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2 12:22 AM 編輯
第0090章 白礬樓
「原來是樊公子,失敬,失敬。」
張斐拱拱手。
若是馬小義不說,他還真是沒看出來,那樊顒生得胖乎乎的,逢人便是三分笑,看上去更是人畜無害。
反倒是這年輕的樊正顯得沉穩老練,不苟言笑。
樊正拱手道:「不敢,不敢,小弟乃商人之後,又怎敢以公子自居,張三哥叫我大郎便是。」
馬小義道:「三哥,我這兄弟愛較真,你就叫他大郎或者樊大!」
張斐笑著點點頭,「隨便一點也好,不用那麼見外。」
樊正又道:「張三哥的大名如雷貫耳,家父也常提及,願今後小弟能夠常向張三哥學習。」
「哎呀!」
曹棟棟雙臂抱胸,輕輕蹦躂著,「我說樊大,你們說完了沒,本衙內站在這裡快要冷死了。」
樊正忙道:「各位貴客裡面請,裡面請。」
入得白礬樓的大門,舉目望去,原來這白礬樓是由東、西、南、北、中五座樓宇所組成的,三層高,飛橋欄檻,明暗相通,高低起伏,簷角交錯,真是富麗堂皇。
饒是張斐也不由得被這設計給驚呆了,真不虧是東京第一酒樓!
其實嚴格意義來說,白礬樓已經不是酒樓,而是一個綜合體,裡面還舉辦很多活動,比說撲賣大會,又批發許多貨物,如酒、鹽、等等。
可以說,單單這一座白礬樓,便可令北宋在商業上,傲視其餘的封建王朝。
通常在封建王朝,建築上就有著很多的硬性規格,其餘朝代任何私人都不敢將酒樓建成這種規模,況且這可是在京師。
曹棟棟他們這些常客,哪用樊正帶,直奔東樓。
張斐第一回來,自不便跟他們一樣,還是得懂點禮數,跟著樊正慢慢往裡面行去,但眼珠子卻是到處亂瞟,時不時看到一個小姐姐低面而過,這心中都要蕩漾一下。
而一旁的李四,雖早已不是初哥,但他卻也從未來過這種場合,又想看,但又害羞,每每偷瞄一個小姐姐,臉都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的。
好在張斐自己都看不過來,根本無暇顧及他,不然非得笑他一番。
「張三哥!張三哥!」
「啊?」
張斐猛地回過神來,看著樊正,「你說甚麼?」
樊正問道:「不知張三哥有何指教?」
他以為張斐在欣賞這白礬樓,故有此一問。
可張斐卻是在看小姐姐。
「很好!很好!」張斐敷衍地點點頭。
樊正卻道:「張三哥在馬家稍給點撥,馬家立刻一飛衝天,但願張三哥也能給小弟一些啟示。」
張斐定了定心神,笑道:「令尊真是非常了不起,將這白礬樓帶入一個新的高度,如果真要說些什麼……」
樊正忙道:「小弟洗耳恭聽。」
張斐道:「就是文化。」
「文化?」
「不錯!」
張斐道:「如今白礬樓已經不是一家簡簡單單的酒樓,今日我作為客人來此,雖然被這裡面的一切所震驚,但是你要問我具體的印象是什麼,除了富麗堂皇之外,我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但若想一直傳承下去,經久不衰,我覺得還是要有自己的文化,如處事態度,服務態度。
比如說,尊重客戶是白礬樓的一大特色,那麼在白礬樓舉辦買撲大會,也應該體現這一特色。
所以,如何將這些複雜的買賣雜糅在一起,形成白礬樓的特色,也許這就是大郎需要去考慮的。」
這一番話下來,樊正頓時陷入沉思之中,過得半晌,他突然抬起頭來,老成的臉上顯得尤為激動,「多謝張三哥指點,小弟受益匪淺……張…張三哥?」
說著說著,他見張斐根本沒有在聽,而是盯著不遠處,他順著張斐的目光看去,只見曹棟棟他們已經在大堂尋得一張桌子坐下,旁邊還或坐或站著好些個歌妓,頓時明白過來,忙道:「張三哥,請。」
「啊?哦,請!請!」
來到邊上,就聽到曹棟棟在吹牛逼。
「小小教頭也想威脅本衙內,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不過本衙內光明正大,可不會跟某些人一樣,使那些卑鄙伎倆,有本事,咱堂上一辯。」
這是那場官司之後,曹棟棟第一回出現在白礬樓,頓時閃亮全場。
「妾身還真未想到衙內會與那林教頭對簿公堂,光憑這份膽色,我們姐妹們敬衙內一杯。」
幾個歌妓舉杯向曹棟棟。
「好好好!」
曹棟棟忙不迭地舉杯相迎。
「三哥,你來啦!」
馬小義瞅見張斐來了,忙挪了下屁股,「三哥,坐這邊。」
小馬今兒怎麼這麼不懂事,來這裡,我坐你邊上作甚。正準備往女人堆坐的張斐,頓時就抑鬱了。
可不等張斐坐下,曹棟棟起身,一手搭在肩膀上,向那幾個歌妓道:「各位妹妹,這位便是幫我打官司的張三郎。」
「有禮!有禮!」
張斐按捺住內心的騷動,衝著那幾位歌妓拱拱手,目光上下掃動著,雖都不及許芷倩,但架不住腹中浴火,看著也是得勁啊。
「原來閣下便是那大名鼎鼎的珥筆張三郎啊!失敬,失敬。」
「哪裡!哪裡!」
張斐笑吟吟道:「今後各位小姐若有糾紛,可以上范家書鋪找我,我給各位小姐打個七折。」
「但願我們永遠不要去找三郎。」一個年紀稍長,大約在二十歲左右的歌妓笑吟吟道。
張斐愣了下,訕訕道:「那倒也是。」
其餘歌妓皆是咯咯直笑。
坐下之後,曹棟棟又開始了吹牛逼,漸漸地,鄰桌一些公子哥也帶著那桌的歌妓為了過來。
人雖是越來越多,氣氛也越來越濃。
但是……
張斐的興致卻越來越低。
這東樓的大堂非常大,而裡面擺放的不是一張張小圓桌,清一色的大長桌,桌上有酒,有菜,同時也有筆墨紙硯,琴簫等樂器。
騷動的張斐,哪裡有心思挺曹棟棟吹牛逼,他一直偷摸摸地暗中觀察,看看這年代的摸摸唱是怎麼進行的,可是他卻發現每桌都止乎於禮,要麼是在聊天,要是在寫詞作對,不像後世的夜場,荷爾蒙爆棚,空氣中瀰漫著酒精,鹹豬手的黑影在牆上飛舞。
就連曹棟棟他們都規規矩矩,連摟都不摟一下。
漸漸地,客人也多了起來,曹棟棟吹得也差不多了,又見張斐一個人悶悶坐在那裡,便是使退那些歌妓,然後向張斐道:「張三,你怎不做聲,你不是挺能說得嗎?」
「他們怎麼都在吟詩彈琴?」張斐不禁問道。
符世春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正常?」
張斐沒好氣道:「什麼正常,我看正經還差不多。」
一聽正經,馬小義立刻反應過來,「三哥莫不是喜歡飄香樓。」
張斐問道:「飄香樓與白礬樓有區別嗎?」
馬小義道:「那裡有許多娼妓。」
原來這歌妓和娼妓,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歌妓要更偏向於藝人,而且比那些藝人還要更賣藝不賣身,她們都是以詞曲來獲得客人的歡心,而不是身體。
因為她們服務的階層比較高,那些士大夫,什麼絕色沒有見過,家裡是妻妾成群,晚上都忙不過來,那用得著來這裡做伏地挺身,他們更多是追求靈魂上的交流,在這個基礎上,他們才有可能去追求物理上的交流。
而詩詞歌賦是他們所愛。
為什麼柳三變能夠在青樓混得開,可不是因為他長得帥,而是他的詞深受廣大歡迎,那些歌妓自然是百般討好他。
好不誇張地說,一首好詞,便能讓一個歌妓一炮而紅。
張斐一拍大腿,「誰特麼讓來白礬樓的?」
曹棟棟立刻指著馬小義道:「小馬。」
馬小義鬱悶道:「我以為三哥是讀書人,可能更喜歡這裡。」
張斐當即怒噴道:「老子一個珥筆……之人,讀個屁的書啊!操!」
「……」
馬小義一臉委屈,原來三哥走得是低俗路線啊!
符世春瞅著張斐一臉急色,納悶道:「張三,我聽衙內說,你還未經人事?」
張斐沒好氣道:「我就是打算來經一經人事的呀!這裡怎經?吟詞觀峰,作對入洞,可不是我的強項。」
曹棟棟趕忙安慰道:「行行行,待會撲賣後,咱們就去飄香樓。」
張斐鬱悶道:「那都得什麼時候了,人家都玩累了,哪裡還有什麼興致,這事就是要趕早,明兒再去吧。」
符世春納悶道:「張三,你真得未經人事嗎?」
「呃…這麼乾坐著也不是個辦法,那撲賣啥時候開始?」
「至少得一個時辰,如今天可都還未黑啊!」
「咱也不能幹坐著啊!」
「你想玩啥?」曹棟棟問道。
「骰子吧!」
張斐若有所思道:「喝嗨了,可能情況會有所改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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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1章 撲賣大會
樊樓!中樓!
「正兒,此事你怎辦得恁地隨意,那張三來了,你應該立刻來告知我。」
樊顒一邊快速下得樓梯,一邊朝著兒子樊正訓斥道。
樊正忙道:「孩兒也是方才才知道的,而且我看張三哥為人挺隨和的,爹爹為何這般緊張。」
「隨和?」
樊顒哼道:「他就是一頭披著羊皮的狼,那陳懋遷夠狠了吧,京城百姓誰不怕他,可就他陳懋遷,不過是與張三簽了一紙租賃契約,當晚都嚇得沒心情去寵幸他那剛納的妾侍。」
「這是為何?」
「這還用問嘛,若契約出的問題,賠多少錢,只怕都是張三說了算,你可記住了,打劫的可也不及他萬一。」
「……」
在樊顒眼裡,張三儼然已經成為東京第一流氓。
下得樓來,剛剛來到東樓門前,就聽到裡面有人喊道:「十個一,吶吶吶,一喊了,可是不准變了。」
「十一個三。」
「開!」
……
樊顒好奇道:「他們在幹什麼?」
樊正搖搖頭。
樊顒入得東樓,但見中間那張桌子圍滿了人,那『活潑』的馬小義又站在了凳子上,指著對面的人道:「你們輸了,喝!喝!」
樊正皺眉道:「他們在玩什麼?」
樊顒倒是無心關注這些,目光一掃,頓時眼珠子都快掉了出來,只見左邊一張長桌上,坐在十餘個歌妓,但就坐著一個男子,這個男子正是張斐。
真是萬花叢中一點綠啊!
旁邊雖然還站著個李四,但那廝臉紅的跟猴子屁股似的,也是紅啊!
正巧邊上一個酒保端著空酒壺走過,樊正立刻叫住那酒保,問道:「他們在幹什麼?」
那酒保道:「之前那衙內喚小人拿些骰子來,後來那張三又教了他們一種新玩法,可是有趣了,沒一會兒,就吸引了不少人來,期間曹衙內又與那韓公子又發生嘴角,如今他們正在鬥那骰子,誰輸了誰喝酒。」
樊顒問道:「為何張三自己沒有玩?」
那酒保忙道:「那張三郎之前也玩了一會兒,後來人多了,他就離開了,小人就提了一罈子酒來,張三就與采詩姐她們坐到一塊去了。」
樊正點頭道:「你去忙吧。」
「是。」
酒保走後,樊顒呵呵兩聲:「也對,就他那張嘴,還怕找不到女人說話嘛。走吧!咱們也去學學。」
樊正訕訕一笑,跟了過去。
這兩父子性格不是很像,樊顒比較風趣,樊正就比較無聊。
「樊員外來了!」
見到樊顒來了,張斐立刻起身。
那些歌妓也紛紛起身,或頷首,或欠身。
樊顒笑道:「想不到三郎上我這白礬樓來,也如同上堂一般,都是那般光彩耀人,萬眾矚目。」
張斐笑道:「員外,這個比喻我可不喜歡,而且,采詩她們也不過是向我詢問有過律法之事。」
方才他教曹棟棟怎麼玩這骰子,立刻將整個大堂的人都吸引了過來,他招呼一干歌妓坐下,是手把手的教,但隨著韓盼他們的加入,又開始了文武之爭。
也可以說是,外戚黨vs文臣黨。
除了一些老相好之外,大多數歌妓就沒了用武之地。
誰特麼還談詩詞歌賦。
可以說張斐憑借一己之力,拉低了整個白礬樓的檔次。
張斐就悄默默將這些歌妓帶到別桌坐下,她們這些歌妓,身在風塵,自有許多糾紛,張斐對症下藥,很快就她們熱乎起來。
「哦!」
樊顒向其中一女問道:「采詩,你有官司在身嗎?」
張斐搶先道:「不是非得有官司,才能向我咨詢,我與采詩她們方才談到她們的契約,我覺得這對她們非常不公平,她們付出甚多,卻得到的太少,尤其是缺乏律法的保護。」
那些歌妓們紛紛點頭,嬌艷的臉蛋上露出一抹委屈,卻又是那般迷人。
「原來是這麼回事。」樊顒打了個哈哈,又向張斐道:「今兒三郎來,未事先打招呼,怠慢之處,多多包涵。來來來,我帶你去我白礬樓轉轉。」
就這場合,張斐哪裡想走,猛地使眼色,你兩父子識趣一點,趕緊上茅廁去,別待著這裡礙眼。
「三郎眼睛不舒服嗎?」樊顒關心道。
「噗呲!」
幾個歌妓掩唇輕笑。
張斐尷尬地瞧了眼樊顒,唸唸不捨地站起身來,「那就勞煩員外了。」
樊顒帶著張斐隨便逛了逛,又到二樓雅座坐下。
「三郎,不瞞你說,我白礬樓與那些歌妓不過是魚與水,自然而成,我不在乎從她們身上多賺多少,但是你若幫她們擬定契約,那也會為你帶來諸多麻煩。」
樊正補充道:「張三哥,這風塵之地,又是是非之地。」
張斐笑道:「是非之地,才是我們珥筆的生存之地,我才不怕麻煩,我就不怕沒有麻煩。員外應該知曉,明年我可是要大展拳腳。」
樊顒笑著點點頭:「也對,三郎都敢為稅擔保,還會怕這些。」
張斐道:「我相信在一個合理規矩下,這門生意才會紅火,若只憑拳頭大,很快就會玩完的,至少也是止步不前。況且,這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死,我也是死得其所。」
樊顒哈哈笑道:「好一句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敬三郎一杯。」
聊得一會兒,忽聽樓下有人喊道:「張三,張三,你在樓上嗎?」
是曹棟棟的聲音。
「在!」
張斐趕忙回應一聲。
又聽得馬小義喊道:「三哥,你快些下來,要開始撲賣了。」
樊顒突然問道:「原來三郎也是為那寡婦而來?」
又是寡婦?少女就這麼不堪嘛。張斐納悶道:「那寡婦什麼來頭?」
樊顒道:「那寡婦的丈夫本是一個上等農戶,在今年年初時,他因在服役期間,不但弄丟了朝廷的一批貨物,還將自己的性命給搭了進去,故而其家全部家當被充公,也包括他的這位妻子,我可是見過這寡婦,生得真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今兒許多公子哥都是為她而來。」
張斐卻是好奇道:「人家連性命都丟了,還得賠償朝廷?」
樊顒道:「那可是朝廷的貨物,這總得要有人負責,把這賬目給補上,只能怪他自己不走運啊!」
「也對!」
張斐笑著點點頭。
下的樓來,只見馬小義站在椅子上,衝著張斐招手道:「三哥,快些過來,快些過來。」
張斐走了過去,瞅著馬小義滿臉通紅,不禁問道:「你喝了多少?」
馬小義嘿嘿道:「俺喝得才不多,你瞅那韓盼,臉可比俺紅多了,虧他平時還自持智術,誰也瞧不上,俺看他比俺笨多啦。」
張斐偏頭看去,只見那韓盼、富直爽正坐在那裡歇氣,似乎還在相互抱怨著。
曹棟棟直接站起一把將張斐給摟了過去,道:「張三,你這新玩法可這是太有趣了。」
這一股酒味!
「哎呦!」
張斐趕緊掙脫開來,坐在符世春身旁,「有話說話,別靠太近,兩個大男人,合適嗎?」
說著,他眼眸一轉,「衙內,今兒這麼盡興,何不再買個丫鬟送於我?」
曹棟棟立刻道:「那可不行,我可得留著錢幫你買寡婦,我不能輸給那韓盼。」
張斐好奇道:「一個丫鬟而已,能要多少錢?」
符世春呵呵道:「這白礬樓撲賣大會上的丫鬟,至少也得好幾百貫。」
「好幾百貫?」
出聲的是李四,他不禁看向張斐。
張斐立刻道:「你看我作甚,咱們又不是主僕關係,都幾把哥們。」
說著,張斐又向符世春問道:「這麼貴嗎?」
他還真想弄個丫鬟回去。
符世春立刻解釋了一遍。
原來目前丫鬟主要分兩種,一種是賣身,一種僱傭。
而白礬樓的撲賣大會,主要是針對後者,因為賣身丫鬟,主要是人,非常廉價,而僱傭丫鬟,賣得是手藝,反而要更值錢。
歌妓雖然賣藝不賣身,但比娼妓要賺錢多。
道理是一樣的。
白礬樓東京第一樓,走得也是高檔路線。
而根據宋朝律法,丫鬟,最長僱傭契約,至多十年。
撲賣主要就是針對十年酬勞競價。
正聊著,忽聽的一聲吆喝,張斐抬頭看去,但見一個濃妝艷抹的老婦人上得台來,邊上一個小廝手裡拿著鑼鼓。
符世春介紹道:「這老婦便是咱東京第一牙婆,顧大娘,她乃宮女出身,燒菜、製藥、釀酒、針線活、接生,是無一不精。她手中的丫鬟,可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價錢也是咱東京最貴的。」
張斐只覺大開眼界,這培訓學校都開上了,留給他這穿越者裝逼的機會不多了呀。
一番簡單的開場白後,又介紹接下來的流程。
很簡單,先撲賣丫鬟,後撲賣妓妾。
介紹之後,撲賣大會正式開始,第一個上台來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還紮著兩個小辮子,小臉紅撲撲地,一直低著頭。
可那顧大娘卻是激情四射地在旁吹著牛逼,說這小丫頭心靈手巧,一手針線活,打得補丁都看不出,就差沒吹冠絕京城了。
這哪是撲賣大會,這分明就是應聘大會,搞得這麼洋氣。張斐低聲問道:「哎!這丫鬟就只縫縫補補,其它得啥也不幹?」
符世春道:「他這麼說了,那就是其它的啥也不幹。」
張斐鬱悶道:「這算哪門子丫鬟,還不如青梅。」
馬小義道:「哥哥家揉麵的可都是有專門的丫鬟,就只幹這事。」
曹棟棟嘿嘿道:「何止揉麵,揉人也是。」
什麼鬼,分工這麼細嗎?還是貧窮壓低我了的眼界。張斐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只覺自己之前只是見識到東京汴梁的冰山一角。
符世春道:「如這種丫鬟只適合衙內這種大戶人家,可不適合你家,你家就兩人,又有多少針線活,等會吧,第三個就挺適合你的。」
張斐好奇道:「符公子怎恁地清楚?」
馬小義道:「他天天都待在這白礬樓,能不清楚嘛。」
一番吹逼之後,顧大娘報出價格,十年,兩百五十貫,年薪差不多也就二十五貫,但還要包吃包住。
在丫鬟界,可不算低了。
「二百五十貫。」立刻便有一個人舉手道。
張斐尋聲望去,見是一個年輕的小廝,稍一沉吟,突然舉手道:「三百貫。」
曹棟棟精神一怔,「張三,你看上這丫鬟呢?」
張斐道:「你沒看出我很注重儀表嗎?」
只聽得一人喊道:「我家公子出三百五十貫。」
曹棟棟歪頭看去,見正是韓盼的僕人在出價,不禁道:「這廝是成心的,他家可不缺丫鬟。」
張斐又舉手道:「四百五十貫。」
一百貫一跳?
