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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菲比 -【京城軼事之三】全盛圖 [打印本頁]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7:41 PM     標題: 菲比 -【京城軼事之三】全盛圖

本帖最後由 pigbaby0426 於 2015-5-26 08:47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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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見鬼了!這個美如天仙的女子簡直膽大包天
打著好學與孝心的旗幟,堅持一定要拜他為師
刁蠻活潑到令人難以招架,死纏爛打的功夫無人能比
既不擔心會麻煩到他,也不在乎擾亂他平靜的生活
儘管他盡可能的冷處理,還是被她的打死不退嚇一跳
不得已只好以不變應萬變,等她自己知難而退……
人算不如天算啊!誰說沒感覺就不會有感情?
明知道自己無法接受愛情,也明白注定一輩子孤獨
一顆冷冷的心卻莫名的為她沉淪,所有的堅持消失無蹤
不把她顯而易見的謊言當一回事,還一再的自我欺騙
甚至刻意隱藏殘缺的過往,企圖塑造良好的形象
無奈現實是殘酷的,他們兩人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說穿了,她之所以接近他其實是別有意圖
而他不過是自作多情,愚昧到被她耍得團團轉罷了……

【出版日期】2010-10-28
【出版社名稱】禾馬
【書系及編號】水叮噹T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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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38 PM

第一章

白幡在空中翻飛,肅穆的氣氛渲染整座長孫將軍府邸,前來弔唁的眾人全都神情凝重,或哭泣或歎息,心底滿是對死者的不捨之情。

「小姐,家祭的時辰快到了,你趕緊到靈堂準備吧!」十六歲的小燕哭腫雙眼,吸了吸鼻子,打開雕花木門,一瞧見坐趴在床上的纖瘦身形,淚水又忍不住模糊視線。

「我不相信姐姐會狠心的離我而去。」長孫嫣然的俏臉埋在被褥裏,沙啞的聲音透露出她的哀戚。

「小姐,你別再哭了,你哭成淚人兒的模樣若是被老爺看到,他老人家一定會更傷心。」小燕拉起白色喪服裙擺,坐在長孫嫣然的身旁,小手貼心的拍著小姐不斷抖動的背部,「大小姐如果知道你為她哭了三天三夜,一定捨不得離開這裏,前往極樂世界。」

長孫嫣然總算抬起頭,吃驚的看向小燕,「你說的是真的?」

她最親愛的姐姐會因為她哭泣不止而留在陽間,只能看著活下來的人為她傷感,卻什麼也無法做嗎?

「是呀!」小燕用力的點頭,「昨晚我坐在院子裏,想起大小姐,不禁哭了起來,廚房的陳大嬸不准我這麼哭,她說如果大小姐的靈魂還在家裏徘徊,看到家人為她掉眼淚,一定會捨不得走,錯過了投胎的機會。」

「真的?」長孫嫣然急忙用袖子抹拭濕潤的雙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吐氣,很努力的緩和洶湧如波濤的悲傷情緒,好不容易才能平順的開口,「我不哭了,我不會再哭了。」

她知道姐姐長孫嫈然心腸軟,如果姐姐的一縷幽魂還在家裏,捨不得離去,再瞧見家人悲痛的模樣,絕對會更加不捨,若是因此讓姐姐錯過了陳大嬸所說的投胎時間,可就不好了。

「嗯,我們要打起精神,讓大小姐的靈魂知道我們過得很好,她才能放心的離開。」小燕拿起絲帕,替小姐抹幹淚珠,心疼她原本骨碌碌的黑瞳因為這幾天的哭泣而紅腫不堪。

「是不是家祭的時間快到了?」長孫嫣然決定振作精神,緩緩的站起身,一邊拍順衣擺一邊問。

「再過兩盞茶的時間就要舉行家祭了,小姐,你也該到外頭去準備祭拜事宜。」

「我知道了。」長孫嫣然點點頭,稍微整理一下儀容,朝靈堂走去。

靈堂內,香煙裊裊,看著用上好檀木製成的靈位,上頭清楚的寫著姐姐的名字,她才深切的明白姐姐永遠離開自己了。

姐姐,你放心,嫣然不會再哭泣了,你在人世間受了一年的相思與病痛,現在是解脫的時候。

長孫嫣然手上拿著香,雙瞳無比的堅定,一顆心硬如盤石,胸臆間滿是對姐姐的承諾。

姐姐,你心心唸唸的愛人,為了尋找全盛圖寶藏而消失的姐夫,我一定會替你找回來……我在這裏立誓。

這時,一陣帶著微微百花香味的熏風吹入靈堂,揚起了高掛在兩側的雪白布匹。

是姐姐!長孫嫣然心知肚明,滾燙的淚水瞬間模糊了眼前用金色顏料寫著長孫嫈然的文字,隨即用絲帕阻止淚水奪眶而出,因為她明瞭,如果姐姐瞧見她哭泣,一定更加捨不得離開。

姐姐,你放心的去吧!我絕對會替你完成夙願。

百花香味慢慢的消散在空氣中,留下來的只有滿室的檀香,以及家人的濕鹹淚水。

順著龍門大街出京城,約莫一個時辰的腳程,眼前所見全是迎風搖曳的綠色稻穗。

有別於京城的繁華富庶,田裏揮汗辛勤工作的農人們顯得樸實許多,讓自小從未出過城門的長孫嫣然大開眼界,用力吸了一口芬芳的空氣,俏臉上滿是雀躍。

「小燕,你瞧,這裏真像畫裏的場景。」

「喔。」小燕的神情卻是無奈的,冷冷的應了一聲。

「小燕,你別擔心啦!我雖然在深閨裏長大,但還是懂得一些拳腳功夫,這趟出遠門絕對不會讓你、我的生命遭受威脅。」長孫嫣然拍了拍小燕的肩膀,笑容燦爛。

「你最好是懂得一些拳腳功夫,在我的眼底,你根本連三腳貓工夫都不會。」小燕忍不住吐槽,轉過身子,嚴正的看著自家小姐,口吻裏有著哀求與嚴肅,「小姐,咱們回府裏吧!老爺要是知道你趁著他半個月前出門到邊關去視察軍情時偷溜出來,一定會氣得直跳腳。再說,老爺現在只剩下你一位掌上明珠了,如果發生什麼事,要老爺怎麼辦?」

長孫嫣然擺擺手,「呸呸呸,你別胡亂詛咒我,我才不可能發生什麼事,也沒有偷溜出來,今早出門前,已經請管家幫我送封信到邊關給爹,信上頭寫了我想替姐姐完成遺願,所以離開家門,我想他一定會諒解我。」

「小姐,我知道你為了大小姐的遺願不遺餘力,但是老爺他……」

「小燕,我心意已決,所以你別再開口閉口都是我爹。」長孫嫣然斂起美顏,難得嚴肅的說。

眼看向來待人親切的小姐板起臉,小燕只好強忍住滿腹的憂心,「我知道了,希望小姐能答應我一件事。」

「嗯,你說說看。」

小燕停下腳步,斂起眉,正色的盯著自家小姐,「希望小姐說到做到,我看你在信上告訴老爺,最遲三個月一定會回將軍府邸,絕對要遵守這個諾言。」

「我知道了,最多三個月,我一定會回到家裏,好讓爹放心。」長孫嫣然點頭,若不是為了完成姐姐的遺願,孝順的她也不會選擇在姐姐過世三個月、姐夫下落不明的當口,趁著父親到邊關視察時離開家。

「嗯,我相信小姐絕對是說到做到,咱們就按照昨晚你說的計劃進行,先去找到傅紮工再說。」既然小姐都給了承諾,小燕也只好全力相助。

「小燕,你現在是打算幫我了?」長孫嫣然瞠大雙眼,開心的問。

「我明白小姐的決心,也會全力幫助小姐早日達成大小姐的遺願,然後快快回府。」小姐與大小姐姐妹情深,小燕全都看在眼底,所以決定抱持著可能會違背老爺交代要好好照料小姐的命令的念頭,全心全意幫助小姐達成目標。

「謝謝你的理解,我們得要把握這三個月的時間找到全盛圖,還得要順著圖找尋姐夫的下落。」小燕終於肯站在她這邊,讓長孫嫣然萬分開心,鬥志全都湧了上來。

「不過小姐,你覺得傅紮工還在不在農家莊呀?搞不好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小燕噘著嘴,心底是迷惘的。

長孫嫣然用手指點著下顎,「希望這回離開家沒有白費心血。」

小燕深有同感,點了點頭。

這時,綠油油的梯田在她們兩人的眼前越來越近,隨著微風搖蕩的稻穗飄散出芬芳的香氣,竄進她們的鼻腔。

「小姐,你瞧,前方有幾名農人,不如咱們上前去問問,他們知不知道傅紮工的消息?」小燕伸手指著荷著鋤頭、正往梯田走去的農人們。

「對,問他們是最快的方法,省得咱們像無頭蒼蠅般亂竄。」長孫嫣然加快步伐。

小燕二話不說,亦步亦趨的跟在她的後頭。

好不容易在農人們尚未爬得太高時跑至梯田下方,長孫嫣然拉開嗓子大喊:「你們好。」

聽見甜膩的女聲,五位農人全都轉頭看向下方,其中有三名是男的,兩名是女的,他們看見身著淺藍色裙裝的女子,白皙小臉上有一雙骨碌碌的眼瞳,粉嫩微厚的唇瓣勾起甜美的笑靨,一時之間以為是仙人下凡。

「小姑娘,請問有什麼事嗎?」一名農婦露出親切的笑容。

「是這樣的,我想跟大家打聽一個人。」長孫嫣然拉起裙擺,慢慢的走上梯田,「請問,是不是有一位傅紮工住在農家莊?」

「傅紮工?」

五名農人異口同聲,然後面面相覷。

「怎麼了?」長孫嫣然不解的問。

沈默了一會兒,方才說話的農婦才又開口,「姑娘,你找傅紮工有什麼事嗎?」

「這……」長孫嫣然遲疑著,不打算說出有關全盛圖的事。

「姑娘,你來得太晚了,傅紮工半年前就過世了。」另一名農人看出她的為難,開口替她解惑。

「什麼?半年前就過世了?」小燕忍不住拔尖聲音大喊,神情緊張的抓住長孫嫣然的手,「小姐,該怎麼辦?傅紮工竟然過世了。」

相對於小燕的不知所措,長孫嫣然顯得比較沈穩,輕拍她的手,看向農人,「請問傅紮工有沒有親人?」

是她在靈堂信誓旦旦的自告奮勇要完成姐姐的遺願,如今傅紮工已不在人世,並不減損她想找到姐夫的決心。

「傅紮工有一名徒弟,現在還住在這裏。」農婦再度開口。

「真的?可以請你告訴我,他確切的居住地點在哪裏嗎?」長孫嫣然喜出望外。

「你順著前面這條路一直走,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就會看見紅色磚瓦的四合院,越過四合院,有一條小巷子,往裏走,之後就會看到一棵柳樹種在井旁,傅紮工的徒弟就住在那裏。」農人細心的解說。

「謝謝你。」長孫嫣然開心的點頭,朝他們再三道謝後,才帶著小燕離去。

也許是農人太高估長孫嫣然與小燕的腳程,她們倆足足走了一個時辰,讓小燕叫苦連天,好不容易才看見農人所說的柳樹與一口井。

「小姐,是那口井沒錯吧?我好渴。」小燕彷彿得到救贖,開心的衝到井旁,舀了一口水喝。

長孫嫣然微微一笑,環顧四周的景色,距離柳樹約莫二十步路有座四合院,不像方才經過的房子那般佔地廣大,眼前的屋子顯然小了許多,而且破舊了些。

仔細的瞧了瞧房子四周,她發現沒有其它住家,種植了不少樹木,外頭堆了好幾根約一尺高、三人才能合抱的木材,院子裏又整齊的擺放了些許木材,讓她感到不解。

不過眼光放遠,遠遠的,一座座青山籠罩在霧裏,成了這座四合院最美的背景。

所謂「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就是這幅景致吧!

這裏沒有小販的叫囂,也沒有香氣撲鼻的小吃攤販,長孫嫣然深吸一口氣,感覺心曠神怡。

「小姐,你看,屋裏走出一個人。」小燕好奇的說,指著緩緩步出房門的高大人影。

「嗯,我想他就是傅紮工的徒弟吧!」長孫嫣然整整衣襟後,朝著四合院的入口走去。

當她走近用木材製成的簡陋大門時,刻意清了清喉嚨,好讓那人發現她的存在。

「你好,我是來向你打聽一個人的。」

她伸長頸子,望著被大批木材擋住身形的男子,直到男子聽見聲音走出木材堆,剎那間,她的小臉漲紅。

那名男子十分高大,裸露古銅色精壯的胸膛,下半身穿著黑色長褲,一頭墨黑長髮隨意的束起,劍眉濃密,狹長的黑眸流露出堅定,高挺的鼻樑下有一張薄唇,讓人感受不到他的情緒。

從小到大她都待在將軍府裏,見過的男人屈指可數,更何況是裸著上半身的男子,靈動的雙眼不曉得該看向哪裏,說話期期艾艾,「你……好,我……」

傅夏沒有溫度的眼眸直盯著長孫嫣然,陽光灑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烏黑的長髮與衣擺隨著微風輕輕翻飛,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來向自己問路。

小燕看見小姐遲遲沒有進入四合院,一臉疑惑的走上前,「小姐,你……啊!這個男人怎麼沒穿衣服?」

「請問有什麼事?」傅夏的嗓音低啞、冷冽,面對美如天仙的女子,依舊不改冷淡。

「是這樣的……」長孫嫣然吞了口唾液,「我原先要找傅紮工,不過方才農人們說傅紮工在半年前過世了,他的徒弟還住在這裏,因此我不請自來。」

她壓抑異常鼓動的心跳,露出最甜美、最親切的笑靨,望著眼前的男子,等待他開口說些什麼。

傅夏一臉冷漠,好看的薄唇連動都沒有動一下,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如果不是方纔他說了一句話,那好聽的聲音依然縈繞在她的耳畔,長孫嫣然一定會以為他是個啞巴。

「請問你是傅紮工的徒弟嗎?」他不說話,換她說話總可以吧!

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真誠雙眼,傅夏無法繼續狠心的保持沈默,只好開口,「姑娘找我師父有什麼事?」

他是承認了吧!她總算等到他的回話。

「我來找傅紮工,原先是想跟他老人家拜師學藝。」長孫嫣然斂了下眉頭,一臉哀愁,「沒想到他竟然會在半年前辭世,我實在錯愕不已。」

小燕真是佩服小姐的演技,她明明是來找傅紮工打聽全盛圖一事,如今竟然變成來跟傅紮工拜師學藝。

「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想學刺青?」傅夏略顯疑惑。

長孫嫣然努了努嘴,微笑的說:「其實我不想欺騙你,我爹是出沒在桂林一帶的綠林大盜,山寨裏弟兄多,為了要搶得更多的糧食與金銀財寶,每個人都盡可能武裝成十分嚇人的模樣,讓路過的旅人一看見自己便嚇得不敢反抗,乖乖的將錢財交出來。」

傅夏靜默不語,濃密的劍眉一動也不動。

長孫嫣然看不出他現下的情緒,不過沒關係,她已經知曉他是個不愛搭話的男人,揚起粉唇,繼續說下去,「山寨裏的弟兄想要武裝自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在身上刺上龍呀熊呀之類的圖案,總會強押山下的紮工幫他們刺青,我爹身為山寨寨主,十分頭疼,因為只搶錢財、不擾鄉民是他的作風,為了幫爹解憂,所以我才不遠千裏來到這裏,想請遠近馳名的傅紮工教我刺青,好讓我回家後幫弟兄們武裝自己。」

她謊話連篇,不過因為態度十分誠懇、謙恭,傅夏沒有產生疑竇,就連小燕也差點被小姐騙得團團轉。

「我現在才知道我師父的名氣遠播至桂林。」他揚起眉頭,冷冷的說,心底卻頗不以為然。搶人錢財不就是擾民嗎?她爹的想法還真是奇特。

「是呀!傅紮工的名聲十分響亮,我家老爺也時常提起他的手藝有多精湛,像老爺手臂上的猛虎就是出自傅紮工之手。」小燕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

長孫嫣然當下嚇出一身冷汗,狠狠的捏了下小燕的腰部,深怕眼前的冷淡男人會對她們倆的謊言產生疑惑。

小燕真是愛找麻煩,只瞧她說謊不過癮,還得要自己說謊才開心嗎?難道她不知道,說了一個謊,就要用十個謊言去圓?她爹何時在手臂上刺了猛虎?又何時親眼見過傅紮工?

出乎意料之外的,傅夏只是冷冷的應了一聲,並沒有多加著墨在小燕口中那位老爺手上的刺青,像一尊雕像,黑眸直望著兩人身後的柳樹。

「那個……」長孫嫣然揚起甜美的微笑,望著傅夏,「傅紮工過世,我心底難過得緊,但是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不希望空手而回,所以可否請你……」收我為徒?

「我拒絕。」傅夏不等她說完話,直接開口。

自小被父親捧在手心上呵護,她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從來沒有人拒絕過她的任何請求,這下美麗的雙瞳罩上一層不悅。

「我話都還沒說完呢!」長孫嫣然噘起粉唇,努力壓下滿腔怨氣,然後才又柔聲說道:「我說了,我真的需要學習刺青的技巧,所以才來找傅紮工,請你幫幫忙好嗎?教我刺青,你要收多少束修,我都願意給。」

他蹙起眉頭,嗓音低啞的說:「我不需要錢。」

「這位公子,你哪不需要錢?你瞧瞧,你家看起來有些……呃……簡陋,需要錢好好的整修一下了。」小燕忍不住跳出來說話,但是為了不激怒眼前的男人,很努力的修飾用語。

「我不覺得。」他的響應依然是短短幾個字。

長孫嫣然真想打開他的胸膛,看看他有沒有心,她不只動之以情,告訴他,她是為了減輕父親的煩惱,也用她所向無敵的甜美嗓音說了很多渴求的話語,但是怎麼都無法讓他點頭,就連請她們進入屋裏喝杯茶都沒有。

「傅紮工的徒弟,不曉得你怎麼稱呼?」她覺得一直不喊他的名字也挺奇怪的。

沈默了一會兒,他才緩緩的開口,「我姓傅,單名夏。」

「傅夏?」她疑惑的斂起眉頭,「是夏天的夏嗎?」

傅夏沒有回話,但是那張俊臉擺明了寫著:怎樣?有意見嗎?

她沒把他冷到可以冰凍一口井的臉色看在眼底,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你說你叫傅夏?你這個人冷淡到極點,我看叫傅冬還差不多。」

「姑娘,你笑夠了嗎?如果沒別的事,請你離開,我還有事要忙。」傅夏可不是閑著沒事幹,眼前還有許多工作等著他。

長孫嫣然急忙止住笑聲,一臉抱歉的看著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傅夏冷冷的應了一聲,表示不介意。

「事情再度回到原點。」她清了清喉嚨,誠懇的說:「請你收我為徒弟好嗎?只要三個月……不,兩個月,或是一個月也可以,只要你肯教我,就算只有入門都成。」

待在傅紮工生前的房子裏是長孫嫣然目前的目標,她相信自己一直想要找到的全盛圖一定藏在傅夏身後的破爛房子裏。

「拜託你,請你一定要教我。」她雙手合十,努力想得到他的首肯。

「我說了,我拒絕。」傅夏不為所動,轉過身子,走進屋裏,順手將門關上。

從窗戶,他可以窺見她皺著眉頭,怒氣衝衝的模樣,剛硬的薄唇竟然微微的勾了起來。

雖然他並不討厭長孫嫣然,甚至覺得她長得不僅可愛,就連刁蠻的個性都有別於其它唯唯諾諾的女子,但是他絕不可能答應她的要求。

傅夏小看了長孫嫣然,還以為像她如此嬌貴的女子,一定無法在屋外幹等三個時辰。

夕陽西下時,他到屋後的廚房弄些吃的,目光看向窗外,心想兩位姑娘一定飢餓難耐,趁著天還未全黑,趕緊進城,找間舒適的客棧打牙祭。

事與願違,她們兩人不曉得從哪裏弄來吃的東西,坐在他堆在庭院的木材上,一邊用餐,一邊有說有笑。

到了戌時,坐在屋內專心繪圖的傅夏抬起頭,想起必須時刻觀察呆坐在屋外的兩名妙齡女子是否還在,畢竟這裏人煙稀少,讓她們坐在外頭實在危險,然後屋外的景象讓他忍不住擰起眉頭。

只見長孫嫣然與小燕緊緊的靠著彼此,屋外夜色沉重,露水濃重,她們這樣嬌弱的女孩怎麼能抵擋?

向來冷淡的心漸漸升起一絲不捨,傅夏告訴自己,那是因為他怕她們因為被他擋在外頭而受了風寒,她口中的綠林大盜父親會帶著大批人馬搗毀他破爛的房屋,所以他心中異樣的不捨是疼惜房子,而非睡得酣熟的長孫嫣然。

歎了一口氣,他放下手中的畫筆,將桌面收拾乾淨後,打開木門,無聲的來到她們兩人的面前。

「姑娘,睡在這裏會染上風寒。」這時,他才發現自己連她的名字都不曉得。

長孫嫣然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瞧見傅夏俊逸的面容在眼前放大,不難發現那雙深邃的黑眸裏流露出擔憂,隨即揚起嘴角,露出一對小梨渦,「傅夏,你終於開門了,我還以為你的心是鐵打的,任由我們在外頭吹風。」

「我說你,好好的大小姐不當,何苦跑來這裏吹夜風、學刺青?」望著她彷若孩童的天真笑靨,傅夏忍不住開口責怪。

她笑意不減,偏著頭,故意撒嬌的問:「可以讓我們進屋裏睡覺嗎?」

傅夏擰著眉,沒回話。

「我到現在都還沒沐浴,身體覺得不舒坦。」她又噘起嘴巴。

「這……」

「若是我們睡在外頭,明天早上一定會染上風寒。」她蹙起眉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歎了一口氣,傅夏緩緩的開口,「進來吧!我燒熱水讓你們沐浴。」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39 PM

第二章

傅夏忙進忙出,替長孫嫣然與小燕燒熱水,還在她們倆沐浴時,貼心的走出屋外,雙手負在身後,站在月色下,望著幽暗的大地,思緒沈浸在過往。

從小他就在這裏生活,沒有多餘的情感、沒有太多的表情是他的生活方式,雖然師父曾經告訴他,適時的將自己的情緒透露給旁人知道是必要的,但他就是做不到。

他永遠無法忘記五歲那年母親對他說的謊言,那時的母親笑得彷若天仙,讓他誤以為她會實踐承諾。

兒子乖,在這裏吃餅,娘去前方取水給你喝,等會兒就來。

沒有!傅夏無法忘懷,當他吃完手中那塊生冷的餅後,夕陽西下,天黑了又亮了,之後陽光再度墜落又上升,他傻傻的站在原地等了五天,也餓了五天,但是倔強的淚水從來沒有流下。

一直到傅紮工伸出溫暖的手,帶他回家,他才在溫熱的水裏一邊沐浴,一邊掉淚。

長孫嫣然拉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走近傅夏。

「洗好了?」他察覺到身後有動靜,直截了當的說。

她點了點頭,「謝謝你願意收我為徒,從明天開始,我會認真的學……」

「我有說過要收你為徒嗎?」他轉過身子,望向長孫嫣然。

「咦?難道不是?」她睜大雙眼,被熱氣熏紅的臉龐粉嫩嫩的,像極了蘋果。

雖然傅夏鮮少出門,也不是沒瞧過絕色美人,眼前的長孫嫣然也不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子,但是心跳驀地加快,這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又不說話了?」長孫嫣然佯裝不悅。

他的聲音十分低沉,灌入耳裏令她感到萬分安心,而擁有這麼好聽的嗓音竟然不愛說話,真是可惜,如果他們兩人能成為朋友,她一定要逼他天天同自己說上一千句話。

「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會收你為徒。」

「反正你已經讓我進門了,我會一直待在這裏,直到你答應收我為徒。」她雙手叉腰,仰起頭,很努力的做出氣焰高張的模樣。

無奈傅夏不僅身軀精壯,還十分高大,她的身高只到他的胸膛,就算踮起腳尖,也無法在他面前展現氣勢。

知道自己輸了,她瞪了他一眼,接著轉身,朝屋子走去,在跨過門坎前轉頭,嘴角揚起高高的弧度,笑望著他。

「師父,已經很晚了,今晚我跟小燕要睡哪裏?」

她甜膩的嗓音飄散在空氣中,一時之間,一向被孤獨籠罩的房子竟然散發出一絲絲溫暖。

傅夏微擰著眉,邁開步伐,越過她,走入屋內,當他的手臂與她窄小的肩頭輕輕摩擦時,她身上特有的花香味瞬間飄入他的鼻腔,久久不散。

「我已經整理好後頭的房間。」壓抑下異樣的心悸,他冷冷的說,走向屋子後頭。

很快的,他進入一間房間,點燃桌上的蠟燭,藉著燭火,看得出這是一間簡單,甚至稱得上簡陋,卻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房間。

「先住在這裏吧!」他退出房間,站在門口。

「謝謝。」長孫嫣然率先走入屋裏。

小燕緊跟在後頭,打量著房間。

長孫嫣然深吸一口氣,沒有黴味,也聞不到灰塵的味道,接著看向足夠容納她與小燕的床鋪,折疊好的棉被放在上面,兩個枕頭安放在床頭,桌上還有一壺茶與兩隻杯子。

他一定不是個冷淡的人!她望向傅夏,驀地心底有一道聲音告訴自己,這個男人雖然外表冷漠,但一定心地善良、心細如髮。

他深如子夜的黑眸對上她的,剎那,她感到胸口鼓鼓的,輕易的在他眼底瞧見她在其它男人身上從未發現的……寂寞?

