,我看清楚了?」
周澤喃喃自語。
遠處,
老道已經沉入了血水之中,只剩下鼻息位置還偶爾有氣泡冒出,顯然,他支撐不下去了。
那些黑色的身影似乎即將接近他,而在血水之中,有一道嬌小的身影,不是人,像是一隻貓,在等待著自己的晚餐。
周澤的指甲,沒掃向四周,
而是帶著一種果敢和毅然,直接刺入自己的胸口,同時攪拌了一圈。
「嘶…………」
疼痛感,是如此的清晰,周澤身體甚至因此而開始痙攣起來。
但也就在此時,四周的畫面開始飛速地後退,婦人倒退,小平頭宿管倒退,半截身子的少年倒退,皮鞋開始倒退,就連彎曲的宿舍樓也開始恢復正常。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恢復正常。
在這一切飛速倒退的途中,
周澤好像看見了一個女孩,正站在樓道深處看著自己,那個女孩的模樣,有些熟悉。
「啪!」
一聲脆響傳來,
書頁被合上的聲音。
「噗通…………呼呼呼………………咳咳…………」
老道趴在草坪上大口地呼吸同時也在劇烈地咳嗽著,雙手死死地掐著自己的脖子,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平復下來,然後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他看見周澤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本閉合著的筆記本。
之前發出的脆響,是周澤把筆記本合上時所發出的聲音。
周澤抬起頭,似乎覺得在自己胸口位置還猶有痛楚感。
「老闆……這是怎麼回事?」老道以為自己剛剛要死了,但怎麼又一下子峰迴路轉了?
「你可以仔細想想,我們是怎麼進來的。」周澤慢慢地說道。
「我們開車來的,我騙過了校門口的保安開進來了,然後我們下了車,走到了生活區,找到了b座,然後我們偷偷進去了,看見了孫秋,之後還和宿管打了一架…………」
「你再仔細想想。」周澤提醒道。
「仔細想想?」老道撓了撓頭,然後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我……我……我們是開車進來的沒錯,但我們剛下車,好像看見了一隻黑貓,那只黑貓在草坪裡盯著我們看,我還說我們抓回去當寵物養。
然後我們走到草坪那裡,發現黑貓不見了,但在地上有一個筆記本,老闆你把筆記本拿了起來,我還問你上面寫的還是畫的什麼…………然後……然後我們就…………」
周澤看了看自己手中有些破舊的筆記本,
他不敢再翻開其中任何一頁。
「老闆,那個宿舍樓呢?」老道環視四周,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麼。
「你看看附近的其他宿舍樓,上面怎麼標注的。」
「1棟2棟3棟…………」老道數著,然後他慢慢地不數了,這裡是按照阿拉伯數字命名區別各個宿舍樓的,根本就沒有以英文字母命名的方式!
「老闆……那b座,b座在哪裡?」
周澤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筆記本,
「b座,
在這裡頭,
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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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狗血和俗套
天快亮了,這意味著周澤和老道其實是在這個草坪這邊,站著不動且維繫了這種動作很久很久。
也幸虧是這個時候宿舍樓這邊基本沒什麼人走動,也就沒誰注意到這裡還有倆人傻乎乎地挺在那裡。
否則如果出現什麼意外的畫,根本就沒辦法顧及,就像是鐵拐李之所以附身死去乞丐身上也是因為神遊出去時自己的肉身遭遇了意外。
老道坐進了車裡,取出車裡的跌打酒,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這個時候,他已經有些凌亂了,之前的虛幻和現在的真實,兩種真假難分的感覺不停地襲擾著他,他都不知道自己哪裡是真的酸哪裡是假的疼。
就像是一個人游完泳剛剛上岸時,總覺得有些不適應重力一樣。
周澤也坐進了副駕駛位置,在他面前,放著那個筆記本。
筆記本封皮是藍色的,很低調,也很普通。
「老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看個筆記本,怎麼就能變成那樣?」
老道對這個一直很好奇,之前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和老闆進入學校後的一段記憶被抹去了,然後直接進入了b座。
而事實上,
b座是不存在的,
裡面的宿管老師也是不存在的,半截身子的男孩,倒立走路的趙寶剛,給熱水瓶加開水的阿姨等等,其實都是不存在的。
但那種雖然不存在卻極為真實的感覺,讓人下意識地「無縫銜接」的慣性,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聽說過《畫壁》麼?」周澤問道。
「電影,我看過。」老道回答過。
「是《聊齋誌異》裡的一則故事。」周澤把頭往靠椅上側了側,「差不多是一樣的事情吧,不過那個故事裡是人進入了壁畫的世界,而我們這次,則是進入了這個筆記本裡的世界。如果沒猜錯的話,筆記本裡應該都是一些鋼筆畫,我們在那棟宿舍樓裡所看見的一切,都被畫在這裡面。」
「這麼誇張的麼?」
「現在就只有一個問題了,那個孫秋,到底是什麼鬼。」
周澤這個時候如果還沒意識到孫秋的問題,那也就真的白混了。
從那個傢伙進入書店講述故事再到自己和老道進入平潮中學被一隻黑貓引導著找到這個筆記本,整件事情,其實都是環環相扣。
有人在背後引導和操控,似乎就在等待著這一切的促成。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正常的人,都不願意做別人的提線木偶。
而自己在「閉合」筆記本時所看見的樓道深處的女孩情景,讓他又想到了三鄉村的那個小女孩,她嬌憨,她很餓,她也很乖。
白鶯鶯都被對方直接撂倒,玩起了捆綁。
之前周澤還以為對方是哪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高人,做好事不留名,但誰知道,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單純。
宿舍樓裡找到的那六張鋼筆畫,用意是什麼,其實周澤可以猜到一些,尤其是關於老道的那一幅。
畫,就像是電影一樣,都是假的,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存在,畫裡的畫面和人物,自然也可以無拘無束。
比如宿舍樓可以彎曲,比如裡面出現的一個又一個的鬼,可以不講任何的條理緣由,但假的畢竟是假的,該如何真起來?
讓一個活人,在裡面死了,在假的世界裡,讓真實的活人死亡,以點帶面,可以讓原本假的東西,具備了影響現實的能力。
就像是一些融資騙局,它們的噱頭和一切的宣傳,基本都是假的,但它們能夠在現實裡吸引融資,詐騙海量的金錢,到最後,它到底是真是假,也就不重要了,它已經成功地在現實裡攪風攪雨。
而因為自己本就是一個「死人」,不算活人,所以那幅畫的主角,變成了老道。
周澤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老實說,這件事有點沒頭沒尾,而且,被人盯著和算計的滋味,不好受。
「喵!」
一聲貓叫傳來,坐在駕駛室裡正在擦藥酒的老道身子猛地一愣,迅速地看向窗外,在不遠處的天橋上,有一隻黑貓蹲伏在那裡,目光宛若藍寶石,看著這邊。
「娘咧,這隻貓又跑出來咧。」
老道對貓這種東西比較敏感,他現在回憶起來,當初自己之所以提議抓那只黑貓,也是因為他上任老闆身邊有一隻白貓,覺得周澤身邊如果帶一隻黑貓的話,可以有效地提升起b格。
周澤下了車,看向那邊,手裡還是拿著那個筆記本,本子的反面,有一個貼畫,是一隻黑貓的頭像。
黑貓距離周澤有將近百米遠,它舔著自己的爪子,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在剛才,它真的就只差一點點就能夠拿老道開葷了。
周澤沒跑過去抓貓,也懶得去陪它玩什麼躲貓貓的遊戲,他拿出了打火機,點出火苗,然後把筆記本下端湊上去。
去你媽的算計,
老子大不了一把火燒了!