堂內頓時響起一片嘩然。
曹棟棟、符世春、馬小義皆是震驚地看著張斐。
唯獨那顧大娘激動壞了。
真是開門紅啊!
馬小義激動道:「三哥,這丫鬟可不值這麼多錢啊!」
李四更是雙手緊緊抓住張斐的衣袖,好似在說,三哥,咱們可沒多少錢,可別打腫臉充胖子啊!
張斐撩開李四,聳聳肩道:「出來玩,我最恨別人跟我比大氣了。」
同道中人啊!曹棟棟激動道:「張三,本衙內支持你。」
張斐問道:「平攤嘛。」
「可沒這規矩。」曹棟棟直搖頭道。
又聽對面叫道:「五百貫。」
曹棟棟忙道:「張斐,可不能認輸,繼續往上叫。」
馬小義也是一個勁地點頭:「叫叫叫!三哥,快些叫。」
「這還用你們說。」
張斐手一揚,不小心碰到酒杯,幾滴酒落在他衣服上,他趕忙起身,擦了擦,又道:「李四,快拿手帕來。」
李四趕忙遞上一塊手帕。
擦了半天,可算是沒擦乾淨,張斐瀟灑的將手帕一扔,一舉手,「呀!這麼快就結束了嗎?」
顧大娘幽怨地看著張斐,都等了你這麼久,你還好意思抱怨。
曹棟棟也狠狠鄙夷了他一眼,「還大氣,真是丟人。」
「這純屬失誤!」
張斐道:「下一個看我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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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2章 大鬧白礬樓
第二個出場的丫鬟,樣貌一般,身材也比第一個壯實一些,但是價錢卻更高一些,起價就三百貫。
原來這丫鬟擅長燒菜,會五十道菜,而且有十二道拿手好菜。
「四百貫!」張斐直接舉手喊道。
聲音何其囂張。
顧大娘又激動壞了,她相信方才張斐真的不是故意的。
而且這老婦也是人精來的,故意給足張斐排面。
果不其然,這惹得旁邊的公子哥們,都大為不滿。
要是曹棟棟也就算了,你一個珥筆之人,在這裡打腫臉充胖子,當我們是假的嘛。
「五百貫。」那富直爽的僕人突然喊道。
曹棟棟拱火道:「張三,這回你可一定要拿下,不然就太丟人了。」
張斐目光堅定道:「放心,我一定會拿下的。」
曹棟棟道:「那你倒是快叫啊!」
「這不是在跟你解釋嘛。」張斐道:「我就一張嘴,哪能同時說兩句話,衙內,你這太欺負人了。」
曹棟棟納悶道:「我怎欺負你了。」
張斐道:「我這叫著,你老是打斷我,影響我的情緒,那邊又給我壓力,你分明就是找藉口羞辱我。」
曹棟棟聽他廢話連篇,急得都蹦躂起來,「就當我錯了行嘛,你快快快叫。」
「行行行!我叫,我叫還不成嘛。咳咳!」
「你倒是叫啊!」
「哎…我說衙內,你很有問題,你老是讓我一個男人叫,你不會是……」
「我……」
剛說一個字,台上便是鑼鼓聲響起。
曹棟棟一屁股坐了下去,徹底抑鬱了。
符世春突然笑道:「衙內,你莫生氣,張三明顯是在幫韓盼抬價,這你也看不出嘛。」
馬小義嘿嘿道:「我早就看出來了,三哥,你這招可真是夠絕的。」
曹棟棟精神一振,激動道:「原來是這樣,你倒是早說呀!哈哈!」
「噓……」
張斐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而這個姿勢,恰好被富直爽看在眼裡,他向身旁的韓盼道:「韓兄,我看那小子是在故意抬高價錢啊!」
韓盼皺了下眉頭,沒有做聲。
第三個上來的丫鬟,年紀稍長,模樣秀氣,名叫小桃,價錢也是三百貫,是一個全能型選手,家裡瑣碎之活皆會。
剛開始競價,在坐的人就都望向張斐。
張斐也不負所望,立刻舉手,「四……」
正當大家以為他又要叫四百貫時,他突然瞟了眼韓盼那桌,轉而道:「三百貫。」
台上那牙人是一臉失望,大哥,說好的四百貫起步呢?
靜!
半晌過後,堂內是一片寂靜。
那顧大娘望眼欲穿,最終不甘心地敲響了鑼鼓。
就連那小桃眼中冒起一層霧氣,我就這麼不惹人愛嘛,扭頭就下去了。
符世春偏過身來,「不愧是珥筆,這手段真是絕了。」
張斐閉了閉眼,生無可戀道:「春哥,你能叫我張三嗎?」
「……」
二樓上,樊正道:「爹爹,這張三真是手段了得,這麼多人,都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樊顒笑道:「不說那王司農,就連司馬大學士可也曾敗在他手裡,這些個公子哥們哪裡是他的對手。時候也差不多了,你快些去準備吧!」
「是。」
接下來的兩個丫鬟,張斐再也不出聲了,韓盼那桌也沒有再發聲,都是別桌在競爭,但都是十貫十貫的叫。
惹得顧大娘都沒了心氣。
開始調門那麼高,這一下降下來,她很難接受啊!
大氣一點啊!
突然,一些酒保過來,將桌上的燭火撤掉,同時又有一些酒保,將火把掛在邊上的牆上。
「這是幹什麼?」
張斐好奇道:「是有什麼節目嗎?」
馬小義嘿嘿道:「這是怕咱們幹架,引發火災。」
張斐驚嚇道:「還要幹架?」
馬小義嘻嘻笑道:「誰知道呢。」
張斐頓時萌生逃跑的念頭,可轉念一想,妞還沒有弄到手,回去作甚,鍛煉臂力,創作壁畫嘛。
果不其然,那丫鬟不過是開胃菜,硬菜是在後面。
接下來就是撲賣妓妾。
這就不是競價月薪,而是徹底買斷,終身制。
只見那些公子哥們個個是蠢蠢欲動,眼冒綠光。
第一個上來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雖不是許芷倩那等絕色美人,但也算是清純可人。
這個可以啊!
張斐也真不挑食,瞅了眼曹棟棟,只見那廝悠閒自在的品著美酒,心道:要不要這麼擺譜!
旁桌那些表面兄弟已經因為競價爭吵起來。
張斐心想:這果真是是非之地。
整個大堂沸騰了。
台上是環肥燕瘦,台下是爭吵不休。
喝了酒,又競價,大家都是年輕人,火氣也大,又是為了妞,這面子不能丟,沒叫兩輪,就開始上火了,然後就開始互噴。
張斐一直注視著韓盼那桌,見韓盼、富直爽他們也都不做聲,仍由他們競價,心想:曹棟棟不一定爭得過,萬一沒有爭過,那我豈不是什麼都撈著,今晚怎麼過。
他眼眸一轉,小聲道:「衙內,要不先爭一個下來打打底?」
曹棟棟怒睜雙目,「你什麼意思?莫不是怕本衙內會輸?」
馬小義道:「是呀!三哥,你不能滅自己志氣,長他人威風。」
我怕沒底褲穿,難道這也不對嗎?張斐訕訕一笑,「我就隨便說說,咱就爭那寡婦。」
一連過去八個,有人含淚抱得美人歸,也有人捧鳥守得千萬金。
就台上那顧大娘最高興。
終於……終於等到了那位寡婦。
張斐都哭了,等了這麼久,竟然只等一個寡婦。
可是等到那寡婦上台,張斐頓時就不覺得了。
值!
太值了!
但見那寡婦芳齡也不過二十六七,蛾臉杏眉,雙眸汪汪,如含一灣秋水,烏髮盤成髮髻,玉簪斜插,雪膚細膩滑嫩,透著蒼白,纖腰盈盈,一襲青綠長裙,難以掩蓋得住那豐腴玲瓏的身段,渾身上下無不透著少婦春情。
雖那黛眉微蹙,透著一抹哀愁,但卻更惹人憐惜。
曹棟棟突然吞嚥一口,「張三,你看……」
「你再多說一個字,那咱兄弟就沒得做了。」
張斐是狠狠地說道。心想:那少女雖香,但架不住哥火力之猛,還是這少婦好!
「好吧。」
曹棟棟鬱悶地點點頭,心裡是悔不當初,早知這婦人恁地美艷,就不答應這廝了。
「衙內,女人只是小事,面子是大,你可不能輸啊!」張斐緊張兮兮道。
「我會輸?」
曹棟棟哼道:「你瞅著好了,我定不會讓那韓盼如意的。」
馬小義突然道:「哥哥,叫價這等事,就交給俺了,俺方才從三哥那裡學得一些手段。」
曹棟棟點點頭道:「可是不能輸哦。」
「放心便是。」
馬小義是拍著胸脯保證道。
與此同時,台上那牙人也喊出底價。
六百貫!
「六百貫!」韓盼的僕人立刻喊道。
態度明確。
旁桌的公子哥們也清楚情況,紛紛看向曹棟棟這桌!
馬小義起身叫道:「六百一十貫!」
「噗!」
「噗噗!」
張斐、符世春同時噴出口中的酒。
張斐納悶地看著馬小義,「小馬,我何時教了你這手段?」
馬小義道:「方才三哥往死裡叫,那就是不要,叫得少,那便是要了,我這就是學三哥的呀!可惜至少也得叫十貫,不然的話,我就加一文錢了。」
「啊?」
張斐無言以對。
旁邊一個胖子起身喊道:「小馬,你這出手可真是嚇人呀!」
馬小義嘿嘿直樂。
「九百貫。」
對面韓盼又再喊道。
馬小義道:「九百一十貫。」
你這純屬折磨人呀!趕緊一點,直接秒殺,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張斐鬱悶地瞧著還興致盎然的馬小義,心想:我堂堂小馬哥硬生生活成了烏鴉哥,也真是日了狗了。
曹棟棟卻激動道:「對對對!小馬,咱這麼叫,氣死那韓盼。」
「一千貫。」
韓盼的僕人又再喊道。
那顧大娘已經進入癲狂狀態,在台上激情四色,瘋狂地拱火。
「一千零一十貫。」馬小義立刻喊道,都不帶猶豫的,又不是他出錢。
韓盼皺了下眉頭,衝著那僕人點了下頭。
「一千五百。」
眾人無不屏住呼吸,這個價錢已經是很高很高了,整個大堂也就幾家能夠玩得起,韓家肯定是其中之一。
「一千五百一十貫。」馬小義立刻喊道。
曹棟棟手心也在冒汗,這回可真是出大血了。
砰!
富直爽一拍桌子,起身道:「小馬,你是來搗亂的吧!」
馬小義哼道:「俺又不是不給錢。」
「就是!人家小馬又沒有違規,你憑什麼指責小馬。」方才那胖子開口道。
「要你多管閒事。」
富直爽道:「有能耐他倒是多叫一點,這十貫十貫的加,是何道理?」
那邊也有人起身道:「富兄言之有理,沒錢就少在這裡裝模作樣。」
馬小義道:「能加十貫,俺為什麼要多加,俺哥哥的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到底小馬是在加錢,又不是減錢。」又有一個衙內起身道。
大氣一點啊!張斐急得是直撓脖子,突然發現,符世春這廝正偷摸摸地將寫酒壺、碗放在一塊布上面。
「符公子,你這是幹什麼?」
「我可不想被打!」符世春一邊回應著,一邊默默地在桌下將那塊布紮了一個布袋。
張斐頓時明白過來,原來這廝是在製作武器,看這廝眉清目秀,溫文爾雅,不曾想是一個狠角色啊!又瞧向曹棟棟,只見他雙手緊握,滿頭大汗,渾身哆嗦,不禁心想:原來衙內才是最慫的那個,果然是咬人的狗兒不露齒。
果不其然,雙方開始不再競價,而是互噴起來。
張斐也算是看明白了,這價錢加不上了,一千五百貫對於他們這些公子哥,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但誰也不肯認輸。
怎麼辦?
馬小義突然從椅子上跳下來,「行了!行了!俺也不跟你們裝了,說白了,咱都沒錢了,不如打一架,誰贏了,誰抱走那美人,俺也想試試這衝冠一怒為紅顏是啥滋味。」
這小子也夠狠,說完雙手操起桌子就要掀。
「等會!」
只見曹棟棟一個蛙跳,直接趴在桌上,如同一隻大蛤蟆,硬是又給摁了下去,淚眼汪汪地看著馬小義道:「小馬,不能打呀!我這才剛出來,又幹架的話,我可就完了。」
馬小義正在興頭上:「哥哥,現在還管得了那麼多,只要咱們打贏了,挨頓打也是值得的呀!」
曹棟棟苦苦哀求道:「若只是挨頓打,哥哥何時怕過,就怕不止是挨頓打,昨兒我姑奶奶都還叮囑我不要惹是生非。」
韓盼也不想打,一看曹棟棟這模樣,頓時反應過來,走了過來,笑道:「既然衙內不想武鬥,那不如文鬥決勝負。」
「文鬥就文鬥!」
曹棟棟直接蹦起,站在桌上,昂首言道。
「文鬥?」符世春、馬小義異口同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2 10:40 PM 編輯
第0093章 不針對誰
頹了!
廢了!
抑鬱了!
馬小義癱倒在椅子上,是生無可戀啊。
之前那些幫腔曹棟棟的人,也統統禁聲。
文鬥?
你這不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嘛。
武鬥才是他們的歸宿啊!
外戚黨、衙內黨的士氣頓時跌落到谷底。
完了!完了!張斐一看他們那如喪考妣的神情,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唸唸不捨地望著那台上寡婦,心道:美女!咱們真是有緣無分啊!
又看向曹棟棟,心中怒罵,你個蠢貨!
曹棟棟也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這玩不好可就會眾叛親離,正不知如何辦時,忽見張斐瞪來,靈機一動,哈哈笑道:「你們這是作甚,文鬥就文鬥,咱有張三在,何懼哉?」
此話一出,張斐頓時成為全場焦點。
馬小義頓時又精神了,「三哥,你還會吟詩作對嗎?」
「我……」
「那還用說麼,張三在公堂之上,哪回不是依靠文鬥取勝的,難道是靠文鬥嘛。」曹棟棟搶先言道。
張斐道:「等會,我那是……」
曹棟棟低聲道:「張三,本衙內出了這麼多錢,幫你奪那寡婦,你連這點力氣也不想出嗎?」
我雙腿已經扎住,腰部都已經上膛,舌頭都已經做完了熱身,但這不是用來作詞的呀!張斐欲哭無淚道:「這不是……」
話剛出口,那韓盼和富直爽已經來到他們桌前。
「素問珥筆張三只要一張嘴,那便是數百貫,今兒我韓某人倒是真想領教一番。」
韓盼稍稍拱手。
馬小義道:「三哥,讓他們瞧瞧你的本事。」
「妙哉!妙哉!今兒我等也想瞧瞧張三郎的手段。」
「不錯!張三郎,露一手給我們瞧瞧。」
……
甭管是哪邊的全都開始起哄了。
畢竟張斐乃是今年年度話題人物,尤其是他那張嘴,令無數官員都無計可施。
但打官司畢竟不是主流,詩詞歌賦才是文人所好。
這才是視為真本事。
只打官司那只屬於下九流。
曹棟棟一偏頭,「上!」
上你妹!張斐惱怒地等他一眼,心想:難怪那些網文的男豬腳,都要抄詩裝逼,原來這都是被逼的呀!但畢竟不是真材實料,可別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讓他打官司,打到天荒地老,他也不虛啊!
可是讓他吟詩作對,他不是不記得,只不過到底不是自己的,拿出來會不會穿幫,關鍵咱也沒這氣質啊!
可一看那寡婦,張斐又覺得,怎麼也得搏一搏,一首詞換個美人,這買賣上哪去做啊!
他沉吟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蔑視著韓盼道:「你打算怎麼玩?」
馬小義見張斐還真接下來,很是激動,用胳膊肘捅了捅曹棟棟,嘻嘻笑道:「還是哥哥聰明,這回有好戲看了。」
曹棟棟嘿嘿道:「那還用說。」
這要是輸了,跟他可就沒關係了,競價他可沒有虛啊!
韓盼見張斐恁地囂張,很是不爽,你一個珥筆之人,也敢在本公子面前囂張,「你說便是。」
張斐故作沉吟,道:「今兒我們為得是美人,那我們就以美人之心,來作一首詞,如何?」
韓盼詫異道:「美人之心?」
張斐點點頭道:「不錯!題目就是這位美人,以她的心思來作詞一首,看誰作得詞更具有女人味。」
「妙哉!妙哉!」
忽聞二樓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妙哉!妙哉!三郎此法,真是妙。」
眾人抬頭看去,說話人正是那名叫采詩的歌妓,而且二樓三樓站著不少歌妓,紛紛翹首以盼。
似乎對於這個玩法非常感興趣。
不但她們,其餘的公子哥也紛紛出聲叫好,那馬小義更是蹲在椅子上,「作女人詞,可真是有趣。」
韓盼狐疑地看著張斐,搖搖頭道:「我不曾這般作詞,也不太會,你若能作得好,且博得諸位小姐們地喝彩,那便算你贏。」
這些歌妓,雖說才華遠不及李清照,但她們常年混於詩詞的海洋之中,鑒賞能力那是一等一的。
她們若是都喝彩,那絕對是一首好詞。
而且由她們來判斷女人味,那絕對也是非常公正的。
「一言為定。」
張斐說罷,便向台上那寡婦走去。
那寡婦一直呆呆站在台上出神,又似心事重重,對於他們的爭吵,全然不知,待張斐來到她身前時,「不知娘子芳名。」
「啊!」
那寡婦嚇得小退一步。
張斐愣了下,自己就這麼可怕麼,於是又問道:「不知娘子芳名?」
那寡婦見張斐無惡意,這才欠身一禮,答道:「回閣下的話,妾身姓高,賤名文茵。」
「高文茵。」
張斐小聲念了一遍,又道:「聽聞尊夫剛剛因故去世,不知是否?」
高文茵眼中閃過一抹哀痛,輕輕點了下頭。
張斐又道:「娘子一定很思念亡夫吧?」
高文茵那雙秋水杏目中聚起一層霧氣,又點了下頭。
台下富直爽叫嚷道:「你不是要作詞嗎?問這些作甚?」
張斐笑道:「若不知其身世,我又如何以其心來作詞?諸位以為我說得可合理?」
「非常合理!」曹棟棟立刻應聲。
他這麼一說,韓盼倒是放心了,臨時根據這女人的經歷,又以女人來作一首詞。
難度可想而知。
他就不相信張三還有這手段。
張斐又瞧向高文茵,過得一會兒,突然吟道:「薄霧濃雲愁永晝。」
堂內頓時一片靜寂。
韓盼皺了下眉頭,心道:這人還真有些才華!