「怎麼了?」瞧她一直盯著自己,傅夏不禁揚起眉頭。

「沒什麼。」長孫嫣然回過神來,隨即露出微笑,「師父,謝謝你準備了這間房間給我們。」

「我說了,我不是你的師……」

她打斷他不耐煩的話語,「師父,我們累了,明天早上見。」她才不會讓他輕易的拒絕她呢!

傅夏深吸一口氣,再用力吐出來,「早點睡吧!」他體貼的替她們關上房門,緩緩的離開。

「小姐,傅公子答應收你為徒啦?」小燕開心的問。

「怎麼可能?」長孫嫣然噘著嘴巴,坐在床沿,「不過我會努力的留在這裏。」

小燕也在床沿坐下,小聲的說:「這是一定要的,在找到全盛圖之前,咱們不能離開這裏,對吧?」

「小燕,你真聰明。」長孫嫣然捏了捏她的鼻子,「時候不早了,我們早點睡,明天才能早點起床。」

「我知道了,明天早上我會在天亮前起床,準備早膳。我跟廚房的王大媽學了好幾道菜,明日就讓我用食物打動傅公子的心吧!」小燕捲起袖子,彷彿現在就要準備做飯。

「那就看你的了。」長孫嫣然脫下身上的衣物,僅著單衣,躺在內側,面向牆壁。

小燕吹熄蠟燭,貼心的替小姐蓋上棉被,接著躺下,閉上眼睛,很快就睡著了。

向來好眠的長孫嫣然竟然失眠了!

當她閉上眼睛時,一雙深邃的眼瞳倏地躍上腦海,久久不散。

她知道那是屬於傅夏的眼睛,因為只有他才會流露出染著寂寥的眸光,深深刺痛她的心。

她不曉得自己究竟得了什麼病,竟然會將一個男人的眼眸映入心版……

天亮了,陽光普照,稻穗迎風搖曳,散發出陣陣稻香,鳥兒啁啾,屬於農村特有的舒爽早晨讓人心曠神怡。

長孫嫣然睜開雙眼,坐起身,伸個懶腰,接著左看右看,這時才想起昨天瞞著爹,與小燕偷偷溜到城外。

「時候不早了吧!」

看見外頭陽光燦爛,她趕緊穿上衣服,走到屋外,畢竟她現下身為徒弟,總不能讓師父準備好餐點,等她這個徒弟起床享用吧!

長孫嫣然走出大廳,望了望庭院,那裏沒有人影,唯有木材躺在地上,於是轉身走向廚房,隨即聞到飯菜的香味,還聽見鏟子翻炒鍋中食物的聲音。

「小姐,你起床啦!」小燕一手拿著鍋鏟,一手握住鍋子的把手,白嫩的小臉被高溫熏紅。

「嗯。」長孫嫣然有些羞愧,吐了吐舌頭,「小燕,對不住,我昨天還撂下大話,說我一定會努力的留在這裏,結果第一天就破功,竟然睡到這麼晚才起床。」

「小姐,你別這麼說。」小燕將炒熟的空心菜裝盛在盤子上,「你為了完成大小姐的遺願,放棄將軍府的榮華富貴,跑來這裏吃苦,而小燕什麼都不會,既不能替你學習刺青,暗中打聽全盛圖的消息,也不會苦苦哀求傅公子收你為徒,所以只能做我會做的事,那就是準備吃的食物和打掃環境。」

「小燕,謝謝你。」長孫嫣然與小燕情同姐妹,這樣的情誼讓她萬分感動。

「小姐,你去看看傅公子是否準備吃早膳了,好嗎?」小燕將雞蛋打散,準備炒蔥蛋。

「好呀!你知道他在哪裏嗎?」

「我起床時,看見傅公子在庭院裏練武功,而方纔我又瞧見他盤腿坐在柳樹下。」

「練武功?」長孫嫣然感到詫異。

「是呀!傅公子的每套動作都做得好紮實,每一個揮拳或踢腿都會發出呼呼的風聲。」小燕露出崇拜的神情。

「你說的是虎虎生風吧!」

「嗯,小姐,你也知道我書讀得不多。」小燕吐了吐舌頭,「小姐,我在將軍府裏待這麼久,也看過不少武將練武功,不過我覺得傅公子的套路是我看過最厲害的。」

「是嗎?」長孫嫣然略感意外。

雖然昨日瞧見他精壯的身形,今日再知曉他懂武功,她一點也不意外,但是小燕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女孩,他的拳腳功夫竟然會受到她大力稱讚,表示他的確是個狠角色,害她好想親眼瞧瞧。

「我去外頭找師父了。」

長孫嫣然走出四合院,果然看見傅夏盤腿坐在柳樹下,雙眼微閉,嚴峻的五官隱含著不容小覷的霸氣。

她蓮步輕移,緩緩走近穿著黑色便袍的他,雙眼無法從他俊逸的臉龐移開,一顆心逐漸加快跳動的速度。

她不曉得自己是發什麼傻,活了十八個年頭,從未有過如此異樣的感受。

當長孫嫣然距離他兩步遠時,傅夏睜開眼睛,望向她,嗓音低啞的開口,「什麼事?」

「我……」她的心臟驀地漏跳一拍,急忙的說:「小燕已經準備好早膳,就等你來。」

「謝謝。」他站起身,高過她兩個頭的龐然身軀替她擋住陽光。

「我們去吃飯吧!對了,我聽小燕說,師父早上不僅會練武功,還會打坐。」她跟在他的身後,疑惑的問。

「是強身,不是練武功。」他依舊惜字如金。

「那打坐呢?是修練的一種嗎?」長孫嫣然真的不懂,做刺青工作的紮工與打坐有何關聯?

「你什麼時候離開?」傅夏轉移話題,趕人的語氣既堅定又絕情。

「離開?」她偏著頭,裝傻的反問:「我離開,要去哪裏?」

他輕輕的歎口氣,繼續往前走,走進屋裏,瞧見大廳的木桌上擺著三菜一湯,與冒著熱氣的米飯。

「傅公子、小姐,快來吃飯。」小燕一邊擺碗筷,一邊招呼。

「小燕姑娘,謝謝你。」傅夏已經很久沒有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了。

「你怎麼知道我叫小燕?」她記得自己不曾做過自我介紹。

「我聽到你家小姐這般呼喚你。」他冷冷的解釋。

「師父,你知道徒弟的名字嗎?」長孫嫣然這才發現自己尚未自我介紹。

傅夏轉身,低頭望了她一眼,「首先,我並不知姑娘的閨名。第二,我不是你的師父。」

很好,他還是不肯收自己為徒弟。

長孫嫣然噘起嘴巴,睨著他,「師父,第一,你喚我嫣然即可。第二,我既然決心當你的徒弟,就一定說到做到,因為我這個人沒有別的特長,不過麻煩別人、死纏爛打倒是一把罩。」

為了謹慎起見,她刻意不說出自己的姓氏,畢竟許多人識得長孫將軍,若是貿然說出真實的姓名,她深怕他有一天會得知她其實說謊欺騙他。

「領教了。」看著她嬌俏的小臉,那刁蠻又活潑的個性讓傅夏的嘴角微微放鬆。

「師父,徒弟的肚子餓了。」她的確是餓了,不過之所以趕緊開口,原因無他,只因為不敢也害怕被他用那雙犀利的眼眸盯著,每每他這般看著自己時,她都會感覺到雙頰如火般燒燙,心跳有如擂鼓。

她一定是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傅夏不明白她的心思,也懶得再糾正她對他的稱謂,在自己坐慣的木桌右邊坐下,拿起空碗,準備盛飯。

「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長孫嫣然為了討好他,趕緊上前,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瓷碗,開心的替他裝盛香噴噴的米飯。

傅夏冷眼望著身穿天藍色衣裙的她,今日的她在他的眼底依舊清新絕色,莫名的讓他心跳加快。

「師父,請用。」她笑得燦爛,將米飯裝得高如一座小山的碗遞至他的面前,等著他接手。

「小姐,你裝太多了吧!」小燕差點昏厥。

「是嗎?我想說師父如此高大,飯量一定不小。」長孫嫣然擰起眉頭。

「小姐,你是傻子呀!傅公子吃完一碗,還可以再裝,又沒有限定一人只能吃一碗。」

她恍然大悟,「對耶!那我把飯弄少一些。」

「不必了。」傅夏接過瓷碗,巧妙的不碰觸她柔嫩雪白的手指,因為眼尖的發現,剛煮熟的飯冒著熱氣,讓她的小手泛著點點紅痕,不禁有些過意不去。

長孫嫣然當然不明白他這樣的舉動是貼心的表現,開心的坐在面對大門的主位,得意的笑說:「坐在這裏,感覺我好像是主人。」

她是家中年紀最小的一員,不論是平時的用膳時間,抑或所有家族成員的大團聚,總是坐在下位,離好吃的菜餚有段距離,所以今日能坐在主位,就算只是小小的木桌上頭擺著簡單的食物,都讓她心情愉悅。

「小姐,你真是的。」小燕睨了小姐一眼,笑著夾起炒蔥蛋,就要放在傅夏的碗裏,「傅公子,你嘗嘗我的得意之作。」

「小燕,你做什麼?」長孫嫣然馬上阻止。

「當然是夾菜給傅公子呀!」小燕噘著嘴巴,理所當然的說,「小姐,你放心,這雙筷子還沒用過,所以我夾菜給傅公子並不失禮。」

「我指的不是這個。」長孫嫣然趕緊也夾起盤子裏最大塊的炒蔥蛋,揚起討好的微笑,「師父,你吃吃看這個。」

傅夏沒有說話,看著她將蛋放在高得差點就要崩塌的米飯山上。

「雖然是借花獻佛,但徒弟替師父夾菜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的。」她睨了小燕一眼,用眼神暗示,討好傅夏的是她的工作,不需要小燕插手。

小燕接收到了,當下明瞭小姐的意思。

他先確定手中的小山安全無虞,然後抬起頭,堅定的望向長孫嫣然,「謝謝你,不過我說過了,並不想收你為……」

「師父,你這句話,我聽得耳朵都要長繭了,如果你總是要拒絕我的好學與孝心,那麼我絕對會用最大的耐心與你抗衡,沒有學會刺青的技巧,就不離開這裏。」長孫嫣然仰起俏臉,神情無比的堅定。

傅夏無言以對。

「吃飯吧!徒弟的肚子好餓。」她當作他默認了。

三個人低下頭,開始享用早膳,期間不時響起長孫嫣然與小燕的對話,雖然她們偶爾也會問問傅夏的意見,但惜字如金的他總是冷冷的回了個「嗯」或「喔」,而這樣的互動方式讓他的心情異常的愉悅。

愉悅?

是的,他已經好久沒有這種情緒了。

平平淡淡的度過每一天,早晨天未亮就起床,然後工作,再來就休息,用膳之後便躺在床上入眠,一日複一日,生活比日出日落還要規律。

雖然住在附近的農人會來找他說說話,一個月總也來個一、兩趟的商人同他取貨時順道與他說幾句話,但是大多數的時間他都是安靜的。

偌大的空間一片靜謐,好看的薄唇緊抿著,就連他的心也都平靜無波,沒有半點漣漪。

傅夏十分滿意這樣的生活,畢竟像他這般出身、這般工作的男人,就該要獨自一人隱居於此,不過從哪時開始他竟然會享受吵鬧?

也許是從昨日長孫嫣然走入他的生命的那一刻開始,他居然懂得愉悅,雖然只有一絲絲的愉快,卻讓他對未來的生活有了期待。

用過早膳,長孫嫣然好奇的跟在傅夏的身後打轉,看著他先回到房裏,待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又踏出房門,接著邊走路邊用麻繩墮思的綁起黑髮,來到屋外。

他終於轉身,望著她,「為何一直跟著我?」

「徒弟想知道師父是以什麼為生。」她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

這是實話,雖然傅夏是傅紮工的徒弟,理當繼承衣缽,以刺青為生,但是她怎麼瞧都不明白,既然是以刺青為生的紮工,一直待在城外,會有生意上門嗎?

要不,身為紮工,他也該到城外去擺攤做生意,但是都將屆辰時,他依然沒有出門的打算,讓她對他越來越好奇。

傅夏沒有回話,逕自轉身,旁若無人的脫下上身的衣物,展現肌理分明的胸部線條。

「怎麼又突然脫衣服?」長孫嫣然尖聲的喊叫,還不忘遮住骨碌碌的大眼。

「我說,你什麼時候才走?」

如果每當他脫下衣服開始工作,身旁的女孩就會驚聲尖叫,那他可是受不住,縱使他會因為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而略感愉悅。

「我說了,我是不會走的。」她揚起小臉,想要展現氣魄,但是當放下遮住視線的雙手時,眼前所見到的情景讓她早已羞紅的臉龐更加火燙。

她瞧見他古銅色的精壯背部,上面佈滿深淺、長度、大小不一的傷疤,因為彎身與施力更加肌理分明,任她產生想要伸手輕撫的念頭。

搖搖頭,她趕緊將怪異的衝動拋諸腦後,打算無視他的逐客令,來到他的面前,與他隔著三大步的距離。

「這要做什麼?」她不懂,他在屋外堆了一大堆木材,究竟要做些什麼?

傅夏望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繼續看著幾乎與他同高的木材,好半晌才輕輕的開口,「工作。」

「工作?」長孫嫣然又不明白了,他不是紮工嗎?刺青與木頭有何關聯?

他沒有再回話,將不遠處的凳子拉過來,雙腳彎曲的坐在木頭前方,然後又將一個早已磨損不堪的牛皮袋拉到身旁,解開繩結,敞開袋口,裏頭擺放著大小不一的雕刻刀。

他銳利的眼睛仔細的看著木頭的紋路,接著拿出一把最大的雕刻刀,在深色的木頭上劃下第一刀,之後手不曾停過,除了拿帕子擦汗,以及瞇著眼觀察漸漸成形的木頭。

她坐在其他木頭上,一手撐著紙傘遮陽,另一手放在膝蓋上,雙眼直盯著他。

在她的眼底,他黝黑的肌膚彷若罩上一層微光,總是淡然的黑眸閃爍著吸引她的光芒。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0 PM

第三章

長孫嫣然來到傅夏的家中已經是第五天了,她不僅沒有在他少得可憐的話裏聽出全盛圖的端倪,也還搞不清楚他的錢究竟打哪來。

他每日天未亮就起床,先是趁著陽光尚未露臉時練武功,他稱之為鍛練身體,然後坐在柳樹下盤腿打坐一個時辰,這是他所謂的平靜心靈,用過早膳後就坐在庭院裏雕著她依舊瞧不出輪廓的木頭。

長孫嫣然拉了張籐椅坐在屋簷下,由傅夏的側邊望著他不停雕刻的手。

她自己也感到奇異萬分,為何總是看不膩他的一舉一動?一連五日,她都坐在他身旁瞧著他。

而他也不覺得扭捏,自顧自的做著他口中的工作。

午後微風由種滿金黃稻米的梯田吹拂而來,不只帶來了沁涼,也帶來芬芳的稻香,她的眼皮變得沉重。

「王老闆,你來了。」傅夏低啞的嗓音響起,放下雕刻刀,站起身。

長孫嫣然睜開雙眼,看見一名年約五十歲的肥胖男子用手巾擦汗,面帶笑容的走過來,他身後跟著六名身強體壯的男人與兩輛板車。

「師父,你好,不曉得我上個月訂的貨做好了嗎?」男子的態度恭敬有禮。

「是的,請你跟我到後頭拿取。」傅夏雙手負在身後,站在王老闆帶來的那群搬貨工人身旁,竟然還高出半個頭,且比那些男子顯得壯碩。

「我就知道師父向來不食言。」王老闆邊說邊伸手要六名搬運工人跟在他們兩人的後頭,「師父,你的手藝好,每位到店裏的客人都說除了你的雕刻,其他的一概不要。」

「過獎了。」傅夏輕淺的勾起嘴角,領著王老闆等人走出四合院的簡陋木門,繞過用籬笆圍起的房屋,來到後門。

長孫嫣然當然不可能放過這個窺探他的機會,跟在一群人的後頭。

「咦?這位姑娘是你的夫人?」王老闆轉頭望向她,不禁發出疑問,其實他今日一來就瞧見她,雖然穿著簡樸,卻美得驚人。

「我不……」聽到有人將他與她誤認為夫婦,向來大刺刺的她既害臊又緊張,小臉泛起淡淡紅暈,急忙搖手。

「怎麼可能?」傅夏冷淡又漠然的嗓音打斷她的話,轉頭看見她彷若被澆了一盆冷水的表情,嘴角微揚。

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上這種怪癖,每每瞧她噘著小嘴,一臉不甘的模樣,他總是感到愉悅。

「師父如此俊俏又體貼,還幽默風趣,這般的好男人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醜丫頭呢?」長孫嫣然的語氣酸溜溜的,水亮的眼眸微瞇,直瞅著傅夏。

「與師父認識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他原來是位幽默風趣的人呢!不過話說回來,姑娘怎麼會醜?難不成姑娘沒錢買銅鏡照照自己的俏模樣?」王老闆笑說,仔細的欣賞著長孫嫣然。

她一雙美眸直瞪著傅夏,完全沒有注意到王老闆火熱的眼神。

站在王老闆身旁的傅夏卻升起一股莫名的慍怒,再也無法忍受。

雖然她與他根本勾不上邊,但是他受不了有任何男人用眼神探索她,就算只有一眼也不准。

「王老闆,這邊請。」他提高音量,低啞的嗓音裏隱藏著任誰都能輕易察覺的怒火。

王老闆與傅夏有五、六年的交情,知道他雖然稱不上好脾氣,但說話總是冷冷淡淡的,今日這樣陡然提高音量還是第一次。

這下王老闆心知肚明,眼前這位姑娘雖然不是傅夏的妻子,但並不表示將來不會是。

收回熱烈的視線,他笑望著傅夏、討好的說:「師父,請快點帶我們去取貨吧!我得趕在天黑前回到城裏。」

傅夏輕扯嘴角,帶領眾人來到一間用木頭搭建、約莫半層樓高的小屋,從腰際掏出一串鑰匙,用其中一把打開門上的鐵鎖,雙手負在身後的走進屋裏。

長孫嫣然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那串鑰匙上,心裏燃起一絲希望。

其中一把會是鎖著全盛圖的鑰匙嗎?

她跟著一群人走入略顯昏暗的木屋,瞬間感覺涼爽宜人。

屋子中央有一張小小的圓桌,上頭則擺著插了十來支燒得長短不一的香的金爐,在裊裊清煙中,折射著屋外射入的少許光線,讓這裏彷若被人遺忘的神秘所在。

她睜大眼仔細一瞧,屋裏有大大小小的雕刻作品,全是佛像,除了觀世音菩薩,還有彌勒佛、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瑤池金母等,每一尊都栩栩如生,特別的是眉宇間全流露出關懷、慈愛的氣息。

這是傅夏雕刻的?

長孫嫣然充滿疑惑與詫異,轉頭看向一臉淡漠的傅夏,實在難以相信如此冷然的男人竟然會雕出一尊尊慈祥又關愛眾生的神像。

莫非他的心底藏著無比的暖意?要不,他怎麼能雕刻出讓人一望便注入滿滿溫暖的神像?

是的,一定是的!

否則他怎麼會在她與小燕初來乍到的那日,開門讓她們入住?又怎麼會在被冷風吹得發寒的那天,細心的替她們燒熱水,讓她們沐浴祛寒?

望著他寬厚的背部,不知為何一股暖流流過長孫嫣然的心底,嘴角忍不住輕輕揚起。

「王老闆,這十尊神像就是你訂的。」傅夏站在屋內一隅,開口說話。

「我瞧瞧。」王老闆興奮的走上前,仔細的觀察大小不一的神像,有時蹲下看著只至膝蓋的小尊神像,有時又站起身仰望比人還高的大尊神像,然後露出開心的笑容,「真不愧是師父,手藝總是如此精湛。」

傅夏但笑不語,雙手依然負在身後。

「這十尊神像我現下就帶走了,錢在這裏。」王老闆心甘情願的從腰際取出錢袋,放在圓桌上頭,「師父,你要不要數數有無短少?」

「不必了。」

「師父果然就是師父,沒有一次懷疑過別人的誠信。」王老闆十分喜愛小他二十歲的傅夏。

「謬讚了。」傅夏依舊扯動嘴角,惜字如金。

「那我就將這些神像帶走了,對了,下個月中旬可以再請你雕出這張清單上的神像嗎?」王老闆趕緊從懷裏掏出一張寫著各路神明的宣紙。

傅夏伸手接過紙張,快速的看了一遍,然後抬起頭,「一個月出十二尊神像,實在有些困難。」

「那月底呢?」

「可能要兩個月才能完工。」傅夏估算時間。

「師父,難道不能趕一趕?」王老闆可是開店做生意的,店裏得要有物品才能販賣,因此很著急。

「我有我的堅持。」傅夏語氣堅定,眼神中沒有半點市儈。

看了他一眼,王老闆歎口氣,只能妥協,「那就請你兩個月後交貨,不過我下個月月中會再來一趟,先帶走你雕好的神像。」

傅夏一語不發,輕輕頷首。

「那就這麼說定了。」王老闆隨即做個手勢。

搬運工人們立刻上前,用厚重的棉被包住神像,小心的將神像扛到外頭的板車上。

長孫嫣然站在傅夏的身旁,仰望著他的側臉,小聲的問:「這就是你的工作?」

「嗯。」

這是工作嗎?他也不是很確定。

「那幫人刺青的事就沒在做了?」她再問。

「有。」

為何聽見她提及擔任紮工的事情,他會有股淡淡的無奈,一顆心微微的抽痛?