黑貓一下子愣住了,它似乎沒料到周澤會有這種反應,當下身子繃緊,然後直接飛躍了過來,黑色的身影在水泥路上幾乎是飛了起來,撲向了周澤。
果然,
這只黑貓就類似於這個筆記本的器靈麼?
「嗡!」
周澤左手指甲長出,對著撲向自己的黑貓直接抓了過去。
「噗!」
黑貓被周澤直接抽飛,落在了地上,身體開始變得虛幻起來,顯得很是難受,它比周澤預料之中要弱得太多太多。
「喂,你真的要燒了它麼?」
一道女孩的聲音自周澤身後傳來,周澤轉過身,看見一個小女孩正坐在自己車頂上,雙腳搖晃著,像是在看戲一樣。
她就是在看戲,從頭到尾,一直在看著。
老道把頭從車裡伸出來,還沒來得及把頭向上看,一隻腳直接踩中了他。
「啊,疼!」
老道疼得把頭又縮了回去。
實在是老道自己作死了,人家女孩坐在車上雙腳搖擺著,你頭伸出來向上看不就都走光了麼?
「你到底是誰?」周澤問道。
「我只是路過的,而且,我馬上就要離開通城了,我只是想提醒你,這個筆記本比你想像中要寶貴得多,它現在只不過是被污染了,陰差陽錯之下被一個會畫畫的學生撿到,然後在上面畫了這麼多關於宿舍裡的鬼故事。
再加上受到這個學校學生怨念和負面情緒的浸染,它才會變成那個樣子。
但它的功能,其實比這個高多了,作用絕對不僅僅局限於vr眼鏡。」
「我憑什麼相信你?」周澤問道。
小女孩跳下了車,走到了周澤面前。
似笑非笑,
眼眸裡,宛若星辰,和之前走到自己書店裡時的那個憨傻三鄉村小姑娘簡直判若兩人。
「嘿嘿,真好玩,你這個樣子,真的很好玩。」
小女孩伸手,想要觸摸到周澤的臉。
周澤眼睛微微瞇了一下,但沒有反抗,也沒有拒絕。
她的手掌,很冰,也很涼,老實說,不是很舒服。
小女孩摸著摸著,抬起頭,長舒一口氣,「你知道麼,這是一件判官的法器,是一個跌落品相的陰陽冊。」
周澤搖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他還是個臨時工,
等轉正後才算是正牌鬼差,然後還得慢慢熬到捕頭,之後是巡檢,再之後才是判官。
可以說,現在「判官」這個級別,對於周澤來說,太過於遙遠。
「沒有我隔絕了這個冊子的影響,只讓它局限在一個宿舍樓裡,你說,你得要花多長時間才能意識到,你看的,其實是一幅畫?你所在的地方,其實都是假的?」
小女孩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要走了,上次那枚戒指和這次的筆記本,算是我給你留下的禮物,你好好保管它們,以後,應該會用得著的。」
小女孩伸手,向前一抓,那只剛剛被周澤抽飛的黑貓化作了一道黑光飛入了女孩的掌心之中,然後小女孩將其送入到了筆記本內。
與此同時,書屋裡那個一直在看書的孫秋,身形瞬間消失,之前他拿著的那本書,落在了地上。
「收好它,這個東西,現在雖然破損得厲害,但還是有點用的,等以後,你甚至可以往裡面抓點鬼進去。
比如艷·鬼什麼的,然後你想的時候可以進去看看,體驗感上,絕對完爆現在的vr成人技術。」
小女孩收回手,又仔細看了一遍周澤,
「我要下去了,下次再上來,難了,你也可以盡量低調一點,當然,也沒必要委屈了自己,算了,反正你上輩子過了之後,似乎也習慣了。」
「你認識我?」周澤問道。
「嗯哼,你現在還以為上輩子的你,就是真正的你麼?」小女孩反問道。
「如果你想跟我說前世什麼的話,就太俗套和狗血了。」周澤說道。
「那我再和你說一個更狗血的故事吧,我確實是認識上輩子的你。」小女孩眨了眨眼,看著周澤,
「然後,你把我給強了。」
「…………」周澤。
「怎麼樣,狗血吧?」
周澤點點頭。
「你當時,也這麼小?」周澤問道。
他想知道,自己上輩子,有沒有這麼禽獸。
小女孩笑彎了腰,
然後開始慢慢地長大,
一層薄薄地黑霧將她給籠罩,
讓人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她確實變成了一個成年女人的模樣。
周澤心理舒服了一些,
還好,
沒那麼禽獸。
然而,
周澤看不見的是,黑霧之中女人的臉,卻是一張褶皺到令人心寒的老嫗的臉。
老嫗身穿著暗金色的袍子,頭戴霞冠,數之不盡的雍容,只是那張臉,確實和她的身形和氣質極為不般配,像是一件極為完美的藝術品,被硬生生地毀了和扭曲了一樣。
「我等你,我會慢慢地等著你,等著你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等到你回到陰司受封的那一天,等你能夠記起來一些自己上輩子的事兒。」
「別這樣,你這樣會讓我覺得自己走錯片場了,我們不是在拍《仙劍奇俠傳》。」
「到時候,我再把你虐殺了,親自將你投入畜生道,才有復仇的快感。
你成長得實在是太慢了,慢得我根本看不下去了,只能出現給你幾件好東西,讓你快點肥起來。」
「…………」周澤。
忽然覺得,還不如乾脆真的走錯了片場也比現在好。
「呵呵呵…………」
女人的身形和四周的黑霧在剎那間消散,沒入了地下。
她走了,
走得很乾脆。
車門被打開,臉上有一道清晰腳印的老道揉著自己的臉走了出來,
對著女人消失的位置,不滿地哼了一聲:
「呵,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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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體貼的老板
回去的路上,是周澤開車,老道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適合開車了。
“老板,那個女人真的是你上輩子的孽債?”
“你聽到了什麼?”周澤問道。
“額,放心吧,老板,我會給您保守秘密的!”老道馬上拍了拍自己乾瘦的胸脯。
“死人,最會保守秘密。”
“…………”老道。
“吱呀…………”
車子一個急剎,停了下來。
老道悚然一驚,
臥槽,
真的要殺人滅口?
周澤習慣性地伸手去摸煙,卻發現自己煙抽沒了,看向老道,想向他要煙,結果發現老道雙手抓著他自己的膝蓋,在那裡瑟瑟發抖。
真的被嚇到了?
周澤伸手在老道肩膀上拍了一下,
“喂。”
“啊!”
老道叫了一聲,看著周澤。
周澤有些好笑,自己平時的形象就這麼不佳麼,真的能讓老道覺得自己會殺人滅口?