這第一句談不上什麼絕句,但卻當下的天氣與高文茵此時神態是完美融合在一起,描寫的是淋漓盡致。
又聽張斐吟道:「瑞腦銷金獸。佳節又重陽,玉枕紗廚,半夜涼初透。」
樓上的歌妓們紛紛跟著吟誦,是欣喜地直點頭,又更是期待地望著張斐。
饒是寡婦高文茵不禁也默默抬起頭來。
馬小義欣賞水平不高,向符世春問道:「春哥,你瞅咋樣?」
符世春搖頭驚訝道:「想不到張三還有這般才華,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富直爽皺眉道:「佳節又重陽?」
那邊張斐突然從臨近的桌上,端起一杯酒來,道:「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
怔怔望著張斐的高文茵,似乎自己都沒意識到,一滴眼淚從臉龐上滑落下來,留下一條深深地淚痕。
「絕了!」
符世春頓時撫掌叫絕。
「好!」
與此同時,台上地歌妓們,紛紛為之喝彩。
「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妙哉!妙哉!我等不虛此行啊!」
「好一個人比黃花瘦!當浮一大白啊!哈哈!」
……
但張斐吟誦出最後三句時,整個大堂都沸騰了,那些才子佳人,或喝彩,或飲酒,無不叫絕。
樊正突然看向父親,「他…他真的就只是一個珥筆之人嗎?」
樊顒呆呆地直搖頭。
「慢著!」
忽聽一聲喝,打斷了眾人的喝彩,但見那富直爽站出來,「你這分明就是聽來的。」
張斐面不改色:「富公子此話怎講?」
富直爽道:「佳節又重陽,如今重陽節早就過去,以近除夕,還有,乍暖還寒,簾捲西風,這指得都是秋天,如今可是寒冬。」
此話一出,頓時又引得不少人面露懷疑之色。
方才他們被驚艷,一時未有細品,如今一聽,覺得也很有道理,詞境與此景不符啊!
張斐笑道:「不錯,這都是我臆想出來的,有問題嗎?」
說著,他雙手一攤,「此情此景,是一片狼藉,有何意境可言?跟這位高娘子的心思根本不相吻合,與其美化此景,就不如發揮想像,故此我是根據這位高娘子的心思,想著一位在家思念亡夫的妻子的畫面,這難道不行嗎?」
不少人紛紛點頭。
如今這場景,酒池肉林,爭風吃醋,烏煙瘴氣,與思念之境沒有半分關係,也難以讓人產生聯想。
強詞奪理,那是張斐的強項,他一點也不虛。
富直爽冷笑道:「你這理由不足以令人信服。」
他是真不相信,這絕逼是抄的。
「那好!」
張斐傲然道:「我就說一個令你信服的理由。從今日算起,我給你十年光景,普天之下,任你去尋,論同類詞,誰得詞能碾壓我這一首,而且比我這首還更具有女人味,我將以萬貫償還。」
說到這裡,他不屑一笑:「聽來得?上哪聽?你教教我啊!」
你說我抄得?
問題是抄誰的?
倒是說個人物出來。
他不禁抄了李清照的詞,連霸氣一同給抄了,要知道但是李清照一本《詞論》懟遍北宋文壇大佬,如歐陽修、蘇軾、柳永、王安石、秦觀等等。
要知道她還是一個女子,光憑這份睥睨天下詞人的霸氣,又有幾人可比之。
呃…咳咳,當然,也還是有人可比的。
畢竟文無第一。
而北宋的文曲星真是真的能亮瞎狗眼。
故此張斐還設了幾個軟性條件,以防萬一,同類詞,女人味,綜合起來,他就不信誰的詞能夠碾壓這首。
能夠打敗魔法的,就只有魔法,但問題是李清照她還未出生。
「好!三哥,說得真好!」
馬小義激動地跳上桌子,「有誰能比過我三哥的,大可站出來比一比,比不過的,就別出聲。」
這小子唯恐天下不亂。
這時,一個公子哥突然喊道:「你們快看,高娘子哭了。」
高文茵猛地醒悟過來,趕緊低下頭去,手拿絲帕抹去臉上的淚痕。
這一條淚痕,無疑是最好的宣判。
樓上樓下再度爆發出喝彩聲。
若無才華,豈有這份霸道。
大家都信了。
韓盼雖有不服,但之前他言明,只要博得歌妓們的認同,他便認輸,當即拱手一禮,「恭喜張兄抱得美人歸。」
張斐拱手回禮道:「承讓!承讓!」
「贏了!」
曹棟棟頓時舉臂道:「我們贏了!哈哈!如今文鬥你們都比不過了,還是早點回去讀書吧!哇哈哈!」...<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2 10:02 PM 編輯
第0094章 紅顏禍水
「三郎可真是懂咱們女兒心,一句人比黃花瘦,道盡相思之苦。」
「三郎可願為妾身作詞一首?」
「三郎再作一首,不然,我們姐妹可不會放三郎走。」
……
曹棟棟、符世春、馬小義三個臭皮匠,趴在桌上,托著下巴,嗅著邊上傳來的酒香,望著被一眾歌妓簇擁的張斐。
那叫一個酸啊!
抱得美人歸也就罷了,現成的你也搶,湯都不給哥們喝一口,關鍵還不是你丫的付錢,可真是不厚道啊!
沒法子!
這年頭歌妓真的是認詞不認人。
這一首好詞,是能夠為她們創造數百貫的收益。
誰在乎張斐是不是抄的,只要能火就行。
張斐上來就放大招,直接用李清照詞。
怎一個驚艷了得。
那些歌妓彷彿發現了一個寶藏男孩,圍著張斐,各種去蹭,只盼能夠從張斐嘴裡扣得一首詞來。
可惜,時機不對。
要是剛才,張斐非得再抄一首,畢竟被蹭的感覺真好,他也相信他偶像不會在乎這一兩首詞的,說不定還能創造出更好的,但如今的話,美人已經到手,他哪裡還有心情應付那些歌妓。
都還嫌她們礙事,趕緊藉故要回家。
曹棟棟他們也沒有挽留,其實都恨不得將這廝踹出去。
那樊正為張斐叫來一輛馬車。
「今日招待不周,還望張三哥多多包涵。」
「很周!很周!你回去吧!我走啦!」
張斐真心沒工夫應酬樊正,又向身邊的高文茵,「娘子,請。」
說著,他非常君子的伸出手來。
高文茵瞧了眼他的手,猶豫半晌過後,才將素手搭在張斐的手上,上得馬車。
真是光滑細膩,柔弱無骨啊!張斐暗自一喜,急急上得馬車,餘光忽然瞟了眼那車伕,只覺有些眼熟,但他也未有細想,鑽入車內。
那李四也跳上馬車,車伕立刻驅車向前行去。
樊正望著遠去的馬車,不禁笑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
馬車內。
張斐與高文茵對面而坐,中間相隔差不多有一尺。
這個樊正真是不懂事,弄個這麼大的馬車,不知這時候是空間越小越好嘛。急色的張斐見高文茵一直緊蹙眉頭,粉拳緊握,好似緊張,又好似心事重重,不禁也是滿腹牢騷。
他還真沒碰過這種情況,因為在他那個年代,這都已經出門上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交流起來,自也是非常愉悅。
可如今這種情況,讓張斐都生出了犯罪感,好似自己逼良為娼。
張斐終於有些受不了這壓抑的氣氛,開口道:「高娘子?」
「啊!」
高文茵嬌軀猛地一顫,漆黑的夜裡,那雙明亮眸子充滿著恐懼。
張斐也被她的反應嚇得一跳,於是又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若不解開心扉,就解開衣裳,那就是犯罪。
高文茵輕輕搖頭,垂首不語。
張斐又道:「其實你的事,我也知道一二,這逝者已逝,你節哀順變。」
高文茵依舊不語。
該死的,方才走急了,沒有向衙內他們問清楚,這年頭該怎麼上手。張斐一時也無計可施。
強上!
這他還真就不行。
他也不喜歡這種刺激感。
那純屬變態。
沒有感情的物理交流,就如同上個廁所。
忽聽得車外李四言道:「車伕,你是不是行錯路了?應該是走這邊大路的,你怎往巷子裡走。」
「這邊有條小路要更近一些。」只聽那車伕言道。
張斐突然想起那個面熟的車伕,忽見高文茵身體微顫,他突然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勁,狐疑地盯著高文茵,見她目光躲閃,突然猛地撲向她。
唰!
一把長刀從車外刺入,不偏不倚,架在張斐脖子上。
又聽得撲通一聲,只見李四仰面倒入車內,一隻大手摁住他的臉,根本動彈不得。
兩個廢材,被一個馬伕輕易就控制住了。
「你們是什麼人?」
那寒冷的刀光逼著張斐緊緊貼在窗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訟棍就怕這個。
那車伕卻是不答他話,反而問道:「嫂嫂,你還好吧!」
「我很好!你切莫要傷他。」高文茵帶著歉意地瞧了張斐。
「這我省得。」
過得一會兒,只聽得吁的一聲。
又聽得一陣急促地腳步聲。
「嫂嫂!」
只見一個二十出頭的漢子,竄上馬車,
「二叔。」
高文茵見得此人頓時淚眼盈虧。
「見到嫂嫂無恙,真是太好了!」
那年輕人說罷,又瞧向旁邊的張斐,「這廝是誰?」
這都是一些什麼人啊!我這是入了賊窩嗎?張斐頓時嚇得魂不附體,忙道:「我…我只是好心送你嫂嫂回家。」
高文茵道:「他便是買下我的人。」
年輕人頓時怒容滿面,雙目睜得如銅鈴一般大小。
高文茵又趕緊道:「但他非壞人,你莫傷他。」
張斐直點頭:「對對對,我是好人,我真的是好人。」
年輕人直接一掌擊在張斐的後頸上,聽得悶哼,但見張斐緩緩到了下去。
彌留的意識中,是充斥著怨念,說好別傷的,你小子真不聽嫂嫂的話。
如果這回我還能活著,我特麼一定要聽許芷倩的話。
「唔唔唔!」
被摁在李四見張斐倒了下去,開始劇烈地掙扎起來。
那年輕人又是一掌擊去。
安靜了!
……
在一間寬敞的臥房內,紫色幔帳下,隱隱可見兩具交織身影。
起起伏伏!
呻吟無序!
「娘子!」
「官人!」
「許芷倩?」
「張三?」
但見女子就是一腳便將那男子踢下床去。
「哎呦!」
張斐只覺重重摔倒在地板上,不禁呻吟出聲來,緩緩睜開眼來,眼前模糊的景象,漸漸變得清晰起來,頭上方有著一座缺了半邊耳朵的石佛,佛前那缺了大半邊的石台上,放著一個破舊不堪的木案,案前的兩個燭台中間生滿了蜘蛛網。
滴答!滴答!
屋簷上不斷落下水珠。
這應該是一個破舊的寺廟。
忽聽邊上一人道:「兄弟讓嫂嫂受苦了,還請嫂嫂責罰。」
張斐低頭一看,正好瞧見縮在他腳邊的李四,心中一凜,又隱隱引得輕微的呼嚕聲,這才鬆得一口氣,又抬頭看去,只見篝火旁站著四五道人影,方才那年輕漢子單膝跪在高文茵身前。
那馬伕則是站在一旁,其身旁還站著一個擼起袖子,滿臉絡腮鬍的黑面大漢,以及一個身著灰色儒衫的中年人。
「二叔,快些起來。」
高文茵彎身,伸出雙手扶起那年輕漢子,眼角泛著淚光,「你大哥生前托我好生照顧你,如今見到你安然無恙,也算是對你大哥有個交代。」
說著,她又環目四顧,「兄弟們可都安好?」
砰!
那絡腮鬍黑面大漢,狠狠一拳將那破舊的木案給捶成四分五裂,「都是怪兄弟們不好,沒能救回大哥,俺大牛真是該死啊!」
這廝一看就不信佛。
高文茵忙道:「不怪兄弟,也許你大哥命中有此一劫……」
說到後面,不禁眼泛淚光。
那書生卻道:「不。大哥是被奸人所害。」
「奸人?」
高文茵驚訝地看著那書生。
那書生點點頭道:「大哥被水沖走前,曾用盡最後的力氣,將那錢箱推給大牛,當時封條已經被水沖散,大牛將箱子扔上岸時,從箱子裡面掉出來的不是官銀,而是石頭。」
「啊?」
高文茵朱唇微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書生皺眉道:「我們原本打算暗中調查,可是剛剛查到一些線索,又聽聞嫂嫂有難,於是我們便趕來汴京。」
高文茵美目中一片黯然,低聲道:「查到又如何,查不到又如何,夫君他終究是回不來了。」
又抬起頭來,望著他們,「你們有何打算?」
那書生嘆了口氣,「如今時過數月,只怕對方早已經毀屍滅跡,難以再查到線索,其實……其實就算查到,也難洗脫身上的冤屈,甚至還有可能連累嫂嫂,故此我們打算去青州投奔宋二哥。」
那黑廝哼道:「這鳥朝廷腐敗無能,要依俺的性子,俺就落草為寇,專門打劫朝廷的官銀,那也不白白擔這盜竊官銀的罪名。」
高文茵道:「萬萬不可。」
那書生也訓斥道:「你這廝自甘墮落也罷了,難道要嫂嫂跟著你過這擔驚受怕的日子?」
「俺就說說,俺怎麼可能會連累嫂嫂。」那黑廝耷拉著腦袋。
「不怪大牛。」高文茵微笑地點點頭,又那向書生道:「還是七哥你想得周全,有七哥你在,我也就放心了。」
說話時,她微笑地看了眼那年輕漢子。
躺在地上的張斐突然喊道:「她要尋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2 10:02 PM 編輯
第0095章 帶你們飛
喊聲未落,就見那高文茵轉身衝著那缺一角的石台撞去。
「嫂嫂!」
眾人大驚失色。
眼看就要消香玉殞,一道黑影突然閃至高文茵身前,被高文茵一頭撞上。
高文茵差點撞暈了過去,身子微微搖晃了下,又抬頭看去,下意識喊道:「五哥?」
正是那車伕。
車伕面無表情道:「望嫂嫂珍重。」
「嫂嫂!」
反應過來的年輕漢子立刻衝上前去,「嫂嫂你為何這般做?」
高文茵眼中噙著的淚水終於忍不住落了下來,「你大哥已經走了,如今見到諸位兄弟安好,我已再無牽掛。」
那書生道:「可若是嫂嫂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還有何顏面去見大哥。」
高文茵固執地搖搖頭,「我心意已決,縱使你們今日攔得住我,他日我還是會去尋得你大哥,還望諸位兄弟能夠成全我。」
聽得這話,一干人等是面面相覷。
「等會!」忽聽一人道。
眾人偏頭看去,只見躺在地上的張斐朝著高文茵道:「娘子!做人可得守信,你是我花了一千五百貫買下來的,你現在是我的女人,你死之前,是不是也應該跟我打聲招呼。」
「你鳥人說甚麼?」
那黑廝聽罷,不禁勃然大怒,衝上前去,一手揪起張斐,「你這廝膽敢侮辱俺嫂嫂,信不信俺今兒活剮了你。」
「大牛,住手!」
高文茵快步衝過來,護著張斐面前,又向那黑廝道:「大牛,如今你是被冤枉的,也許將來還有沉冤得雪的機會,可若你真殺了人,那可就再也回不了頭了。」
說完,她又看向其他人。
可見這話,也是說給他們聽的。
那黑廝登時悻悻作罷,將張斐鬆開來,又小聲道:「嫂嫂,俺…俺就是嚇唬嚇唬他,俺可沒想殺他。」
張斐突然哈哈笑道:「得了吧!長得是一臉黑旋風,弱得卻跟綿羊一樣,還有你們……」
他目光一掃,「簡直就是一群懦夫。」
「你說甚麼?」那黑廝頓時又氣得吹鬍子瞪眼。
「住手!」
那書生似怕傷到高文茵,搶上一步,將那黑廝拉到一邊去,又回身向張斐道:「我馮老七從小被人罵到大,但是還是頭回聽到有人罵我懦夫,願聞高見。」
張斐笑道:「你們一個個四肢健全,卻被一個小官,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不思為兄弟報仇,卻打算跑路,還美其名曰落草為寇,要知道那些草寇殺得又不是狗官,殺的還是那些養家餬口的差哥,可能也是與你們一樣的人,這不是懦夫又是甚麼?」
「啊……」
黑廝氣得直抓狂,又準備衝向張斐,奈何馮南希和高文茵隔在中間。
張斐有恃無恐地鄙視了其一眼,「看看看!懦夫之典範也,就會在我這等良民面前,喊打喊殺,有能耐你倒是去開封府喊啊!跟個傻逼樣的。操!」
那黑廝氣得指著張斐的鼻子,叫囂道:「你有能耐,你敢去開封府嗎?」
張斐不屑一笑,「開封府那就跟我家茅房一樣,我想去就去。」
那黑廝哼道:「吹牛誰不會,俺還說俺和那鳥皇帝是結拜兄弟。」
「唉…沒見過世面。」
張斐搖搖頭,道:「去城裡打聽聽我張三的名號,我敢說,你們跟開封府的衙役提一嘴張三,他們都得嚇得尿褲子。」
「珥筆張三?」那書生驚詫道。
張斐笑呵呵:「原來你聽過我的大名,那感情好,趕緊跟著這黑廝講講我張三的故事,什麼冤屈落在我手裡,必須沉冤得雪,無一例外。聽過珥筆與司農的故事嗎?」
高文茵登時面色一喜,轉過身來,激動地問道:「閣下能為我兄弟洗脫冤屈嗎?」
張斐道:「請把『嗎』字去掉,再念一遍。」
高文茵方才被撞的有些暈,還真的就照著念了一遍,「閣下能我為兄弟洗脫冤屈。」
「很好!」
張斐點點頭,笑道:「一群可憐蟲,就別這裡裝大尾巴狼了,快些將我鬆開,我帶你們飛。」
黑廝趕緊抱住那書生的胳膊,小聲道:「老七,莫信這鳥人,這人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喂喂喂!你這黑廝沒讀過書,就少用成語,我這是帥哥標配的下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看就是強姦犯。」
「哇呀呀呀!你膽敢罵俺強姦犯,俺……」
「大牛!」
高文茵叱喝一聲:「你先莫吵,這位張三哥才華橫溢,說不定真有辦法為你們洗脫冤屈。」
「俺…俺撒尿去。」
說罷,那黑廝便是氣沖沖走了出去。
那書生朝著車伕點了下頭,車伕來到張斐身後,拔出刀來,就是一刀劈下。
可沒把張斐的尿給嚇出來,只覺四肢一鬆,他先是活動了下手臂,然後轉過身去,禮貌地看向那車伕,「閣下真是好刀法,下回別用了。」
高文茵道:「張三哥真能為我家兄弟洗脫冤屈?」
張斐卻是走向李四,剛一跨步,忽覺襠下有些黏黏的,登時止住腳步,一張陽剛俊美的臉龐,漸漸紅了個通透,不是吧,這就算是交差呢,哇靠,這真是太特麼丟人了。
「張三哥?」
高文茵見張斐雙膝向內微屈,撅著臀,面紅如血,不免感到好奇。
張斐偏過頭去,神色複雜地看了眼高文茵,都怪你這女人,我這都已經上膛了,你卻給我整了這麼一齣,你看,走火了吧!