當紮工不是什麼壞事,他卻做著其他紮工不願意做的事情,從前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卑微,但是當她用那清亮甜膩的嗓音開口問他,他竟然會覺得自己是身份低下的無用男子。

長孫嫣然不曉得他究竟在想些什麼,瞧見最後一尊神像被搬到房子外頭,她跟了上去。

「王老闆,請留步。」

王老闆暫停指揮的動作,轉過身子,看著她緩緩的走下樓梯,「姑娘,請問有何指教?」

「王老闆,我很好奇一件事,明知道這件事不該由我來開口詢問,但是好奇心的驅使下,讓我不得不開口。」她輕咬著下唇,略有遲疑。

「怎麼了嗎?」瞧著眼前的絕色女子,王老闆就算脾氣再暴烈,也勉強按捺住性子,好聲好氣的問。

「我想知道,你這回給了我師父多少銀子?」她唯唯諾諾的開口,畢竟背著當事者問錢財的事情,是不道德的。

「這……」王老闆猶豫了一會兒,「敢問姑娘你問這做什麼?」

「因為我瞧師父的雕工十分了得,每尊神像不只肅穆莊嚴,更難得的是眉宇間流露出慈悲,這般偉大的作品應該值千金,但是我瞧師父的生活環境、衣著打扮與吃食都十分寒酸,不禁懷疑你給的錢是否太少。」長孫嫣然說得義正詞嚴,怎麼也無法放任王老闆穿金戴銀,給傅夏的銀子卻是少得可憐。

她有眼睛,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日坐在烈陽下揮汗工作,一個人一刀又一刀的雕著一塊又一塊的木頭,這樣的他理當要有更好的待遇,一定是他不懂得爭取,既然如此,就讓她來開口吧!

「姑娘,你誤會了。」王老闆瞧她越說越生氣,急忙解釋,「我給師父的銀子比一般的行情高出三倍,這幾年來我同師父下的訂單所給的銀子,我想足以讓他在京城龍門大街最好的地段買下十間鋪子,而我真的不明白,師父將那些銀子都花到哪去了?」

「什麼?」她的下顎差點掉下來。

在龍門大街買下十間鋪子的銀子?

雖然她對房產沒有什麼概念,但是知道那一定是好多好多的銀子,甚至超過爹十年的俸祿。

「對不起,王老闆。」一道低啞的嗓音響起,傅夏冷著一張臉,站在她的身後,雖然面無表情,但是口吻裏隱含著些許歉疚,「姑娘不懂事,同你說了些不得體的話。」

長孫嫣然噘著嘴巴,轉過身子,睨著他,「我什麼時候又不懂事了?」

傅夏瞧她一眼,雙手負在身後,越過她,走近王老闆,「天色將暗,王老闆,你趕緊入城吧!」

「說得也是。」王老闆看了看天色,招呼搬運工人們加快動作,然後朝傅夏與長孫嫣然揮了揮手,急忙打道回府。

傅夏一直背對著長孫嫣然,看著那群人漸漸消失在遠方,成為遼闊城外風景中的一點,而嘴角不自覺的揚起輕淺的弧度。

他的腦海裏縈繞著屬於她的甜膩嗓音,每一句都在為他質疑王老闆是否壓搾他,雖然他向王老闆道歉,但是心湖仿如被投入一顆石子,泛起漣漪,接著越擴越大。

他有多久的時間沒有這樣被人保護著?又有多長的歲月沒有這樣被人關懷著?

傅夏沒有答案,也不想計算時間。

長孫嫣然站在他的身後,望著他挺得直直的腰桿,雙腳立於天地之間,雖然明白他與她僅僅是滄海中的一粟,但是怎麼會讓她覺得夕陽餘暉全環繞在他的週遭,耀眼得無法移開眼睛?

「明日我要出門。」傅夏坐在餐桌旁,突然開口。

「你要去哪裏?」長孫嫣然放下筷子與瓷碗,一臉不解。

她來這裏已經是第五天了,今日才第一次見到農家莊以外的人上門找他,其餘時間,她從來沒看見他離開過四合院半步。

傅夏低下頭,繼續吃飯,不打算回應。

她冷哼一聲,故意提高音調,「明天我也要去。」

「不行。」他急切的說。

「行!」她露出得意的笑靨,睨著他,「腳長在我的身上,我愛去哪裏就去哪裏。」

「那裏不是你該去的地方。」他低沉的嗓音意外的流露出些許慌張。

「我愛上哪裏就上哪裏,沒有一個地方是我不該去的。」她跟他槓上了,仰起小臉,甜膩的笑說:「師父,你一直不承認我是你的徒弟,所以現卞我也不當你是我的師父了,因此我不需要聽一位不是我的師父或長輩的人說的話。」

「你?」傅夏沒想到她看起來是個清純的年輕女孩,耍起賴來卻如此纏人。

現下他是進退兩難,如果不當場收了她為徒弟,的確沒有權利規定她不許跟在他的後頭,畢竟路不是他出錢開闢,人人都有行走的自由。

若他現在收了她為徒弟,就得花時間教導她刺青,屆時趕不趕得上王老闆和其他商舖的交貨時間,就很難拿捏了。

「怎麼?你是承諾收我為徒弟好呢?還是開口拒絕我呢?」長孫嫣然揚起得意的笑容。

她向來不是愛為難別人的壞女孩,但是機會難得,若她不好好的把握這個能逼他收她為徒弟的時機,到時他又下令趕人,她可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繼續以這個尷尬的身份賴在這裏,直到尋得全盛圖為止。

傅夏在心底重重的歎了口氣,「我收你為徒弟便是。」

「真的?」她雀躍的睜大雙眼,趕緊站起身,「師父在上,請受徒弟一拜。」

「不需要這樣。」他捧起飯碗,繼續吃飯。

長孫嫣然看著他豪邁的大口扒飯,粉嫩的雙唇忍不住輕輕勾起,神情是這般溫柔、這般愛戀,她並不清楚也沒發現,倒是一旁的小燕全都瞧個仔細。

飯後,長孫嫣然與小燕站在屋後的廚房裏洗豌,這是她們這幾天的習慣,小燕負責烹煮,長孫嫣然端上桌,吃完飯後,小燕將油膩的碗盤擦上泡沫,長孫嫣然則是負責洗淨,兩人分工合作,感情比之前更好。

「小姐,你明日真的不跟傅公子去嗎?」

「怎麼可能?」長孫嫣然露出奸詐的笑容,「我明天還是會跟著師父出門。」

她不想放過任何能更加瞭解他的機會,不曉得為什麼,當她日日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的額前冒出汗水,黝黑粗糙的雙手一刀一刀的雕著木頭時,眼睛無法從他壯碩的身形、修長的十指移開一分一毫。

她想要知道他總是冷然的眸子裏藏著什麼情緒,老是負在身後的手掌裏握著什麼過往,那種想要更加貼近他、更加瞭解他的慾望並不因為待在他身畔的日子變多而流逝、消彌,反倒是一天一點的沸騰。

「小姐,你真傻,明日傅公子不在家,我們就可以放肆的找尋全盛圖,你不該在明日跟著他出門。」小燕一臉怨慰的望著小姐。

「說到這個,小燕,明日拜託你在屋子裏找找有無蛛絲馬跡。」長孫嫣然雙手台十,瞇著眼,渴求的說。

小燕佯裝慍怒的噘著嘴巴,下一刻卻笑了,「知道了啦!」

從小姐的言行舉止,她早已明白,小姐那顆從未許人的心給了那男人。

若不是將心奉送給傅夏,小姐瞧他的神情怎麼會如此愛戀?

若不是將心捧起給傅夏,小姐怎麼可能日日頂著陽光,坐在他身旁陪著他?

這是愛!

小燕雖然不曉得愛上一個人的感覺究竟如何,卻可以清楚的明瞭小姐已經不同以往了,她與她的姐姐一樣,將一顆心緊緊的繫在一名男子的身上。

「謝謝你。」長孫嫣然開心的張開手臂?環住小燕的肩頭。

「小姐,你快點洗碗吧!若明日你想要當跟屁蟲,就得早些起床。」

「是,我可愛的小燕。」

星空下,兩道銀鈴般的女子笑聲迴繞在靜謐的夜裏。

傅夏雙手負在身後,雙眼深沈,眉頭緊攏,有著一絲擔憂和一點不解。

他知道自己向來不是個懂得表達心思的人,也明白自己十分安逸於現在的生活。

平淡、無聊、冷清、孤獨的日子是他一直以來的生活寫照,尤其是師父過世後,好友娶妻搬到城裏,他的日子就像一攤死水,連一點波紋都沒有,他卻是滿足的、知足的。

此時,一道輕輕柔柔的嗓音由後頭傳來,瞬間吹皺一泓死水。

「站著一動都不動,會得風寒的。」長孫嫣然的手上拿著他僅有的被洗得褪色的深色披風,揚起溫柔的淺笑。

「不會。」傅夏伸手接過披風,望著她在皎潔月光下顯得純白無瑕的肌膚。

「我方才將今日洗好的衣物摺疊好,放在你的房門口,發現披風就掛在門前,所以順道拿來了。」

微弱的月光照著他總是深沈的雙眼,她的心竟毫無預警的被吸引,深陷得無法自拔,心跳也跟著失序,讓她感覺呼吸困難,小臉漸漸火熱,她知道自己一定得說什麼話才行,要不然一直盯著他,簡直無法想像接下來自己會變成什麼奇怪的模樣。

「你的披風有些舊了,是不是該換新的?」長孫嫣然頓了下,發現他沒有接口的打算,才又說下去,「現在的天氣,像這樣已經磨薄的披風還可以抵擋夜風,但是到了冬天,可就擋不住了。」

「不需要。」傅夏輕扯嘴角。

眼尖的他這時才發現,當帶著稻香的夜風襲來時,穿著單薄的她微微的顫抖了一下。

攤開早已褪色的舊披風,他溫柔的披在她瘦弱的身子上,覆蓋在他一眼便瞧得出質料上好的單薄衣物上頭。

「嫌舊嗎?」她綻放笑容,搖了搖螓首,「不會。」

他輕佻眉頭,嘴角勾起若有似無的弧度,心底卻不如外表這般平靜,讓他暫時沈淪吧!讓他稍有失控吧!

當他粗糙的手掌不小心滑過她裸露的頸子肌膚時,從未激昂的血液竟然因此逆流,瘋狂的沸騰。

傅夏清清楚楚的明白,眼前這女孩自稱是強盜的女兒,但是從她的穿著打扮,以及隨身跟著奴僕看來,她的家境一定堪稱富裕,與一貧如洗的他彷若雲泥,是絕對的不搭嘎。

加深嘴角的弧度,他低眸看著她細緻的肌膚,心底藏著難以吞嚥的苦澀。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1 PM

第四章

天方亮,傅夏一如往常的起床,打完一套拳法,然後盤腿坐在柳樹下,等時間差不多了,回到屋裏,早已習慣木桌上擺滿雖非珍監,卻充滿用心的早膳。

「師父,早安。」長孫嫣然綻放笑容,將裝著荷包蛋的扭子放在桌上。

「嗯。」傅夏不自在的扯動嘴角。

她穿著上好的柔軟布料裁製而成的粉色衣裙,襯得無瑕的肌膚更加雪白,讓他忍不住想起昨夜雙手環抱著她,替她披上破舊披風時,由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馨香,如今那股香味依舊迴盪在胸臆間,久久不能散去。

這樣的自己是他覺得陌生的,迅速轉移視線,不敢再瞟向她。

「你快去沐浴吧!等小燕炒好青菜,就可以開飯了。」長孫嫣然看著他。

「嗯。」傅夏直視著通往房間的走廊,隨即邁開步伐。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的眼底有一抹愛戀,不斷想起他昨夜輕輕的將披風披在自己身上的情景,這是他與她第一次如此靠近,雖然兩人沒有任何肌膚接觸,但是在她的視線範圍,可以看見他剛毅的下顎與滾動的喉結,還有那清晰可辨的穩重心跳聲。

她是怎麼了?她自己也不曉得。

雖然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房門後,但是長孫嫣然的眼睛依舊舍不得移開,呆呆的盯著有些昏暗的走廊。

「小姐,你怎麼了?」小燕端著熱騰騰的炒空心菜,站在她的身旁。

長孫嫣然驀地回過神來,一臉歉疚,「啊,小燕,對不住,我竟然忘了去廚房端菜。」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煮好了。」小燕將手中的盤子放在木桌上,笑望著小姐,然後流露出曖昧的眼神,「小姐,你在瞧什麼?那裏不是傅公子的房間嗎?」

長孫嫣然倒抽一口氣,急忙搖頭兼搖手,「我才沒有瞧什麼,只是……」

「只是什麼?」小燕微瞇雙眼,繼續調侃、戲弄小姐。

「只是……哎呀!我說沒有就是沒有。」長孫嫣然想不到什麼借口,只能裝傻,「哇,今天的早膳看起來真可口。」

她拿起筷子,夾了青菜,放入嘴裏,佯裝沉醉的咀嚼著。

「真好吃,小燕,你的廚藝越來越好了。」笑望著小燕,她企圖轉移話題。

小燕噘著嘴巴,怨慰的嘟嘍,「每天不都是吃這樣?」

長孫嫣然一語不發,逕自陪笑。

這時,傅夏打開門,穿著黑色便袍,雙手負在身後,慢慢的走出來。

「師父,今日你不是要出門嗎?」等他在自己的面前站定,長孫嫣然開口詢問。

傅夏微微挑起眉頭,代替回答。

「既然難得出門,就應該穿得體面些,怎麼又穿這件?」她已經明白他素來寡言,而不是孤傲。

「是呀!傅公子,你今天身上的行頭不就跟平時沒有兩樣?」小燕也說出自己的想法。

長孫嫣然噘著嘴巴,望著被磨得脫線的領口,還有她前天企圖甩平這件衣服,現下卻依然皺巴巴的模樣、心裏略有不滿。

他明明長得這麼俊,身形比長年在沙場上廝殺的父親年輕時的模樣還挺拔,為什麼不肯好好的利用這些優點,偏偏把自己弄得只比流浪漢乾淨?

「我出門並不是去玩樂,而是工作。」傅夏坐在椅子上,拿起碗筷,開始用餐。

「工作?」長孫嫣然瞠大眼眸,他不是以雕刻為生嗎?怎麼還有其他得出門才能賺錢的工作?

傅夏低著頭,自顧自的吃著熱騰騰的早膳。

心知不能再耽擱下去,長孫嫣然趕緊坐下,拿起碗筷,開始填飽肚子。

這是第一次,兩位向來嘰嘰喳喳的女孩在飯桌旁閉上嘴巴。

他明明已經習慣安靜的生活方式,然而今天只有碗筷碰撞聲,竟然讓他感覺有些奇怪。

「師父,你吃飽啦?」長孫嫣然看見他放下碗筷,急忙發問。

「嗯。」傅夏應了一聲,隨即起身回房。

「小姐,傅公子要出門了,而且是去工作,你還要跟去嗎?」小燕等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房間門口,才小聲的開口。

「這是當然的。」長孫嫣然很努力的吃光碗裏的白飯,接著從懷裏取出絲帕,抹拭嘴巴。

小燕看著小姐如此不文雅的舉止,不禁發出嘖嘖聲,「好險老爺不在這裏,要不他老人家一定會罵你。」

「現下管不了這些了。」長孫嫣然起身,拍順身上的衣裙,然後站在大門口等待著。

不一會兒,傅夏走了出來,手上多了一隻黑色布包。

「師父,你準備出門啦?」長孫嫣然揚起暖昧的淺笑。

「嗯。」他沒有探究她的笑容有何意義,越過她,走出屋子。

她趕緊抓起一直放在身旁的紙傘,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後,傅夏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後,聽到小小的腳步聲與淺淺的呼吸聲,不禁轉頭,略帶疑惑的望向她。

「怎麼了?」她已經撐起紙傘,露出燦爛的笑容,偏頭望著他。

「你跟在我身後做什麼?」一開始他還以為她只是送自己出門,所以才沒有回頭詢問。

「當然是跟師父一起去工作呀!」她笑睨了他一眼、接著自動走到他的身前,然後回頭,「師父,你不快點走嗎?」

「你?」他瞇起雙眼。

「我是你的徒弟,師父出門工作,徒弟怎麼可以待在家裏乘涼,等師父回來呢?」長孫嫣然上前一步,讓兩人的腳尖只差十指寬就會碰觸在一起。

傅夏低垂著頭,瞟著她。

「別不說話嘛!」她微蹙眉頭,「我想跟著你,只是想看看你在做什麼工作。」

她說的全是實話,想要瞭解他、想要貼近他的心情在她的體內沸騰,每一次的接近,她都萬分珍惜,不曉得自己是被下了什麼蠱,但是她現下的每份心思、每個舉動都是心甘情願的。

「我說了,那裏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他隱忍著慍怒,淡淡的說。

是呀!像她這樣白玉般的女子,怎麼能進入如此骯髒、如此下流的萬惡之地?

「我能不能去那個地方,由我自己決定。」長孫嫣然揚高小臉,倔強的說。

從小被父親捧在掌心裏疼寵,她向來心高氣傲,天不怕,地不怕,連離開家都只帶著不會拳腳功夫的小燕,難不成還會害怕他口中「那裏不是你能去的地方」?

傅夏這才赫然發現,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原以為她只是堅持了些、嬌貴了些,沒想到還藏著不輕易屈服、桀騖不馴的個性。

他仰頭望著太陽,接著低頭望入她堅毅的美眸,重重的歎了口氣。

「走吧!」

邁開步伐,他朝著京城的方向走去。

他知道若是繼續與她對峙,鐵定會誤了工作時間,也明白若是帶她前往工作場所,她也許會對他產生負面想法,甚至他的工作還沒結束,她就會帶著小燕回家……不過,那又怎樣?

他何必在乎她的去留?他為何擔心她的想法?

她想留在這裏,或是想回家,都不關他的事,因為他向來孑然一身,過去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長孫嫣然跟著傅夏進入京城後,一顆心狂烈的跳動。

踏上居住了十幾年的京城,雖然她才離開不過十多天,卻有著恍若隔世的遙遠,尤其是人來人往的龍門大街上滿是小販的叫囂聲與辦貨的人群,她竟然感到陌生。

與城外的靜謐與空曠相比,城裏多了吵鬧和推擠,她有些喘不過氣,當她緊跟著他穿過龍門大街最熱鬧的中間地段時,洶湧的人群幾乎將她淹沒。

「呃……」長孫嫣然窄小的肩頭冷不防的被對向走來的高大男子硬生生撞上,等她再抬起頭時,傅夏修長的身影已越過重重人群,幾乎要消失在她的眼底。

她慌張了,伸起柔嫩的小手,很努力的撥開源源不絕的人群,不停的張望。

不會吧?怎麼不見他的人影?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直覺已經失去他的蹤跡,思緒千回百轉,趕緊命令自己靜下心,想想該怎麼辦才好。

雖然她是在京城裏長大,但是被爹捧為明珠,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對眼前的景象也感到十分陌生。

而她又不能回家去搬救兵,因為一旦踏入家門,就別想再回到傅夏的房子,因此,現在的她只能靠自己找到他,跟著他上工,再跟著他回家。

「對不住,請問一下,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很高大,穿著黑色衣服的男子?」長孫嫣然攔下一名女子,開口詢問。

女子搖搖頭,繼續往前走,沒打算幫助她。

接下來,她攔了十幾名路人,每個人都冷淡的搖頭,然後離開,害她慌得幾乎要哭出來。

不行!她不能哭,因為哭沒辦法解決問題。

長孫嫣然告訴自己要堅強起來,要靠自己的力量找到傅夏,吸了吸鼻子,再度攔下一名路人。

「對不住,請問你有沒有看到……」

突然,一隻大而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她細嫩的手腕,火熱的溫度與微微的濕潤讓她不需要抬頭便明白,這隻手的主人方才一定也急著找她,找得掌心都滲出汗水了。

「我在這裏。」

傅夏低頭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在人來人往的嘈雜空間裏,他的耳朵竟然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聽到她狂亂的心跳聲與呼吸聲。

低啞的嗓音傳人耳裏,長孫嫣然抬起頭,望著他深邃如大海的眼眸,發現一絲絲的擔憂和一點點的慌張。

她知道他素來冷淡平靜,但是今日他望著她的眼眸卻藏不住對她的關懷,不曉得為什麼,她的心跳更加狂烈,血液沸騰。

「走吧!」傅夏奮力撇開眼,牽著她穿過重重人群,往前走去。

從肌膚傳來屬於他的溫度,雖然天氣熱得讓人發慌,她卻怎麼也不想抽出自己的手,萬分樂意的任由他握著。

龍門大街的起點是約莫十尺高的紅色宮門,裏頭住著與百姓雖然相隔一道宮牆,卻十分奢華、掌握權勢的皇族。

當傅夏領著長孫嫣然來到紅色宮門後,向左轉,沿著宮牆往前走,一語不發的他不曉得是忘了放開她的手,還是捨不得放開,大掌依然緊緊扣住她細嫩的手腕。

「到了。」半晌,他總算開口。

她發現他們走到了宮牆的盡頭,右邊是一棵樹都沒有的偌大空地,左邊則是一棟石頭搭建、爬滿青苔的房子,外頭站了兩排十多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這是哪裏?」

她從未見過這般戒備森嚴且骯髒不堪的地方,空氣中隱隱約約飄著腐臭夾雜汗水與血腥的味道,令她頻頻作嘔。

「天牢入口。」傅夏放開她的手,手掌卻依舊殘留著她細緻肌膚的觸感,低頭望著她,仔細的觀察她的表情變化。

他一直不肯帶她出門工作,原因無他,因為他心底抗拒著,不想讓如花般嬌豔的她知曉他為了彌補過去的錯誤,為了餬口,也為了自己不著邊際的夢想,就連這份工作也願意接下。

「天牢?」長孫嫣然的雙眸藏不住詫異,「來天牢做什麼?」

「我是來工作的。」他的口吻平淡無奇,但是不可否認的,他的心因為她眼裏的驚詫而微微抽痛。

不是早就已經決定好了嗎?