“拿根煙。”
“哦,好。”
老道馬上取出煙,遞給了周澤,然後親自幫周澤點火,小心謹慎地像是古代的侍女,只是這侍女,未免太老了一些。
“老板,您停車想做啥?”
“別裝了,演戲很好玩麼?”
“額…………”
老道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伺候你這薄情寡義的B容易麼我!
老道有時候都不能理解自己,好好的瀟灑日子不過,為什麼總要跟鬼老板打交道,但想想又釋然了,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或許,
這就是男人吧。
不吃飽了撐了尋找一些刺激和挑戰,生活得有多無聊?
況且,現在的這種生活可是以前的自己所接觸不到的,絕大部分普通人也接觸不到。
“老板,停下來做什麼?”老道這才問道。
“吃早餐。”
周澤說完,推開了車門,下了車。
吃早餐?
老板你帶汁水了沒有?我沒帶啊。
前面有一排早餐攤,有攤煎餅的,有下面條的,也有賣包子油條的,這裡算是一個交通小路口,來往的車輛不少,不少人開車到這裡停車下來吃點東西。
周澤走到了一賣肉湯的攤販前面,攤主是一個中年男子。
“兩碗牛肉湯。”周澤說道。
“好嘞,放辣子麼?”
“放。”
“行。”
攤主先拿出兩個碗,往裡面依次放蔥花和香菜,再放了一些牛肉;
之後從一直用煤爐燒著的湯鍋裡盛出一杓湯倒進去,再把碗裡的湯再倒回去,緊接著再在碗裡面放各個調味品,最後再盛滿了湯,幫周澤把兩個碗放在了一側的小桌上。
周澤拿著辣椒給自己碗裡面多放了一些,又要了兩個餅,坐了下來。
老道這個時候也來了,他坐在周澤旁邊,搓了搓手,有些拘束,也有些受寵若驚,媽的,老板頭一遭請客啊!
這個鐵公雞居然請客了!
我該不該哭一下烘托一下氛圍?
老道不停地做著作死的心理活動,然後看見周澤在旁邊慢條斯理地把面餅撕成一塊一塊地放入湯碗裡浸泡。
老道也有樣學樣,老道這輩子走南闖北去過的待過的地方多了去了,對這種早餐吃食當然不會陌生,老板招呼客人的語氣能一下子聽出來是河南人。
而很多河南人的早晨,其實是從一碗湯開始的。
不過,老道沒喝,也沒動,就這麼默默地看著周澤。
周澤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道:“怎麼了,吃不慣?”
“不不不,吃得慣吃得慣。”
老道應付著,敷衍著。
這湯,
絕對有問題啊!
忽然停車,下來吃早餐就很有問題了,居然還一本正經地撕面餅,做得這麼正式的樣子。
老道側過頭,又打量了幾眼那個老板,
這個老板是個鬼?
那這湯,絕對不乾淨!
老道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一切,MMP,老板又使壞,就像是之前在宿舍樓裡叫我先走一樣,然後自己在旁邊看著,看著宿舍樓彎曲下來。
這次肯定又是在那我開涮!
等著我喝這個湯,然後出洋相!
“有點燙,我等等喝。”老道解釋道。
周澤點點頭,繼續撕手中的面餅。
老道其實也有點餓了,他又看了幾眼那個老板,起身,道:“老板,這麼點兒不夠,我去對面買倆饅頭回來。”
說著,老道跑到小馬路對面買回來幾個白面饅頭,重新坐下,拿起一個饅頭直接啃了起來,吃得很香。
媽的,
自己買的東西吃得就是放心,就是香!
還有賣饅頭的那個大妹子胸前的饅頭也好大。
老道吃著吃著,又遞出一個饅頭給了周澤。
周澤接過了饅頭,放在了湯碗旁邊,然後看著老道的眼神,似笑非笑。
咦,
為什麼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老道心下又開始打起了嘀咕,
不是吧,
我不跳你設下的圈套,不喝這湯,你不舒服?
你怎麼能這樣!
那我是不是應該喝一點?
老道一邊咀嚼著饅頭一邊想著,實在是伴君如伴虎,這些鬼大佬一個都不好惹。
只是,自己面前這碗看起來香噴噴的湯,鬼知道裡面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如果是什麼蜈蚣燒烤或者是烤老鼠之類的,倒也不是不能吃,但完全不知道是啥玩意兒這種未知空恐懼實在是太可怕了。
“老板,吃啊,這饅頭真的好好吃。”老道打了個哈哈。
周澤拿起剛剛放在桌上的饅頭,道:“桌子不乾淨,饅頭髒了。”
“那這個我吃,我不講究,別浪費了。”
老道從周澤手裡接過饅頭,又啃了起來,反正這肉湯,他不打算喝!
大不了再找個借口,說自己饅頭吃飽了,喝不下了。
周澤看著老道,搖搖頭。
嘿,
失望了吧?
沒得逞吧?
我聰明吧?
你無奈了吧?
老道心裡美滋滋。
然後,老道看見周澤低下頭,端起湯碗,喝了一口湯,然後拿著筷子,夾出一塊肉,送進嘴裡咀嚼著。
可以看出來,哪怕放了很多辣椒味道很重,但周澤吃起來依舊很艱難,吞咽得也很痛苦,這倒是符合周澤一貫以來的進餐模式。
只是,讓老道有些詫異的是,老板居然喝湯了?
難不成是自己想多了?
這湯沒問題?
老道可不認為周澤會為了引自己上當然後犧牲了他自己。
是我草木皆兵了?
老道看著周澤繼續無比痛苦地喝湯吃麵餅,終於確認了,這湯沒問題,是自己給自己加戲了!
當下,老道也馬上低下頭喝了一口湯,
嗯,很正宗,滋味很棒,美滴很美滴很。
媽的,剛差點啃饅頭被噎著了。
老道放開了吃,吃得不亦樂乎,哪怕是在河南的城市裡,找一家滋味正宗的湯館也不容易,在通城喝到正宗滋味的尤其還是在路邊上喝的,就更值得珍惜了。
就著湯,老道把饅頭和面餅都吃完了,中途還加了一次湯,嗯,加湯不收錢的,地道。
周澤吃了三分之一,吃不動了,放下了筷子,在旁邊坐著。
老道吃完後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覺得有些意猶未盡,自己居然沒吃飽麼?
想著要不要再來一碗時,周澤作勢拿錢包,
老道心領神會馬上起身把帳給結了,這點兒眼力勁兒還是有的。
站起身,老道先一步從桌上拿了車鑰匙,道:“老板,回去我開車吧,你也累了。”
周澤搖搖頭,“你也不容易,我來吧。”
老板變了,
真的變了!
不光請手下人吃早餐喝湯,還懂得體貼下屬了!
老道猶豫著要不要抹點眼淚順勢表表中心把氛圍再推上去一些時,周澤走向了馬路那邊,老道自然跟著一起,然後,老道看見周澤在自己剛剛買饅頭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嘿嘿,
我就說這家攤位老板娘饅頭很大吧,老板你這個假正經,鶯鶯的也不小,你想看不是隨時可以看麼。
呵,男人,
家花永遠沒有野花香。
老道在旁邊瘋狂地心理活動,他覺得似乎是和上輩子的那個誰誰接觸過之後,老板像是變了,變得接地氣了。
“老板,要什麼餡兒的饅頭?還是白面兒的?”老板娘很熱情地問道。
周澤搖搖頭,伸手指了指老板娘。
艸,禽獸,我們就看看,你居然還調戲上了,你是想買老板娘的饅頭麼?