強忍著尷尬蹲下身來,幫早就醒了,但又被嚇傻的李四解開繩索,然後才向高文茵抱怨道:「能不能換個問題?」
高文茵登時雙頰生暈,做不得聲。
「在下馮南希見過張三哥。」那書生上前來拱手一禮。
「張斐。」
張斐沒好氣的回應了一句。
馮南希又將手引向那車伕,「這位是我兄弟,龍山,叫他龍五便是。」
龍五?我特麼還高進呢。張斐打量了下這龍山,「咱們是不是見過?」
龍山也在打量著張斐。
身旁的李四突然指著龍山道:「這不是那日在河裡救俺的好人嘛。」
張斐恍然大悟,道:「難怪我看你面熟。」
龍山只是稍稍點了下頭。
哇…叫龍五的都這麼酷嘛。張斐不禁心想。
馮南希又指向那年輕的漢子,「史挺秀。」
「張三哥叫我史二郎便是。」年輕漢子抱拳道。
「方才出去的那位……」
「我不想知道。」
張斐手一抬,道:「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南希立刻將其中過程告知張斐。
原來這史挺秀還有一個哥哥,名叫史挺俊。
這史家兄弟乃是開封縣下合村一戶一等戶。
這北宋政府,將普通農戶,分成五等,一等戶其實已經算是地主階級,只不過又不屬於特權階級。
可以說是相當於北宋的中產階級。
這個階級在歷朝歷代,都是最苦逼的階級,致富全靠自己的雙手,然後就成為朝廷重點剝削對象,這窮人沒得剝,上流階級又剝不到,就只能揪著他們整啊。
他們父母離世之後,兄弟兩不甘於種地,於是又做起綢緞買賣。
兄弟兩走南闖北,敢拚敢打,這家業也是越做越大。
期間又結識到同在開封縣的二等戶馮南希,之後又施恩於龍山,以及方才那黑廝牛北慶。
幾人又結為異性兄弟。
在今年年初時,恰逢史挺俊、馮南希服役,龍山與牛北慶則是自願一同前往,他們奉命將一批五千兩的官銀押送至襄陽。
這北宋政府是很會玩的,如看守銀庫,押送貴重物品的差事,全都是由一等戶,二等戶來充當。
這樣不但不用花錢,而且還能夠確保,但凡出了意外,朝廷也不會血本無歸。
將這些一二等戶的家產沒收就行了。
這都是有計算的。
好死不死,他們半途還真就遭遇沉船事故,那史挺俊先是將兄弟牛北慶救上岸,而他也深知這官銀是不能丟,於是又拼了命將箱子給扔上岸來,自己卻被大水沖走。
可箱子裡不是官銀,是石頭。
五千兩銀子丟了,朝廷就直接沒收了此趟押送差役的全部家產,其中就包括史家和馮家,至於龍山和牛北慶,他們本就是陪同史挺俊一塊去的,也不算是服役人員,關鍵還是他們一窮二白,連個家人都沒有。
可折合起來,也不夠賠的。
但是朝廷肯定不能虧,只能賺!
這錢必須補上。
於是史挺俊就被抓住充當勞力修河道,而高文茵也被貶為官婢,拿去賣錢。
馮南希曾在開封縣衙門當過一段時間的刀筆吏,他是非常清楚朝廷的手段,於是趕緊讓龍山趕回來通知高文茵和史挺俊,避免他們遭遇毒手。
而他則是與牛北慶去找尋史挺俊的屍體,以及暗中調查此事。
因為此事有著太多疑點,原來在他們行到一半時,按規劃的流程,是要改水路走的,因為順流而下,可以節省一半的路程。
但是史挺俊以前做買賣是走過這段河道的,知道前面的河流湍急,而之前又連下數天暴雨,擔心會遇大水,故建議走陸路,可是那漕官卻以耽誤行程為由,硬逼著他們走水路。
結果臨上船時,那漕官身體不適,反倒是沒有上船,只是約好下個渡口會合。
果不其然,期間遇到洪水,且船底突然迸裂,另外,就是那一箱子石頭。
顯然是陰謀啊!
隨後他們又在下游尋得史挺俊的屍體,不禁是悲痛不已,於是打算去告發那漕官,為兄弟報仇。
結果行到半道上,就聽到官府正在通緝他們,說他們貪功冒進,不聽漕官勸說,堅持要走水路,結果遭遇翻船。
甚至都還懷疑是他們故意製造事故,劫走官銀。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隱匿,先潛回汴京。
那龍山是第一個趕回汴京的人,可還是晚了一步,又打聽到官府會將高文茵放到白礬樓撲賣,於是自己又混入白礬樓當馬伕,期間就還順道『救』了李四一命。
不久之後,馮南希和牛北慶便趕到汴京。
史挺秀倒是好救,關鍵是高文茵,官府主要也是向拿高文茵賣錢。
由於之前高文茵一直被官府的人看著,沒有下手的機會,故此他們就合計著等撲買大會結束之後,再救高文茵出來。
聽完之後,張斐是眉頭緊鎖,只是問道:「你們相信我嗎?」
幾人面面相覷。
頭回見面,就談信任,是不是有些扯淡……
馮南希瞄了眼高文茵,心想:嫂嫂一心尋死,或許此事能夠讓她暫時放下這個念頭。又瞧向張斐,心道:此人不畏權貴,且為人正直,雖曾也幫那曹衙內打官司,但在那公堂之上實則是為林飛鳴冤。
今年下半年,張斐絕對熱榜第一,馮南希對此也是非常關注,因為他們也想伸冤啊。
再三權衡之後,馮南希突然躬身抱拳道:「還望閣下能夠出手救我們兄弟一命,大恩大德,我等兄弟沒齒難忘。」
史挺秀先是驚訝地看了眼馮南希,旋即也躬身抱拳。
「既然你們相信我,那我也向你們保證,一定會幫助你們沉冤得雪。」張斐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又往廟外看了一眼:「你們先跟我上我家,如今開封府已經放假,要告狀也得等到明年去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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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6章 此法違法
其實馮南希也並不是完全信任張斐,畢竟相識也不到一個時辰,只是鑒於張斐之前所為,令他對張斐是很有好感的,再加上高文茵一心尋死,故此他選擇相信張斐。
故此他也不是說讓兄弟幾人一股腦都跑去張斐家住著,而是讓龍山先送張斐和高文茵回去,以免露出破綻,過兩日,他自己再過去看看情況。
至於史挺秀和牛北慶則是在外策應。
說是策應,其實也就是防著張斐一手。
張斐心裡清楚的很,但是他無所謂,因為他已經決定接下這場官司。
出得破廟,張斐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身在外城河西,只覺這塊地真是剋自己,今後還是少來為妙。
……
「張三哥!」
「張三哥!」
……
剛回到汴河大街,就聽得到處有叫喊聲。
「我在這。」
「是張三哥嗎?」
「是的。」
「張三哥在這裡。」
「找到張三哥了。」
……
片刻,就見一匹駿馬疾馳而至,正是曹棟棟身邊的閒漢,濤子。
「張三哥,你上去哪呢,可是惹得我們好找!」
「我去外城轉了轉,散散酒氣。」說著,張斐又問道:「發了什麼事?」
濤子立刻將緣由告知張斐。
原來是那許芷倩見張斐遲遲未歸,於是就派人去白礬樓詢問,這一問才知道,原來張斐早就離開了。
許芷倩頓時慌了。
那小子仇人太多,上回還遭人暗算。
樊正、曹棟棟、馬小義他們也害怕張斐出事,於是也派人四處尋覓。
張斐讓濤子回去告知曹棟棟一聲,自己則是乘坐馬車回到自己家。
剛下馬車,就見許芷倩快步行去。
這一見張斐,那可真是氣得柳眉倒豎。
「別說了!」
張斐趕緊手一抬,一本正經道:「從今往後,我都聽你的,你指東,我是絕不往西,今兒總算是證實了,你還真是個神婆來的,我是徹底服了。」
許芷倩聽得是一頭霧水,朱唇微張時,忽見馬車內又行出一位美少婦來,不禁一愣,「她是?」
張斐回頭瞧了眼高文茵,又向許芷倩道:「回屋再說吧!」
許芷倩瞧了眼那少婦,心知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又道:「你要不先去我家跟我爹報一聲平安。」
張斐道:「還驚擾了恩公?」
許芷倩氣不打一處來:「虧你還有臉說,我之前派人去白礬樓詢問,那樊大郎說你都已經離開一個多時辰,你瞧,如今天都要亮了,這我能不告訴我爹嗎?」
五更天早就過去了,只不過這是寒冬之際,故而天才濛濛亮。
「多謝許娘子關心。」張斐是由衷地說道。
那麼晚許芷倩還派人去詢問,證明她一直沒睡,等著回來。
許芷倩哼道:「誰關心你呢。」
「總之是非常抱歉。」
張斐又道:「行!先去你家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與恩公商談,呃……不過先等會,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許芷倩這才發現張斐一身髒兮兮的,於是點點頭,「那我先去跟我爹說一聲。」
許芷倩走後,張斐先是讓李四安頓好高文茵,自己則是草草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便去到許府。
來到許府,他便將今晚發生的一切,如實告知了許遵和許芷倩,在公事上面,他一般是不會隱瞞許家父女,因為許家父女,是他在北宋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
許芷倩那嫉惡如仇的性子又開始發作了,「不曾想那轉運司都已經腐敗到這種地步,為得幾千兩,就犧牲幾條無辜人命,這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許遵也是眉頭緊鎖,滿臉慍色,直點頭道:「倩兒說得不錯,這都已經不能說是貪污腐敗,而是在謀財害命,這必須得嚴查。」
張斐突然問道:「恩公,這查得出嗎?」
許遵愣了愣,「如此還沒有開始調查,又怎知道結果?」
張斐道:「我聽他們說,此事在我朝已是屢見不鮮,以前肯定也發生過,那不知好不好查?」
許遵沒有做聲。
許芷倩直言道:「最初朝廷讓富戶專門押送官銀,其目的本也是為了防著差役監守自盜。不過,因途中意外,而沒收富戶財產之事,確實是時常發生。可是如這種官員監守自盜,謀財害命的情況還是非常罕見的。」
張斐道:「如果我今日沒有被他們綁架,此事只怕也就是許娘子口中時常發生之事。」
許芷倩輕輕點頭,「那倒也是,這其中必然藏著許多冤屈之事。」
說到後面,她不免嘆了口氣。
這真的人盡皆知之事。
許遵道:「既然此事已經暴出來,這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要官府認真去查,應該是能夠查到一些蛛絲馬跡的。」
張斐問道:「恩公,這是不是一定查得到?」
許遵稍稍一愣:「這誰也不敢保證。」
這不是簡單的民間刑事案,其中還涉及到官府,同時還牽扯到轉運司,這個部門真是盤根錯節,涉及到諸多利益,已經成為北宋的一顆毒瘤。
那麼一旦展開調查,就不是簡單的查案,而是權力的博弈。
這是需要智慧的。
張斐又問道:「如果查不到會怎樣?」
許遵皺眉不語。
查不到,那還能這麼辦。
許芷倩問道:「張三,你是不是另有打算?」
許遵也是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此事涉及轉運司,且又是時常發生之事,若是順籐摸瓜,可能會揪出一大批人來,那麼這些人必然全力阻止調查,而且他們已經是惡人先告狀,佔得先機。我擔心如果查不到證據,一切可就無法挽回,不但他們可能會下獄,我可能也會被他們所累。」
都說這種事常有發生,那可想而知,這裡面得有多麼黑暗,而且朝廷自己就是元兇之一,雖然其中是有曲折,但是朝廷就這麼直接沒收,將人都拿去賣了。
左手查右手,張斐敢信嗎?
而張斐對此是真的非常害怕。
因為他剛來這裡,就被抓去關上幾個月,差點就死在裡面,旁人真的無法感受到那種絕望。
許芷倩深知張斐所憂,蹙眉道:「可除此之外,也別無他法呀。」
張斐道:「查案非我們所擅長之事,關鍵是不受我們的控制,一旦開始調查此案,等於我們的小命就都被他們拽著,到時就只能聽天由命。這最好的方式,還是打官司。」
許遵是沒有查案的權力,要查也是開封縣,以及沿途州府去調查。
而當許遵面對一個龐大的官僚機構時,他也是微不足道的。
張斐只能等結果。
可這在張斐看來,是非常危險的一件事。
許遵不解道:「此乃貪污腐敗,謀財害命之案,就算要打官司,也得先查到證據,這是沒有辦法的事。」
「那也未必。」
張斐道:「如果我們能夠避開這個腐敗案,直接起訴朝廷,那就不需要展開調查。」
「什麼?」
許家父女皆是一驚。
好傢伙!
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
你是瘋了嗎?
許遵呆萌萌地問道:「你起訴朝廷什麼?」
張斐道:「我們就假設這真的是沉船事故,那麼朝廷真的就能直接沒收對方的家財,甚至將對方的夫人充為官婢嗎?」
許遵嘆道:「差役法中是有這方面的規定的。」
張斐道:「但是這規定又合不合法?」
許芷倩道:「這就是朝廷定的,自然合法啊!」
「不見的。」張斐搖搖頭。
許芷倩驚訝道:「不見得?」
張斐思索一會兒,「這我已經有些想法,但還需要具體去查證。但如果要避開調查,就只能打這差役法違法,既然是告這法違法,那就只能起訴朝廷,因為這法是朝廷定的。」
邏輯是很縝密的,但是告法違法?
許芷倩是一頭霧水,「這怎麼告?」
張斐笑道:「你只要記住,身為珥筆,是沒有什麼不可以告的,法當然也是可以告。」
許遵聽得也是糊裡糊塗,只道:「可從未有人狀告過朝廷,都不知這到底是否被允許。」
民告官雖也沒有律法規定,但有先例,起訴朝廷,是沒有先例的。
「既然沒有規定不可以,那就是默許可以。」張斐道:「關鍵我聽說朝廷中一直有人提出當今差役法存有諸多弊病,需要加以完善。」
許遵這才反應過來,這小子不是無的放矢,而是又想故技重施,借王安石這股東風,這倒不是不行,點點頭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變法歸變法,他們也許會允許你這麼鬧,可多半也不會判朝廷輸的,畢竟這不是一個個案,他們得顧全大局。」
張斐道:「我也不是要朝廷認輸,我是要逼著朝廷查出真兇。」
許芷倩眼中一亮,「原來你是打算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啊!」
張斐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許遵腦子都有些轉不過來了,得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於是道:「此事一定要慎重,反正目前官府已經全部休假,你也沒法去告,再好好想想。」
「是。」
張斐點點頭。
「還有,你先寫封狀紙給我,以免到時被人告你窩藏罪犯之罪。」
張斐忙道:「還是恩公考慮周全,我待會就寫。」
談完之後,許遵便回屋休息去了,他也被鬧得是一宿未眠,好在如今休假,明兒也不需要辦公。
「呼……」
張斐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突然看向許芷倩:「我也要服役嗎?」
許芷倩稍稍一愣,「一般是要的,但你也可以僱人代你服役。」
張斐道:「出了事的話,還是沒收我的家財嗎?」
許芷倩點了點頭。
當然,有許遵在,這事多半不會發生。
不過許芷倩也不好明說。
張斐嘆了口氣,「你說得對呀!」
許芷倩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嘆道:「在公堂之上,我不懼任何人,但是他們若要整我,實在是有太多的手段,這一不小心,就可能如那史大郎一樣,全家遭殃。唉……還是要獲得權力和地位,若是連命都保不住,還談什麼法。」
相比起李四一案,此案給他的衝擊更大,因為李四到底是主動去借高利貸的,只不過陳裕騰太狠了一點,而此事是你躲都沒法躲,除非你是特權人士。
許芷倩嗔道:「我爹之前要舉薦你,你又要拒絕。」
「現在我也會!只不過……」張斐皺眉道:「只不過我要認真考慮這條路,或許此案就是一個契機。」
「三哥!」
李四突然跑了進來,「三哥,曹衙內他們來道喜了。」
張斐不解道:「道什麼喜?」
「新婚之喜。」
「啊?」
張斐不禁尷尬地瞧了眼許芷倩。
許芷倩抿著唇,見他看來,笑道:「你瞧我作甚。」
說著,她又道:「不過暫時你可得應著,莫要打草驚蛇。」
「應著?」
張斐很是窩火道:「她就是我買來的,憑什麼弄真成假。對,他們道喜那是應該的,他們帶了多少禮物來?」
「好像沒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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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2 10:00 PM 編輯
第0097章 叫多了就習慣了
禮物?
只能說張斐想多了。
來蹭喜酒的還差不多。
曹棟棟他們昨夜在白礬樓玩樂了大半宿,又找了張斐小半宿,直接就鬧到天亮,但是精力旺盛的他們,絲毫不覺疲倦,又上這裡來熱鬧熱鬧,順便問問昨夜張斐去幹啥了。
「三哥!三哥!快些出來,兄弟們來給你道喜了。」
「高娘子。」
「什麼高娘子,要叫張夫人。」
「張夫人。」
……
剛回到自己家,就聽到曹棟棟他們一通亂喊。
「大清早的,你們瞎叫甚麼。」
張斐沉著臉走了過去。
不帶禮物,能有什麼好臉色給他們看。
「張三!」
曹棟棟一個閃現,不,一個蹦躂,跳到張斐身前,一手搭在張斐的肩膀上,「張三,你竟然騙我。」
張斐問道:「騙你甚麼?」
曹棟棟道:「你還說你未經人事?」
張斐詫異道:「你如何知……咳咳,此話怎講?」
曹棟棟哼道:「休當我不懂,哪個未經人事的男人,頭回就會選擇野合?躺著都不行,站著能行嗎?」
「野合?」張斐詫異道。
曹棟棟鄙夷他一眼:「大半夜與一個寡婦出門散酒氣,這誰信吶。」
張斐立刻反鄙視他一眼:「什麼野合,你不懂就別瞎說,這分明就是車震啊!」
「車…車震?」
曹棟棟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道:「原來我那叫做車震?」
說著,他眼中一亮,「妙極!妙極!此語甚妙啊!車震,好一個車震。哈哈!」
越念越是喜歡。
禽獸!
張斐心裡不禁暗罵一聲,但眼中滿滿都是羨慕。
要是有車震就好了,媽的,滿腔子彈,竟然給夢掉了!