當他答應讓她隨行時,為的就是讓她明白的知道他是做什麼低下的工作,好讓她看清他,進而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師父在這裏工作?」她微蹙眉頭,轉頭望著天牢入口。

從外頭她無法看清楚裏頭究竟是什麼景象,卻十分明白,在陰暗、潮濕又發出惡臭的空間裏,一定不是她能夠忍受的。

「是。」傅夏的一邊嘴角勾起微乎其微的弧度,刻意忽略因為她而隱隱抽痛的心,那抽痛會牽動五臟六腑,讓他不得不將雙手負在身後,再緊緊的握住拳頭,才能抵擋。

「時候不早了,師父,是不是該入內工作?」長孫嫣然看著他的俊容,輕聲詢問。

「的確是。」傅夏頷首,毫不猶豫的走向天牢,隨即察覺後頭有人跟著,迅速回頭,詫異的發現她亦步亦趨的走在自己身後,不禁停下腳步。

「怎麼了?」她偏著頭,一臉疑惑。

「你……要進去?」他微挑眉頭,不確定的問。

「當然。」她不解的噘起嘴巴,「師父不是要到裏頭工作嗎?既然如此,哪有徒弟在外面等師父工作結束再一起回家的道理?」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她的臉上,驀地,他彷若瞧見一道金光沿著她的輪廓鑲上金邊,耀眼得令他無法移開視線。

「師父?」長孫嫣然不明瞭,他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

傅夏回過神來,蠕動嘴唇,準備說些什麼。

這時,一名身材高大微胖的男子從天牢裏走出來,邊用袖子煽風邊開口,「傅紮工,今日怎麼遲了些?」

「王大人。」傅夏拱手行禮,口吻依舊平淡,「實在抱歉,草民有事耽擱了一會兒,還請大人見諒。」

「沒關係,傅紮工,不需要如此多禮,而且我說過,我只是小小的執行官,你不用對我這麼客氣。」王大人走近傅夏,拍了拍他的肩頭,然後才發現站在他身邊的長孫嫣然。

「大人,你好,我是傅紮工的徒弟。」她先發制人,微笑的說。

「徒弟?」王大人疑惑的看向傅夏,「傅紮工,你收了一名……徒弟?」

看著她白皙的肌膚配上精緻的五官,雖然穿著簡單樸實的素色衣裙,但是模樣很不平凡,他還以為是哪個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

只是他不懂,像紮工這般只有男人會做的工作,為何眼前的柔弱小姑娘會自告奮勇的學習?

「王大人,時辰不早了,是否該讓草民進入天牢工作?」傅夏開口打斷他的思緒,畢竟帶著長孫嫣然出門,他還是有所顧忌。

雖然京城的治安良好,但是日落後再出城門,還得走一個多時辰才能回到家中,帶著如長孫嫣然這般年輕貌美的女子夜歸,擁有潛在的風險,因此他打算趕緊完成工作,不要太晚回家。

「當然。」王大人要身旁的士兵領著傅夏進入天牢,當他瞧見長孫嫣然竟然緊跟在後時,不禁詫異的問:「姑娘也要進到裏頭?」

她停下腳步,「難不成女子不許進入天牢?」

「當然可以,只是僅有少許的女子願意進去,而且多半是打入天牢的罪人的家屬。」王大人解釋。

她放心了,露出笑靨,「師父進到裏面工作,豈有徒弟在外頭乘涼喝茶的道理?我當然要進去幫師父,王大人,我與師父可以開始工作了嗎7」

「當然。」王大人點頭,再度示意士兵帶路。

長孫嫣然跟著傅夏走向陰暗又傳來惡臭的天牢,一顆心怦怦狂跳,說不害怕其實是自欺欺人。

雙手緊握,如此一來,她才能確保自己不會臨陣脫逃,尤其是走進天牢裏,鞋子踩在下樓的石階上時,濃烈的潮濕、血腥及汗臭味撲鼻而來,她更加用力的收攏十指。

下了石階,走過長廊,僅容兩人並肩而行的石砌通道每隔十步便有一把火炬,火焰燒著木頭發出滋滋聲響,氣氛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啊……」一陣尖銳的男子叫聲劃破寂靜。

長孫嫣然從小便被父親保護周延,從未遇上任何能傷害她的人事物,當下倒抽一口氣,雙腳不自覺的顫抖,無法再前進。

突然,一隻溫熱的手緩緩的包裹住她微微顫動的小手,她低下頭,揚起淡淡的笑容。

是他!

他明明背對著她,卻還能時時刻刻知曉她最真實的想法。

長孫嫣然望著他寬厚的背部,霎時感覺他的肩膀就是她心底無邊無際的蒼穹。

傅夏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再放開,彷若告訴她:別怕,這裏有我。

她的嘴角更加上揚,一顆心因為他的關心而變得火熱。

他蹙起劍眉,知道自己又搞砸了。

他的動作為何總是快過思緒?每每還沒有思考清楚,便做出保護她、關懷她的舉止。

明明知道自己無法接受愛情,也清楚的明白注定一輩子孤獨,但他的想法為何總是因為她而消失無蹤?

傅夏不想承認,也不敢承認,但是當他握住她的手時,無論是在龍門大街抓住她顫抖的手,或是方才握住她因為驚嚇而抖動的柔荑,都明明白白的告訴他一件無可撼動的事實--

他的心早已為她而沉溺,他的堅持早已為她崩裂。

不想承認卻也無法否認,他那顆傷痕纍纍、注定漂泊的心有了新主子。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2 PM

第五章

建築在地底下的天牢十分陰暗潮濕,只有供獄卒們休憩與拷問的空間有小小的窗戶,惡臭衝天。

長期處在惡劣環境的獄卒們早已習慣,生平第一次踏入天牢的長孫嫣然卻不斷作嘔,為了不讓傅夏感到困擾,努力的隱忍,小手緊抓著衣擺,期盼自己爭氣些。

一名獄卒帶著傅夏與長孫嫣然來到一個容得下二十幾人的空間,「傅紮工,你先在這裏準備工具,我去將犯人帶來。」

「麻煩了。」傅夏點點頭,接著打開布包,拿出牛皮製的刺青工具包,攤平在木桌上,裏頭整整齊齊的放著大小不一的雕刀。

「來這裏到底要做什麼?」她總算有機會與他獨處。

「工作。」他低著頭,簡單的回答。

「我知道是來工作,但是你究竟在做什麼工作?」她噘著嘴巴,

他微微揚起嘴角,不讓她看見苦澀自嘲的笑容,「做磨滅一個人後半生幸福的工作。」

「什麼意思?」長孫嫣然依舊不解。

這時,方纔的獄卒帶著一名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雙手與雙腳全被捆上生鏽鐵鏈的男子走過來,這彷若地獄爬出來的犯人骯髒汙穢不堪。

她嚇了一跳,倒抽一口氣。

「坐下!」獄卒用力將犯人壓在鐵椅上,其他獄卒也眼著上來,合力把犯人的手腳固定在鐵椅的把手與椅腳的鐵環裏。

「我是冤枉的,獄卒大人,請你幫我跟相國傳話。」犯人不停的扭動,聲音因為許久未曾喝水而沙啞。

「這我可不能做主,況且相國大人還向皇上稟報你的所有罪刑,被叛流放邊疆已經是皇上給你的恩賜。」獄卒雙手交抱胸前,悻悻然的說。

「真的不是我幹的,請大人明察。」犯人不放棄,繼續乞求。

傅夏停下準備工具的動作,轉頭看向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另一名獄卒,「他犯了什麼罪?」

「他是個王爺,不過三個月前跑到城裏姦殺了一名年約十四歲的孤女,由於百姓早已因為他仗勢欺人的行徑而苦不堪言,這件殺人事件發生後,迅速流傳開來,相國知道了,立刻稟告皇上,最後皇上念在他是親戚的關係,所以裁決流放。」獄卒忿忿不平的說,想起眼前的犯人所有的行徑,忍不住緊握拳頭。

「是嗎?」傅夏狹長的雙眸直盯著不斷扭動的男子,眉頭微微皺起。

「傅紮工,犯人已經捆住了,你可以開始工作。」站在犯人身旁的獄卒開口。

傅夏點了下頭,俐落的選了幾把雕刀與碳粉,遞給長孫嫣然,然後拿條乾淨的麻布,塞在腰際。

她接過工具,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傅夏走到犯人的身前,轉頭望向她,輕輕開口,「過來這裏幫忙。」

「幫忙?」她詫異的睜大雙眼,下一瞬間想起自己可是死皮賴臉的要跟著他,還振振有詞的說身為徒弟理當幫忙師父,隨即點點頭,快步上前,不過因為害怕,躲在他的身後,離犯人有三步之遙。

他暗暗讚賞她的勇氣,嘴角微揚,轉頭看向獄卒,「請問要在額頭上刺什麼字?」

「我看看。」獄卒急忙取出一本破爛的藍色簿子,翻了幾頁,「上頭寫著,流放珠州的犯人,額頭上刺『犯』字,左邊臉頰再刺『珠』字。」

「我明白了。」傅夏點點頭,從她的手裏取過一把刀面較寬的雕刀,毫不猶豫的在犯人的額頭劃下一刀。

鮮紅的血液瞬間流個不停,流過犯人的雙眼與鼻樑,犯人痛苦的大吼大叫。

長孫嫣然趕緊撇開眼,緊抿雙唇,克制住想要大喊的衝動,但是不中用的雙腳忍不住頻頻顫抖。

伴隨著喊叫聲,傅夏的手沒停過,換了好幾次大小不一的雕刀,最後取出塞在腰際的麻布,用力抹去犯人臉上的鮮血,然後將骯髒的麻布丟在地上,朝她伸出手。

「把碳粉給我。」

「碳粉?」長孫嫣然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工具,急忙將一隻木盒遞上前,「是這個嗎?」

「嗯。」傅夏接過木盒,輕應一聲。

當他的視線轉回到犯人的臉上時,發現面目猙獰的犯人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他不以為意,打開木盒,打算繼續工作。

「你這低賤的紮工,竟敢如此粗魯的對待本王。」犯人感覺到臉龐紅腫刺痛,心生不滿的怒罵。

紮工在這個國家是低下的工作,最大的收入來源是進入勾欄院裏替妓女們刺上花花草草,好吸引男子的目光,也有一些金錢是來自幫綠林大盜或需要逞兇鬥狠的暴民刺上張牙舞爪的龍鳳,藉以嚇壞善良百姓。

然而最低賤、最被瞧不起、所有紮工最不願做的就是幫犯人黥面,若是罪證確鑿的犯人,被判刑後強迫黥面也就算了,畢竟那是罪有應得,在臉上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痕跡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還有不少被誣陷的犯人,卻因為黥面而無法重生,這樣的罪過,官員當然必須負起最大的責任,為了賺錢而不得不為的紮工心底也不好受,因此,願意幫犯人黥面的紮工少之又少。

傅夏抬起頭,對於他的言論不予置評,薄唇微微勾起,「倘若我是低賤的紮工,那麼仗恃著權勢欺壓百姓的王爺又算什麼?」

他稍微施力,讓犯人仰起頭,隨即將手上的碳粉覆蓋在被刻了字體的皮膚上。

「痛……該死的紮工,不會輕一些嗎?」犯人大喊。

「痛?」博夏加深嘴角的笑意,「如果這樣就叫痛,那麼當你一刀接一刀刺入女孩的身軀,她喊痛之時,敢問王爺可曾停下動作?當你一次又一次毀壞農民辛苦種植的作物時,可曾想過農民在下次收成之前,日子會過得多麼苦?」

「我哪管這麼多!你們全都是低下的奴僕,一出生就注定被我踐踏在腳底下。」犯人高聲大喊,打從心底不認為自己做錯了。

「沒有人願意過苦日子,沒有人一生下來就得任人踐踏,沒有人有權剝奪另外一個人的幸福,倘若王爺不懂,那麼草民深深的期盼著,來世王爺能成為你口中低下的奴僕,任人搓圓捏扁。」傅夏剛好停下手邊的工作,從長孫嫣然的手上取過一隻毛刷,刷去犯人傷口處多餘的碳粉。

「傅紮工,辛苦你了。」獄卒急忙上前,解開犯人手腳上的箝制。

「獄卒大哥們也辛苦了。」傅夏輕輕的回應。

長孫嫣然發現,傅夏接下來連續替十名罪犯黥面,男女老少都有,當他詢問過該名罪犯犯了何罪之後,手勁會因為這名罪犯是否罪證確鑿抑或被誣陷而有所不同,當然也會因為犯罪的情節是否重大而改變力道。

她還發覺,當他面對的是明顯被誤判或因為不得已情況而犯罪的犯人時,深邃的眼眸總會流露出悲憫的哀痛,這才真切的明白,在他冷淡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溫暖、熱切的心。

熱血沸騰著,她水靈的瞳眸完全無法由他冒出薄汗的俊顏移開,她知道自己的心因為他而快速跳動,情感因為他而充沛。

說不上為什麼、不過她相信自己的直覺、相信眼前的他會是令她願意廝守一輩子的男人,她想,姐姐與姐夫相遇之際,姐姐也和她有一樣的心思吧!

淡橘色的光芒消失在遠方的山巒後頭,一高一低的身影緩緩的走出城門。

「好險獄卒大哥為咱們說情,看守城門的士兵才肯打開城門讓咱們出城,要不今晚就得要睡客棧了。」不曉得為什麼,城外荒涼一片與冷冷清清竟然讓長孫嫣然感到舒暢無比,比起城牆裏的熱鬧非凡,她更愛城外的與世無爭。

「嗯。」傅夏輕輕應了一聲。

「對了,師父今天拿到酬勞,做徒弟的我理當敲師父竹槓,要師父在稻禾香席開一桌,讓徒弟打打牙祭才是。」她快步走到他的面前,再倒著走,靈秀的雙眸對上精銳的眼眸,揚起燦爛笑容,「聽說稻禾香的飯菜十分美味,還聽說米飯不只有嚼勁,還彈牙,下回師父帶我去嘗嘗,好嗎?」

「嗯。」他扯動嘴角,望著她。

雖然夜幕低垂,他無法看清楚她的笑靨,但是她絕美的臉龐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坎深處,所以他能想像她望著他說話的神情,令他著迷不已。

「怎麼只應了一聲?」她抱怨。

「不然我該說些什麼?」

「師父應該說……」長孫嫣然退回他的身旁,纖指放在唇上,想了一會兒才甜膩的說:「既然我可愛的徒弟想到稻禾香用餐,為師的當然要趕緊抽空帶徒弟去太快朵頤一番,要不然明天中午可好?中午師父就帶著徒弟與小燕一同進城……師父,你應該這麼說才是。」

傅夏忍不住輕笑出聲,「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若還拒絕,就顯得太過小氣。」

「這麼說,師父是答應了?」她開心的轉頭,望向他。

「嗯。」他頷首。

嗅聞著淡淡的稻香味,混雜著泥土與青草香氣,長孫嫣然當不知道,目前暫居的家已經不遠了。

是呀!她早已將傅夏那簡陋的四合院當成她的家。

長孫將軍府氣派恢宏,裏頭一應俱全,奴僕成群,比起他家徒四壁,當然好過千百倍,但是她愛上了這裏。

一個屬於他活動的地方,有他過往回憶的地方,說到底,她愛上城外的荒涼遼闊,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裏有她早已愛上的他。

「對了,既然你已經聽說稻禾香最特別的地方就是他們採用的稻米有別於其他餐館,那你可知稻禾香的米飯是從哪裏來的嗎?」傅夏難得先開口說話。

「不知道。」長孫嫣然搖搖頭。

「就在那裏。」他修長的食指比著前方。

一輪明月高高掛在天空,皎潔的月光灑落在隨風搖擺的飽滿稻穗上。

「這裏?」她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仰望傅夏,「稻禾香遠近馳名的米就是從這裏來的?」

「是,農家莊的主事者是稻禾香繼承人的丈夫,他們夫妻倆一同經曆許多困難,才能讓稻禾香有今日的輝煌成就。」他低啞的嗓音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讓人看不穿他真實的想法。

「聽起來真唯美。」長孫嫣然露出甜膩的笑容,雖然她並不認識他們,但是腦海裏浮現一對俊男美女手牽手相互扶持的畫面。

她長年居住在京城,被爹管得死死的,儘管聽過稻禾香的名號,卻不曾親臨,也不知道在街頭巷尾流傳的有關稻禾香繼承人與農家莊主事者的故事。

傅夏特地配合她的步伐,慢慢的走回家,在夜風中,他可以清楚的聞到她身上特有的花香味,一顆心鼓脹著。

兩人沈默不語,週遭除了稻穗發出的沙沙聲響,還有蛙鳴聲。

半晌,她率先開口,「可以問一件事嗎?」

「請說。」

「今日第一位犯人說你是低賤的紮工,我真的不懂,做紮工這種工作真的讓人瞧不起嗎?」長孫嫣然的嗓音純淨,沒有任何鄙視含意。

傅夏明白的知曉她真誠的心,總是穿著簡單卻質料上好的衣裙,如此高雅的她並無任何階級之分,是真摯的接納任何人。

「紮工向來是在社會底層掙扎,最大的金錢來源是替勾欄院的姑娘刺青,要不就是替盜匪們刺上耀武揚威的圖樣,接觸到的總是不容於世俗的一群人,然而替罪犯刺青的紮工又是這些紮工中最低等的。」他口吻平淡的陳述事實。

「為什麼?替罪犯刺青不就是領朝廷的俸祿倏地位應當比較高才是。」長孫嫣然一臉不解。

傅夏沈默了一會兒,嘲諷的笑說:「你應該有聽聞吧?朝廷派出的官員並非每位都明鏡高懸,有些官員為了袒護富豪,不惜昧著良心欺壓百姓,有口難言的百姓進了牢裏,注定一輩子無法翻身,有些被誣陷者吃了幾年牢飯或挨些皮肉痛就可以走出牢籠,但是更多的被誣陷百姓被判處流放或到邊疆當苦力,這些人的臉上就得刺上罪犯的字眼,以及註明被流放的地點。

你知道嗎?這些人就算多年後能夠再度回到目己的家鄉,臉上的刺青卻無法磨滅,這誣陷的罪名會一直跟隨著他們,怎麼也擺脫不了,而且還有一項傳說,臉上被刺上罪犯字眼的人,死後只能打入地獄,成為永生永世的奴僕,而肇因全都是臉上的刺青。」

「可是誣陷他們的並不是紮工,該要怪的應當是領朝廷俸祿卻昏庸無能的官員。」她義憤填膺,極力想要替紮工們平反。

他總是平靜的心湖掀起一圈圈漣漪,但還是想告訴給她一件再真實不過的事實。

「雖然無能的官員是罪魁禍首,但在其他人的眼中,替罪犯刺青,然後領銀子的紮工也是幫兇。」他低啞的嗓音平淡無奇,頓了下,「事實是,平民百姓無法與官員對抗,明明知曉這名罪犯是受到冤獄,卻依舊得聽上頭的話,將罪名烙印在他的身上永生永世無法磨滅,因為該死的無能無勢讓紮工只能聽命行事,原因很簡單,只有四個字,為了生活。」

是呀!如果不是為了掙錢養活家人與自己,哪有人願意替明知不是罪人的善良百姓刺上罪犯字眼。

對呀!倘若不是為了顧忌官員如天高的勢力,哪有人會替明知是善良的百姓刺上毀了後半輩子幸福的印記。

「我明白了。」長孫嫣然抿著唇,點點頭,「活在這片天空下的所有人與動物都是為了生活,有時候心底並不想這麼做,但是為了活下去、為了心中最重視的人,總得要昧著良心做自己不甘願的事情。」

她從小生活在優渥的環境裏,向來被當作珍寶一般捧在手心上,無憂無慮,但是當她走出父親替她建築的堡壘後,在家門以外看見了許多揮汗辛苦工作的人,也發現許多明明受傷還沒好卻得勉強搬重物的人,這讓她明白,每個人為了活下去都得要付出,只是付出多或少罷了。

「師父,你呢?你替罪犯刺青也是為了生活嗎?」她對他充滿好奇,想知道他所有的事情,就算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想一一瞭解。

這份心思是她從未有過的,一種想與另外一個人心貼心、深刻明瞭對方的全新感受。

傅夏的背部明顯的僵了一下,好在天色早已昏暗,她無法看清楚他現下沉痛的表情。

「一半一半。」這是他僅有的回答,也是僅能的回答。

「一半一半?什麼意思?」這是什麼奇怪的答案?

「我有一半是為了掙錢,畢竟替罪犯刺青可以領到的銀子多過到勾欄院幫花娘刺青。」他閉上嘴巴,不打算說明另外一半理由。

「怎麼話只說一半?」等不到他接續說下去,她開口詢問。

他的雙手在身後緊握,不想憶起當時無可奈何的情景,這段回憶是他這輩子的傷痛。

「師父?」她試探性的呼喚,雖然無法瞧清楚他現下的表情,但是能感受到他高大身軀的僵直。

「人總是有一、兩件無可奈何的事情,另一半原因就是無可奈何。」傅夏說得淡然,內心卻因為她提起的話題而刺痛。

真可笑,他還以為自己早已不在乎這件陳年往事,但是為何她輕緩的說出口時,他的心竟會波濤洶湧?

是她吧?因為是她,所以他才刻意隱藏最真實卻又不想被人知道的殘缺過往,也才會在乎自己在她心底的印象一定得力保完美無缺。

「是嗎?」長孫嫣然不是傻子,知道他不想告訴她原一因,她沒有追問下去,粉嫩的雙唇依舊保持弧度,心底卻隱隱作痛。

她心知肚明,這樣的痛楚是因為他對她總有保留,但是下一刻她又慚愧的憶起,自己對他不也是謊話連篇?

她明明是長孫將軍的女兒,卻騙他出身於綠林大盜之家,她是為了尋找全盛圖而來,卻假裝想拜他為師。

利用微弱的月色,她仰首望向他剛毅的側臉,一顆心不斷的鼓動,強而有力的心悸幾乎要衝破肌膚,撼動她所有的理智!

驀地,她停下腳步。

「師父……」

傅夏也跟著停下步伐,揚高一邊眉頭,不解的看著她。

他俊逸的臉龐彷彿雕刻而成,他深邃的雙眸彷若有磁力,總是讓她無法移開眼睛,身陷其中,她明白自己的心早在看見他的瞬間便淪陷了。

但是那時的她還認不清自己的情緒波動全是肇因於他,於是對他扯了一個又一個不著邊際的謊言。

如今她會因為他不同她說出埋藏在他心裏的過往而傷痛,表示她不想讓他對她有所保留,而她呢?一開始有所保留的不就是她嗎?

「怎麼?」瞧她遲遲不開口,傅夏忍不住發問。

他會生氣嗎?他會不理她嗎?

長孫嫣然的心思千回百轉,不斷的假想當他知曉她是一名為了藏寶圖而來的騙子時,究竟會怎樣看待她?

「如果我說我騙了你許多,謊言戳破的那一刻,你會討厭我嗎?」她無法克制激動的情緒,嘴唇微微顫抖。

在他的眼裏,她顯得楚楚可憐,毫不猶豫的說:「不會。」

「真的?」她喜出望外。

「我不會討厭你,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可能會討厭你。」他不疾不徐的說。

是夜風吹得他身心舒爽吧!要不然怎麼會在這時毫無保留的對她傾訴真實的愛意?

是因為他深切的愛著她吧!要不然向來是非黑白分明的他怎麼會在得知上當受騙後還無法討厭她?

是呀!他不會討厭她。

他怎麼會討厭她?怎麼能狠下心討厭她?