老道在旁邊興奮地看著老板撩妹,
咦,不是聽說老板石更不起來麼?
“老板,你要啥?”老板娘問道。
“你,跟我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周澤說道。
老道愣住了,
擦,
老道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是吧?
不會吧?
不至於吧?
不可能的吧?
老板娘抿了抿嘴唇,聲音忽然變得低沉了一些,道:“我病死得早,婆娘一個人拉扯仨孩子, 一天上兩份班,還要出來賣早點,太辛苦了。
所以才想著,早上附身在她身上,讓她多歇息一會兒。”
聲音還是女人的聲音,但明顯換成了另一個人的腔調,應該是丈夫的。
“大家都可憐,你也就別賣可憐了,你附身在你老婆身上,很損你老婆陽壽的。”
說著,周澤打開了蒸屜,從裡面取出一個饅頭,大拇指指甲輕輕地掐了進去,
“況且,賣這種饅頭騙陽間的錢,就算給你孩子教學費,就不怕損他們的陰德麼?”
周澤手中的饅頭慢慢地開始發生變化,
變成了一個紙糊的饅頭狀的東西,裡面的餡兒其實是亂糟糟的一團漿糊,而且都發黑了。
一邊的老道,直接開吐: “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47章 恐怖的輪回
老道在旁邊吐得昏天黑地,剛剛吃的東西全都還回來了,很是淒慘,地上一灘紅的白的黃的,五顏六色,像是開了一個醬料鋪。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老道心裡那個悔,那個恨啊,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霉?千般小心萬般謹慎,以為自己跳開了一個坑,但是沒料到的是自己居然又傻乎乎地放飛自我地跳進了一個更大的深坑,
一邊跳還一邊喊著: 好虛浮啊!
“離開她的身體,跟我走。”
周澤催促道,就差他一個了,把他送回地獄,自己也就能轉正了。
或許,這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吧,自己在學校那邊忙活了好一圈,連所謂的上輩子孽債都跑出來了,結果一個貨真價實的鬼都沒抓到,然後回來的路上發現了他(她)。
婦人垂頭喪氣,像是認命了一樣,但她還是開口道:
“我想再陪她一會兒,她也是願意的,我們每晚做夢時,還能夠見面,我還能看看我那三個孩子。”
周澤無動於衷,每個死人,都對陽間有著屬於自己的留戀,這是任何一種智慧生命的特性,總有一種求生的本能地促使著他抓住身邊任何一個機會進行停留。甚至,包括周澤自己也是一樣,但理解歸理解,規矩卻是規矩。
況且,這個丈夫的亡魂一直留在婦人身上,這個婦人身體很快就會吃不消出現問題,到頭來,只能算是害人害己。 “砰!”
婦人忽然把面前的攤位推開,蒸籠全都倒下周澤這邊,而後她直接轉身開始逃跑,她要逃,她不想被抓走。
周澤推開面前的蒸籠,指尖指甲對著前面輕輕一抓,一道普通人無法看見的黑霧釋放出去,直接纏繞住了婦人。婦人發出了一聲悶哼,栽倒在地。
周澤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婦人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放在了婦人的額頭位置,緊接著,一縷黑色的亡魂被周澤抓了出來。這是一張男子的臉,男子不停地掙扎和憤怒地咆哮,帶著濃鬱地不甘和歇斯底裡。
“她是願意的,她願意和我繼續在一起,她晚上夢裡和我說過,我們要一起撫養孩子,她願意的!”
男子在為自己爭辯著,然後怒瞪著周澤:
“她都願意,你憑什麼多管閑事!”
“我要業績。”
“…………”男子。
周澤實話實說,歸根究底,他需要業績,而且現在只差一個點了,自己也等了好幾天,只能拿你回去交差轉正。
男子愣了一下,周澤這種大大方方承認是為了利益的態度讓他無法反駁,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反駁再多爭論再多,也不會讓對方心軟。
“讓我回家再看看我那三個孩子。”
男子哀求道,
“這次,我保證不走,也不逃。”
“你沒有資格和我講條件,而且我也不是在做節目。”
“我家裡…………還有一個…………鬼!”
“那行吧,讓你走之前回家再看看也是應該的,法理之外也有人情,對吧?”
一旁剛剛吐完的老道聽到這話忽然又想吐了,
但他忍住了,
沒敢。
婦人醒了過來,但是有點昏昏沉沉的,老道攙扶著她一起回去,被鬼上身哪怕是自己的丈夫,對身體和精神的損害也是不小的。
按照男鬼的指引,周澤開始往他家裡走。
老道是個閑不住的主兒,雖然之前調侃過人家饅頭大,但他還不至於在這個時候借著這個機會吃人家豆腐,人家已經夠可憐的了,自己也不能做這種畜生事兒,所以他乾脆和男鬼嘮嗑:
“大兄弟,哪裡人啊?聽你媳婦兒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通城方言很好辨認,辨識度太高,因為它基本和普通話不在一個頻道上,而一些地方的方言有時候會因為和普通話語系太過相似,所以當地人說普通話時會不自覺地帶上方言味道。
“四川的。”男子回答道。
他這個時候也有些想通了,也有些釋然,關鍵是周澤的態度,著實和他以前看電視裡的那些慈悲為懷的道士和尚之流太過不同。
“那你是怎麼死的?”老道又問道。
“舒服死的。”
“怎麼舒服死的?”老道繼續追問。
“吸//毒…………過量。”
“額…………”老道頓時來了興致,像是一個好奇寶寶一樣地問道:“吸那玩意兒,到底啥感覺,是不是很爽?”
周澤瞥了老道一眼,老道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嗶嗶。
“呵呵,當然很舒服,舒服得讓你欲仙欲死。”男鬼回答道。
“舒服得變成鬼了,家底也敗光了?”周澤開始補刀。
上輩子作為一名醫生,周澤很清楚那東西對人體的危害到底有多可怕,尋常人只知道吸食那玩意兒會上癮,會敗光錢財,但實際上,那玩意兒對身體的很多損傷完全是不可逆的。
“對對對,看你這個樣子,活成什麼狗樣了,老婆這麼辛苦地拉扯孩子,你自己倒是爽死了。”
老道馬上領悟了周澤的談話精神開始進行附和。
“呵。”男子哼了一聲,“你們這邊的有錢人吸的那些玩意兒算個屁,天知道參雜了多少雜七雜八的玩意兒,我們那兒幾乎整個村子都做這個,在我們那兒買,純度又高又便宜。
還有,我靠這個是賺錢的,我是想給家裡賺錢的,去背一次回來,能賺十萬,抵得上在地裡頭苦乾十年,我拿這些賺的錢,還開過廠,辦過作坊,也買了大貨車跑運輸。”
“吹吧,你丫賺了這麼多錢怎麼現在老婆孩子這麼慘?”老道不信。
男鬼似乎和老道倔上了,直接道:“呵呵,騙你是王八蛋,老子以前也闊過,比你想象中闊得多。”
“賺了第一桶金後,還繼續去運麼?”周澤問道。
“運啊,幹嘛不運?開廠子開作坊跑運輸能有運這玩意兒來錢麼?一本萬利啊,誰還開個破廠子,三年都回不了本,做得實在是沒意思。”
“嘖嘖嘖。”老道砸吧砸吧嘴。
其實,這種人老道見識得多了。
這個男鬼以前估計也是一個貧困的農民,靠著運那玩意兒冒著風險賺了第一筆錢,然後翻身了,日子好過了,但這種食髓知味兒的滋味,確實讓人割舍不下,你讓他去辦廠做實業好好過日子,他也過不下去了,因為價值觀和金錢觀已經完全崩塌了。
這就類似很多的小姐或者賭徒一樣,對於小姐來說,她能輕輕松松的一個月賺好幾萬,對賭徒來說,下一個單子可能就大幾千上萬,金錢觀受到這種衝擊後再讓他們從良去工廠裡踏實上班一個月賺個三四千他們自己都覺得沒啥意思了。
然後,
人就廢了,
你想從頭再來好好過日子都難了。
為什麼那麼多人下定決心金盆洗手上岸後不久又下去了?