真你媽悲催啊!
馬小義嘿嘿道:「還是哥哥聰明,一聽三哥你沒回去,就知道三哥你幹啥去了,惹得哥哥一番好……唔唔唔!」
不待他說完,曹棟棟便跳過去,一手摀住他的嘴。
張斐反應過來,「原來你們昨夜去找我,是想看現場表演,我還以為你們真的關心我。」
曹棟棟忙道:「關心,怎麼不關心,我就是怕你不會,想去教你幾式。快些叫那新娘子出來,讓我們瞅瞅是不是更滋潤了。」
張斐道:「昨夜都累了大半宿,正在休息,就別去打擾她了。」
曹棟棟上下打量者張斐。
張斐鬱悶道:「你這是啥眼神?」
曹棟棟道:「大半宿?我不信你這麼厲害,要不咱們今兒上飄香樓比划比划!」
「妙極!妙極!」馬小義激動道:「就由小弟來為你們作證。」
當下口味都這麼重嗎?張斐道:「這也能比?去去去,老子可沒有這表演欲。」說著,他趕緊轉移話題,「我還沒有說你們,前來道賀,不帶賀禮?」
馬小義道:「三哥,昨夜為了你花了將近兩千貫,事也都是俺們的,你還好意思讓俺們帶賀禮?」
昨夜張斐抱著美人就上了車,手續什麼的,全都是曹棟棟他們弄妥的。
「就是!」
曹棟棟道:「我也算是你們的媒人,媒人上門,連杯酒都沒得喝嘛。」
一千五百貫換來一次險象環生,還就摸了下小手,這哪是媒酒,分明就是霉酒,喝死你們這些傢伙!
張斐趕緊命李四買些酒來招待這些傢伙。
然而,他們這幾個傢伙還只是一個開始。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人上門道賀。
「看不出三郎還有如此才華,一首詞驚艷白礬樓,贏得美人歸,我東京已經許久沒有這等佳話了。」陳懋遷連連拱手道。
那還用說,我偶像的詞,能不驚艷嗎?張斐拱手笑道:「哪裡!哪裡!小場面而已。哈哈!」
一同來的馬天豪道:「新娘子呢?快些叫新娘子出來,讓我等瞅瞅。」
張斐是略顯疲態道:「昨夜勞累了大半宿,目前還在休息。」
「大半宿?」
馬天豪此時的目光與方才曹棟棟一模一樣。
張斐真心覺得受到了侮辱,「員外若是不信,我們大可上飄香樓比划比划。」
馬天豪愣了下,哈哈笑道:「信信信!我怎會不信。」
張斐又向樊顒道:「樊員外,有件事我想與你商量一下。」
樊顒問道:「什麼事?」
張斐道:「我很喜歡昨日送我回來的馬伕,不知員外可否忍痛割愛,將那馬伕送於我。」
樊顒眨了眨眼,訕訕道:「送於你倒是可以,但可談不上忍痛割愛。」
一個馬伕,你至於嘛。
「那就多謝了。」
……
隨後范理等人也跑來道賀。
要知道這才剛剛天亮不久,這令張斐對於北宋的媒介都改觀了。
傳這麼快嗎?
原來這消息之所以能夠傳得那麼快,全憑那一首詞。
如果只是買得一個女人回去,再美也引不起什麼波瀾,但是一首好詞,立刻就能夠傳遍整個汴京。
要知道如今的輿論都控制在文人手中,他們喜歡的東西,傳得都非常快。
關鍵張斐還當場撂下狂言。
這也刺激了北宋文壇。
隨著前來道賀的人越來越多,這屋裡都快要坐不下了,張斐也是頭回意識到,原來我認識這麼多人。
其中以商人居多,有些商人就只是跟張斐聊過幾句,也跑來道賀。
他們心裡都清楚,在張斐打贏曹棟棟的官司後,地位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至少曹家欠他一個人情。
坐下之後,他們就開始嚷嚷著要見見新娘子。
這當然是曹棟棟他們帶的頭。
沒有辦法,人家來道賀,新人不露面,說不過去。
於是張斐又去到後堂請高文茵。
「啊?」
高文茵朱唇微張,微微露出整齊雪白的貝齒,一雙又大又明亮的杏目是淚汪汪地看著張斐。
「你啊什麼?」
張斐道:「這是事實呀!我確實花錢買下了你。」
「我…我還以為……」
高文茵越說頭越低得厲害。
張斐道:「你是不是以為,我這麼正直善良,英俊瀟灑,風流不羈,見你這麼身世這麼可憐,又打算為夫尋死,一定會還你自由身,不會強迫你的。」
高文茵小雞啄米般地直點頭,頻率之快,惹得胸前都是一陣急聳。
張斐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高娘子,你猜得很對,但是你這般溫柔賢淑,善解人意,又義薄雲天,巾幗不讓鬚眉,為了兄弟,都不惜賣身相許。也應該知道一千五百貫不是一個小數目,那你是不是也得把我錢還了,然後你再決定你的生死去留。」
高文茵抬起頭來,楚楚可憐地望著張斐。
張斐問道:「我說錯了嗎?」
高文茵點頭道:「你說得沒錯,我…我的確應該還你錢,但…但是我拿不出這麼多錢來。」
張斐問道:「那你說這該怎麼辦?」
高文茵黛眉緊蹙,點點頭道:「好罷,我會想辦法還你錢的,還完我再走。」
「那就這麼說定了。」
張斐打了個響指,「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以什麼身份住在我家,我總不能說,我家裡來了一堆通緝犯吧?如今我這還沒有做好準備,這萬一打草驚蛇……」
不等他說完,高文茵便道:「我…我先假扮你夫人,只是……只是假扮。」
「夫人請!」
張斐立刻站起身來,手往門口一伸。
高文茵兩頰緋紅,猶如朝陽一般,猶豫半晌,還是將伸出手來,放在張斐手上。
張斐詫異道:「你幹麼?我只是請你出門。」
高文茵閃電般的縮回手來,臉上的紅暈從朝霞直接變成晚霞,更是明艷動人。
張斐憋著笑道:「夫人請。」
「請。」
「這稱呼你看……」
「夫…夫君請。」
說到後面,反正張斐是沒聽清著,但也只能將就著,呵呵道:「沒事!叫著叫著就習慣了。」
二人剛到門口,張斐突然又叫道:「等會。」
「怎麼了?」
高文茵偏頭看向張斐。
張斐想了一會兒,「你能不能假裝腳受傷,走路不便?」
高文茵疑惑道:「為什麼?」
「因為這能……算了,還是別裝了,要是被識破,更加丟人,走吧,走吧。」
……
二人來到前廳。
不得不說,二人往廳中一站,還真是男才女貌,令一眾賓客們眼中一亮,更是令那曹棟棟垂首頓足,悔不當初。
於是在曹棟棟的帶領下,大家開始了一輪瘋狂且帶有報復性的敬酒。
張斐是來者不拒。
雖然他還未成婚過,但是他參加過許多婚禮,新郎杯中的酒,十有八九都是摻水的,這套路他懂。
況且身邊這位還是假夫人,必須喝假酒啊!
真酒太不值當了。
從上午鬧到下午,賓客們才陸續離開,也不得不說,他們這一鬧,宅院裡面人氣滿滿,還真有了家的感覺。
張斐心裡也是滿滿的。
「呼!」
門前,張斐是長長鬆得一口氣,道:「可算是走完了。」
一旁的高文茵道:「夫君,那我先回屋休息了。」
「嗯,夫人早點休息吧!」
「……」
二人說完,不約而同地一怔,又默契地看向對方。
最終,高文茵敗逃。
「哈哈……」
惹得張斐一陣大笑。
「看來新郎今日很開心呀!」
忽見許芷倩走了過來,笑吟吟地問道:「你們到底是假成婚,還是真成婚?」
張斐沒好氣道:「是真是假,你不知道嘛。」
許芷倩道:「可是我瞧你很開心似的。」
張斐哼道:「開心歸開心,但要是真的話,我哪裡用功夫應付他們。」
許芷倩好奇道:「此話怎講?」
「小孩子別多問。」
說完,他便轉身向廳內行去。
「你才小孩子!」
許芷倩又追了過去,左右張望著:「新娘子呢?」
張斐瞪她一眼:「你有完沒完,花了一千五百貫買了個假夫人回來,還惹得一身騷,可真是氣死我了。」
許芷倩噗嗤一笑,又問道:「對了!那首詞是你從哪裡抄來的?」
張斐打量她一眼:「你也懂詞?」
許芷倩哼道:「你休在我面前裝,你連文章都寫不明白,又怎寫得出這等絕句來。」
張斐不屑一笑:「你懂什麼,我這屬於靈感性選手,你若能刺激到我的靈感,更好的我都寫得出。」
「是嗎?」
許芷倩還真就不信了,「但不知如何能夠刺激你的靈感?」
張斐道:「很簡單,就是讓我動了色心,不過……」
他稍稍打量了下許芷倩,「你沒機會了。」
「呸!你這登徒子,滿腦子壞主意。」許芷倩狠狠瞪他一眼。
「信不信由你。」
張斐微微聳肩。
許芷倩氣鼓鼓的,但又說不出話來,憋了半晌,才道:「待會我王師兄會來向你道喜。」
張斐問道:「對了!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
許芷倩忙道:「你可別瞎說,我與王師兄只是師兄妹,可無其它事。」
「哇……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張斐道:「搞得咱們兩個好像有姦情似的。」
許芷倩倏然起身,正欲發作時,忽聞門口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張三郎,恭喜,恭喜。」
「哎呦!不好!捉姦的來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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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8章 治國先治吏
捉姦?
捉誰的姦?
半晌才反應過來的許芷倩,追殺張斐九條街的心都有了。
不過來不及了,因為王頁已經入得門來。
張斐對王頁的印象一直都挺不錯的,又見他還有心前來道賀,畢竟他可未發喜帖,此事事發突然,真的十分開心,立刻與許芷倩出得廳堂相迎。
「原本我打算來恭賀三郎喬遷新居之喜,不曾想今日恰恰是雙喜臨門,真是恭喜,恭喜!」
王頁連連拱手,又揮了下手,身後兩個僕人立刻上前,雙手捧著好幾盒禮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客氣!客氣!王師兄可真是客氣了。」
今兒沒喝太多酒,王老弟又變回了王師兄,張斐又接著說道:「其實王師兄今日能來,我已經是非常開心了,這禮物什麼的,可就真是太見外了,快請裡面坐。」
這時,許芷倩突然言道:「王師兄,張三,我剛好想起有點事,就不在此陪二位了。」
王頁微微頷首:「師妹請便。」
張斐揶揄道:「師妹走了,可就沒個倒酒的了。」
許芷倩不但不惱,反而笑吟吟道:「這事我可不敢再搶著做了,免得你那位新娘子吃醋。」
「你趕緊去吧!」張斐揮揮手道。
許芷倩抿唇一笑,又向王頁微微頷首,便是離開了。
王頁哈哈一笑,入得堂內,又是左右看了看,「三郎將嬌妻藏起來了?」
張斐一本正經道:「王師兄認為以我的樣貌和實力,還需要藏嘛。」
「那是!那是!」
王頁笑著直點頭,又道:「三郎昨夜那詞,真可謂是驚艷東京,尤其是那最後三句,莫道不消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短短三句便是道盡那相思之苦,猶如親臨其境,真是堪稱絕句,佩服,佩服。」
張斐呵呵笑道:「哪裡!哪裡!活了二十多年,偶得幾句絕句,也是應該的。」
「此言差矣。」
王頁忙道:「多少人窮盡一生作詩作詞數萬首,可就連半句都未有人記得,由此可見,三郎之才,遠勝他們。」
話說至此,他稍稍一頓,「三郎之前說考不上功名,原來是謙虛之語。」
狀紙寫得好,跟考功名確實沒啥關係,但是詞的寫得好,這就可以跟功名掛上鉤,目前還不是八股文,考功名文采是非常重要的。
能寫得出這種絕句,再差也差不到哪裡去。
真不愧是我的小迷弟,這馬屁硬拍的功夫,還真有幾分意思。張斐訕訕道:「不一樣,不一樣。絕句可以偶的,但是功名比得是真本事,不能混為一談。」
王頁微微一笑:「話雖如此,換做其他人,我倒也認同,可偏偏三郎說這話,我實不敢苟同,我看三郎根本是無心為官,故而不願去考取功名。」
張斐愣了愣,「這話從何說起?」
王頁笑道:「恩師已經與我說了,他曾想舉薦三郎入仕,但是卻被三郎給拒絕了。」
張斐啊了一聲:「恩公連這都跟你說。」
王頁忙解釋道:「三郎有所不知,之前我與恩師閒談之事,曾為三郎你抱打不平,認為以三郎之才,不應該屈居於書鋪之中,而應高居廟堂之上,恩師對此也認可,故此恩師才會與我提及此事。」
「原來如此。」張斐點點頭。
王頁見張斐似也不願多說,於是主動問道:「三郎為何不想當官?」
張斐道:「恩公沒有與你說嗎?」
王頁點點頭道:「恩師未有細說,只是告訴我,三郎覺得即便入朝為官,也難以有所作為。」
「正是如此。」張斐點點頭。
王頁道:「但是我以為,不管是入朝為官,還是加入書鋪,都得靠本事去爭取地位,以三郎的本事,定能在朝中嶄露頭角。」
張斐笑道:「除非我能夠得到官家的信任,否則的話,就不可能嶄露頭角。」
王頁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就我朝制度,哪怕修一個茅房,都得經過三五個衙門的批准,最終還不一定修得成,而我是啥也沒有,你說我能幹什麼?進去待個兩三年,心中銳氣只怕就消磨殆盡,直接進入老年狀態,那又有什麼意思。」
王頁微微有些臉紅,嘆道:「三郎所言極是,人浮於事一直是我朝的一個大問題啊!」
可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可當下有一個絕佳的機會。」
張斐問道:「什麼機會?」
王頁道:「我聽聞那王大學士正打算變法,目前正在四處招攬賢才,不瞞三郎,我最近也打算追隨王大學士變法。」
「真的假的?」張斐驚訝道。
王頁點點頭,又低聲道:「千真萬確,而且我聽恩師說,那王大學士也非常欣賞三郎之才,三郎何不與我一塊去追隨王大學士,為國效力,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啊!」
張斐皺眉思索起來。
他如今也有入仕的打算,只不過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去進入,是站著,還是跪著,還是躺著,是穿雨衣,還是攜藥而入。
王頁見其沉吟不語,倒也不敢打擾他,靜靜在旁等候。
過得好一會兒,張斐搖搖頭道:「還是免了吧!我暫時就只想管理好我那書鋪。」
王頁眼中閃過一抹疑惑,「為何?如此大好機會,三郎就這麼白白放過。」
張斐只道:「多謝閣下的一番好意,但是目前我真的沒有入仕的打算。」
王頁稍一沉吟,又問道:「三郎莫不是不看好王大學士變法?」
說這話時,他手是緊緊握拳。
張斐笑呵呵道:「變法可非兒戲,對於我這種升斗小民而言,實在是承受不起。」
王頁眸光閃爍了幾下,又低聲下氣道:「三郎若是有何看法,能否與我說說,我保證不說出去,不瞞三郎,你這麼一說,我也感到害怕了。」
張斐與王頁也算得上一見如故,又見他這麼單純可愛,若是捲入這場漩渦,只怕是生死未卜,糾結半晌,才道:「王大學士的主張和一些見解,我是非常贊成的,我…我只是覺得這時機有些不對。」
王頁立刻問道:「什麼時機?」
張斐道:「變法變法,你說是變重要,還是法重要?」
王頁道:「當然是法重要。」
「錯!」
張斐道:「變更為重要。」
王頁問道:「為何?」
張斐解釋道:「古往今來,許多名臣都能夠提出有利於國家的建議,但卻只有極少數人,能夠將自己的建議變成法令,並且執行下去。
還是那句話,嘴說誰不會,關鍵是能不能做到,變法失敗,從不敗在法上,而是敗在變上。」
王頁稍稍點頭:「三郎言之有理,但是我聽聞王大學士如今深得官家信任,正如那商鞅變法,也是靠秦孝公的支持。」
張斐避重就輕道:「那是當然,所以我也沒說會失敗,官家的支持,確實能夠令許多事情變得簡單。但就常規流程來說,還是應該治國先治吏,而治吏至少需要花費十年光景。」
張居正變法完全就是吸取王安石失敗的經驗,雖然大多數人都只記得一條鞭法,但張居正變法能夠成功的關鍵,其實是在於他頭四年頒佈的考成法。
考成法就是一部治吏之法,中央借此將觸手伸向地方,將全國整合成一盤棋,才能令張居正之後的政令直達地方。
但要說王安石用考成法,他就能成功嗎?
張斐認為也很懸!