「我絕對不會討厭你,無論如何,我的心始終如一。」

下一瞬間,長孫嫣然踮起腳尖,粉嫩的唇辦抵住他剛毅的薄唇,將令她沉醉的話語全數灌入胸腔中,久久無法散去。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2 PM

第六章

嬌嫩唇辦碰觸著他的薄唇的觸感依舊清晰,傅夏無法忘懷今夜長孫嫣然主動親吻他的震撼。

其實他早就明白她不比其他女子,帶著小燕,不遠千裏來到陌生男子的家中,就已經勇氣可嘉,除此之外,今早的她僅僅猶豫了一會兒,便跟著他走入連成年男子都會有芥蒂的天牢裏,牢牢的捧著他交付給她的工具,一動也不動的站在他身旁,看他替犯人黥面,更顯得與眾不同。

他穿著簡單的黑色衣袍,站在月色下,雙手負在身後,看著擺在庭院裏的木材,竟然深深的懷念起這幾日她撐著紙傘,坐在木材上,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工作的模樣。

嘴角輕輕揚起淺淺的弧度,仰望天上明月,他期待早晨快快到來,好讓他能再度落入她的視線範圍,任由她盯著他。

「師父。」一道軟膩的嗓音響起。

傅夏的心臟猛地跳動一下,亂了原有的節拍,綾緩的轉身。

「怎麼還沒睡?」

長孫嫣然穿著月牙色衣裙,才剛沐浴完,身上散發出清新的花香味。

她慢慢的走向他,在他挺拔的身軀旁停下腳步,仰起頭,看著天上的明月。

「就要去睡了。」他吸了一口融合她身上芳香的空氣,跟角餘光瞄著身高不到他肩頭的嬌小女子。

沈默了一會兒,她柔聲的開口,「今天的月亮真的好美。」

他穩重的氣息借由空氣對流至她的肌膚,她明顯的感受到這是屬於他的呼吸,閉上眼,用力的吸了一口空氣,但是能在她胸臆中停留、迴盪的僅有專屬於他的味道。

今夜,她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主動吻上了他,甜膩的感受令她久久無法自己,忘了移開雙唇,直到腿酸了,才愕然發現自己的失態。

她不記得自己與他是怎麼回到家中的,只記得一路上除了偶爾閑聊一、兩句不著邊際的話,其他時間都安靜無聲。

不知道他究竟把這個吻當作什麼,她卻十分明白自己不僅不後悔方才無法自持的衝動,還在沐浴時用手指撫摸曾經碰觸到他的唇的唇辦,更在躺在早已熟睡的小燕身旁時還久久無法入眠,因為她的心、她的思緒全都充滿了他的味道,根本無法平靜。

「嗯。」傅夏一如往常,輕輕的應了一聲。

長孫嫣然知道他並不是冷漠,而是習慣動作,因為從今天他的表現看來,她知道他冷然的外表下有一顆熱切的心,一顆關心別人、體貼他人的心。

「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你問。」

「你應該還沒有娶妻子吧?」她面向他,借由昏暗的月色看著他俊逸的面孔。

「還沒有。」

「你有想過要娶妻子嗎?」

傅夏揚起一邊眉頭,望著她,遲疑了一會兒才說:「為什麼要這麼問?」

「如果……你不在乎家裏多一張嘴,剛好也沒有喜歡的女子,而且不排斥我,不曉得你是否願意……」長孫嫣然雙頰泛紅,低垂著頭,心跳如擂鼓,一聲一聲震得她頭昏腦脹,感覺下一刻有可能會昏厥。

他直盯著遲遲不肯抬起來的螓首,一顆心前所未有的狂烈悸動。

她的話沒說完,讓他著急萬分,但是思索之後,他想,也許這小妮子的心思是同他一般。

「我想,如果你不介意,是否……」她鼓足勇氣,抬起小臉,毫無畏懼的瞅著他,打算說出最真實的想法。

下一刻,他低啞的嗓音打斷她的話,「請你嫁給我。」

她的眼眸瞬間圓睜,直勾勾的望著他,粉嫩的雙唇緊抿。

「我……」傅夏有些慌了。

是他自作多情嗎?

一定是他自作多情吧!

玉人兒般的她怎麼可能想嫁給一名靠著雕刻與刺青過活的紮工?

她早先同他說過,她的父親是雄霸一方的綠林大盜,雖然她非富家千金,但也是家藏千兩白銀,而他,儘管不偷不搶,卻是家徒四壁。

是呀!他怎麼會自以為是到這般地步,僅僅是一個月下之吻罷了,居然傻到以為她會為了這個吻奉獻一生。

對呀!他怎麼會自作聰明到這種地步,僅僅是低頭臉紅而已,竟然笨到以為她這是害臊的表徵。

「那個……我是否帶給你困擾了?」傅夏勾起嘴角,尷尬的笑著。

長孫嫣然第一次發現,原來素來外表冷然的他也會有這番窘促的舉動。

怎麼辦?他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與支支吾吾的話語讓她感覺他變得十分可愛,好想張開雙臂,緊緊的擁住他健壯的腰部。

「你可否當作我沒說過這句話?」瞧她一語不發,他真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不,我不會當作你沒說過這句話。」長孫嫣然仰起小臉,笑睨著他,「我會把你說的這句話牢牢的記在心上。」

傅夏真不懂女人,微蹙眉頭,不解的看向她。

「我說,我會一輩子記得你曾經同我求親,你知道嗎?當你搶先開口說出這句話,讓我更加深深的戀著你。」長孫嫣然揚起絕美的笑靨,熾熱的心奔騰著愛意。

她愛他,彷若源源不絕的遼闊黃河,從心頭一小處開始彙集,然後在流竄全身上下的途中加入更多、更深、更熱切的愛意,最後當她發現的同時,才赫然明白,她對他的愛已經無法停止,早就融入血液、融入生活當中,成為她的一體。

「這就是你呀!你總是冷著一張臉,讓人以為你是難以接近的冷漠之人,但是我深刻的明白,在你心底有一股暖流,不論從你冷淡的眼底看到的世界是否溫暖、可愛,當你轉身之際,對人卻有著無比的關懷與愛護。」她的雙眸隱含著對他的無比激賞。

「我……」他不知曉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倘若你並非心口不一,那麼今日在替一名年僅十四歲,卻因為被父母拋棄,肚子餓得難受,不得已對陳員外的兒子行搶的小弟刺下罪犯字眼的時候,你的手勁就不會如此輕柔,你的眼睛就不會藏著深深的悲傷。

倘若你並非面惡心善,那麼方纔我慌張的紅著一張臉,想開口同你求親之時,你也不會冒著其實根本還不清楚我到底要說些什麼的風險,搶先我一步向我求親,為的就是體貼我身為女子,開口同男人求親終究是不符合常理,倘若你並非這樣的男子,我的心就不會在看見你的那一刻起為你火熱,為你深深著迷。」長孫嫣然輕柔的說。

傅夏聽得一清二楚,刻在心坎上,下一刻,熱切的薄唇攫住她柔軟的唇瓣,舌尖無法自持的探入其中,找到她生澀的粉舌,與她繾綣著、共舞著。

他不斷加深這個吻,舌頭狂掃她口裏的每一處,彷若不將她完全佔有絕不罷休。

她的體溫越來越高,彷彿有一團火焰在腹部燃燒,不中用的雙腿微微發軟,只能藉著擁住他的頸子才能站穩腳步。

她柔軟的雙峰貼著他剛健的胸膛,隔著布料輕輕摩擦,讓人愉悅的戰慄由感官傳至兩人的身軀,直衝腦袋。

當他體貼的發現她幾乎用光肺部的所有氣體時,才依依不捨的與她分開,火熱的眼眸望著她微微發紅的臉龐,拇指摩擦她微微腫脹的柔嫩豐唇,低啞的嗓音隱藏著深情,「嫣然。」

「這是你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她笑睨著他,一顆心怦然。

傅夏微微一笑,再度吻她,蜻蜓點水般,隨即離開。

長孫嫣然頗有微詞,卻不好發作,只好含蓄的噘起嘴巴。

「怎麼?」他揚起一邊眉頭。

「沒事。」她搖搖頭,輕淺的笑說。

「我送你回房吧!時候不早了,是該要休息--」他擔心她累了,畢竟她陪著他到城裏工作了一天,縱使現在想要與她多相處一會兒,就算只是默默的並肩坐在月下也樂意,不過貼心的他不想讓她太過勞累,因此主動結束今晚的不期而遇。

「嗯。」她點點頭,一股失落卻在心房深處慢慢的擴散開來,然而她知道他一定累了,貼心的讓他送她回房。

俯夏淺笑的走在前頭,長孫嫣然則跟在他的身後,當他跨過門檻,走入大廳,正準備往左轉,前往她的房間之際,她拉住他的衣擺。

「怎麼了?」他疑惑的轉過身子,只見向來活潑好動的她竟然低垂著頭,小平微微顫抖。

「我,」她吞吞吐吐,好一會兒才開口,「可否請你再……」

他聽不清楚,揚起眉頭,「什麼?請你再說一次。」

「那個,」她抬起頭,雙頰火熱,乾澀的唇辦抿了又抿,看著他俊逸的臉龐,承受他精銳的眼神,「我想與你多相處一會兒,一會兒就成。」

察覺到她眼裏的渴望和哀求,傅夏並非鐵石心腸,更無聖人的忍耐力,況且他的全副心神都落在眼前嬌美人兒的身上,又怎麼能抗拒她的請求?

「當然。」下一瞬間,他的薄唇貼上她柔嫩的紅唇。

她的小手貼近他的身軀,先是怯生生的滑過他毫無贅肉的腰部,然後向上遊移,經過他寬厚的背部,來到頸子。

柔軟的觸感隔著布料摩擦他的皮膚,傅夏感覺到下腹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火熱,尤其是她的小手牢牢環住他的頸子時,柔嫩的雙峰貼上他剛強的胸膛,讓他的慾望蠢蠢欲動,幾乎要焚燬他的理智。

舌頭竄入檀口中,先是輕柔的逗弄著丁香小舌,接著不斷加深這個吻,汲取香甜無比的津液。

她無法克制的逸出甜膩的嬌吟,腹部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讓她感覺好舒服。

傅夏稍稍離開她,下一刻卻又緊緊的貼上她微張的嘴,彷彿捨不得與她分離。

「別。」她原本想拒絕他的再度探索,但是尚未說出口的話語全數被他吞入肚子裏,只發出模糊的呢喃。

她並非不悅,而是因為雙腿漸漸發軟,無法靠著自己的力氣站起,只能嬌柔的依偎在他的身上。

他更加狂烈的索討著她的甜美,用舌尖狂掃檀口,彷彿要不夠,不斷變換角度,激烈的吻她。

她根本無法抗拒,只好環著他的頸子,任由他予取予求。

腿心此時開始泛起熱度,酥酥麻麻的感覺以她的秘密禁地為中心向外擴散開來,從未有過的酥軟沿著她的神經傳達至腦袋,然後流遍全身,令她感覺身軀裏僅剩的一絲力氣被抽幹,癱軟在他厚實的懷裏。

傅夏離開柔嫩的雙唇,大掌撫著纖細的腰肢,十分享受與心上人相擁的甜膩感。

「這樣吻你可以嗎?」他的嗓音低啞,神情平淡冷靜。

長孫嫣然卻不難在其中發現隱藏的絲絲擔憂,下顎靠在他的身上,仰起頭,笑睨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怎麼?」素來冷然的他開始有些緊張。

她但笑不語,看著他黝黑的面容上雕刻一般的立體五官,發現自己怎麼看都看不膩,反而還越看越起勁。

「我說,你這麼緊張,是不是擔心自己的吻技不好?還是你擔心我會討厭你這樣深吻著我?」她問得露骨。

傅夏微蹙眉頭,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話。

「怎麼?」她笑瞅著他,愛極了總是板著一張臉的他露出困窘的神情。

「都有。」他決定招了。

他知道自己的確是擔憂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因此迫切的想知道她真實的想法,同時擔心自己給她的感受是否良好,無論是現下抱著她時,她究竟有無抗拒的心理,抑或方才吻她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因為我愛你,所以想知道心愛的女子在我碰觸時到底有什麼想法,也想明白你是否全然接受我的吻,抑或不好意思拒絕我而被動接受。」

「你真傻。」長孫嫣然心中悸動,小臉磨蹭著他的胸膛,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如果我說我討厭你方纔那樣吻我,也不情願你現下這樣擁著我,那你會怎樣?」

「我絕對不碰觸你。」傅夏說得懇切,輕輕撫摸她巴掌大的俏臉,深黑的瞳眸裏隱含的深情,「縱使我想要碰觸你想得心都揪緊著,依舊會努力隱忍,直到你點頭答應的那天為止。」

「真的?」她圓睜雙眼。

感受到他的尊重和重視,一股暖暖的熱流從心房裏流洩而出,滑過全身,讓她無比的喜悅。

「當然。」他揚起淺淺的笑容,「我言出必行。」

「可是我曾聽我姐夫說過,男人面對喜愛的女子,總是會克制不住慾望,逮到機會便接近,所以才會時常聽到男人為了擁有心愛的女子而做出傷害她的傳聞。」

「面對自己喜愛的女子,產生想要撫摸她、擁著她的衝動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明知道心上人的心不屬於自己,那麼真正疼惜心上人的做法應該是尊重她、包容她,甚至當心上人有了其他的愛人時,應當目送她離去,不要阻攔,若是無法克制自己的慾望,我只能說他不夠愛她。」傅夏難得的說了一長串話語。

長孫嫣然從他低啞的嗓音裏感受到他冷淡的外表下有顆無比溫柔的心,令她的心深深的為他淪陷。

「所以,倘若我現下說愛你,以後卻愛上其他男子,你也會什麼都不做,目送我與那名男子離去?」

「倘若你的心已經屬於其他男子,而那人的心也只屬於你,那麼我會祝福你與他。」他微笑的說,「因為我愛你,不會強留不愛我的你在我身邊,縱使你已離去,只要讓我知道你總是微笑的過日子,我便會開懷。」

沒有強硬的態度,也沒有霸道的佔有,屬於他溫柔的心時時刻刻替她著想,這樣的深情讓長孫嫣然無法自己的緊緊環住他剛強的腰部,俏臉埋入他的胸懷。

「傅夏,我愛你,我的心底早已充滿你的身影,而且一點也不討厭你的吻,甚至希望你更常吻我,現在,我想要好好的、深切的感受你,這份悸動灼燒著我,讓我無法克制的緊擁著你,告訴你,今夜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她踮起腳尖,紅唇貼上他的薄唇,沒有火熱的探入,也沒有纏綿的吸吮,但是心貼心的熱烈情感沒有消減一分一毫,反而讓愛情在兩人的心底更加滋長。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3 PM

第七章

長孫嫣然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來到傅夏的房間,依稀記得在她吻上他不久,他火熱的長吻攻勢再度灼燒了她,讓深陷於燥熱之中的她腦袋一片混沌,只感覺到雙腳離地,被他穩穩的抱著來到他的房裏。

當他的舌頭離開她甜膩的檀口時,她發現自己被安放在他的床上,這是她第一次進入他的房間,感覺新鮮無比,卻也緊張萬分。

水亮的雙眸四處張望,正如她的想像。

僅僅點著一盞燭火的房間整齊無比,中央有一張圓桌,沒有桌巾綴飾,上頭一塵不染,旁邊有一張圓凳,靠窗的那一面還有一張木頭書桌,上頭擺放著文房四寶,以及兩堆整理得十分整齊的宣紙,一個小小的衣櫃放在角落,這就是他的房間。

沒有浮誇的裝飾,也沒雜亂的物品、正如傅夏給人的感覺,是這般的踏實與穩重,長孫螞然對自己的反應萬分詫異,她發現光看著他樸實的房間便會心跳加快,對於他的喜愛在這一瞬間爆發了開來。

回想起第一次見到他時,他的沈默不語與冷淡對話讓她誤以為他是個難以接近的男人,但是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才驀然發現自己的心跳總會因為他的貼心舉動而加快,總會因為他的溫柔舉止而無法移開眼睛。

是呀!她的心早已屬於他,就算他沒有萬貫家產,卻有最踏實的生活方式;就算他沒有華麗屋子,但屬於他的家卻因為他而溫暖。

長孫嫣然深切的明瞭,她愛上一個男子並非他腰纏萬貫,也不是他舌粲蓮花,她愛的是他的穩重踏實,以及心地善良。

「你……」她期期艾艾的開口,卻因為發現站在床沿的傅夏用深邃的黑眸直盯著她,不禁羞紅了臉。

他輕淺的勾起嘴角,緩緩的坐在她身旁,她美得像仙子,讓他無法抗拒她的美好,像是著了魔,無法克制的湊近她的粉頰。

不需要如此親暱的接近她,他便能聞到屬於她的花香味,勾誘他的所有心神,更遑論俊臉幾乎要貼上她之際,屬於她的不刺鼻芬芳香氣灌人體內,令他平靜無波的心湖瞬間掀起波瀾。

他再也受不住了,張開嘴,輕輕含住雪嫩的耳垂,感受屬於她的溫度在嘴裏蔓延。

「師父。」長孫嫣然咬著嫩唇,深怕自己會忍不住呼喊出聲。

「我在你身旁。」傅夏忘情的吸吮她的耳朵,大掌則是不受控制的環著她的柳腰,溫柔的愛撫著。

他沒想到向來冷靜自持的自己在面對誘人的她時,原以為堅硬如城牆的心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隨即潰不成軍。

他無法隱忍了,他想要她,想要得心都揪痛了。

親吻她的耳朵已經無法滿足想要真正擁有她的渴望,傅夏的唇順著她的頸子向下移動,吸吮著粉嫩的頸子,直到白皙的肌膚留下斑斑紅痕,這才滿意的退離。

他烈焰一般的溫度燙得她全身熾熱,腿心深處泌出溫熱濕意,讓她忍不住呻吟出聲。

聽著黃鶯一般的媚啼,他火熱的慾望更加猖狂的在褲子裏叫囂。

「嫣然。」

他張口含住她尖細的下顎,忘情的吮吻著,然後向上遊移,吻住她嫩紅的唇辦,舌頭毫無遲疑的竄入檀口中,與她的丁香小舌嬉戲,霸道的、強悍的探索著,讓她情不自禁的回應他。

傅夏並不是第一次與女子有如此親暱的舉動,但是唯有她才能讓他喪失理智,粗糙的大掌毫無節制的撫摸她的柳腰。

長孫嫣然忍不住嬌吟,不自覺的伸手勾住他的頸子,隨著他的探索擺動身軀,希望能更深刻的體驗他帶給她的前所未有的快意,感覺自己不同於以往,她的體溫為他沸騰,她的情感為他奔馳,而她的心為他跳動,跳出屬於他的旋律。

擁抱著愛侶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此刻的兩人深刻的體會到。

察覺到她快要窒息,傅夏的薄唇退離讓他流連忘返的紅唇,鼻尖抵著她的俏鼻,露出滿足的微笑。

「嫣然,在你心底,我究竟算什麼?」他嗓音低啞的問。

「那我在你的心底,究竟算什麼?」她不答反問,儘管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他輕輕捏了下她的腰肢,寵溺的笑了。

如果她不想先坦承,那就由他率先吧!

「在我的心底,嫣然是我今生唯一的愛人,是我的陽光、我的摯愛,感謝我的父母將我生在這世界上,讓我能與你相遇。」

他說的是發自內心的實話,從前總是怨恨上蒼讓他活在世界上,更恨他的母親把他丟在充滿謊言與背叛的環境,然而遇見她之後,他發現冰封的心再次變得活躍,因為她的一抹淺笑,或是聞到她身上的芳香,他便感到無比快樂。

長孫嫣然不清楚傅夏的過去,其實她不需要明白,只需要知道現下抱著她的男子為她而心動就已足夠,管他的父母是否在世,究竟有沒有兄弟姐妹,她全然的相信他,想為他奉獻出自己的所有。

「在我心底,」她揚起小臉,看著他的俊顏,粉唇勾起完美的弧度,嗓音甜膩的說:「你是唯一能讓我感到安心的男人,也是我打從出生以來唯一愛過的男子。」

傅夏好感動,滿腔的愛意無處發洩,只能低頭攫住粉嫩的唇瓣,深深的、重重的吻著她,唯有如此,他才能明確的感覺到她已經接收了他的愛情。

大掌順著她的腰部曲線緩緩的向上遊移,他向來不是急躁的男人,但是面對她嬌嫩的身軀,他卻有如初出茅廬的小子,肆無忌憚的捧住她一隻軟嫩。

被心愛的男人這般玩弄,長孫嫣然不覺得生氣,體內深處反而泌出一股熱浪,染濕了褻褲。

「沒想到我才弄一下,我可愛的嫣然就已經為我挺立了。」傅夏放開她的紅唇。

她咬著下唇,似怨如嗔的瞪著他。

像這樣羞死人不償命的放蕩話語,她第一次聽到,從前曾經聽年長她許多的鄰家姐姐說自個兒的丈夫對她說了什麼甜言蜜語,但是她都當成笑話,還覺得那名男子太過矯情,如今由她心愛的男子說出口,一顆心竟然不自覺的狂跳,下腹一緊,又流泌出另一道熱浪。

「師父?這裏有人叫做師父嗎?」傅夏擰了下,以示懲戒。

「啊。」她嬌喊出聲。

「這裏只有我傅夏,以及傅夏愛的女人嫣然,沒有一個人叫做師父。」看著她的反應,他十分滿意。

長孫嫣然噘起嘴,嬌瞪著他。

「嫣然,我要你喊我的名字。」他趁她不備之際,攔腰抱起她,讓嬌小的她背對著他,身軀困在他的雙腳之間。

她感覺到他的氣息包圍著自己,清楚的聽到他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喊我的名字。」他輕輕啃咬她裸露在外的香肩,一隻大掌則又握住她的嬌嫩,另一手在她的大腿外側遊移。

雖然他隔著布料愛撫她,但是她怎麼也無法忽略他那粗糙大掌所傳遞的熱度。

「嫣然,喊我的名字,我要你喊我的名字。」他渴望聽到她用甜膩的嗓音呼喊他的名字,忍不住急切的加重手掌力道,想要借此逼迫她就範。

「傅夏,別這樣。」長孫嫣然感覺到胸部傳來的脹痛,而那異樣的疼痛卻是該死的舒坦,讓她無法自持的被他牽著鼻子走,嬌喊出他的名字。

「如果你能去掉姓氏,只喊我的名,就更好了。」傅夏溫柔的說,「我的好嫣然,試試看好嗎?」

他的聲音彷彿帶著魔法,她聽話的開口,「夏。」

「我的乖嫣然。」他很滿意她的表現,低頭吻了下她的臉頰。

但是他對她的渴望不僅僅如此,原先在大腿外側的大掌不斷的向上遊移,最後不安分的手指探入她誘人的腿心,手掌貼上屬於她的秘密禁地。

「夏?」她詫異的睜大眼,隨即感覺到屬於他的溫度透過布料傳達至花心,一股熱浪汩汩而出,不禁為自己的放蕩感到嬌羞。

「怎麼?不喜歡我這樣?」傅夏輕聲詢問,手投有停止的來回輕輕搓揉,心情卻很緊張,擔心她是否真的想要拒絕他的靠近。

能說嗎?她能說自己愛死了他這樣的碰觸,甚至還渴望他更深入的探索?

「嫣然,可以把你心底的感受告訴我嗎?」他吻上印有屬於他的痕跡的粉肩,低醇的嗓音裏有著渴求。

貝齒咬著嫩唇,長孫嫣然擰起眉頭,苦思了一會兒,直到熱浪一波接著一波衝擊她的思緒,她感覺自己再也無法思考了。

「嫣然,可以回答我嗎?」是他太急躁了吧?她並沒有像他一樣,渴望著洶湧情懷吧?