正常普通人節奏的日子,他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唄。
“那,你丫的既然你說那邊村子都在做這個,應該知道吸那玩意兒對身體有害吧,怎麼還吸?”老道有些不解地問道。
“全村人都吸,你就會覺得沒什麼了,環境不同。”男子有些悵然道,“就像是你爹你叔叔你哥哥你同事都在抽煙,哪怕吸煙有害健康就印在香煙盒子上,你也會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都在吸。”
老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隨即,老道又問道:“那你的錢呢?你死前把錢都吸完了?”
“我留了不少錢的。”男子說道,“我沒對不起我家裡,我沒對不起我老婆孩子。”
“呵呵。”老道笑笑。
這家人住在一個小區的……車庫房裡,底樓原本是人家的車庫,改裝一下也能當一個套一出租出去。
婦人被攙扶進了屋子,屋子裡還有三個孩子,都瞪著大眼睛看著周澤和老道以及他們的母親。
兩個男孩一個女孩,應該都是上小學的年紀,其中一個脖子上還系著紅領巾。
這三個孩子衣服都有些破舊,但臉上很乾淨,精神頭也不錯,雖然生活條件不怎麼好,但他們的母親應該把他們打理得很好。
但不管怎麼看,這個家都不像是男子所說的那樣,他死後留了很大一筆錢的樣子。
“喂,你不是賺了很多錢麼,怎麼老婆孩子都跑到通城來了,還住在這裡?”老道問道。
“她要帶孩子來這裡的,她不想留在原來的村子裡了。”男子回答道。
這個時候, 周澤開口道:“還有一個鬼呢,在哪裡?”
周老板對業績向來是多多益善,他真的沒什麼心思去情感專欄和慈善。
男鬼目光看向了裡面角落裡的一個簾子位置。
周澤走過去,
拉開了簾子,
簾子裡是一個小塑料澡盆,澡盆裡頭蹲著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子,在瑟瑟發抖,在其胸口位置,有一朵殷紅很是刺眼。
“他是我兒子,我死後,用我留在家裡的錢也吸上了,然後錢沒了,他也走我的老路,以販養吸。運氣不好,被抓到了,量太大,送到蓉城,斃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48章 生死簿!
“所以,你有沒有覺得,這是一種報應?”
周澤看了看男子,老實說,對這個人,乃至於對他的那個已經變成鬼卻也和他老子一樣,仍然都留在陽間的兒子,
周澤是一點都同情都沒有。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報應個啥,我才不信這是報應,老子自己運的毒,自己擔的風險,自己賺的錢,有什麼報應?”
“多少人,因為你販進來的毒,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他們固然是自己可惡,誤入歧途,但你,也脫不開一個原罪。”
周澤舉起手,地獄之門打開。
老實說,對這種人,哦不,是對這種鬼,沒什麼好說的了,也懶得再去說什麼了。
那個兒子亡魂被周澤強行拘過來,他還想掙扎,但根本逃脫不了周澤的掌控,被周澤直接送入了地獄之門內。
周澤沒急著去看自己的證件本,而是順手將這個丈夫的亡魂也抓起來,丈夫的亡魂似乎是認命了,沒掙扎,只是冷冷地看著周澤,帶著一種嘲諷。
“這個世界上做壞事的人多了去了,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真有報應的,有幾個?”
周澤沒反駁,抓住他,將其也送入地獄之門內。
一切,塵埃落定。
周澤打開了證件本,上面職位上的(臨時)兩個字已經消失了,變成了“鬼差”兩個字。
轉正了,
自己終於不再是朝不保夕的臨時工了。
此時的周澤,頗有一種十幾二十年前人們進入體制獲得了所謂鐵飯碗時的淳樸喜悅和自豪,感覺自己已經步入人生巔峰,成為了人上人。
翻開下一頁,出現了一段判詞:
本是人間行路客,來也茫茫去也茫茫;
奈何眼盲心亦盲,福也涼涼命也涼涼;
請君莫持橫財賈,家已蕩蕩親已蕩蕩;
三行判詞,概括的應該是丈夫亡魂的一生,至於那個被槍斃的鬼兒子,因為周澤先收的他,所以他算是讓周澤轉正的一個,而因為周澤是後收的鬼丈夫,所以轉正之後的第一個判詞,就是鬼丈夫的。
判詞的意思很簡單,本來對於這個男人來說,這一輩子,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可以平平凡凡地過一生,但他利欲熏心,把自己原本就不算深厚的福報全都折騰得乾乾淨淨,到最後不光是傾家蕩產連自己的孩子親人都受到了他的連累。
走出了這個車庫安置成的家,老道心裡有些沉重,這一屋子的娃娃,這個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逃離那個販d山村的女人。
唉,
可憐啊,
真的可憐。
老道抬起頭,看見周澤在自己面前伸著懶腰,心情很是不錯的樣子,絲毫沒有為這一家人的機遇糟心難過。
“終於轉正了。”
周澤低聲道,之前倒是不覺得,但這陣子一直卡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業績點上,真的有些煎熬人。
現在自己業績表又刷新了,是千分之三。
這意味著自己想要混到做捕頭的資格,撇開再找幾個類似小蘿莉那樣子的鬼差奉自己為捕頭以外,光是業績上,自己都要走好長的一段路。
“老板,那一家子,真可憐啊。”
走出了小區後,老道忍不住開口道。
“可憐什麼?”
“那個女人和那仨小孩,他們以後的日子艱難了。”
“你可憐什麼做什麼,人家靠犯罪發達吃香的喝辣的時,也沒想著請你一份美團外賣。”
“額…………”老道覺得老板說得很有道理,但又像是很沒道理。
“他們家闊綽時,大兒子可以隨便吸d,幾個孩子也能穿新衣服用更貴的玩具上更好的學校,他婆娘也能穿金戴銀。
既然一起享福了,落難時也就得平攤,不就是這個道理麼?