因為明朝的體制已經是高度中央集權制,張居正再往龍床上一躺,那就是攝政,等於上下都被他控制住,當時權力是高度集中在他手中的。
而宋朝只是比唐朝進一步集權,將門閥士族分化成一個個的士大夫,但到底不是家族企業,而是股份制公司,皇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不是皇帝說了算。
張斐認為需要更多時間去整頓吏治,十年都是往少了說。
這就是他為什麼左右徘徊的原因,他覺得此時的政治環境還不具備變法的土壤,地方官員都不聽王安石的,這再好的種子,在沙漠裡面也種不出東西來。
至於新法存在的問題,張斐認為那都是次要的,誰人變法,都是邊變邊修,紙上的東西,放到現實中,總會出各種問題,及時修改就行了。
即便張斐開著上帝視角,他提出的建議,在執行的過程中,也一定會存在諸多問題,極大可能會水土不服。
這就需要吏治。
吏治是重中之重。
「十年?」王頁驚訝道。
張斐點點頭道:「你方才也說,人浮於事,治理起來是比較麻煩的。」
王頁直搖頭道:「此言差矣,這道理我相信王大學士也是知曉的,他的變法中,也一定包括整頓官吏。」
張斐笑道:「治國先治吏,關鍵是在於先,這個順序是不可逆的,如果是同時進行,那等於就是沒治。」
王頁漸漸顯得有些不安,急急道:「三郎之言,真是如醍醐灌頂,令頁茅塞頓開,故此我認為三郎更應該入仕,若王大學士有三郎的協助,相信定能獲得成功。」
感情說了半天,白說了。大哥,這不是人的問題,是時機的問題啊!我上我也不行啊!張斐笑著點點頭道:「再看看吧。呃…我勸你也再觀望觀望,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不要急於一時。」
他已經在為入仕做考慮,據說這王頁也是官宦世家,年紀又跟他差不多,他就想著將王頁拉到自己這邊來,收個小弟。
這時候還觀望?王頁又問道:「不知三郎可有治吏之法?」
張斐一愣,呵呵笑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事我想都沒有想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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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9章 將錯就錯
王頁雖然認為張斐有意敷衍,但他也沒有強求,跟他說了這麼多,就已經很夠意思了,又與張斐聊得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他剛走不久,許遵與許芷倩便來到張斐家。
順便正式向張斐道賀喬遷新居之喜。
「張三,王師兄與你說了什麼?」許芷倩突然問道。
張斐卻是看向許遵。
許遵捋了捋鬍鬚道:「他與你意氣相投,又與你年紀相當,故希望能與你一塊為國效忠,老夫也覺得這也很不錯。」
語氣稍顯有些僵硬,讓他說謊,確實挺難的。
而且他也覺得這事很對不起張斐,但那是皇帝,他也沒有辦法,故此他也從來不跟王頁同時出現。
老夫最多只是從犯,那犯罪現場我都沒有去過。
張斐也不在意這些,畢竟人家也是對他好,道:「多謝恩公栽培,但目前我還是希望能夠打贏史家的官司,其它的事暫時不願多想。」
許遵微微點頭,也不勉強,其實他覺得張斐才能比較特殊,入不入仕,都可以,各有利弊,還是尊重張斐自己的想法。又道:「關於這場官司,今日老夫也仔細想了想,老夫也認為你說得很有道理,此案的真正元兇,不是人,而是法,告法反而是對的。」
他身為律政界奇葩,是最能理解張斐的思想。
可說著,他又捋了捋鬍鬚,「只不過對你而言,也要更為凶險,你若真想這麼做的話,就必須先得到朝中重臣的支持,若有他們的支持,且不論成敗,至少你這麼做不會被治罪,老夫認為光王介甫一人,也還是不夠的。」
起訴朝廷,光這個動作,就有可能違法,而且一旦被定罪,至少都是死刑。
必須要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能夠去起訴朝廷。
否則的話,非常危險。
張斐道:「如果再加上司馬大學士呢?」
許遵面色一驚,那心直口快地許芷倩直接道出他心中所想,「這怎麼可能,我聽說在變法一事上面,王叔父和司馬叔父常常爭吵,你怎麼可能同時說服他們兩個人?」
許遵點點頭,這個難度係數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張斐卻是自信地笑道:「如果許娘子願意幫我寫兩份狀紙,我相信問題不大。」
許芷倩好奇道:「寫兩份狀紙何難之有,不知你打算怎麼寫?」
張斐道:「就將此案的原原本本寫下來,兩份一樣的就行了。」
「就…就僅是如此嗎?」
「對。」
張斐點點頭。
如果這一點他都沒把握,他壓根就不會提出起訴朝廷。
許遵見張斐信心滿滿,不禁開始對此充滿期待。
但見張斐沒有多說,他也沒有多問,稍坐一會兒,便起身回家去了。
這時,那李四走了進來,「三哥,那些禮物該如何處置?」
張斐道:「以後這種事找夫人。」
「夫人?」李四雖然憨厚,但他也是知情人。
許芷倩噗嗤一笑。
張斐黑著臉道:「一千五百貫呀,讓她幹點活又怎麼了。」
提起這事他就鬱悶。
「是!」
李四點點頭道:「我這就去找夫人。」
許芷倩笑吟吟道:「你不會是想假戲真做吧?」
「錯!」
張斐道:「這本就是一齣真戲,現在愣是給弄得快要黃了,真是氣死我了。搬個家就這麼難了,成個家更難。」
許芷倩聽得咯咯直笑。
張斐黑著臉道:「你笑甚麼?」
許芷倩忍著笑道:「我只是覺得,在別人看來,你打的每樁官司都是難於上青天,可你卻能輕鬆解決,搬家成家在別人眼裡,又是輕而易舉之事,可在你這裡,卻又是恁地艱難。」
張斐捂頭嘆道:「你說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許芷倩見他真的鬱悶極了,倒也不忍再笑他,其實這種事要是換做別的男人,一般不至於這般痛苦,是很好解決的,於是安慰道:「其實你與那高娘子倒也挺般配的,你可以花些心思打動她。」
「打動?」張斐哼道:「是用拳頭嗎?她都要為前夫殉情,這得打到什麼時候去。」
許芷倩道:「那證明她是一個好女子,你應該更加珍惜才是。」
張斐搖搖頭,不耐煩道:「你根本就不懂。」
許芷倩啐道:「我怎就不懂了,你不就是打著那下流主意嘛。」
操!她還真懂。張斐不禁尷尬地瞧了許芷倩,但隨即又道:「什麼下流,我家如今可能就我一根獨苗,我這又天天在懸崖邊徘徊,想早點留個後,又有什麼錯。」
許芷倩覺得張斐的考慮也對,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
張斐道:「咱們先把正事做了吧。」
寫完幾張狀紙,已經入夜了,許芷倩也告辭了,一整夜未眠的張斐,忽覺又累又饑,忽聞一陣香味傳來。
張斐尋香望去,只見李四端著一碗羹上來,「三哥,你一定餓了吧!」
張斐驚訝道:「李四,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靈泛了。」
這廝眼看寒冬來了,都不懂得置備冬裝,都還沒有許芷倩細心。
李四尷尬一笑:「這是夫人與小桃做的,俺就跑個腿。」
「小桃?」
「就是昨夜三哥你買得丫鬟啊!」
「對哦!我還買了個丫鬟。」張斐一拍腦門,感慨道:「看來我真是累壞了,什麼都不記得了。」
李四又道:「不過三哥,那夫人倒也真是厲害,一會兒功夫就將家裡打理的井井有條。」
「是嗎?」張斐問道。
李四點點頭。
張斐又問道:「你把她安排再哪個房間?」
李四道:「俺原本是將夫人安排到主人房,但是夫人自己不願,故此俺就只能安排夫人住客房。」
張斐點點頭道:「用意是對的,就是手段還不夠高明,要繼續努力。」
李四撓撓頭道:「三哥能否教俺一些手段。」
「這個好學。」
張斐瞧了眼李四,然後勾勾手。
李四立刻附耳過來。
張斐道:「如果我是你,就將其它的住房給拆了,就留一間。」
李四吸得一口冷氣,「那俺住哪?」
「把夫人叫來一塊吃吧!」
……
過得一會兒,高文茵與小桃又端著一碗菜入得堂來。
雖然她已經脫下昨日那套比較艷麗的長裙,換上比較樸素的襦裙,但卻顯得更加嫻雅、知性,那修長、豐滿的身段又透著風情萬種,充滿著良家誘惑,這才是最致命的。
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就是不知道……
「夫人請坐。」張斐道。
高文茵輕輕頷首,然後坐在張斐對面。
張斐也沒有做聲,只是道:「夫人不介意我將家中瑣事交予你做吧?」
高文茵搖搖頭道:「三……」
「咳咳!」
張斐瞟了瞟一旁的小桃。
高文茵忙道:「夫君對我的大恩大德,文茵無以為報,願來生能為夫君做牛做馬。」
給的是現金,談得是來生,快發好人卡吧!張斐暗自嘀咕一句,又道:「夫人若是不介意,今後家中大小事務,就暫時交由夫人處理。」
高文茵點了下頭,「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張斐拿起筷子來,「吃吧。」
雖說秀色可餐,但他是真的餓了,狼吞虎嚥吃了起來,
過得一會兒,他見高文茵拿著筷子怔怔出神,不由得問道:「夫人,這菜是你燒得嗎?」
高文茵啊了一聲,然後道:「不是的,我只是幫著小桃打下手,主要還是小桃燒的。」
「是嗎?」
張斐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小桃。
小桃忙道:「夫人的燒菜手藝也是很厲害的。」
張斐瞧了眼害羞的高文茵,又向小桃道:「小桃,這菜燒得不錯,保持水準,年底給你發獎金。」
小桃激動壞了,「多謝主人賞賜。」
年底,現在不就是年底嘛,剛來就領獎金,這真是來對了。
「你跟李四一樣,叫我三哥就行了。」
「是,三哥。」
說話時,張斐又瞟了眼高文茵,見她兀自愁眉難展,呆呆不語,眼眸一轉,突然向小桃道:「李四,小桃,你們忙了一天,也累了,下去歇息吧。」
「是。」
待二人退下之後,張斐便向高文茵道:「關於你家兄弟的官司,我已經有了頭緒。」
高文茵猛地一怔,「真的嗎?」
張斐點點頭,突然壓低聲音道:「就是有些風險……」
「夫君說甚麼?」高文茵問道。
「咳咳!」
張斐摸了摸脖子,「抱歉,說了一天話,嗓子有些不舒服,咳咳咳……」
「你慢些說,不打緊的,我坐近些便是。」高文茵急忙起身坐到張斐身邊,一臉期待地望著張斐。
對嗎?這才像夫妻呀!張斐身子往高文茵那邊一斜,低聲道:「你應該知道我隔壁住得是誰吧?」
高文茵輕輕點了下頭。
倒不是李四多嘴,而是那小桃告知高文茵的。
張斐道:「我與許事寺已經討論過了你家兄弟的案情,由於時過境遷,又缺乏證據,調查起來,非常困難,關鍵還涉及到轉運司,可謂是凶險萬分。」
高文茵聽罷,頓時面露沮喪,幽幽嘆道:「其實我心裡也清楚,此事不是那麼容易的,若是沒有辦法,也切莫勉強,以免連累了夫君你。」
這夫君越喊越順口,可喊完之後,又覺兩頰發燙。
張斐擠出一絲微笑:「此事我已經答應夫人,就一定會幫夫人辦妥的,夫人安心便是,真的不需要太擔心我,真是不需要。」
高文茵瞧他都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又怎能不擔憂,「此事先莫要下決定,待我與……與七哥商量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就那書生……張斐當即一翻白眼:「商量什麼,打官司的事,他們懂什麼。」
高文茵稍感詫異,又道:「可是若連累了夫君,叫我良心何安。」
張斐搖搖頭道:「此事已沒了退路,如果不幫你們洗脫冤屈,那我可就是窩藏罪犯。」
「啊!」
高文茵一驚,猛地抬起頭來,差點就跟靠過來的張斐來了個親密接觸,不禁臉上一紅,身子往後縮了縮。
張斐嗅著那一抹幽香,偷偷瞄她一眼,見她兩腮緋紅,雪白細膩的肌膚,吹彈可破,端的是美艷不可方物,心想:我本來也沒打算跟她成婚,純粹就是饞她身子,如今被他們這一鬧騰,還真成了我夫人,不過瞧她也挺端莊賢惠的,不如就往這方面培養,來一出夫人調教記。
穩住神,定住襠,張斐一本正經道:「這些天我得全力以赴,家裡大小事務都需要夫人操心,包括我的飲食起居。」
高文茵忙道:「夫君請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做好的。」
真是比小桃還誠惶誠恐一些。
張斐笑道:「可是夫人你茶飯不思,我怕你扛不住,到時你病倒了,還得我來照顧你。」
高文茵臉上一紅,正欲去拿筷子,發現碗筷還在對面的,又欲起身時,突然一副碗筷擺放到她面前。
她不禁偏頭看向張斐,張斐面不改色道:「就坐這裡吧,方便幫我夾菜。我吃飯的時候最喜歡思考問題。」
高文茵點點頭,乖乖地坐在張斐身旁。
張斐又問道:「夫人真的會燒菜?」
高文茵含羞地點點頭。
張斐道:「我也會幾道拿手菜,改日我們較量較量?」
「啊?好…好的。」高文茵訕訕點頭。
張斐又道:「還有每天我最煩的就是洗頭髮,擦頭髮,梳髮髻,穿衣服,這些就統統交給夫人了。」
高文茵紅著臉,輕輕點著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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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0章 入局
吃過晚飯之後,張斐便回屋休息去了,雖然還年輕,但也扛不住了,此時哪怕床上睡著一個絕色大美人,他可能也是賢者以對。
因為這兩日發生的事實在是太多了,又是撲賣,又是被綁架,又是應酬了一天的賓客,還時時刻刻思考著如何打這官司。
這繃緊的神經就沒有放鬆過。
倒在床上的瞬間,他就睡著了。
直到第二日下午,他才悠悠醒了過來。
「三哥,水已經燒好了,你要先泡個澡嗎?」門外李四說道。
張斐頓覺渾身黏糊糊的,昨日他只是草草洗了下襠,不禁讚道:「李四,你可真是越來越機靈了。」
李四道:「這是夫人讓我準備的。」
張斐愣了愣,喃喃自語道:「在這沒有電腦和手機的時代,這家裡還真是不能少了女人啊!」
泡了熱水澡,只覺舒服了許多,整個人立刻顯得精神抖擻。
「三哥!飯菜已經熱好了。」
這時,李四跑了過來。
張斐問道:「又是夫人安排的?」
李四點點頭。
張斐呵呵道:「這真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啊!」
在最初張斐願意買下高文茵,那只因出錢的是曹棟棟,不是他,白嫖誰不願意,哪怕模樣和身段不如高文茵,他也會要的,他就是饞身子,然而,這小小願望,卻未能實現。
令他非常鬱悶。
可如今看來,雖無肉體上的歡愉,但卻得到了心靈上的慰籍。
高文茵的態度和表現,讓這個宅子充滿了家的味道。
這對於張斐而言十分重要。
畢竟他來到這裡,就如同無根浮萍,雖然搬了新家,但也如同住酒店一樣。
張斐又道:「夫人現在在哪裡?」
李四低聲道:「那馮七哥來了,如今正與夫人在偏屋那邊交談。」
張斐皺了下眉頭,「不是說好了明天再來嗎?」
剛剛吃完早飯,那馮南希便來到大廳。
「早到也是一種不準時的表現,而我是最恨不準時的行為,尤其是當這種不準時還會影響到我們的安危。」張斐是毫不留情地說道。
馮南希忙抱拳道:「實在是抱歉!這是我的不是,但是我的那兩位兄弟鬧騰的厲害,在下不得以才提前一日。」
張斐皺眉道:「相比起不準時,我更痛恨為犯錯找理由,你兄弟鬧騰,就代表能夠連累我嗎?」
「抱歉!這都是我考慮不周,真的非常抱歉!還望閣下能夠原諒。」馮南希還能說什麼,只能不斷地道歉認錯。
人家好心幫你,你還添麻煩,這不是討罵嗎?
張斐道:「僅此一次。」
「是!」
馮南希趕忙點點頭,「下回絕不再犯。」
張斐看著馮南希,心想:這幾人雖有有著諸多毛病,但是貴在重感情,重義氣,身手還不錯,這正是我身邊所缺少的幫手。他突然開口問道:「你方才已經見過高娘子呢?」
馮南希點點頭。
張斐道:「那她也應該與你說過我隔壁住得是誰吧。」
馮南希直點頭,神情激動道:「若許寺事願意出手相助,那我等兄弟沉冤得雪,是指日可待。」
對於他們這些人而言,有大理寺做後盾,那真的是不敢想像的!
張斐笑問道:「那你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我們一直都堅信閣下能夠為我們伸冤。」
說著,馮南希稍稍頓了下,又道:「如果閣下能夠打贏這場官司,證明我們是無罪的,那麼沒收我們的家財自然也是不應該的,理應歸還給我們。對嗎?」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
馮南希道:「那麼我嫂嫂自也不應該被賣,朝廷也應該歸還閣下的一千五百貫錢。」
張斐眉頭一皺:「怎麼?你不會以為我會用此卑劣的手段,來脅迫高娘子就範吧?」
馮南希趕忙道:「在下絕無這麼想過。」
張斐沒由來地問道:「你我素未蒙面,為何你會相信我?」
馮南希道:「這是因為在下曾聽過閣下的大名,也知道閣下曾為好些人洗脫冤屈,討回公道。」
張斐問道:「就僅此而已嗎?」
馮南希點了點頭。
張斐笑問道:「真的?」
馮南希遲疑少許,「另外,當時我嫂嫂一心尋死,我也想借此打斷嫂嫂尋死的念頭。」
張斐道:「這同樣也是我的目的。」
馮南希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道:「我不過打算借她對我的感激和內疚,止住她尋死的念頭,等到我幫你們洗脫冤屈,她隨時可以離開,我是不會阻攔的,我可不願意她在我家尋死。」
馮南希聽罷,即是感動,又是羞愧,只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立刻抱拳一禮,「恩公大恩大德,馮七沒齒難忘,將來用得著馮七的地方,恩公儘管吩咐。」
「這些就別說了。」
張斐一抬手:「行吧!你就先在這裡住下,幹一點自己會幹的活幹,我待會有事要出一趟門。」
……
張斐這回出門,沒有帶上李四,因為他就是去隔壁。
「人家都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你怎還有功夫上我這來?」許芷倩見到張斐,不免又調侃道。
你個小妞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看來得給她一些教訓了。張斐衝著許芷倩眨了眨眼。
許芷倩錯愕道:「什麼意思?」
張斐深情款款道:「許娘子還不懂我的心嘛。」
許芷倩臉一紅,啐了一聲:「你這登徒子休要瞎說八道。」
張斐哼道:「就許你放火,不准我點燈。你要是再鬧的話,我就讓你嫁不出去。」
許芷倩還真被嚇到了,問道:「你來作甚?」
張斐道:「當然是工作啊!你還真以為我來你談情啊!」
「你還說。」
許芷倩瞪他一眼,又趕緊轉移話題:「你已經決定了?」
「還沒有!」
張斐搖搖頭,「我這回來,是想借一些文書,案卷。」
許芷倩問道:「你想要什麼案卷?」
張斐道:「有關太祖太宗的。」
許芷倩不禁大驚失色,「你…你要太祖太宗的案卷作甚?你不是打官司嗎?」
張斐道:「是為打官司,這個,暫時我也沒法解釋,我得先查證一番。」
打官司,打到太祖太宗頭上去了,你想幹麼?許芷倩都有些慌,「這……這些就得問……問我爹了。」
二人又找到許遵。
許遵先是拿了一些有關太祖太宗的書籍給他,主要是當時太祖太宗頒佈的一些政策,同時許遵還將自己所知的也統統告知張斐。
與許遵聊過之後,張斐又拿著那些案捲回到自己家,研究了整整一日。
上午。
王家門前。
「三哥,俺們已經站在這裡半個時辰了。」
李四小心翼翼地提醒張斐。
張斐愣了下,「這麼久了嗎?」
「嗯。」
李四點點頭。
張斐瞧了眼李四,又瞧向王家那大門,感慨道:「進了這扇門,那就沒了回頭路,必須一條道走到黑了。」
李四又不懂,聽著怪嚇人了,「三哥,這麼可怕,那俺們就別進了。」
張斐長嘆一聲:「總歸是要進的,只不過比我想像中的要早一些罷了。走吧!」
咚咚咚!