傅夏開始退卻了,並不是因為懦弱,而是基於對她的尊重,大掌停止愛撫她,接著緩緩的退離屬於她的秘密禁地。

她突然竄過一陣寒意,而一波接著一波的火熱渴求在他的離開後瞬間消退,令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空虛。

「別走!我要!」她拋棄矜持,握住他的手腕,說出對他的渴求。

是的!她承認了,她愛的是他、那顆從未為誰火熱的心因為他的出現而熊熊燃燒;她要的是他,那副從未有人探訪過的嬌小身軀因為他的渴求而情慾翻騰。

她愛慘了他,就從那日在他破舊的家門前開始,她的心早已在日夜相處時漸漸沈淪。

「這才是我的乖嫣然。」傅夏笑說,大掌再次覆上她誘人的秘密禁地,另一手滑過纖細的身軀,撩起長裙,露出她勻稱的大腿。

長孫嫣然舒服的逸出呻吟。

他不安分的手將裙擺翻掀到她的腰部,長指越過她最後一道防線,扯下早已濕透的褻褲。

她因為突然的涼意而驚呼出聲,小手急切的想要阻止他的動作。

傅夏沒有聽她的,也不打算順從她的意,將她的褻褲往身旁一丟,然後兩隻手由她的身後穿過腋下,長指開始毫無節制的撚弄著。

異樣的麻癢,那令她無法自拔的感受如潮水般襲來,一次比一次更為強烈。

「喜歡我這樣嗎?」他略帶力量的揉捏著。

強烈的電流竄過她的身軀,仰起頭,後腦勺靠在他的肩上,高聲吟哦。

「我的嫣然,告訴我,喜歡嗎?」似乎沒聽見她的回答便不罷休。

「我喜歡。」她的聲音拔尖,另一波電流鋪天蓋地的襲來,平坦的腹部開始不自覺的收縮,嬌小的身軀拱起,不斷的抽搐。

這是她生平第一波達到高潮,很喜愛這奇異的感覺,白嫩的小手抓著他折磨自己的手腕,貝齒將嫩唇咬得殷紅,身陷在情慾中的模樣十分美麗。

「我的乖嫣然,還想要我嗎?」傅夏含住她的耳垂,不斷的吸吮著。

「我還要。」她根本無法思考,感覺全身燥熱無比。

「真是誠實的好女孩。」瞧她身陷慾望深淵的模樣,他萬分滿意,站起高大的身軀,攔腰抱起她,小心的放在床上,讓她面對自己。

長孫嫣然美麗的臉龐透出淡紅色,淩亂的黑髮有幾縷貼著她的臉頰和嘴唇,眼神迷離的望著他,緊張的伸手抓住他,「你要去哪裏?」

「哪裏都不去。」傅夏雙膝跪在床上,嘴角微揚,心裏盈滿悸動,不只為了她衣衫淩亂卻又該死的誘人的模樣,還因為她竟然會為了他的去向而擔憂不已。

他抓起她的大腿,分開白嫩的雙腿。

「別這樣!」她噘著紅唇,急忙想要縮回雙腿。

「想去哪裏?」他的動作比她快得多,壓住她的大腿,笑睨著她,口吻裏有著平時沒有的輕佻,「等會兒你就會感謝我這樣對待你,所以現在乖乖的坐好。」

長孫嫣然無法動彈,只能害臊的低下頭,努了努小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

「乖女孩。」瞧她沒有異議,他彎下身,俊臉埋在她的雙腿之間。

「夏,你要做什麼?」看著他放浪的舉止,她緊張不已。

傅夏沒有回答,探出舌尖輕點著粉嫩。

他溫熱的舌頭熨燙著她的秘密禁地,體內的熱浪狂洩而出,她忍不住嬌喊著。

他的攻勢沒有暫停,反而更加熱烈與猖狂。

「我的嫣然真美。」他感覺到自己的下腹一片火熱,但是告訴自己得隱忍著,直到她準備好為止。

長孫嫣然的嬌吟聲越來越高亢,蔥白的小手緊抓著他烏黑的長髮,形成強烈對比。

當她陷入瘋狂的痙攣中時,他忽然撤離。

她急切的拉住他的手臂,秀亮的雙眸佈滿情慾的薄霧。

傅夏站起身,勾著嘴角,俯瞰著衣衫不整、雪白肌膚泛紅的長孫嫣然。

「我要。」她忘記羞怯,說出心中的渴望。

「要誰?」他低下身,薄唇靠在她的耳旁,嗓音低醇又徐緩,「嫣然,你告訴我,現下你想要的人究竟是誰?」

長孫嫣然彷彿在這一瞬間被蠱惑了,完全沒有自主權,輕聲的說:「我要你,我要的一直都是你,傅夏。」

「乖嫣然,我傅夏在此發誓,從今以後,我要的也只有嫣然一人。」他鄭重的許下誓言,長指同時直接探入。

剎那間,她雙手環抱他的頸子,深怕他再次離開。

「我在這裏,嫣然,我一直都在你身旁。」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旁縈繞,長指加快速度。

「我快受不住了。」她的下腹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強大電流,幾乎要湮滅她的感官,瀕臨昏厥邊緣。

「才這樣就叫不要?那等會兒正式來時怎麼辦?」傅夏今夜不想輕易的放過她。

長孫嫣然不自覺的弓起身子,慾望火焰鋪天蓋地的襲向她的腦袋。

她的眼神漸漸迷濛,思緒越來越飄忽,當一波又一波的電流衝向她時,又會讓她瞬間清醒,然後又幾乎昏厥,在一連串的噬骨狂喜後,一道又猛又烈的電流直衝腦袋,她感覺到身體幻化成羽毛,輕飄飄的正在騰雲駕霧。

竟然昏厥了?

傅夏看著她依然酡紅的小臉,忍不住露出寵溺的微笑。

今日真是折騰她了,早上不僅同他進入城裏工作,回到家中還只簡單的吃了晚餐,一直陪他到現在都沒有休息。

動作輕柔的打橫抱起她,安放在床上,他接著坐在床沿,大掌輕輕的貼上她柔嫩的睡顏,深邃的雙眼直盯著她。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4 PM

第八章

清晨,長孫嫣然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她這幾日來與小燕一同居住的房間。

昨夜的旖旎情節在她的腦海裏瞬間掠過,他用修長的手指玩弄她、用深邃的雙眸緊盯著她,薄唇吐出一連串低啞的寵溺聲音依舊迴盪在耳邊,她不禁羞紅了臉。

怎麼辦?她不曉得等會兒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長孫嫣然伸出雙手拍打光是想像便泛紅的雙頰,鼓動的心跳讓她遲遲無法聚集勇氣,起身走出房間。

半晌,小燕走進來,扶她下床,邊幫她打理門面邊問:「小姐,你今早睡得比較晚,是不是昨日太累了?」

「太累,我……」她圓睜雙眼,好不容易恢複白皙的臉頰又變得火紅。

哎呀!她想偏了。

長孫嫣然所有的思緒都停留在昨夜的風花雪月,卻忘了小燕根本倒頭就睡,完全不清楚他與她究竟做了些什麼。

「小姐,你怎麼了?我只是問你昨日跟傅公子出門工作是不是很累,為何你滿臉通紅顏」站在她身後的小燕探出頭,疑惑的盯著小姐臉上莫名出現的紅霞。

「喔,我沒怎麼了。」長孫嫣然傻笑的說,是呀!小燕怎麼會知道昨夜的事情?「我昨天的確是有點累,所以今早才會睡過頭。」

「小姐,你昨天累得都沒能跟我說幾句話,就連你跟傅公子到哪裏工作也沒說清楚。」小燕忍不住抱怨,走上前,幫小姐整理衣襟,「傅公子一早就出門了,說是要到市集買些東西,傅公子不愧是男子,昨日一早出門,直到晚上才回來,今日依舊早早起床,不像咱家小姐。」

「小燕,你就別笑我了。」長孫嫣然嬌瞪了小燕一眼,知道自己向來嬌生慣養,做不慣辛苦的工作。「對了,你說帥父出門了?」

「是呀!所以咱們先吃早膳吧!傅公子說他會在市集找簡單的吃食,不需要小燕幫他準備。」小燕終於幫小姐整理好儀容,「小姐,吃飯吧!我好餓。」

「嗯。」長孫嫣然站起身,昨夜吃得不多,現下也餓了。

主僕兩人來到大廳,坐下來享用早膳。

等她們吃完早膳,分工合作的收拾好碗筷時,身材高大的傅夏緩緩的走進屋裏。

長孫嫣然抬起頭,看見他背著光,俊逸的臉孔隱藏在陰影下,一貫的黑袍隨著微風輕輕翻飛,目光無可自拔的鎖定他,再也無法移開。

「起床了。」傅夏淡淡的開口。

「嗯。」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燙熱,腦子亂哄哄的,理不出頭緒,也無法從那雙總是波瀾不興的黑瞳瞧出他是什麼情緒。

她瞧他一如往常的沈默、冷淡,雙手負在身後,反觀她,真不曉得自己是失敗還是太過在乎,竟然因為他的出現而侷促不安,心跳加速……

感覺自己的心似乎有些酸酸的、痛痛的,讓長孫嫣然訝異自己居然會有這般小心眼的比較心態。

「我和小燕到後頭洗碗。」她不想當個只因為付出似乎多了些就斤斤計較的女子,於是趕緊拿起桌上的空碗,轉身就要離開。

「嫣然。」傅夏突然喊住她,她而露疑惑,緩緩的回頭。

他微微一笑,「等會兒忙完後,到屋外找我,我等你。」

「嗯。」長孫嫣然點了下頭,搶先小燕一步,走向廚房。

瞧見向來冷然的他第一次在平常的對話中揚起微笑,她的心瞬間暖烘烘的,明瞭從昨日她吻了他以後,他有了改變。

愛情真是奇妙,當一個人在另一一個人的心上紮了根,總是能在這一刻因為對方的一句話語而傷心欲絕,又能在下一刻因為對方的一個貼心舉動而怦然心動。

「小姐,我覺得傅公子好像變了。」小燕走進廚房,將空碗放進盛滿水的木桶,百思不得其解,於是看向小姐,「究竟是哪裏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可是感覺他變了…+小姐,確;覺得傅公子有沒有一點點不一樣呢?」

長孫嫣然嘴角微揚,「嗯,我也覺得他變了。」

傅夏的確是變了。

當他看見長孫嫣然嬌小的身影出現在燦燦陽光不時,立刻露出笑容,放下手上的雕刻工具,大步迎向她。

「忙完了?」

「嗯,找我有什麼事?」她沒勇氣直視他,先望了他一眼,隨即低下頭,小聲的問。

「我找你,是因為想教你刺青。」

「刺青?」她一臉不解。

「你大老遠跑來這裏,不就是想學刺青嗎?」瞧她的反應,他也覺得奇怪。她不遠千裏來到這裏,不就是為了學得刺青手藝?好幫她父親的手下刺上龍鳳之類的圖案嗎7

「對呀!我來這裏的確是要學習刺青。」她的心亂了一拍。

是呀!她怎麼笨得忘記自己曾經說過的謊言?

「師父終於要教我刺青啦!」她圓睜雙眼,佯裝雀躍,心底只希望自己拙劣的演技不要被看穿。

「嗯,我已經準備好屬於你的所有工具,今日我就教你刺青。」傅夏壓抑心底的疑惑,彎下身,拿起腳邊矮桌上的刺青工具,遞到她的面前,「這是今早我到城裏的市集幫你買的。」

「你今日進城,就是為了幫我買這些?」看著反射陽光的嶄新工具,長孫嫣然十分感動,卻有更多的心虛。

「既然我已經收你為徒,就該盡師父的義務。」傅夏輕扯嘴角,毫不避諱的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帶到屋簷下的高台上,要她坐在自己的身畔,接著將工具與豬皮擺在她的面前。

「要做什麼?」看著清洗過的豬皮,她還是有些害怕。

「看著。」傅夏拿起工具,向她示範刺青的步驟。「你先拿豬皮練習,等熟練之後,就可以挑些簡單的圖案來刺青。」

「喔。」她恍然大悟,點點頭。

他先抓著她的手教她,然後放手讓她自行練習。

和煦的陽光灑落在堆滿木材的前院,她與他各自低頭做事,完全沒有察覺時間流逝。

「我可以問一下,你第一個想學的是什麼圖案嗎?」在長孫嫣然破壞第五塊豬皮時,傅夏開口詢問。

「蝴蝶。」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蝴蝶?你喜歡蝴蝶?」

「嗯。」她點了點頭,笑容燦爛的望著傅夏,「五彩繽紛的蝴蝶美極了,自由自在的穿梭在花叢間,讓我十分嚮往,因為我和姐姐從小就被父親管得死死的,雖然父親替姐姐做主嫁給姐夫,而姐姐與姐夫--甚至是最好的結果,但是我一點也不羨慕,我想要的是像蝴蝶一般自在的在天地間翩然飛舞,自己尋找心愛的男人,再像蝴蝶一樣停在心愛的男人的心口上,讓那人為我癡迷,不過這些都是我的妄想罷了。」

「怎麼說是妄想?」像她這樣的女子,一定能讓男子為她瘋狂的癡迷,就連他也不例外。

「當然是妄想,我以前覺得自己能像蝴蝶停在愛人的心上,讓他為我癡迷,但是現在我發現,其實只要愛上一個人,我就會像飛蛾撲火,毫無顧慮的愛上那人,縱使他心中沒有我,我也心甘情願。」說話的同時,長孫嫣然始終看著他俊朗的面容。

「嫣然,我也……」

「好痛。」她痛得低下頭。

她覺得自己好愚蠢,竟然貪看愛人,忘了手上還有一把刀,割破了白皙的左手食指,鮮血直流。

「我帶你進去包紮。」傅夏著急不已,打橫抱起她,衝向屋子。

他抱著她來到他的房間,將嬌小的身軀輕輕的放在床沿,從衣櫃裏取出一盒藥箱,半跪在她的腳邊,替她上藥。

當他用白布包紮好傷口後,心疼的撫著她白皙的小臉。

「疼嗎?」

「不會了。」長孫嫣然的頭靠在他的掌心上,微笑的說。

傅夏深邃的黑眸直盯著她,打從她受傷後便沒有鬆開的眉頭洩漏了他的慌張情緒。

「我都說不會疼了,怎麼還這麼擔心?」她嬌笑著,伸出右手,輕輕揉著他緊蹙的眉頭,接著食指滑過他挺立的鼻樑,來到他的薄唇。

粉唇前傾,動作輕輕的,感情卻是深深的,吻上他的唇,舌尖描繪著他的唇,然後探入裏頭,生澀的想要挑起他體內的慾火。

他對她的慾望從來沒有停歇,尤其是昨夜嘗過她的美好,讓他像毛頭小子,時時刻刻懷念著、想念著她嬌嫩肌膚的觸感。

下一刻,他攻擊性十足的薄唇驀地吸吮著她粉嫩的紅唇,舌頭狂烈的探入她的檀口,汲取她的美好。

長孫嫣然被他突如其來的熱情嚇了一跳,卻還是本能的伸出雙手環住他的頸子,毫無保留的將自己交給他。

他的舌頭點弄著采入自己口中的粉舌,讓她與他共舞。

下腹傳來一陣熟悉的熱燙,好羞人呀!她覺得自己像個放蕩的女子,僅僅因為他的一個吻,身軀便輕易的為他火熱。

當熱切又深長的吻結束後,傅夏緩緩離開令他流連的粉唇,不過兩人並不急著分開,緊緊的擁抱彼此。

「夏,方纔你在屋外是不是要跟我說些什麼?」長孫嫣然突然想起傅夏的話還沒說完,因為當時笨拙的她被刀子割傷了。

傅夏勾起一邊嘴角,睨著她,撫摸纖腰的大掌不安分的遊移,「你說你像飛蛾撲火,一瞧見心愛的男子便奮不顧身,我想知道,你說的愛人是我嗎?」

「當然。」她噘著小嘴,瞅著他。

他明明知道她愛他愛得連女子該有的矜持都肯拋棄,在兩人感情噯昧不明時率先跨出一步,輕輕的吻上他呀!

傅夏目不轉睛的盯著她,似乎在欣賞全天下最珍奇的寶物,然後嗓音低啞的說:「我也是,原先我以為自己是不可能交心的人,但是面對你,我的心總在日日與你交談、與你互動,甚至在你的一個眼神注目下淪陷,飛蛾撲火的人不只你,還有我。」

長孫嫣然跪坐下來,張開雙臂抱住他的頸子,粉唇急切的貼上他的薄唇,她對他吻得有多深,獻給他的愛就有多深。

下一刻,傅夏緊緊的回抱她。

他們不斷的吮吻對方,舌尖在彼此的口中探索、索求,深刻的體會到心貼著心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他的大掌在她的背部遊移,不斷的汲取她口裏的甘津。

「夏。」長孫嫣然吻著他尖挺的鼻樑、狹長的鷹眸,每一個吻都是如此的情深意重。

火熱的掌心滑過她的腰肢,來到圓翹的粉臀,接著向前一推,逼她柔軟的禁地貼上他火熱的慾望。

當柔嫩與剛強相觸的那一刻,她感覺下腹傳來一陣麻癢,小臉瞬間緋紅。

「我的乖嫣然怎麼了?」傅夏明明知道她是怎麼了,卻惡意的加重手中力道,再緊緊的貼上她的秘密,長指順著她的粉臀溝壑輕劃著,另一隻手則解開她的織花腰帶,順勢卸下她身上的衣物,只留下粉色肚兜。

「我的嫣然,可以為我褪去你身上的肚兜嗎?」他低啞的噪音隱藏著渴求。

長孫嫣然咬著唇,半瞇眼眸,下腹傅來的陣陣渴望卻催促著她,每一次的火熱都告訴她,她想要他,想要得連身上所有的血液都不斷的高喊著、叫囂著。

須臾,她彷彿被人下蠱,在他的注目下抬起雙手,緩緩的解開繫在頸後的肚兜繩結,接著肚兜緩緩滑落,一對渾圓暴露在空氣中。

「天呀!真美。」看著絕美的胴體,傅夏無法移開眼睛。

他的讚賞如此直接,他的眼神這般火熱,長孫嫣然感覺到羞赧之中夾雜著無可言喻的喜悅與強烈的慾望。

傅夏總是這樣,在外頭,他是冷然、淡漠的寡言男子,但是當兩人獨處時,他總會用低啞的嗓音說著與他完全不搭的曖昧言語。

他的轉變讓她得意極了,這意味著如此放蕩的傅夏只有她能獨享。

下一瞬間,他的薄唇貼上她粉嫩的唇辦,而另一隻手則扯下她的長裙,以及不堪一擊的褻褲,讓她毫無保留的呈現在他的面前。

身下突然一涼,長孫嫣然從慾火中清醒。

他沒有給她反悔的機會,舌頭竄入檀口中狂掃,揉捏的大掌不斷的施力,令她達到前所未有的喜悅頂峰。

長孫嫣然幾乎要崩潰了,弓起身子嬌喊著,感覺自己的腿心彷彿燃燒著火焰,燒得她無法自己的忘卻矜持,情慾與他更加貼近。

這般火熱的佔有讓她無法承受,只有不停的扭動纖腰,才能稍稍舒緩體內蓄積的酥軟感覺。

直到感覺身前的小人兒頻頻顫抖,他才停下動作。

「我的嫣然,從今以後,我要你只屬於我一個人所有。」傅夏再度貼上她的紅唇,展開探索。

因為停止逗弄而稍稍降溫的慾火瞬間又升高,長孫嫣然的眼神變得迷濛,身軀火熱。

粗糙的長指來到她的柔嫩口,然後倏地貫穿。

她仰起頭,嬌吟出聲。

傅夏勾起嘴角。「我的嫣然,告訴我,你願意將自己交給我。」他受不住了,但是口吻依舊輕柔,深怕會嚇壞懷裏的嬌美人兒。

「我願意,嫣然從今以後都是夏的。」長孫嫣然高聲喊著,火花在嬌小的體內不斷爆裂,讓她感覺到無比的快意,她蹙起眉頭,雙手緊緊抱住他,「夏哥哥,快點。」

她的主動讓傅夏滿意極了,長指退出攔腰抱起她,安放在他的床上。

長孫嫣然感覺好害羞,從前她偷偷瞧過素來害臊的姐姐在姐夫的面前敞開自己,都會覺得詫異,但是現在才明白,這樣放開自己,任由心愛男子梭巡,是多麼暢快的一件事。

「我的嫣然。」他毫不遲疑的褪去身上早已淩亂的黑袍,古銅色的精壯胸膛呈現在她的面前。

「夏哥哥,我永遠都是你的嫣然。」看著他壯碩的身軀,她不禁狂喜。

傅夏沒有回話,不過勾起的嘴角和褪去長褲的動作,洩漏了他的喜悅。

當脫下黑色長褲後,那屬於他的火熱彈跳出來。

高大的身軀沈了下來,埋入她的雙腿之間,這時天差地別的異樣觸感從兩人的接合處擴散開來。

「嫣然,我可以進去嗎?」雖然慾望當頭,但是他依舊保持溫柔體貼。

她敞開雙手,環住他的頸子,露出絕美的笑容,「我已經準備好成為夏哥哥的人。」

他二話不說,蓄勢待發的火熱立刻挺入,一舉攻破她純潔的象徵。

被撕裂的感覺讓她痛得大叫,十指陷入他的肌肉裏還渾然不覺。

「嫣然,你忍一忍,等會兒就不痛了。」傅夏強忍住奔馳的衝動,一動也不敢動的停著。

明瞭他的溫柔對待,長孫嫣然漸漸放鬆身軀,一股不同於疼痛的愉悅感受頓時滲入腦袋,開始吟哦出聲。

想瘋狂佔有她的慾念忍得他額頭滲出薄汗,但是依舊捺著性子,等待心愛的她為他完全準備好。

他的探入讓她滲出溫熱的花液,緊蹙的眉頭也漸漸舒緩,取而代之的是她被慾望驅使的迷濛眼神與嬌軟呻吟。

傅夏知道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了,緩緩的退離,再前進,直到他再也受不住慾望的催促,開始加快速度。

長孫嫣然仰起頭,高聲喊叫,被充實的感受竟是如此美好。

她愛極了那種被慾火焚燒的感覺,一陣高過一陣的麻癢竄過她的腹部,令她舒服的蜷曲腳趾頭,感受瀕臨崩潰的時刻。

她甜膩的嗓音不斷拔高,每一次的吟哦都像催化劑,刺激著傅夏。

「我受不住了。」她就像是在大海裏載沈載浮,望著一波接著一波洶湧而至的浪潮,既慌亂又無助。

「再等一等好嗎?」他彎下身,張嘴含住她的耳垂,溫柔的安撫她。

長孫嫣然不斷的搖頭,擁住他的小手漸漸無力。

他忍不住發出低喘聲,但是他的攻勢未曾減緩,反而越來越劇烈,像是渴求了千年,一得到她的首肯,便無法自持的要著她。

長孫嫣然感覺小腹不斷的竄出火苗,最後在她的體內蔓延成熊熊大火,無情的火焰吞噬她的理智與感官,就在他瘋狂的探入之下,她到達了高峰,四肢癱軟的倒在他的身下。

傅夏加快速度,這才明白能與心愛的女子緊緊相擁是多麼令人雀躍。

他的火熱就在最後一個深深的探入時噴灑出來,將他濃烈的愛情全數灑入愛人的身軀裏。

「我的嫣然,你還好嗎?」他輕輕的將貼在她小臉上的髮絲撥到耳後。

「嗯。」長孫嫣然原本白皙的小臉染上一層粉色,迷離的眼眸望著他,無力的點頭。

「休息一下好嗎?」他自知理虧,她明明是個未經人事的處子,他不該如此激狂的要了她,因此原先就溫柔的話語還夾雜著些許愧疚。

「好。」她乖乖的閉上眼眸,偎著他睡著了。

「我的嫣然。」傅夏甩手肘撐起自己的頭,另一隻手則是不停歇的撫著她柔嫩的髮絲,露出微笑。

她一定不知道,她就像一隻翩然飛舞的蝴蝶,早在他心頭停駐許久,令他原本灰暗的世界瞬間大放光明。

是呀!她是他的蝴蝶,嫣然的綻放在他的心底,曆久彌新。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5 PM

第九章

幸福的日子總是過得又快又急促,她與他第一次相擁後,才不過七天,不速之客就突然來臨。

「請問嫣然小姐在這裏嗎?」

午後,一名打扮不俗的中年男子帶著一群看似家僕的人出現在傅夏的眼前,雖然用語有禮,卻不難聽出隱藏著冷淡。

男子捺著性子看向坐在圓凳上雕刻的傅夏,再次問道:「我說,請問嫣然小姐在這裏嗎?」

「請問你找嫣然做什麼?」傅夏停下手邊的工作,放下雕刻工具,站起身,剛好高過眼前男子半顆頭。

他的表情冷淡,內心十分忐忑,因為這名看起來像是管理下人的男子開口閉口都是「嫣然小姐」,他的心裏已經有了譜。

是她在桂林橫行的父親派屬下上門要人了吧!