拿販d賺來的髒錢,最耗福報,爽得了一時,得報應一世,這就是命,也是自己作的,沒必要去可憐人家。
我覺得你還是得可憐可憐自己,吃了那麼多紙做的饅頭,不會有事吧?”
“老板,你別再提那個饅…………”
老道話還沒說完,
忽然放了一個極臭的屁,
宛轉悠揚,
如同“二泉映月”一般,
催人斷腸。
“老板,你等下,我先找個地兒方便一下,憋不住了。”
老道說完,也來不及找廁所了,直接找了附近的一個草堆子。
過了一刻鍾,老道雙腿打著擺子回來了,顯然拉得快虛脫了,也難怪,他饅頭吃得太多了,其他人不小心買了吃了那個饅頭,可能也會鬧肚子,但老道親眼目睹了饅頭是什麼玩意兒,精神上加生理上的雙重刺激,直接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二人回到了車上,老道剛準備開車,就馬上捂著肚子,說不行了,還得再去一趟。
等老道走回來時,臉都開始泛白了。
“媽的,活該啊,這一家子真活該!”
拉得這麼慘,老道是一點都不同情那一家子了。
這正應了一句話,大部分人的善良,其實是站在自己角度上的感性。
周澤坐在了駕駛位置上,他不敢讓老道開車了,要知道上次周澤就是開車發生車禍死的,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我送你去醫院吧。”
老道點點頭,必須得去醫院了,不然自己這條老命可能都得拉沒了。
早上天剛放晴了一會兒,但沒多久就又開始下雨了,最近的天氣確實變化多端,讓人難以琢磨。
周澤把車開入了人民醫院的停車場,陪著老道掛號就診,也不知道林醫生在不在這裡,周澤也沒打算去看看。
自從小姨子的事情之後,他就沒再聯系過人家,這段感情,想著就這樣斷就斷了吧,剪不斷理還亂,折騰來折騰去,怪沒意思的。
老道拿著玻璃杯去廁所拉那玩意兒準備去化驗,周澤就坐在外面的長椅上,拿出那本筆記本,沒敢翻開,就在手裡把玩著。
筆記本背面上的黑貓圖案比之前清晰多了,而且你看著它時會有一種它也在盯著你的感覺。
醫院裡,人來人往,周澤把筆記本拿在手裡沒多久,筆記本就隔一會兒就傳來一股子的躁動,很輕微,但是能通過手指的接觸很清晰地傳遞到周澤的腦海中。
周澤留意到了,一些穿著病人服的人或者被擔架車推進來的人經過自己面前時,自己手中的筆記本才會輕微顫抖,而且程度不同。
這是一個很大的發現,看來這個筆記本能預測周圍人的生死,那些快死或者瀕死的人經過它身邊時,抖動就越劇烈,算是提醒著自己的主人身邊哪個人快掛了。
手機在此時響了,周澤接了電話,是白鶯鶯的電話。
“老板,你還好麼?”白鶯鶯在電話那頭很著急地問道。
“很好,怎麼了?”周澤問道。
“小可把那個日本神父的位置找到了,她在書店等著你呢,她也很擔心你的安慰,生怕你出現什麼意外,擔心得不得了呢。”
書店裡,說這些話時,白鶯鶯還特意瞥了一眼坐在自己面前的小蘿莉。
小蘿莉氣得嘴巴一鼓一鼓的!
她很生氣,再傻的人也能聽出來,白鶯鶯這是在周澤面前給自己上眼藥水!
所以說,女人都是天生的宮鬥家,傻乎乎地白鶯鶯居然也能自學成才,在爭寵的道路上一騎絕塵。
嚶嚶嚶!
“呵呵。”周澤笑了笑,他當然能聽出來白鶯鶯話語中的意思。
小蘿莉想要自己死,
是肯定的,
正如當初的自己也很希望小蘿莉在蓉城出現意外回不來一樣。
“我過會兒回來,老道吃錯東西了,我陪他在醫院。”
“嗯,好的老板,愛你喲,嚶嚶嚶。”
掛斷了電話,白鶯鶯像是示威一樣又看了一眼小蘿莉。
小蘿莉可愛的鼻子朝天,哼了一聲,
“呵,幼稚。”
“不知道誰幼稚哦,我可以和你打賭喲,老板如果真出意外,死前肯定會拉你當墊背,但不會拉我。”
“…………”蘿莉。
心機婊!
心機僵屍!
“因為總得有人要去給老板送葬。”白鶯鶯很平靜地說道,“老板說過,他不想再讓普通人給他送葬了,明明沒死卻還要被送進火葬場的經歷,他不想再經歷一次。”
…………
醫院長椅上,周澤無聊地刷著微博,發現了一條大消息,那就是就在通城隔壁的鹽城市,發生了龍卷風和冰雹的自然災害襲擊。
江浙地理位置很好,一直以來,很少有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災害,在當地,了不得就是雨天暴雨農田裡內澇一下罷了,但這次,龍卷風的襲擊著實讓整個江蘇地區的人都有些手足無措。
四川遭遇地震時,蓉城的很多老百姓都能習以為常,大家甚至能井然有序地把桌椅搬出來安置在沒有建築物的空地上繼續打麻將等余震結束。
但江蘇人對這類極端自然災害,真的是沒什麼經驗。
一些醫生和護士開始跑動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要緊急集合。
穿著白大褂的林醫生也從周澤面前跑過,然後她停下了腳步,有些詫異地看著周澤:
“你怎麼在這裡?”
林醫生比以前清瘦了許多,身上的衣服也顯得有些大了,美人清減,最是愁人,讓人忍不住去心疼。
“陪一個朋友看病。”周澤回答道。
“隔壁市發生龍卷風襲擊,傷者很多,我們醫院要組織醫療力量去那裡支援抗災,我馬上就出發了。
對了,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字好寄送到你書店了,但你沒回過來。”
“哦,我書店搬遷了。”周澤解釋道。
“行,等我回來我們再說這件事。”
林醫生走得很匆忙,那邊大家夥已經集合好了已經準備出發了。
周澤慢慢地站起身,臉色有些凝重,不是因為林醫生這段時間和自己的第一次見面就聊離婚協議書這件事,事實上這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關鍵是,在剛剛林醫生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說話時,自己手中的筆記本,非常劇烈地顫抖起來,等林醫生遠離自己後,筆記本又忽然安靜下來,這意味著,她很可能馬上會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149章 死神的……預言?
老道端著自己的“分泌物”走出廁所,準備交給化驗室去化驗,周澤看了看老道,道:
“有點急事,我先走,你自己能搞定吧?”
“喂”老道。在自己最需要關懷的時候,你...“要不要我把猴子喊來陪你?”