吱呀一聲,只見門童探出半個頭來,「請問你是?」
張斐道:「在下張斐,今日特地上門,拜會王大學士。」
「你稍等。」
門童說罷,便將門關上。
過得一會兒,那門童便將打開門來,將張斐迎了進去。
進得門來,先見到的是王夫人,不得不說,王夫人對張斐的印象是非常不錯,看到張斐來了,還是比較熱情。
「三郎真是深藏不露,一句『人比黃花瘦』,可真是令咱們的王大學士都望塵莫及啊!」
關於那首詞,東京文壇,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王夫人都將這首給抄錄下來。
「不敢!不敢!」
張斐誠惶誠恐道:「張三若跟王大學士相比,那便是螢火與皓月爭輝,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隨後行出的王安石咳得兩聲:「那首詞當真是你作得?」
他還真有些尷尬,因為他的詞是遠不如他的文章,跟李清照的詞就沒法比。
李清照後來都直接調侃,讀王安石的詞,令人笑得肚子疼。
張斐點頭道:「是的。」
王安石道:「這明明就是出自女人手筆。」
張斐道:「問題是我抄誰的?」
王夫人抿唇笑道:「可不是嘛,當今天下女子,我看也無人能作出此等絕句來。」
她可也是當代有名的才女,她也沒發現哪家女子能寫出這等絕句來。
王安石瞧了眼夫人,心裡納悶,這小子給我夫人灌了什麼迷魂湯,這麼向著他。心有不服,哼道:「你文章都得找人代筆,你能寫出這種絕句來?」
張斐嘿嘿道:「這不是遇到真愛了嘛,一時刺激了小民的靈感,才偶得佳句,超水平發揮。」
王夫人抿唇一笑:「想不到三郎還是一位多情才子。」
張斐呵呵道:「夫人過獎了。」
王安石有些受不了這小子了,「你新婚燕爾,上我這來作甚。」
哇…這語氣怎麼跟許芷倩一樣。張斐神色一變,賊兮兮道:「大案子。」
「大案子?」王安石一愣。
王夫人非常識大體道:「夫君,你與三郎談,我去吩咐下人拿些茶點上來。」
「有勞夫人了。」
王夫人一走,王安石又問道:「當真是你作得?」
張斐快哭了,「我說不是,也沒人信啊!」
「詭辯!」
王安石哼了一聲,心裡補充一句,我就信啊!又問:「什麼大案子?」
張斐便將史家兄弟之事如實告知王安石。
王安石聽罷,當即拍案而起,「真是豈有此理,他們竟然幹出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他生平可是最恨這種事,見得太多了,故此他才堅定的要變法。
一番痛罵之後,王安石突然又看向張斐,「此事你應該上開封府,亦或者找許寺事幫忙,為何跑來找我?」
他才會回朝不到一年,現在還不是參政知事,這也非他職權範圍之內的事。
關鍵以前張斐都是直接上開封府。
張斐道:「不瞞王大學士,此事我與恩公已經商量過了,此案不是那麼好查,關鍵這非我所擅長的,也非我所能掌控的,一旦查起來,天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
王安石當然明白這其中緣由,此事就如高利貸一般常見,又問道:「那你是何打算?」
張斐道:「我打算就差役法直接起訴朝廷。」
「起訴朝廷?」
王安石不禁也是大驚失色。
他自問自己已經夠離經叛道,至少別人都是這麼說的,但比起這張斐來,他忽然覺得自己挺乖的呀。
嗯?等等!就差役法起訴?王安石猛地一個激靈,蹭的一下,坐在了張斐身邊,問道:「起訴朝廷,此真是聞所未聞,不知你打算怎麼做?」
張斐慢慢屏住呼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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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1章 我為刀俎,誰為魚肉?
這真是想睡覺,就有人塞枕頭過來啊!
關於差役制度的諸多弊端,王安石是認為已經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嚴重影響到國家和百姓,歷史上王安石也是提出了募役法(免役法),來針對此項弊病進行深化改革。
就常規流程而言,是由他先舉出事例,說明問題,然後提出變法。
但是張斐語出驚人,竟然要就此法來來起訴朝廷。
這不禁給王安石帶了靈感啊!
之前那一套流程,都是他一個人去朝中爭取,但這種事,往往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朝堂之上,必有一番爭論。
而且很難爭出結果來。
但如果是在公堂之上,那就必出結果,將更有說服力。
律法相對是比較嚴謹的,不太可能似是而非。
故此王安石很是心動。
張斐解釋道:「如果此法本身就違法,那就構成起訴朝廷的理由。」
王安石聽得都傻了,「這法也能違法?」
張斐點點頭道:「當然可以。」
王安石好奇道:「違甚麼法?」
法就是法,法還違法?
那是違得哪門子法。
不會是契丹法吧?
契丹不也是抄咱們的嘛。
張斐訕訕道:「這個我目前已經有些眉目,但還不敢肯定,暫時不敢妄言。」
王安石臉色一變,你都不肯定,你上哪這來幹麼。
突然,他審視了張斐一番,見這小子信心滿滿,一點也心虛,不禁心想:好小子,又想藏著掖著。
一直以來,張斐打官司,都是將關鍵論證給藏著,直到堂上再拿出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對此,王安石也是能理解的,畢竟張斐地位卑微,若是過早拿出來,可能就沒了,也有可能被人找到破綻。
王安石認真思索起來,他只在乎起訴差役法,手段他不在乎,如果張斐真的能夠起訴成功,肯定了差役法違法,那他變法不就是水到渠成。
太輕鬆了。
半晌,他突然嘆道:「這你不可能成功的,如果朝廷認罪,你知道這會出現怎樣的後果嗎?」
張斐道:「我當然知道,我也沒打算取得成功。」
王安石錯愕道:「那你豈不是自找麻煩。」
張斐笑道:「朝廷不認罪,那是出於政治考慮,在司法上,我是有把握能贏,現在的問題,就是我能否起訴朝廷,在律法上,並沒有規定不能,但實際上可能不會允許我這麼做。如果王大學士能夠支持我,讓我獲得起訴的資格,我至少能夠逼得朝廷查清這中間貪腐案來搪塞我。」
王安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小子可真是狡猾,不,是笨,用牛刀殺雞。」
「不管白貓,還是黑貓,能抓住耗子就是好貓。」張斐嘿嘿笑道。
王安石聽得很是開心,對此是深表認同,激動道:「說得好!不管白貓、黑貓,抓得住耗子就是好貓。」
這句話與他的理念不謀而合。
張斐又道:「話說回來,這差役法確實存在著諸多弊病,到時我在起訴朝廷的時候,將會一一列出,如果不加以改正,這種事會永遠存在下去,但要解決這些弊病,那就唯有依靠王大學士。」
王安石豈能不知這小子在打什麼主意。
這就是一種利益交換。
我為你衝鋒陷陣,你給我一個上場的機會。
王安石非常心動,明年年初,他就要開始改革,這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但是怎麼開始?
他還在考慮中。
雖然他不打算一開始就提出募役法,但如果能夠將此案當做一個引爆點,他其實是可以省下許多麻煩,屆時他可以順水推舟,進退自如,游刃有餘。
關鍵還名正言順。
王安石心中已有計較,可見這廝似乎對於這差役法很是了解,不禁問道:「你以為這差役法該如何改正?」
張斐猶豫片刻,「這非我所擅長的,不過我對於法令的理解,就在於完善和執行,再好的法,沒有執行力,也會變成一部壞法。」
王安石稍稍點了下頭。
張斐見他並不是很在意,不打算再說什麼,又向王安石道:「不知王大學士會否支持我?」
王安石笑道:「你若說得在理,我為何不支持你。」
這一筆交易,對於他而言,是穩賺不賠的。
「多謝王大學士。」
……
出得王家,張斐並沒有回家,而是直奔司馬家。
畢竟起訴朝廷,這不是一件小事,必然會驚天動地,光王安石一人支持,還是不夠的,必須的同時獲得司馬光的支持。
這樣才比較穩妥。
司馬光聽到此案後,如王安石一樣,也是極為憤怒。
但隨後他就感到震驚。
「什麼?你…你要起訴朝廷?」
「是的。」
張斐點點頭。
司馬光好奇道:「你憑什麼起訴?」
張斐道:「起訴差役法違法。」
司馬光如王安石一般,「差役法違法?違甚麼法?」
張斐沉吟少許,「違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
司馬光眼中一亮,如王安石一樣,蹭的一下,直接就坐在張斐身旁,側過身去,恨不得貼著張斐,「此話怎講?」
張斐身子微斜,訕訕道:「目前我還只是有些眉目,具體還得求證,暫時不敢妄言。」
司馬光狐疑地瞧他一眼,沉吟少許,道:「朝廷不可能讓你贏的,如果讓你贏了,你知道會有怎樣的後果嗎?」
他與王安石都是絕頂天才,很多事情,很快就能反應過來。
張斐點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但是我可以借此逼迫朝廷查出真兇來了結此案。」
「原來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啊!」
司馬光笑著點點頭。
張斐點頭道:「正是如此,這麼一來的話,對方必然會選擇棄車保帥。」
司馬光道:「但是這麼一來,你承受風險也會非常高。」
張斐道:「故此我希望得到司馬大學士的支持。」
司馬光沉眉思索好一會兒,突然問道:「你可有打算去找王介甫?」
真不愧是阿光,反應真是快啊!張斐點點頭道:「我方才就是從王大學士家裡出來的。」
「他答應了?」司馬光立刻問道。
張斐點點頭。
司馬光又問道:「你是若何說服他的?」
張斐答道:「因為我知道王大學士要針對此法進行改革。」
司馬光馬上問道:「那你又打算如何說服老夫?」
張斐答道:「因為我知道王大學士要針對此法進行改革。」
司馬光撫鬚一笑:「好小子,竟然將老夫的心思都琢磨透了。」
張斐道:「還是司馬大學士更具有遠見,而且深謀遠慮。」
司馬光道:「也就是說你也反對王介甫變法?」
張斐道:「我只是珥筆之人,只反對不公之事。」
司馬光撫鬚笑著點點頭:「老夫答應你,將全力支持你起訴朝廷。」
「多謝司馬大學士。」
出得司馬家,張斐不禁鬆得一口氣,但神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喃喃自語道:「我為刀俎,誰為魚肉?」
……
此時此刻,王安石已經來到宮中,原來方才張斐前腳剛離開王家,皇帝後腳就將王安石召入宮中。
「臣參見陛下。」
「先生無須多禮。請坐。」
「多謝陛下。」
待王安石坐下之後,趙頊便道:「今日朕翻閱史書時,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故特地請先生入宮請教一番。」
王安石問道:「不知是何問題?」
趙頊便道:「古往今來,但凡治國之能臣者,皆提出一個問題,就是治國須先治吏。」
王安石一聽就明白過來,撫鬚道:「不知陛下看得是哪段史書?」
趙頊好奇道:「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王安石笑道:「陛下看得定不是唐史。」
趙頊立刻道:「朕看得就是唐史。」
「那陛下一定未有看唐高宗、武周這段歷史。」王安石笑道。
趙頊越聽越糊塗了,「還望先生明言。」
王安石道:「自北朝到唐初,皆由門閥士族,把控朝政,其中關中門閥尤為突出,陛下可知那高宗武后又是如何伸張皇權?」
趙頊道:「扳倒長孫無忌、褚遂良。」
王安石搖頭道:「那不過是一個開始。」
趙頊沉吟少許,道:「先生莫不是指建東都洛陽。」
「正是如此。」
王安石道:「當時長安就在關中,而關中門閥相互聯姻,盤根錯節,若想肅清,短時日內,是不可能辦到的,唯有將權力中心移往東都洛陽,方可擺脫關隴門閥。
而如今我朝吏政亦是如此,若想整頓吏治,是難於上青天,唯有先避開這盤根錯節的關係,另起爐灶,然後再推動吏治改革,方能成功。」
趙頊驚詫道:「另起爐灶?」
王安石點點頭,「臣建議陛下另設一司,專門用於變法,所出法令不經中書﹑樞密院,可直接下達地方。」
趙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先生言之有理,若是這麼一來,便可暫時避開朝中那混亂的吏治。」
今兒趙頊找王安石來,完全就是因為與張斐的那番談話,他心裡也明白,就咱大宋的吏治,一條政令在中央轉半天,可能都不出去,執行力更無從談起。
十幾個衙門管一件事,這沒法操作啊!
但是要整頓吏治,就目前的情況,不花個十年,想都別想。
這還真是令趙頊感到有些猶豫。
王安石如何不清楚這一點,但是如今的權力這麼分散,怎麼去整頓吏治,你得先將權力集中,再來整頓。
他的解決方案就是咱們另起一套臨時的中央機構,不跟他們一塊玩,先將權力收回來,專門用於變法,其中也就包括整頓吏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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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2章 救人亦是救己
雖然在歷史上對王安石的評價是兩極分化,其實也談不上什麼兩極分化,反正之後的朝代,只要是保守派掌權,王安石就鐵定是人人唾罵的奸臣,革新派掌權,王安石就是名留青史的千古名相。
說道理,還是屁股決定腦袋。
這奸也好,賢也罷,但沒有人敢否認王安石的才幹才華。
這個是沒得爭論。
唐宋八大家就足以說明這一點。
最後那司馬光恨王安石恨得是咬牙切齒,但他也不敢說王安石乃是昏庸無能之輩。
張斐都能考慮到的問題,王安石能沒考慮嘛,吏治又不是什麼新問題,他當然考慮過吏治問題,如果他的政令,都沒法到達地方上,這變法又從何談起?
其實就算皇帝不問,他也會先走一步。
這一步不走,就沒有下一步。
只不過相比起張居正的考成法而言,他的這一套方案,就是在走捷徑,追求的是速度。
因為他是直接繞開整個體制,先將新法鋪下去再說,懶得跟你們逼逼。
而張居正先是扎扎實實弄了四年的考成法,然後再開始財政改革。
但他們的根本目的都是財政改革。
他們面臨的問題也是一樣的,國家缺錢。
張居正確實成功了,但由於太短暫,新法都還沒有沉澱下去,他就去世了,結果就是人亡政息,如果他能再多活十年到二十年,同時處理好與肥宅萬曆的關係,說不定真能將明朝給拉回來。
雖然張居正的新法也有問題,但是他肯定會在線修改的。
王安石雖然在張居正前面,但他就是考慮到這一點,他要幹得事實在是太多了,如果穩紮穩打,步步為營,他沒有那麼多時間。
他今年才被調回中央的,明年就要開始變法。
他得多趕時間啊!
而年輕的小皇帝,顯然是更偏向王安石。
他雖然年輕,有得是時間,但他也迫切的希望有所作為,能夠扭轉國家頹勢,讓他花十年去整頓吏治,這他也等不了。
他偶像李二鳳,即位還不到十年,不但將國家給安定下來,還順便將東突厥、吐谷渾全都給收拾了一遍。
直接昇華為天可汗。
雖不及偶像,但哪怕達到一半的境界也是夠夠的。
畢竟咱版圖也就這麼大。
……
「你回來了!」
當張斐回到家裡時,那許芷倩便急忙忙迎了過來。
張斐目光卻看向其身後的高文茵,又向許芷倩道:「你走在我夫人前面,是不是有些喧賓奪主?」
許芷倩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高文茵,兩頰微紅,嘀咕了一句,「什麼喧賓奪主,分明就是你假戲真做。」
嘴炮之後,但她還是乖乖退到一邊。
這種喧賓奪主的殺傷力太大了,她承擔不起。
高文茵傻愣愣的望著張斐。
她完全不覺得什麼喧賓奪主,自己跟張斐是假夫妻,可見張斐一本正經地看著她。
嫻靜的臉蛋,漸漸浮起一層紅暈來。
「夫君,你回來了。」
到底敵不過張斐那正經的眼神,高文茵最終屈服了。
張斐點點頭,一本正經道:「夫人,雖然許娘子是知道內情的,但是你如果不養成習慣,就有可能露出馬腳,也許一個失誤,就會葬送我們所有人的性命,還請夫人慎重對待。」
高文茵連連點頭:「是,我知道錯了。」
一旁的許芷倩拚命的憋笑,心想:要真養成習慣,那不就是真夫妻了嘛。
就離譜!
入得大堂,高文茵便道:「夫君,你與許娘子先聊著,我會讓人準備飯菜。」
張斐點點頭。
高文茵一走,許芷倩忍不住了,噗嗤一聲,咯咯笑起來。
張斐沒好氣道:「你笑什麼?」
許芷倩抿著唇,嗔道:「你也真是可惡,人家都這麼慘了,你還這麼對待人家。」
張斐哼道:「我對她不好嘛,你見過哪個珥筆之人有這番好心,不但幫她東奔西跑,還給她一個歸屬。」
許芷倩輕輕哼道:「若非如此,我早就戳穿你了。」
這句話可是嚇到張斐了,忙道:「喂喂喂,許娘子,這事你要給我破壞了,那我可就找你去傳宗接代了。」
許芷倩也嚇壞了:「你胡說八道甚麼,而且我…我也就隨便說說,其實她若真心嫁給你,對她也是一件好事,我為何要破壞你們。」
經林飛一案,她是徹底對張斐改觀,知道這就傢伙就是喜歡嘴賤,但心腸不壞,大是大非,分得非常清楚,而且她也很同情高文茵,若真能與張斐喜結連理,當然也是一樁美事。
「跟你聊了這麼久,就這句中聽。」
「就這一句嗎?」
「不然呢?」
「……」
許芷倩委屈地撇了下嘴,「對了,你事辦的怎麼樣?」
張斐笑道:「你看我這麼輕鬆,還用問嗎?」
「你…你是怎麼同時說服司馬大學士和王大學士的?」許芷倩震驚地看著張斐。
說服王安石,她相信,說服司馬光,她也相信,但同時說服二人,這……
這難度可就不是一加一。
張斐笑道:「很簡單,同時滿足他們的核心訴求。」
許芷倩兀自一臉困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想了想,這個真不好解釋,於是道:「到時再說吧。」
許芷倩幽怨地瞧向張斐。
話說一半,最可惡。
張斐又道:「現在起訴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如何逼得朝廷將那些貪官污吏問斬。」
許芷倩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這個她完全沒有概念,起訴朝廷,這到底怎麼操作?
張斐笑道:「朝中那些大學士們,總是詬病我劍走偏鋒,不講訟德,這回我就要給他們來一招重劍無鋒,大巧不工,跟他們玩典故,跟他們玩故事,玩他們最擅長的,讓他們心服口服。」
正好,高文茵與小桃將飯菜端了上來。
張斐問道:「夫人,馮七在家嗎?」
高文茵點頭道:「在的。」
張斐道:「待會吃完飯,你叫他過來,我們要商量如何打這一場官司。」
「好的。」
高文茵點點頭,又問道:「夫…夫君。」
話一出口,她臉又紅了,「這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張斐笑道:「我就是做這事的,這也是我的謀生之道,如果夫人能夠付錢的話,那其實就沒什麼問題。」
心裡補充一句,肉償也行。
高文茵認真地問道:「不知要多少錢?」
張斐道:「普通官司,一般都是五百貫左右。」
「五百貫?」高文茵朱唇微張。
張斐點點頭,道:「你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不過這次比較特殊,最低也應該是十倍,也就是五千貫。」
高文茵聽得差點昏厥過去。
我就是把自己買了,也就值一千多貫啊!
張斐又問道:「夫人還有問題嗎?」
高文茵直搖頭。
她哪裡還敢問啊!
張斐笑道:「那就坐下來一塊吃吧!」
……
飯後,馮南希便來到書房,與張斐、高文茵、許芷倩一塊商議。
「起訴朝廷?」
馮南希呆若木雞地看著張斐。
幾乎同時間,聽得撲通一聲!