「我找嫣然小姐,自然有我的事。」男子上下打量著傅夏,「嫣然小姐身份尊貴,公子的穿著打扮與住家有些窮酸、應當與我家小姐完全不搭嘎。」

窮酸?

傅夏自卑感作祟,微微攬起眉頭,從這名男子一再尊稱嫣然為小姐,他大概能瞧出她的家境肯定十分優渥,與他的出身是雲泥之別。

但是心念一轉,他知道錢財並不代表一切,而他也從她絕美的眼眸裏瞧出對他的火熱情感,所以萬貫家財的她一定不會嫌棄窮困的他,他不想認輸。

「我跟嫣然早已是……」

「羅管家,你怎麼在這裏?」長孫嫣然一臉詫異的大叫,打斷他的話。

「羅管家,你怎麼知道小姐在這裏?」小燕也是一臉慌張。

「嫣然小姐,老奴總算是找到你了。」羅管家走到長孫嫣然的面前,露出放心的笑容,「你離開家後,老奴趕緊派人通知在邊關的老爺,那時老爺剛好也才接獲你寫給他的信,不曉得為什麼,老爺當下就寫了封信,要老奴來這裏帶你回家……對了,你在這裏的一個月都安好嗎?畢竟老奴派去通知老爺的人馬往返京城也需一個月的腳程,因此才晚了一個月來找你,還請你恕罪。」

「羅管家,我不懂,我派人送信給爹,上頭告訴他不必為我擔心呀!」長孫嫣然嘴巴這麼說,某實心裏明白,她送了一封信給父親,要他別擔心,他怎麼可能就此放心?

「老爺將你當成寶貝般愛護,怎麼可能會因為你的一封信就放心呢?小姐,你又不是沒瞧見老爺在嫈然小姐過世時悲痛的神情,如今你又趁著他到邊疆視察時跑出家門,老爺內心難受,加上你讓他擔心,這樣傷害老爺,我想小姐也不願意吧!」羅管家企圖動之以情,挑動她的良心。

「我……」想起自從姐姐過世後,父親就沒有笑過的面容,她的心一緊,雙眸頓時罩上一層水霧。

「嫣然小姐,老爺在信中並沒有對老奴特別提及你為何會到這裏,只說你可能是為了一張圖而來,他要老奴見到你時告訴你,圖的事情待他回京師後會自己處理,你不需要多費心思。」羅管家一古腦的說出長孫將軍交代的事情,卻忽略了長孫嫣然白皙的小臉瞬間慘白。

圖?什麼圖?

難道會是全盛圖?

傅夏內心天搖地動,萬箭穿心的滋味也不過這般罷了,深沈的黑眸卻依舊波瀾不興,剛硬的嘴角沒有任何上揚或下墜的弧度。

長孫嫣然怯怯的看向他的臉龐,燦爛刺眼的陽光照在他俊逸的面容上,她無法看得太過仔細,更無法探知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嫣然小姐,你還好嗎?」羅管家眼尖的瞧見總是笑臉迎人的小姐如今面色慘白,彷彿受到很大的打擊。

「我……」她瞇起眼,很努力的想看清楚他現下的表情。

「嫣然小姐,你該不會將心思都放在傅公子的身上吧?」羅管家擔憂的問。

長孫嫣然驀地轉頭,望向羅管家,「我的確是……」

他打斷她的話,「小姐,你不可以這樣子,不能因為傅公子而玷汙你高貴的身份,在接到老爺要我帶你回府的信件後,老奴匆匆趕來老爺信中提及的地點,因為迷了路,向在地人問路時,順道問了這個地方住了什麼樣的人,才得知傅公子的過去,我想你一定不知道吧!生下傅公子的女人拋棄了他,最後不只踏入煙花之地,還成了別人的小妾,而傅公子也不辱母親天生低下的性格,在十五歲那年殺人坐牢。」他越說越激動,深怕小姐會遭到曾經坐過牢的男子的毒手。

長孫嫣然第一次聽聞關於傅夏的過去,詫異的睜大雙限,露出無法置信的神情。

「當地人說了,傅公子會去替菲犯刺青,全是因為他師父在他被捕入獄,即將流放邊疆,正準備被刺上罪犯字眼時,他師父苦苦哀求執行的監獄看守人,還以傅公子將來會接替他師父幫犯人刺青的工作求得打一百大板,換取自由。」羅管家看著小姐慘白的俏臉,口吻裏多了哀求的意味,「小姐,這樣的男人怎麼配得上長孫將軍的愛女?況且老爺也屬意將你嫁給半年前來府裏求親的十八王爺,如此身份的你,決計不能與曾經犯罪的人扯上關係。」

傅夏一開始是一貫的冷淡面容,當羅管家在長孫嫣然的面前說著他最不堪的過去時,他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但是當她的真實身份揭曉的那一瞬間,他卻感覺到背脊發涼,雙腳顫抖,幾乎無法站立。

長孫將軍的愛女?十八王爺曾經前來求親?

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不明白什麼。

在他面前自稱「嫣然」的女孩竟然姓長孫?她不是桂林綠林大盜寨主的女兒嗎?何時盜匪的女兒搖身一變成了將軍的女兒?

在他面前尊稱她為「小姐」的男子竟然是她家的管家?而且他還親口說出半年前便有皇親國戚想與她共結連理?

傅夏藏在背後的雙手十分用力的握拳,顫抖的嘴角微微上揚,雙眼一瞬也不瞬的直盯著長孫嫣然。

「傅公子,我家小姐身份尊貴,請你別毫無避諱的直視她。」羅管家瞧見他竟然毫無遮掩的盯著自家小姐,十分不快。

傅夏沒有回話,就連歎息都沒有。

「我家小姐會找上你也是情非得已,雖然我不知道她找你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從老爺自邊疆捎來的消息中不難發現,她似乎是為了已經過世的大小姐在死前哀求她尋找已經失蹤一年有餘的丈夫而前來找你,還是為了什麼圖畫的,這我就不知道,不過請你別對我家小姐有任何非分之想,因為你根本配不上她。」羅管家希望打斷傅夏對小姐的癡心妄想。

是了!羅管家口口聲聲說的圖應當是全盛圖沒錯,他想,長孫嫣然的姐夫不知道從哪裏得知全盛圖的事情,然後出門尋寶,一直未歸,所以她才找上門來,想從他口中探知全盛圖的消息吧!

閉上眼睛,再輕輕的張開,傅夏的目光越過羅管家,看向長孫嫣然慘白的小臉,嗓音低啞的開口,「羅管家說的是實情嗎?」

他譏嘲自己真傻,瞧她愧疚的神情,便能瞭然於胸,何苦不死心的堅持追問到底?

「夏哥哥,我……」長孫嫣然蹙起雙眉,眼裏有著藏不住的內疚,粉唇張張合合,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明白了。」傅夏的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依舊冷淡的說,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回到屋內,一直藏在身後的拳頭在跨過門檻的瞬間緩緩的鬆開,彷彿原本緊握在手裏的幸福也同時流失。

他沒有關上家門,也沒有走出去,獨自坐在曾經與她相擁的床沿,嘲笑的嘴角自始至終都維持著一樣的弧度。

日昇月落,傅夏不曉得究竟過了多久,生活仍然是一成不變。

他每日依舊同一個時間起床,盤腿坐在井邊的樹下打坐,接著準備一人份的膳食,再端坐在屋外刻著即將交貨的神像。

他佩服自己,那顆早已在母親放開手那一刻便鮮血淋漓的心,竟然還能承受首次交心的女子這般深深的傷害,然後一如往常的吃飯、工作,甚至睡覺。

八月午後的太陽依舊酷熱,他坐在前院的圓凳上,手不停歇的雕刻著菩薩像,沒想到一個閃神,刀面沒入左手拇指,頓時血流如注,滴落在泥地上,瞬間被大地吸收,僅留下一道道深色的痕跡。

傅夏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竟然不覺得痛。

是呀!他的心早已不會痛了,淚水也早就流幹了。

但是,為何當他不小心瞥向長孫嫣然時常曲膝而坐的屋簷下時,光與影的交會下,彷彿看見她一如以往的衝著他露出燦爛笑容的身影,趕緊閉上眼再張開,卻發現屋簷下空無一人,他的視線竟然會逐漸迷濛?

原來他還是有情緒,還是會心痛。

揚起一邊嘴角,傅夏永遠都無法忘懷那日從羅管家口中第一次聽見她的全名時,才猛然驚覺自己的確是傻得可以。

相處月餘,他只喊她「嫣然」,卻一直都沒有開口問她的姓氏,他真不懂自己,是刻意遺忘?還是真的忘懷?

一名在不久前才相擁過好幾十回的女子,他竟然連開口問她的全名的勇氣都沒有,此時,他譏嘲的嘴角又加深了。

是呀!其實他是故意遺忘的。

能養成她落落大方、無畏無懼、天真爛漫的性情,除了素來生活無虞,被家人捧為珍寶的孩子才能擁有,她不矯揉造作的性格、渾然天成的優雅舉止,和不畏人間險惡,帶著僕人獨自來到一名男子家中的舉動,不就在在顯示她的家人一定將她保護得好好的,讓她生活在如夢似幻的環境裏,才會不知世間人情與提防陌生人,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是盜匪的女兒?

其實他並不是猛然驚覺,而是刻意遺忘。

在他幽暗的心底,一直很努力的將她的謊言當成真的,尤其是在他與她到城裏工作後回到家裏,家中的擺設明顯的有了些微的變化開始。

傅夏當時是故意忽略桌子的稍稍移動、衣櫃的些許異樣,甚至是擺放著雕像的木屋被人進入,不小心灑落一些香灰,又急忙清掃的痕跡。

是他刻意蒙蔽自己的雙眼,故意欺騙自己的心,用一段又一段的謊言來說服自己,長孫嫣然同他說的話全是實話,她的出現並非別有意圖,僅僅是為了替父親的手下刺青而來。

然而事實的真相竟是如此殘酷,她的出現讓他以為是天仙降臨凡間,解救他早已荒蕪一片的心,帶他領略人世間最美好的愛情與親情,事實卻是背道而馳。

傅夏不敢去想,她竟是披著仙子羽衣的騙子,想要從他口中打探出那張只有他與師父才知曉的全盛圖,雖然他並不知道她是從哪裏得知全盛圖的秘密,但是心早已破碎,無法再思索什麼。

他的右手放在胸口上,輕拍著藏在懷中的全盛圖,他知道這張圖是師父由曾經稱霸海洋,號稱海上帝王的摯友全角背後割下來的藏寶圖。

他永遠記得,半年前傅紮工虛弱的躺在床上,將全盛圖交給他,用顫抖的聲音說著對摯友的承諾。

徒弟,這幅圖幫我好好的收著,如果能夠,希望你一輩子都別讓人發現它,也拜託你保存好這幅圖,因為它可是我替好友刺的最後一個刺青。

傅夏當然記得,他接過這張圖後曾經旁敲側擊,才得知手上這輕得可以的皮革裏竟藏著全角年少時的鴻圖霸業。

三十年前,現在被封為鎮國將軍的長孫將軍還是個副將,在剷除皇帝的心頭大患,號稱海上帝王的全角一役中,他因為年輕氣盛加上運氣好,親手逮捕全角。

在親自押送全角回京受審途中,長孫將軍單獨監視全角,意外發現他的背部竟然刺著一幅異樣圖案,經過逼供,才知道海上帝王不是浪得虛名。

全角不僅藏了一堆寶藏,還打算將這些錢用來建造屬於自己的帝國,然而建國資金的藏匿處就由好友傅紮工親手將它刺在全角的背部。

當時長孫將軍因為好奇心旺盛,設計全角喝下蒙汗藥,趁他熟睡之際,畫下被全角稱為全盛圖的藏寶圖,這一切都被未被逮捕而前來營救摯友的傅紮工看在眼底。

傅夏還記得,傅紮工用哀感的聲音說著當年發生的事?他趁長孫將軍離開充當囚車的馬車後,夜深人靜,悄聲來到全角的身旁,喚醒他,此時全角卻要他將自己背部的圖割下並藏匿好,別讓任何人瞧見,傅紮工敵不過好友的聲聲懇求,不得已照做了,下一刻,全角選擇刎頸自盡。

哈!當年海上帝王的鴻圖霸業藏在他的懷裏,但是傅夏一點也不想擁有全盛圖,尤其在知曉她竟是因為全盛圖而來之後,不禁怨恨這因它而起的緣分。

低頭看著依舊不斷泌出血滴的拇指,他的嘴角止不住的揚起。

「傅公子,你受傷了?」小燕的聲音突然響起,慌張的放下手中的竹籃,跑到他的面前,拉起大掌,滿臉憂心忡忡,「手受傷了,怎麼不趕緊去包紮,還讓血流個不停?」

「不會痛,請小燕姑娘不需要為在下擔憂。」傅夏冷淡的縮回手,卻不敢抬起眼睛。

說他是懦夫也好,說他沒有膽量也罷,他其實是害怕的,不敢把目光從自己的手上移開,更不敢看向門口,害怕小燕的出現代表長孫嫣然也跟著來到這裏,親口向他要她這個月來心心唸唸的全盛圖,這對他而言實在太過殘酷,彷彿他的存在僅僅是因為擁有全盛圖。

但他更害怕的是,她根本沒跟小燕來到這裏,連見她一面的機會都沒有。

「我當然會擔心傅公子,倘若小姐知道傅公子受了傷,一定會非常難受。」小燕從懷裏取出絲帕,細心的替他簡單包紮傷口。

小燕的話間接證明了長孫嫣然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裏的事實,一股涼意從腳底竄出,明明是炎熱的午後,他卻感覺到一陣冷意,手掌不由自主的握緊。

「小姐……好嗎?」他的嗓音低啞,這是他自以為與長孫嫣然心心相印之後,第一次喊她小姐。

小燕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開口,「嗯,小姐非常好。」

非常好?那就表示只有他一人過得渾渾噩噩?

傅夏勾起嘴角,這樣也好,一個人傷感大大勝過兩個人傷心難過,心痛如絞的滋味就由他獨自承擔。

「小姐好就好了。」他輕聲回話。

「小燕,你好了嗎?我想你只要快點把東西交給傅公子,就可以走了。」

一道男聲自不遠處傳了過來。

不需要抬起頭,傅夏便能萬分確定這冷然的聲音是屬於羅管家的。

小燕急忙轉頭,笑說:「管家,請你再等等,我馬上就好。」

「可以請你快一點?府裏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羅管家催促道。

「知道了。」小燕拔高音調回話,但在轉頭面向傅夏時,佯裝的微笑瞬間垮下,小聲的嘀咕,「真煩。」

「他說小姐有東西要交給我?」傅夏感覺自己的心口窩囊的竄出一陣喜悅。

「是。」小燕故意放大聲量說話,「這是小姐要我交給你的束修,小姐說這些銀子應該夠清償我們主僕倆在傅公子家叨擾一個月的食宿費,以及你替小姐購買的雕刻工具和教她刺青的束修了吧!」

束修?食宿費?

傅夏不由自主的擰起眉頭。

「傅公子,你收下吧!」小燕伸出右手,探入左手的袖子裏,取出一隻銀袋,接著將銀袋放在掌心上,左手輕輕的拉起右手的袖口,十分自然的將銀子呈現在他的面前。

一隻歪七扭八又粗糙,甚至還只有一隻翅膀的蝴蝶輪廓刺青驀地顯現在小燕白皙的手腕上,映入他的眼簾。

他的心彷彿被投下一顆巨石,平靜已久的心湖掀起波濤巨浪,震得他的腦子亂哄哄的,無法言語。

「傅公子,我手上的刺青是我拜託小姐幫我刺上去的。」小燕輕聲的說。

「是小姐自己選的圖樣?」傅夏啞聲詢問。

「是,小姐說我手上的刺青一定要給傅公子瞧,畢竟這算是小姐交給你的作業。」

他低眸望著小燕的手腕上那不成樣的蝴蝶圖案,輕輕掀起薄唇,「請小燕姑娘轉告小姐,她的刺青技巧實在拙劣,不過裏頭卻有滿滿的心意,希望小姐能更加努力,有朝一日傅某能有幸讓小姐親手將一隻蝴蝶刺在傅某的胸膛上,不!應當是說,傅某絕對會再出現在小姐的面前,請小姐將刺青刺在傅某的胸膛上。」

「我會將傅公子說的話全數轉達。」小燕笑說,將手腕藏進袖子中,轉身朝羅管家走去。

等華貴的馬車消失在他的眼底時,傅夏才站起身,朝屋子走去。

他知曉了永遠都不能忘記,那日她說她想成為停在他心口上的蝴蝶;也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日他也說她早已幻化成一隻彩蝶,停駐在他的心口上。

縱使小燕手腕上的蝴蝶是如此的粗糙、如此的歪七扭八,在他的眼中,卻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刺青,心意滿溢的刺青呀!

他在小燕手上瞧見的是長孫嫣然傳達的訊息,一隻只有獨邊翅膀的蝴蝶告訴他,現在她受困在家中,無法飛奔至他身旁;一隻只有輪廓的蝴蝶更向他訴說,現在的她內心空蕩蕩的,沒有半點心思。

傅夏決定了,他不再逃避!

當年娘親拋棄他,又在他最苦痛的時候捨棄他,而這回他要替自己的未來畫上鮮豔色彩,也要替早已停留在他心口上的蝴蝶找到屬於他們兩人的幸福。

「小燕,你總算回來了。」長孫嫣然從小燕出門之後,就一直站在房門口殷殷期盼,好不容易看見小燕回來。

「是呀!我回來了。」小燕一臉雀躍的說。

自從長孫嫣然被羅管家半請半拖的帶回家後,他說老爺在信裏交代,不准她再踏出家門半步,採取緊迫盯人的方式,讓她絲毫沒有喘息的空間,因此才一直沒能與傅夏取得聯絡。

就在回到家的十五天后,她與小燕總算是想了個將束修交給傅夏才不會愧疚叨擾多日的理由準備出城,卻在踏出房門的第十步--被羅管家攔了下來,他笑著要她在房裏好好的休息,繳交束修的事就交給他和小燕去辦即可。

但羅管家也不是省油的燈,帶著小燕出家門後,就要小燕將銀袋交出來讓他檢查,瞧瞧裏頭是否藏有紙條或信物,好在長孫嫣然早已有了防範,她給小燕的銀袋裏只有滿滿的銀子,至於她要說的話,全都刺在小燕的手上。

「夏哥哥說了什麼?小燕,你快告訴我。」長孫嫣然內心滿滿的只有傅夏,忘了小燕才剛踏入房門,還來不及喝口水。

她害怕傅夏不懂小燕手上刺青的意義,也畏懼傅夏懂了卻因為她的謊言而決心疏離她。

「傅公子說了,你的刺青技巧很拙劣,但是他能在其中感受到滿滿的心意,還要小姐好好的練習,總有一天他絕對會再出現在小姐的面前,讓小姐在他的胸膛刺上蝴蝶。」小燕如實的傳話。

長孫嫣然勾起淺淺的笑意,雖然這是漫漫無期限的約定,但是她的心依舊像盛著融化的糖水,每一次的心房跳動都充滿了甜膩,因為她知道,他明白她的心了,並沒有生她的氣。

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喜悅的淚水滑落絕美的臉龐。

這幾日她總是在淚水中醒來,夢裏傅夏冷著一張臉,一語不發的控訴她為何要騙人,但事實是相反的。

她的他是如此大氣、如此心胸寬廣,又是如此的愛著她。

不需要太多的言語解釋,他就能明白她的心;不需要任何花言巧語,他就能瞭解她的想法,這就是她的夏哥哥呀!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5 PM

第十章

一年後。

對一般人而言,時光荏苒,彷彿在行走間就能悄悄流逝,但是對長孫嫣然來說,卻是片刻難熬。

自從傅夏借由小燕捎來消息後,她就再也得不到他的任何訊息,這段時間,她不僅失去自由,就連原先說要替她解決全盛圖這件事的父親從邊關回府後,也是一拖再拖,雖然她知道父親是擔心皇帝若知道他知情不報會受到追究,才遲遲不敢派人尋找,但她還是充滿了想念他、想得知他的消息的思緒。

她也曾請小燕找將軍府外的朋友替她走一趟城外,傳遞訊息的人回城後卻說,傅夏的家已經人去樓空,就連附近的住戶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裏。

儘管如此,她依然相信傅夏與她的盟約,因為她知道,他是一位頂天立地、一諾千金的男子漢,

今日,長孫嫣然坐在房內靠窗的椅子上,手裏拿著書,卻是遙望房外的假山流水,心思不曉得飄到哪裏。

「小姐,你快來大廳呀!」小燕從外頭跑進來,大聲嚷嚷。

長孫嫣然回過神來,轉頭望著雙頰泛紅的小燕。

「小姐,你怎麼還坐在這裏?」眼看小姐不為所動,小燕急得上前,顧不得禮節,抓著她的手,就想將她拉出房間。

「小燕,你怎麼了?大廳裏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長孫嫣然瞧小燕如此慌忙,於是順勢站起身,跟著她走向大廳。

「是你心心唸唸的人來了。」小燕微笑,得意洋洋的宣佈。

長孫嫣然詫異的停下步伐,雙眸圓睜,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小燕,你說什麼?你說夏哥哥來家裏了?」

是她聽錯了嗎?還是她日夜的期盼總算成真了?