老道。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就這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周澤拿著車鑰匙走出了醫院。
老道站在原地歎了一口氣,哀歎自己人生艱難,兩任老板都有點薄情寡義,連做人基本的為人處事都不會。不過想想老道又釋然了,就因為不會做人,才都變成了鬼嘛。嘿嘿。
老道笑出了聲,自己跑去化驗室了,不得不說,能夠身體硬朗活到這麼大一個年紀,性格開朗絕對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周澤走出大廳門口時,正好看見一輛中巴車和三輛救護車開出去,當下,他也去停車場開出自己的車跟了出去。
他沒給林醫生打電話讓她下車不要去,他也是一名醫生,清楚地知道醫生在面對這種事情時確實有著挺身而出的責任。
十多年前非典肆虐時,很多媒體報道有不少疫情區的醫生護士辭職請假,也曾造成過輿論的喧嘩,但實際上,有更多的醫生和護士一直戰鬥在第一線,甚至自己也感染上了非典。
周澤的車就跟在醫院的車後面,然後一起上了省道高速。
鹽城距離通城真的不遠,再加上長三角區域都是平原,交通網絡無比發達,所以在鹽城出現自然災害襲擊後,各地的救援力量可以很迅速地趕到和支援,當年的汶川地震其實吃了很大的交通虧,畢竟那裡是山區,交通情況真的堪憂。
也正是在汶川地震之後,國家近些年一直出巨資在重新構建西川的交通網絡,如果下次再出現什麼災害的話,應該不用讓解放軍冒著生命危險去跳傘了。
半個小時後,高速路上就開始堵車了,救護車響起了信號鈴,走應急車道過去,有一些不守規矩佔用應急車道的車主在發現後面的救護車之後也馬上讓位,場面倒是很和諧。
周澤就有些尷尬了,他跟著救護車後面一路開過去時,附近不少司機對他這種厚顏無恥地加塞行為豎之以中指。
這讓周澤想著要不要給林醫生打個電話,直接讓自己坐上救護車一起參加救援算了,反正林醫生知道自己醫術水平的,但想想還是算了。
昨晚先是學校的事兒隨後又是早餐攤的事兒緊接著又轉正成功了,自己兩天沒合眼也確實太累了,這一趟,周澤隻想著保住林醫生的安全,真讓他再參加進救援工作,太累了,身體吃不消。
何況,反正也不缺自己一個醫生。
不得不說,借屍還魂以來的店老板生活,確實讓周澤改變了許多,原本兢兢業業的性格也被磨得懶散多了。
江蘇十三縣市包括從上海趕來的救援隊伍當然不會傻乎乎地一股腦地全都往鹽城市中心過去,而是根據統一的調派奔赴各個有受災匯報的區域。
林醫生的這支隊伍很快就下了高速,開入了阜寧縣下的一個村子。
此時,天上還在下著冰雹,甚至遠一點的位置還有小的風旋兒,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形成一次龍卷風。
村子裡一大半的屋子都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坍塌情況,一些老式的屋子基本全都倒了,路上有不少行人,大家神色都有些慌張。
畢竟這種極端自然災害,很多當地老人活了一輩子都沒見識過,大家都沒啥經驗,以前倒是經常看其他地方發生泥石流地震或者台風等等,但也沒料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救護車趕來後,受傷的居民自發地匯聚過來有序接受傷口處理和治療,不遠處還有消防隊員正在對塌方的屋子進行搜救。
周澤把車停在後面,他沒下車,而是坐在車裡盯著帳篷那邊正在忙碌著的林醫生,當然,目前來看,這裡的情況還算好,居民有傷也只是輕傷,問題不大。
就算那幾個血流滿面的,也只是皮外傷罷了,死不了人,周澤也就沒必要下去攙和什麼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後,有一個消防員向這邊跑來,通知說那邊塌方的老屋下面出現了被困者,情況可能有些緊急,需要醫生去協助救援。
林醫生馬上和一個男醫生向那邊跑去,周澤丟下了煙頭,只能下了車。
塌方的老屋下面,已經有消防員正在進行挖掘工作了,但明顯碰到了難題,下面有人員被困在下面,似乎還被壓住了,盲目挖掘可能導致房屋再次塌方給下面被困者帶來危險。
附近還有一些村民也自發地參與營救,但大家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聽消防員們的吩咐。
周澤走過來時,林醫生正在和下面的被困者喊話,確定下面被困者的身體情況,她的發圈兒不知道掉哪裡了,四周風又很大,把她頭髮都吹了起來,但看起來卻不顯得凌亂。
在這樣子的一種混亂大災之後的環境背景下,這些身穿白衣的人,本就很美。
一個個頭矮小的消防員從周澤身邊走過去,周澤放在口袋裡的筆記本忽然一抖,這抖動的劇烈程度,竟然不亞於之前的林醫生!下意識地,周澤伸手按住了對方的肩膀。
消防員有些詫異地停下腳步,看向周澤:“有什麼事?”
“你小心一點。”
周澤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時有些語塞,難不成說,你別往前去了,可能會死。但他不去,
又換誰去?
年輕且個頭矮小的消防員也愣了一下,
似乎他也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但心裡還是有一股暖流流淌過去,笑笑,道:
“曉得了。”
然後,這位消防員去前面開始往自己身上綁繩索,因為塌陷房屋原本是三層樓,所以裡面的情況比較複雜,消防隊商議後,決定派遣一名個頭矮小的消防員先摸索下去,從內部開始實施營救。
看著那位消防員在往自己身上綁著繩索,站在人群中的周澤抿了抿嘴唇,然後不停地抬頭和低頭看。
好糾結,
好蛋疼,
你如果不從我身邊過去,我什麼都不知道,到時候你如果犧牲了我為你感傷再送上崇高的敬意就可以了。但現在老子居然能預知到你要犧牲了。
周澤決定等這次事情之後,自己得把筆記本想個辦法給關上或者不帶在身邊了。
“艸!”
罵了一聲自己犯賤,
周澤還是擠出了人群,走到那個矮小的消防員身邊,也拿起繩索往自己身上綁起來。
一邊的消防員們愣住了,一個人問道:“你是誰,做什麼呢,別影響救援!”
救援這種事兒,真得靠專業的來,很多人憑借著滿腔熱血參與救援,確實很讓人感動,但這種莽撞業余的行為有時候也會導致自己和被困者一起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林醫生也看見了周澤,她不知道周澤其實一直跟在她的車後面,有些意外。
“我以前是特種兵的,身手好,讓我下去。”
周澤很平靜地說道。
“特種兵?”大隊長愣了一下。
“嗯,戰狼看過沒有?”周澤反問道。
“戰狼?”
大隊長滿臉黑線。
你他媽到底在跟我扯什麼!
“你問她吧,她是我老婆。”
周澤指了指一邊的林醫生。
大隊長看向林醫生,林醫生忽然想笑,這是哪兒跟哪兒?
但她是知道周澤的身份的,也清楚如果周澤願意參與救援的話,確實能比普通人厲害得多,當下,她也點點頭,道:
“是的,他是特種兵退役的。”
有醫生的保證,大隊長也就放心了,這個時候正是用人之際,有專業素養的人能參與進來幫忙他當然是很樂意接受的。
當下,大隊長指了指周澤身邊的那個矮小消防員道:
“何禮,你跟著這位戰哦不這位同志一起下去。”
“是,隊長。”
“別,我一個人下去就可以了,我嫌他礙事。”周澤輕飄飄地道。
“我不會礙事!”
何禮已經捆綁好了安全繩,直接走過去,在周圍戰友的幫助下順著一個小口子送了下去,下去之前,還狠狠地瞪了一眼周澤。
顯然,他之前被周澤輕視了,很憤怒。
周澤真的無奈了,老子都趕著上去無私奉獻了,還阻擋不了你犧牲的步伐?