高文茵手中捧著的熱茶掉落在地板上。
張斐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馮南希一怔,嘴巴一張一合,幾經辛苦,才堪堪蹦出一句話來:「這……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自尋死路?」張斐好奇道:「何解?」
馮南希直爽道:「如果我們百姓也能夠起訴朝廷,那麼朝廷就不會這麼幹了。」
「是你們百姓,可別把我劃入其中。」
張斐指了指馮南希。
馮南希疑惑地看著張斐。
張斐風騷地一抹髮髻:「你聽過我的事跡,你認為別的珥筆之人能夠做到如此嗎?」
馮南希道:「但…但是這與起訴朝廷,可不是一回事,法便是朝廷定的,你如何起訴朝廷。」
張斐道:「你的意思是,朝廷就不曾違法過?」
馮南希哼道:「朝廷哪天不違法,但…但是我們告不了朝廷。」
張斐一翻白眼道:「是你們,不是我們。你們是告不了,但是我能告。」
回過神來的高文茵是直搖頭道:「不可!不可!這…這是不可以的,這真是太可怕了。」
嚇得已經是語無倫次。
朝廷不怪咱,咱就心滿意足,還要告朝廷?
這可不是他們想要的。
張斐笑道:「我作為一個好心人,尚且敢為你們如此,你們又有什麼理由害怕?」
馮南希一聽,覺得也有道理。
張斐良民一個,無官司纏身,他尚且敢這麼做,自己又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呢?
高文茵卻道:「若是因我連累了夫……君,我良心上又如何過得去,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在馮南希面前,她還是叫得有些不自在。
馮南希聽得也不自在,但也沒說什麼。
許芷倩突然道:「為何做一件正大光明,且合法之事,你們要這般害怕?害怕的不應該是那些喪盡天良的貪官污吏嗎?」
馮南希沮喪道:「話雖如此,但是朝廷黑暗……」
不等他說完,許芷倩就道:「正因如此,我們才更應該去爭取光明,否則的話,我們將一直置身於黑暗之中。」
張斐給了許芷倩一記讚賞的眼神,點點頭:「許娘子說得不錯,如果你們實在是良心上過不去,就認為我不是在為了你們討回公道,而是為了保護我自己,我也得服役,我也有可能遭遇你們所遭遇你們的一切,如果我現在不幫助你們,那麼下一個受害者,可能就是我,我是在保護我自己。」
馮南希眼眶一紅,倏然起身,單膝跪地,抱拳道:「多謝閣下出手相助,之前諸般得罪,閣下卻以德報怨,馮七縱使一死,也不得報答萬一,此生馮七願供恩公驅使。」
高文茵直接屈膝跪地,落下熱淚道:「夫君的大恩大德,文茵沒齒難忘,願來生能為夫君做牛做馬。」
許芷倩不禁偏頭看向張斐。
張斐無奈一笑,又向他們二人道:「一切等我們成功再說,當然,我們也必定會成功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3 09:43 PM 編輯
第0103章 祖宗之法
在張斐的鼓舞下,馮南希也是充滿了信心和鬥志,而張斐之所以讓他參與,不是因為他熟讀律法,而是因為他是當事人之一,他很清楚當時前因後果,當時發生的一切,以及他之後還去暗中調查過。
之前已經大致詢問過,而這一回主要是詢問一些細節問題,這也是張斐最為擅長的,他常常會問一些別人不在意的細節。
問清楚之後,張斐又將這份更加詳細的供詞,拿去給許遵看。
不得不說,許家父女,對於張斐而言,真是一個完美的補充。
許芷倩可以給張斐提供技術層面上的支持,而許遵則是能夠為他提供經驗上的支持。
要弄清楚北宋政府是怎麼運作的,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啊!
許遵看過之後,還是維持原來的判斷,「此案最為關鍵的地方,就是那一箱石頭,如果能夠找到證據,那就有可能翻案。」
可說到這裡,他卻嘆了口氣,「不瞞你說,近日我也翻閱了一些有關衙前差役的案件,其中很多案件都是有問題的,這並非是個例。所以……你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進行調查,將會面臨很大的阻礙,根據這份供詞來看,他們缺乏人證物證,不一定能夠查到證據。」
張斐道:「即便能,我也不敢冒這險。」
這已經是一個系統性腐敗,若是要翻案,其中牽連之廣,可能是無法想像的,在不能確保,一定會得到公正的調查,張斐不敢輕易走這一步。
弄不好,自己可能也會被他們拉進去。
許遵表示理解地點點頭。
許芷倩開口問道:「如今你已經徵得王大學士和司馬大學士他們的支持,不知你打算如何起訴朝廷?」
許遵也是非常好奇地看著張斐,「是呀!但凡起訴,不管對方是誰,首先,得有具體條例來支持你起訴。老夫最近翻閱宋刑統,仍找不出一條律例可以讓你起訴朝廷。」
近幾日,他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如今民告官,主要起訴官員貪污腐敗,甚至可以擴大至整個官府。
但是起訴整個朝廷,這個他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操作。
最為關鍵的一點,皇帝就是朝廷的老大,你起訴朝廷,那是不是也包括皇帝。
起訴皇帝?
這……
這確實是自尋死路。
張斐道:「祖宗之法。」
「祖宗之法?」
許遵父女異口同聲,又是一臉錯愕。
張斐解釋道:「就是太祖太宗所定下的規矩。」
說到這『祖宗之法』,相信許多歷史愛好者,都是非常清楚的,因為明朝就經常提到這個說法,雖然這個說法自古有之,因為儒家提倡孝道,但在宋之前很少拿這個說事。
這是因為漢唐時期,整個中原王朝是處於一個向外拓展的階段。
這種情況下,是不可能遵守什麼祖宗之法,得與時俱進,那漢武帝一上台,就將之前的制度、思想都給換了。
什麼祖宗之法,老子就是祖宗。
李二鳳更是直接將老爹給逼下位,也不可能遵守他老爹的規矩。
而到了宋朝,中原王朝就漸漸停止擴張,政策從向外,開始轉向內。
祖宗之法其實就是盛行於北宋,也是從這裡開始,祖宗之法成為一個系統性概念。
而首先將祖宗之法系統化的是歐陽修,而這將這個說法徹底發揚光大的,不是別人,就是司馬光。
在王安石變法的過程中,司馬光打得就是祖宗之法的旗幟。
自司馬光之後,祖宗之法就變成了保守派的信條。
但目前來說,祖宗之法,還是剛剛盛行。
但祖宗之法,到底不是律例,一般情況,都是朝臣愛引用,你一個珥筆之人引用祖宗之法,這就離譜。
故此許遵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但此非律例。」
張斐道:「此雖非律例,但要勝於律例,因為就連官家也得遵從。唯有引用祖宗之法,方能起訴整個朝廷,哪怕是包括官家在內,我也是有理有據,也沒有人會認為我犯有大不恭之罪。」
其實張斐一早就想到這一點,因為在那他個年代,但凡起訴政府,憲法是最好用的,如今雖然沒有憲法,但是有祖宗之法。
許遵還是有些轉不過來,沉眉思索起來。
許芷倩卻是直點頭道:「爹爹,我倒是覺得張三此計可成,之前范公他們不也常常引用這祖宗之法規勸官家嘛,既然臣子可以以此來約束君主,百姓自然也可以此法來約束朝廷。」
「你懂什麼?」
許遵瞪她一眼:「律法乃是成文條例,是非常嚴謹的,不容有絲毫偏差。雖有祖宗之法一說,但那畢竟不是成文的律例,具體是什麼都無人能夠說得清,天下百姓又有幾個知道那祖宗之法,如果將祖宗之法,列入律例中,這可是會亂套的。」
他雖然也好走偏鋒,但他同時也法家中人。
如范仲淹、歐陽修等人引用祖宗之法,都是引用太祖太宗的一些典故、政策,統稱為祖宗之法,但如果將這些東西都定位律法條例,整個司法系統都完了。
還弄什麼《宋刑統》,直接看史書不就得了。
張斐道:「恩公之所以擔心,是因為如今的祖宗之法,是非常模糊的,沒有具體的條例,這回我會將祖宗之法變成具體的條例,如此不但不會干擾司法,反而有助於司法。」
「你…你說甚麼?」
許遵聽傻了,「你將祖宗之法變成具體的條例?」
張斐笑著點點頭。
許芷倩眨了眨眼,「這…這怎麼可能?」
這父女看神經病一樣的看張斐。
瘋子吧!
祖宗之法,你一個珥筆來定?
那皇帝大臣不都得自殺。
活著幹麼?
被無限羞辱嗎?
張斐笑道:「在公堂之上,一切皆有可能,況且,我可比他們更懂法。」
許遵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打算怎麼定?」
張斐道:「我之前曾翻閱太祖太宗的一些案卷,發現太宗就曾頒佈詔令,『先皇帝創業垂二十年,事為之防,曲為之制,紀律已定,物有其常。謹當尊承,不敢逾越』。」
許遵聽完,撫鬚道:「這的確算是祖宗之法。」
許芷倩好奇道:「這條詔令,我也知道,但…但是這與此案有何關係?」
許遵也是好奇地看著張斐。
這條詔令絕對具有法律效力,因為這是太宗說太祖的政策,後面還說『謹當尊承,不敢逾越』,太宗都不敢逾越,誰敢逾越。
但問題是,這與此案沒有半毛錢關係。
張斐道:「這條詔令總結起來,就是防弊之政。而如今的差役法屬不屬於弊政?」
許遵思索半晌,大概也明白張斐的意思,又道:「這會不會有些牽強附會?」
張斐笑道:「邏輯沒有錯,那就不算牽強。當然,光憑這一句話也缺乏說服力,我們還需要大量的案例來作為證據,來論證我們此案屬於違反祖宗之法。這可能就需要恩公的支持。」
如宋刑統上面的條例,都是有具體解釋的,比如說免所因之罪,下文有具體解釋。
這詔令是沒具體解釋的,就是這麼一句非常籠統的話,雖說懂得都懂,但沒有行文解釋,這就是為什麼許遵會認為此非律例,若視為律例,將會亂套。
但是張斐認為這具有法律效力,官家就不敢違逆。
然而,打這種官司,爭得就是解釋權。
就需要大量的案例,去解釋這個東西。
大理寺可是存有大量的案例。
許遵暫時也不是非常明白,但他也是律政界的奇葩,心中很好奇,這能打嗎?
於是也就答應下來。
看看你怎麼玩。
老夫先學著一點,下回我也這麼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shinex4062 於 2023-3-3 09:44 PM 編輯
第0104章 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個年假注定無休,他們有著太多事情要做。
這跟打官司不一樣。
官司是根據成文條例去打,而祖宗之法是沒有具體條例解釋的。
這就需要一整套完整的邏輯,去釋法,其中就需要引用案例,律法條例,人倫禮法,歷史文獻等等。
這工作量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許遵生平最恨應酬,過年也不大會去同僚家走動走動,要知道他今年才回得汴京。
倒是許芷倩推了許多閨蜜的邀請,平時逢年過節,她們這些大家閨秀常常結伴出門遊山玩水,參加一些風俗活動。
相比起來,許芷倩更喜歡現在的工作。
起訴朝廷?
這多有趣啊!
若不能參與其中,那只會悔恨終身啊!
然而,今年這個年,很多人都過得不安。
因為大家心裡都清楚,明年將是至關重要的一年。
即位一年的小皇帝,籌備了一整年,明年也該確定自己的治國方針,這將會是一出大戲。
確確實實,北宋的許多問題,就已經到了不得不解決的地步。
大臣們之間,爭得也不是要不要解決,而是怎麼去解決。
根據神宗對待王安石的態度,誰都知道皇帝將會啟用王安石變法。
王安石本人是既激動,又忐忑,也是在拚命的籌備當中,不僅他沒有休假,他手下的人也都沒有休假。
市稅司。
「起訴朝廷?」
呂惠卿驚訝地看著王安石。
王安石點頭笑道:「有些時候,我都不得不佩服這小子的膽量啊!」
呂惠卿皺眉道:「他如何起訴朝廷?」
王安石立刻將張斐的用意告知呂惠卿。
呂惠卿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思索了一會兒,道:「若是他真的能夠成功,那當然對我們有利,這足以證明如今差役制度,存在諸多弊病,恩師便可以此為由,提出新法,這能夠減輕不少阻礙。」
「我也是這般想的。」
王安石就道:「可是原本為師是打算先提出均輸法,調解對東京的供應,扼制奸商從中漁利,節省成本,同時也減輕百姓的負擔,過些年再提出募役法,可如今顯然是要變動一下。」
這均輸法是對原來的制度破壞力是最小的,王安石也不敢一上來就放大招。
但是張斐打得差役法,這個順序肯定就要改一改。
呂惠卿思索片刻,道:「其實均輸法中,就涉及到差役法,二者是息息相關,如果張斐能夠成功,那麼恩師何不將二法合二為一,且以募役法為重,其中包含均輸法,一併提出。」
凡事起步最難,故此他也認為如果張斐能夠衝鋒陷陣,去撕開一條口子,那麼他們就可以趁虛而入,或者說,順勢而為。
就能夠避免許多不確定因素。
這當然值得一試。
王安石直點頭道:「你與我想的一樣,哪怕張三失敗了,也不會影響我們。我們是可以見機行事,進可攻,退可守,畢竟我們可以借用他的訴訟,但他的訴訟是不會涉及到我們的變法。」
不會涉及到我們的變法?呂惠卿突然眉頭一皺:「恩師,從未有人敢起訴朝廷,若開此例,將來會不會也有人起訴咱們的新法?」
王安石愣了愣,突然板著臉道:「為師變法就是為國為民,去除那些弊政,他憑什麼起訴我的新法,若是害國害民之法,他就是起訴,那為師也無話可說。」
呂惠卿訕訕點頭道:「恩師所言極是,咱們問心無愧,無所懼怕。」
但眼中卻透著一絲擔憂。
……
司馬府。
「看來官家是鐵了心要變法啊!」計相唐介愁眉嘆道。
御史中丞呂誨便道:「如今國家確實存有諸多弊病,理應尋求改善,但千不該,萬不該,信了那王安石。此人看似道德高尚,可卻暗藏狡詐,他利用官家急於求治之心,投其所好,若不阻止,天下必亂。」
唐介是直點頭道:「不錯,那王介甫只信經學,卻不知儒為根基,若由著他變法,必然會本末倒置。」
司馬光瞧了眼二人,規勸道:「我們皆知國有弊病,若不醫治,後患無窮,如今王介甫還未開始變法,尚不知其內,還是莫要妄下判斷啊!」
呂誨哼道:「但從他言行,可知一二,他絕不是合適的人選。」
他們二人是最反對王安石的,王安石說得每一句話,他們都反對。
王安石變法,他們能支持嗎?
當然,這二人也都是一生剛正廉潔,而且目前王安石也沒有說具體怎麼變,不在於什麼既得利益,這個完全就是政治理念的不同。
他們更願意支持司馬光的節流政策。
還是儒家的那一套。
問題是皇帝不支持,神宗第一個問得就是司馬光,結果司馬光的政策,是完全引不起神宗的興趣。
這就很尷尬。
而王安石的經學,在他們看來,就是離經叛道,因為當下社會根基是儒學,他們認為任何變法,就必須建立在儒學上面。
經學那套,許多事情就沒法用儒學解釋,這就會導致社會上出現原則性的矛盾。
司馬光就道:「我與那王介甫共事多年,對他十分了解,他確有過人之處,否則的話,他也不會贏得樞密使他們的支持,官家也不會任地相信他,而如今我們說什麼,那都是空口無憑。既然陛下已經選擇王介甫,那我們何不先看看,以及做好自己分內之事。」
說到這裡,他突然轉移話題:「對了!我最近一直在研究爭訟一事,林飛一案的堂審過程,令我受益匪淺,如果不是張三,那麼就可能導致一樁冤假錯案,我最近打算好好完善一下這爭訟制度。」
呂誨和唐介面面相覷。
爭訟那不過是小事,一個冤假錯案,最多害一家人,但是變法失誤,那就害得就是天下人啊!
呂誨藉機嘆了口氣:「我年事已高,且疾病纏身,恐已無法再擔此重任。」
說時,他一直看著司馬光。
他指得當然不是爭訟一事。
如今變法在即,那麼御史中丞一職,是至關重要,呂誨自覺心有餘而力不足,難以抗衡王安石,故而希望司馬光接過此重任。
司馬光沉思半晌,「呂兄先別急著退,且看看再說,我可能另有打算。」
目前來說,司馬光只在翰林院與王安石互懟,亦或者在官家面前,爭得是面紅耳赤,但私下從不說王安石的壞話,不但不說他壞話,反而勸那些反對王安石的官員稍安勿躁,給王安石一次機會。
其實王安石指出朝廷的每個問題,他都是舉雙手贊成的,就只是理念不一樣。
當然,之後開始黨爭了,那就是另外回事。
但目前來說,還是那句話,人家還未開始做,你又憑什麼說人家不好。
……
張家。
「呼……這篇可算是寫完了。」
許芷倩揉著那潔白如玉的皓腕,輕輕鬆得一口氣,看著滿屋的文案,她內心中滿滿都是成就感,那點點酸疼,自也算不得什麼。
此番訴訟,初步的文字工作,幾乎都是她一個人完成的,那邊馮南希就只是幫著抄,許遵畢竟年紀大了,只能給予他們經驗,體力上無法給予支持的。
又見張斐正在將一個個木夾子將寫好的狀紙分成一份份的,不禁問道:「你在幹什麼?」
「哦,我在製作索引!」
「索引?」
「很簡單。」
張斐解釋道:「就是將每條訴訟,所要引用律例、案例,全部貼上標籤,這樣就可以化繁為簡,不必要將整本宋刑統全部抄入其中。」
許芷倩眼中一亮,「這主意倒是不錯。」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夫君!許娘子。」
是高文茵的聲音。
張斐道:「夫人,進來吧!」
吱呀一聲!
門推開來,高文茵入得屋內,「抱歉,打擾你們了。」
張斐笑道:「打擾甚麼,我們也是在閒聊。夫人,有事嗎?」
高文茵道:「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說著,她又看向許芷倩,「許娘子,明兒就是除夕了,要不你與恩公上這裡來吃年夜飯。」
「明兒就是除夕呢。日子過得可真是快呀!」張斐拍拍腦門,又向許芷倩道:「許娘子,你兄長好像今年沒有回來。」
許芷倩道:「大哥他今年上半年才去赴任的,哪裡趕得及回來過年。」
張斐道:「那咱們兩家一塊吃年夜,也好熱鬧熱鬧。」
高文茵點了點頭。
許芷倩遲疑了下,「可是我爹爹不喜在別人家吃飯。」
張斐笑道:「這小半年來,全蒙恩公的照顧,我才能有今日,如今我事業有成,請恩公吃一頓飯,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請求吧!」
「好吧!我去問問看。」
許芷倩說著,又看向高文茵,笑吟吟道:「張夫人,你如今可真像極了張夫人,考慮地可真是細緻。」
「啊?不!」
高文茵臉上一紅,直搖頭道:「不是的,我只是……」
她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釋。
張斐卻是笑道:「你瞎說甚麼,我夫人是懷以感激之情,故而做好這夫人職責,夫人,你說是嗎?」
高文茵小雞啄米般地點頭。
許芷倩狡黠一笑,可見高文茵臉都紅透了,嬌艷欲滴,倒也不再揶揄她了。
出得房門,「呀,出太陽了!」
但見一速久違的陽光照廊道,冰雪融化,屋簷下聽得滴答滴答的水滴聲。
隨後出來的張斐,望著院中褪去白衣的污泥,怔怔入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