以後,誰願意當幕後英雄誰去啊,太憋屈了。
周澤只能很快綁好安全繩一起下去,下面的空間真的很逼仄,周澤和那位叫何禮的消防員距離有大概兩米,二人都在找可以下腳的空間往下發展,盡量先和下面被困者取得聯系。
“哇哇”
剛下去沒多久,周澤就聽到了下面嬰兒的哭聲。
“喂,喂!”
周澤對著下面喊道。
“我們在下面。”下面有人喊道。
“你們別動,我們馬上下來救你們出去,不要輕舉妄動”何禮也在喊道。
“我腿被壓住了,我兒媳婦跟我孫子也在那裡,你們先去救他們,救他們。”下面應該是一個老者。
“老人家,你別著急,我們已經在開展營救了”
“哐當”
下面傳來了什麼東西被推開的聲響,
下面的那個老頭似乎聽到了自己孫子的哭聲正在用力推開自己身上的東西打算先去看看自己的兒媳婦兒和孫子。
但這個明顯違建的三層房本就處於一個危如累卵的態勢,他在下面一動,整個格局都被牽扯到了,周澤感覺到自己腳下的水泥板都在開始重新抖動起來。
“老人家,你別動,別動啊,我們馬上下來了,馬上下來!”
但下面還在動。
“艸尼瑪老不死的狗東西,別給老子動!”
周澤直接開罵了。
果然,開罵更有用,下面的老頭馬上不動了。
周澤用自己的指甲連續扳斷了幾根攔路的鋼筋,甚至連水泥縫都被他扒開,很快就下來了,距離他不遠的位置,有一個女人抱著孩子躺在那裡,女人頭上流著血,沒死,但明顯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把孩子先給我,孩子!”
周澤對女人喊道。
女人目光稍微恢復了清明,掙扎著爬過來,將孩子通過隔板遞給了周澤,她清楚,早點讓救援的人把孩子救出去孩子就能早點脫離危險。
周澤接過孩子,又隔著鋼筋遞給了一邊的何禮,對他喊道:“你先帶著孩子上去!”
“你帶著孩子先上去!”何禮說道。
“滾,你先上去!”
周澤態度很堅決,下面的被困者能不能救出來他不清楚,但是眼前這位消防員戰士如果繼續留在裡頭,很大概率就真的要涼涼了。
何禮被周澤這種態度所迫,只能接過孩子原路返。
周澤則是繼續開始用指甲撕開阻擋物,把那個女人給拉了出來,隨後將自己身上的安全繩解開捆綁在她身上,示意上面先拉著她上去,同時喊道:
“孩子上去了麼?”
“孩子上來了,你在下面小心點!”林醫生在上面喊道,“又起風了,你小心點。”
呵呵,
雖然基本要離婚了,但這種老婆關心老公的聲音還真讓人挺享受的。
周澤下面推了女人一把,女人終於慢慢地被拉了上去。
好了,就剩下一個老寶寶了。
周澤穿過去,看見那個老頭一臉苦逼地坐在地上,在他的腿上壓著一塊木板,木板兩端被水泥板壓得死死的。
“同志,你先出去吧,我不急,這屋子要塌了。”
周澤白了對方一眼,
之前你在下面亂動差點害得我們團滅,
現在又開始點亮心靈之燈了麼?
“別說話,我把木板抬一下,你試著把腳伸出來。”
“好。”
周澤用指甲把水泥板縫隙給撕開,這時,指尖傳來了一陣刺痛感,周澤低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十指早就流血了。
哪怕這指甲神奇,但畢竟不是電鑽,一直對付這些鋼筋水泥,也吃不消了。
“使勁兒!”
周澤雙手托著木板。
“我的腿出來了,出來了。”
老頭喊道。
“還能動麼?”
“能,腿沒斷,能動。”
“行,順著這裡,你先往上爬,抓著那條繩子。”
“你受傷了,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一名女護士給何禮處理傷口。
何禮之前在下面身上被尖刺擦出好幾個傷口。
“我沒事,我還要下去救人。”何禮拒絕道。
“你別動,那個女人也出來了,下面就一個人了,你不用下去了,你的傷口必須及時處理,不然感染了怎麼辦?”
女護士很堅決。
何禮沒辦法,只能讓對方幫自己處理傷口。
這時候,
風又刮了起來,
比之前大多了,帳篷也被吹得“颯颯”作響,像是隨時可能被吹翻一樣。
何禮忽然看見前面那棵之前被風吹斜了的樹又在開始晃動,他馬上推開了給自己處理傷口的女護士衝了出去。
女護士被推倒在地,氣道:“你幹嘛!”
那棵樹,不能倒,因為那棵樹倒下去的方向就是塌房屋那邊,一旦這棵樹砸了下去,本就搖搖欲墜的塌方屋肯定會面臨第二次塌方。
何禮下去過,自然清楚下面的情況其實不穩定,很對區域的受力點都不平衡。
“吱呀”
大樹開始傾倒下去,它支撐不住了。
四周也有其他人注意到了這一點,但他們都沒來得及反應,只能看著大樹慢慢地倒下來。
這時候,
一個矮小的身影衝了出來,他跑到了大樹倒下去的方向。
“砰!”
大樹的軀乾砸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整個人馬上吐出一口鮮血然後跪了下來,膝蓋直接砸在了地面上,地面都凹陷了下去,但大樹也因為他的滯緩並沒有直接砸向地面。
周圍的消防員和村民們馬上衝過去開始抱住大樹,想方設法地把它給挪開,
大樹終於被安穩地給挪動到地上,
但那個跪倒在地上的矮小身影,
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老頭被拉了上來,
隨後,
周澤也上來了,
林醫生哭著衝過來抱住了周澤,此時的周澤渾身上下都是粉塵灰,但林醫生一點都不嫌棄。
伸手拍了拍林醫生的後背,周澤示意自己沒事,
除了指甲,
好疼。
“呼”
長舒一口氣。
林醫生開始給周澤檢查身體,看看有沒有傷口需要處理。
周澤則是從口袋裡摸出被壓得變形的煙,點燃,問道:
“那個矮個子的消防員呢?”
他早就上來了,應該沒事了吧,他沒事了,你也應該可以沒事的。
這本破筆記本肯定比不過死神來了電影裡的暗示,沒那麼玄乎,畢竟跌品了。
林醫生聞言,身體忽然僵滯住了,
周澤慢慢皺緊了眉頭,問道:
“那個消防員呢?”
當周澤走到帳篷那邊,
看著那個被白布單蓋著的矮小身軀時,
下意識地直接把指尖夾著的還在燃燒的香煙攥在了手心底, 然後猛地一拉林醫生的手,拖著她就往自己車那邊走去。
“你做什麼,你幹什麼你弄疼我了。”
“跟我走,跟我離開這裡!”
“我還要工作,我還要繼續救人。”林醫生反駁道。
周澤目光掃了一眼林醫生,林醫生看見周澤的眼眸裡不滿了血絲,很是恐怖,同時,周澤一隻手摟住林醫生的頭讓她的臉靠在自己的胸口位置,外人看來還以為是小兩口在說著話,
但周澤說的是:“不和我走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你。”...<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