「是呀!小姐,你沒聽錯,是傅公子來找小姐了,傅公子是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依約來找小姐了。」小燕淚眼迷濛,小姐怎樣的愛著傅夏,她最清楚了。

自從小姐被迫回家後,小燕看得出來,雖然她總是笑臉迎人,但是心缺了一大角,遺落在簡陋卻溫暖的城外傅家,而這一年來,突然失去愛人的消息,小姐日日生活在憂心忡忡中,夜夜期盼的就是他的出現。

而今,傅夏真的依約前來,怎麼能不教小姐欣喜若狂呢?

「我要去見他!」長孫嫣然拔腿狂奔。

她穿過重重迴廊,越過池塘上的拱橋,當繡鞋踩在進入大廳的第一個石階上時,早已迷濛的雙眼映入一抹身著黑色長袍的高大昂然身影。

是她的夏哥哥呀!

一樣的簡單黑袍,一樣的隨興紮起長髮,一樣的將粗糙的大掌擺在後腰上,不需要上前確認,她便心知肚明,背對著她的男人就是心中思念的男子。

長孫嫣然的雙腳不住的輕顫,那是屬於相思多時再度相見的萬分雀躍下,隱隱傳來的慌張與緊張。

美麗的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著距離自己不過二十步之遙的傅夏,她感覺兩人上一次分手似乎才是昨天的事情,卻又如上輩子般遙遠的過去,就在她百感交集之際,看見父親用手指著門外,而傅夏緩緩的轉身。

那屬於傅夏如刀刻的明顯五官依舊,在他深邃的眼眸看見不遠處的白皙俏顏時,薄唇輕輕的揚起,是專屬他的溫柔淺笑。

「嫣然。」他的嗓音低啞,音量不大不小,正好傳進她的耳裏。

就像緊繃許久的弦猛然崩斷,長孫嫣然蓄積多時的思念、累積滿溢的懷念,在這一刻全都化成一滴滴燙熱的淚珠,以及奔上前,張開雙臂緊緊擁住他的激動行徑。

「夏哥哥,我總算是把你盼到了。」她的小臉埋在他寬闊的胸懷,抽抽噎噎的說。

「對不住,是我讓你久等了。」傅夏顧不得大廳裏還坐著另外三名男子與長孫將軍,還有幾名奴僕,伸出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言語之間儘是柔情蜜意。

「我說,你們兩個可以等等再敘舊嗎?現下把我們晾在這裏,實在尷尬。」坐在上位的金浚忍不住開口,身為登基不久的皇帝唯一的親叔叔,他的身份地位極為崇高,因此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晾在旁邊當傢俱。

「真對不住。」從狂烈的激情中清醒,傅夏一臉尷尬的放開長孫嫣然,不過大掌依舊牢牢的抓著她的白皙手腕。

「情人許久不見,激狂是一定的,皇爺,您就別不解風情的打擾人家。」

坐在一旁的宰相上官胤也開口說話。

「是呀!您真是殺風景。」城裏數一數二的稻禾香餐館老闆梁尚維也出聲。

「怎麼大家都不支持我?那你們繼續,我們在旁邊觀賞,其實也不錯。」

金浚做個請的姿勢,打算繼續看好戲。

傅夏瞧長孫嫣然的臉紅得像蘋果,趕緊不好意思的說:「皇爺,您別嘲笑我們。」

「好了,我想還是先辦正事,接下來才有時間讓他們倆好好的聚聚。」上官胤站起身,來到傅夏的身旁,隨即看向長孫將軍,拱手說道:「長孫將軍,今日上官胤是以傅夏好友的身份來到這裏,為的就是替好友當媒人。」

「宰相言重了。」瞧自己的上司朝他拱手,長孫將軍急忙站起身,客氣的說。

「將軍,今日我也是來替好友傅夏提親,另外,梁公子此行也是為了這個目的。」金浚勾起嘴角,輕聲開口。

「這……」長孫將軍攢起眉頭,老臉滿是不知所措。

「倘若將軍是因為十八王爺曾到府上求親,而擔心您遲遲未回覆王爺就將小姐嫁於他人一事,那麼請您放心。」上官胤接著說下去,「我想您也明白,皇爺的身份地位比十八王爺崇高,只要皇爺替令嬡做主,相信他不敢多說什麼,況且,將千金嫁給傅夏才是您最好的選擇呀!」

「請將軍答應將小姐下嫁於我。」傅夏拱手,朝長孫將軍深深一鞠躬,然後直起身子,「雖然傅某生長在窮困家庭,母親曾兩次拋棄傅某,也曾讓傅某深陷囹圄,但是傅某愛小姐的心日月可鑒,雖然傅某目前只是小小的提刑官,無法給小姐過萬貫家財的生活,但是絕對有能力讓小姐衣食無缺。」

「提刑官?」長孫嫣然詫異不已,仰首望向他,「夏哥哥,你何時成了提刑官?」

她記得提刑官是負責刑獄與訴訟的官職,除了監察地方官吏之外,還得督察和審核所管轄的州縣官府審理、上報的案件,並負責審問州縣官府的囚犯,而且還有權限接受人民的陳情、調查是否有冤獄事件的發生。

「關於這一點,我等會兒再告訴你。」傅夏朝她微微一笑,再目光如炬的望向長孫將軍,「將軍,因為傅某長年在監獄裏工作,看過許多深受冤獄所苦的犯人,於是決心要替這些人平反,找到正義,雖然這份工作並非位高權重,但是傅某覺得意義不凡,也知道小姐的身份崇高,一定能匹配更好的夫婿,不過傅某深愛小姐,而且傅某有無比的抱負,期望將軍能將小姐嫁於我。」

「我向來欣賞有抱負的年輕人。」長孫將軍一臉嚴厲,雙眼綻放出欣賞的光芒,「錢財與權力不是一切,繁華到頭總是空,唯有有意義的生活與無止盡的愛才能讓人到老不會後悔走這一遭。」

「是呀!將軍,我也十分贊同你說的話,傅夏從前差點被流放邊疆,受過的苦痛讓他能瞭解遭到冤獄迫害的犯人心情,這工作對他來說意義深長,像他這種不靠家人的幫助,也不受祖先的庇蔭,獨自走到現在的男人,我相信絕對是保護令嬡的最佳人選。」金浚站起身,來到傅夏的身旁,嘴角的笑意說明了他對他有多麼佩服。

長孫將軍沈吟了一會兒,看著眼前的傅夏目光炯炯有神,沒有因為一年前他派人從他的住處強迫帶走女兒而心生怨恨,再看看他身旁的好友們,不只是位高權重的皇爺,還有權傾一時的宰相,和城裏數一數二的餐館主事者,他想,傅夏一定是有過人之處,才能得到這幫人的友情,於是作下決定。

他伸出手,拍了拍傅夏的肩頭,「我明白了,我的女兒就拜託你了。」

「謝謝將軍,傅某一定會愛護小姐,直到死去。」傅夏刻意壓抑激昂的情緒,只有嘴角微微揚起。

「我相信你會的。」長孫將軍微笑的點了點頭。

其實他早就看出來了,女兒一年前被迫帶回家後便鬱鬱寡歡,之後才從小燕的口中得知女兒有了愛人,一直到今天,他終於知道女兒的眼光果然好,愛上了這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對了,這是已經過世的大小姐一直想要找的東西,如今我將它交給長孫將軍。」傅夏從懷裏取出一張深土色的皮革。

「這是?」長孫將軍接過皮革,一臉疑惑的攤開,用深綠色線條描繪的地圖出現在眼前。

「全盛圖。」

「全盛圖?可是我見過全盛圖,不是刻在三十年前轟動一時的海盜全角的背部嗎?怎麼現在會變成這樣?」看著明顯是皮革製成的藏寶圖,長孫將軍完全無法與當年有幸在全角背部看見的刺青聯想在一起。

「當年我師父傅紮工將全角背部的圖割下來,藏在懷裏,輾轉來到城外定居,然後將皮泡在藥水裏,便成了這樣。」傅夏解釋。

長孫將軍低頭看著手上的藏寶圖,心小千回百轉。

「請將軍放心,您未上報全盛圖這件事,皇上也已知曉,皇上明白將軍為國效力總是不留餘力,而且您也只是因為一時好奇了,擅自抄下圖樣,並無採取尋寶行動,再因護送全角途中,他自刎身亡,當時已經受到責罰,因而只要您派人前去找尋寶藏,然後帶回京師充實國庫,便得以換取赦免機會,過幾日皇上就會下詔書給您,所以您可以放下多年來心底的擔憂。」傅夏正色的說。

「將軍,從這點看來,我可以保證傅夏絕對會是個好女婿。」金浚出聲插話,「其實傅夏是冒著殺頭的危險呈報皇上有關全盛圖一事,因為他擔任提刑官短短三個月,便替百姓解決四百五十一件冤獄訴訟,如此卓越的功績獲得皇上召見,皇上想賞賜寶物給他時,他卻說出際隱匿全盛圖三十年一事,並乞求將賞賜換成赦免你的罪,我想,這樣的女婿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

「是嗎?好女婿,真的謝謝你替我著想。」長孫將軍的內心滿是悸動。

總算是結束擔憂了!聽見傅夏說皇上肯讓他將功抵罪、他心中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對於準女婿的貼心,也讓他放心女兒的將來一定會圓滿幸福。

三十年來他從未將手抄圖交給其他人看過,畢竟知曉全盛圖的人,除了已死去的全角與失蹤的傅紮工外,剩下的就是他自己了,雖然三年前他再度尋得居住在城外的傅紮工,但是事情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他也不想再舊事重提,因此沒有前去要傅紮工噤口。

知情不報是欺君大罪,偷繪圖樣的罪責也是不輕,因此這個秘密一藏就是三十年,直到那夜。

當時他一時疏忽,在酒酣耳熱之際,誇耀似的將手抄圖拿出來,給小女兒和大女兒夫婦觀賞,還大聲說著全盛圖的由來,以及傅紮工的近況,沒想到幾日後手抄圖不翼而飛,留下的是女婿一張寫滿對尋寶躍躍欲試的信件,還說他會盡快回家共享天倫。

然而身子骨原本就不好的大女兒嫈然因為思念丈夫,更顯消瘦,就在丈夫離家的一年後,終於撒手人寰。

在女婿離開家的這段時間,長孫將軍接受過簍然不下千百次的請托,要他派人尋找丈夫的下落,但唯一的手抄圖被女婿拿走,他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在人海茫茫中找尋女婿,而大女兒也曾請他到城外找傅紮工要圖,但心思縝密的他深怕原本平靜的日子會因採訪傅紮工而再起風波,為了家人的平安度日,他自私的決定捨棄女婿,只求保全家人。

就在派出的手下多方探尋未果,大女兒等不到丈夫歸來便抑鬱而亡,小女兒想替姐姐完成遺願,帶著小燕留下一封書信離開家,這一切彷彿才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所有的曲折都是由這張圖引起的,所有的懷念、貪念、憤恨也是因此而起,這時,長孫將軍感覺汨眼迷濛,源源不絕的悔恨溢滿心胸。

若是當年他沒有好奇的偷偷抄下圖樣,是不是現在就不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一雙柔白的小手輕輕的放在全盛圖上,長孫將軍抬起頭,只見女兒流露出堅定無比的眼神。

「請爹將圖交給我,我要親自幫姐姐完成遺願。」

「這……」

「爹,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把姐夫帶回來的。」長孫嫣然知道父親在擔心什麼,父親是害怕剩下的女兒也會和大女婿一樣一去不回。

「請將軍放心,傅某會竭盡所能的保護小姐,就算喪失性命,也會讓小姐平安歸來。」傅夏的手放在長孫嫣然柔白的手背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拜託了……」長孫將軍眼前所及,是小女兒的堅持面容與準女婿的堅定眼神,內心澎湃洶湧,「當年嫈然苦苦哀求我去找傅紮工,請他將全盛圖交給我,讓我好去找尋女婿的下落,但自私如我,害怕當年偷抄全描圖的罪責會被發現,因此一直不敢去找尋傅紮工,還以為嫈然久了就會忘懷丈夫的失蹤,最後再愛上別的男子,但……」

「爹,您別自責,您害怕之前的過錯會被拿來多加著墨也是為了保護這個家,姐姐一定懂的。」長孫嫣然輕輕的笑了,眼淚卻滑落臉頰。

是呀!姐姐會懂的,父親終究是父親呀!

她明白父親是為了保護這個家,選擇逃避女婿偷了手抄圖的事實,讓姐姐誤會他為了躲避罪責而遲遲不敢去找尋傅紮工,但父親絕對料想不到,姐姐最後竟會等不到丈夫歸來,才讓她驚覺姐姐的愛是如此深長,也有了勇氣留下書信,到城外找尋傅紮工。

女兒貼心的安慰,總是讓長孫將軍揚起微笑,放下心中愧疚的大石。

今夜,梁尚維在稻禾香設宴,不只恭賀傅夏當上提邢官,也預先祝賀傅夏與長孫嫣然有情人終成眷屬。

宴會結束,在長孫將軍的堅持下,傅夏再度回到將軍府,陪他把酒言歡。

「嫣然,睡了嗎?」刻意壓低的噪音在靜謐的夜裏響起。

坐在窗邊的長孫嫣然聽到屬於他的聲音,顧不得自己穿戴是否整齊,急忙起身,打開房門。

「夏哥哥,你怎麼來了?我爹不是拉著你談天嗎?」瞧見他略顯淩亂的黑髮與衣襟透露出危險氣息,她不禁羞紅了臉。

一年不見,她對他的思念日日夜夜盤踞心頭,壓得她幾乎無法喘息,而今他就站在眼前,怎麼不令她心跳加速,雙頰殷紅顏

「將軍睡了,而我明日要工作,也該睡了,卻又睡不著。」傅夏輕撫著她粉嫩的小臉,看著她將一頭烏黑長髮披洩在身後的慵懶模樣,心旌動搖,下腹傳來一陣火熱。

「夏哥哥,你怎麼睡不著?」長孫嫣然的臉頰貼上他的大掌,感受他粗糙的掌心刮著細嫩的肌膚。

「因為想你。」他猛地搜住粉嫩唇花瓣,吮吻著她。

等到嘴巴恢複自由,她仰望著他,綻放甜膩的笑容,「我也想你,想得每夜都會哭著醒來,夏哥哥,你一定不知道吧!我請小燕托人傳口信給你,那人回報說那裏早已人去樓空,我既震驚又錯愕,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我怎麼會不要你?嫣然,我一直是要你的。」傅夏勾起一邊嘴角,輕聲的說:「你也一定不知道,當管家將你帶走時,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但是當小燕露出手腕上的蝴蝶刺青時,我欣喜若狂,差點流下眼淚。」

「我沒有不要夏哥哥,因為當時管家在那裏揭穿了我一直想找機會告訴你的實話,我看你的眼神是如此漠然,不禁感到害怕,恍惚中,我竟然毫無主見的跟著管家離去,為此,我總是自責不已。」長孫嫣然想起那日,眼眶不自覺的泛紅。

她不該離開他,當時只要靜下心想一想、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眼中無比的沉痛與悲傷。

「嫣然,別自責,那時我也應該勇敢的拉住你的手,要你為我留下來,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咱們說好,誰也不准再提、好嗎?」傅夏不忍看她為他流淚。

「嗯。」她用力的點頭,接著揚起笑靨,「夏哥哥,你可以告訴我,為何會當上提刑官嗎?」

今日在大廳上人多口雜,他與她都還沒有找到機會好好的聊一聊,急壞了向來心急的長孫嫣然。

「那要從我以前講起,可能得花些時間,我可以入內嗎?」

「當然,夏哥哥,請進。」

傅夏帶著她走入房內,他在靠近窗邊的籐椅上坐下,並將嬌小的她放置在自己的雙腿中間,下顎靠著她的頭頂,恣意的吸取她身上芬芳的氣息。

「我從小沒有爹,娘在我五歲時拋下我,是我師父傅紮工收留了我,那時我的年紀還小,雖然對母親的做法十分不諒解,但還是希冀哪日能重回母親的懷抱,我十五歲那年,時常跟著師父到牢裏替罪犯刺青,當時我是師父的助手。一天,我在城裏遇見了我娘,儘管她滿臉淤青,目光渙散,不過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就在我開口要喊她時,人群中衝出一名拿著刀的男子,他要抓我娘,我一時衝動,上前搶下男子手上的刀,一轉身,卻將刀刺入男子的腹中……」

傅夏永遠都無法忘懷,當刀子刺入人體時,那柔嫩的觸感令他隱隱作嘔,而當時才十五歲的他看著成年男子捂著不斷滲出血液的肚子,跪倒在地上,慌張得不知所措,一雙求救的眼眸不斷的張望,但是看見的都是冷淡且置身事外的眼眸,這包括了他的母親。

當時他喊了聲娘,還跪爬著朝她前進,但是他娘將他當成蟲子般猛力揮開,高聲大喊殺人的兇手就是他,還要其他人快快救救她的愛人。

接下來的牢獄生活,傅夏不想回想,僅上過一次衙門,高高在上的縣老爺不聽他的解釋,而他娘也指證曆曆,說他是殺人兇手,就算愛人沒有大礙,她也不想輕易的放過他這個兒子。

最後是傅紮工全力奔走,靠著長年替罪犯刺青的好交情,才換得傅夏免於流放邊疆,卻要以打一百大板與替監獄工作十年交換。

「夏哥哥。」長孫嫣然哽咽,心痛得無法遏止。

「哭什麼?」傅夏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珠,撇了撇嘴角,「你離開我之後,我仔細的想了很久,從前我看了太多明明清白卻被迫背上罪刑的人,當時的我只能以不斷的雕刻佛像與打坐來替那些人祈福,不過實在太消極了,於是我搬到多年好友上官胤的家中潛心學習,最終拿下能入朝為官的資格,並自薦成為提刑官,為的就是不要再有人像我當年一樣!什麼話都還來不及說,便被冠上罪名。」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她這才明瞭,原來他日日打坐與雕刻佛像,都是為了祈福。

她的男人就是這般頂天立地,他的辛苦為的不是自己,而是為了天下苦難的人們。

長孫嫣然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腰,小臉貼上剛硬的胸膛,柔聲的說:「夏哥哥,雖然你已經不在意過往,但我的心還是好疼,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用我最大的力量讓你幸福。」

「有你在我身旁,我就會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傅夏低下頭,吻著她的頭頂,恣意的吸取屬於她的芬芳,「我的好嫣然,你會不會萌生想要安慰我的衝動?」

「當然會。」她抬起頭,深情的望著他。

傅夏一定不知道,聽他說完他的遭遇後,她心痛得無法自持,好想替他做什麼,藉以撫慰自己的心靈。

「那,」他的大掌順著她的背部緩緩向下移功,嘴巴貼近她的耳旁,噯昧的說:「我現在心裏好難受,想起沒人疼愛的過去,忍不住就會潸然淚下,極需嫣然妹妹的深情相擁。」

灼熱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耳朵,長孫嫣然害臊的雙頰通紅,咬著下唇,好一會才羞怯的開口,「如果夏哥哥能因為我而感到快樂,那麼我絕對會全力相助。」

她說的話充滿挑逗意味,傅夏愛極了,拉她起身,逼近她與他相對站立,下一刻,低頭吻上她的雙唇,舌頭探入檀口中。

大掌解開她的織花腰帶,接著扯下礙事的衣物,就連最私密的肚兜與褻褲都被他摧毀,讓他一飽眼福。

她也不甘示弱,小手扯著他的衣領,讓黑色便袍散開,露出古銅色的剛硬胸膛。

當四片唇緩緩的分開後,她主動吻上他的胸。

「夏哥哥,這樣舒服嗎?」她十分得意。

「我的嫣然真厲害。」傅夏的大腿頂開她的雙腿,用大腿外側摩擦著粉嫩。

突如其來的快意竄過她的腦袋,感覺有一股熱浪直朝自己襲來。

「夏哥哥,嫣然要站不住腳了。」她的雙手環抱他的頸子,嬌喊著。

鋪天蓋地而來的快意幾乎要淹沒她,只感覺到自己的下腹滾燙著名為慾望的岩漿,不中用的雙腿發軟,就快要撐不住了。

他露出寵溺的微笑,高大的身軀頂著她嬌小的身軀往前走,然後讓她坐在窗台上。

很快的,他褪去身上的衣物,在月光照射下,精壯的身形散發光芒,他彷彿天上的神祇。

長孫嫣然情不自禁的伸出小手,撫摸健壯的胸膛,接著任由他將自己攔腰抱起,背對著他,手掌貼在窗台上,粉臀高高的翹起,她的肌膚光滑,身材曲線玲瓏有致,讓傅夏向來自詔的堅毅理智完全喪失,像個毛頭小子,急切的將自己埋入她體內。

他們異口同聲,感覺到無比的快意由交合處竄出,電流一般刺激著腦袋,讓人極欲發狂,傅夏開始擺動健腰,攻勢彷彿沒有停止的時候,迫切的擷取她所有的美好。

她毫無招架之力,只好跟隨著他的逗弄不斷的擺動臀部,同時無法克制的逸出嬌吟,最後小手撐不住了,只能整個人趴在窗台上,任由他予取予求。

夜還很漫長,兩顆相貼的心深刻的感受到對方的呼吸,迷濛中,高掛在夜空的月亮映入她的眼底,剎那間,她露出絕美的笑容,因為總算是得到了此生唯一的愛侶。

在他猛烈的索求下,她感覺一道熱浪倏地將她淹沒,接著四肢一癱,到達慾望的高峰。

傅夏的攻勢瘋狂且熱切,不斷的將自己埋入她的體內,更深的探入,直到再也壓制不住狂烈的欲求,才將滿腔的愛戀灑入心愛女子的體內深處。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6 PM

尾聲

站在雲端上頭的感覺竟是如此暢快,長孫嫣然低頭,看見腳底下是深不見底的懸崖,而朦朧白霧稍微遮住她的視線,讓她無法揭開眼前遼闊山谷的神秘面紗。

「這裏真的好美。」她紅著雙頰,笑望著傅夏。

「嗯。」他朝愛妻揚起嘴角,想起兩個月前簡單卻莊嚴的婚禮,他的心充滿了喜悅。

「對了,夏哥哥,你確定全角把寶藏藏在這裏?」長孫嫣然攢起眉頭,左看右看,都不覺得有什麼地方可以藏金銀財寶。

「圖上的確是畫這裏。」傅夏拿出全盛圖,仔細的研究,然後似乎想到什麼,從肩上的包袱裏取出一條長繩。

「這是要做什麼?」她不解。

「我想寶藏就藏在這裏頭。」他將繩子一頭綁妥在離崖邊不遠的樹幹上,一頭則是牢牢的綁在自己的腰上。

「裏頭?」這裏哪裏有裏頭?

「我說的裏頭,是指我們站的這片土地下的裏面。」他確定身上的繩子已經綁妥,走到崖邊,笑望著她,「我下去探探,等會兒就上來。」

「太危險了,夏哥哥,你別去。」長孫嫣然急得都快流淚了。

雖然她在姐姐的牌位前發誓,一定要找到姐夫,但是要心愛的丈夫冒險,她說什麼也不願意。

「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傅夏安撫道,雙腳緩緩的向下移動,順著山壁行走,最後消失在她的眼前。

不消半盞茶的時間,他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手中多了一塊染土的玉珮。

「你對這塊玉珮有印象嗎?」

「這……」長孫嫣然瞠大雙眼,看著他掌心上的玉珮,不自覺的蹙起柳眉,「這是姐姐與姐夫的定情物。」

她無法忘懷,姐姐非常愛姐夫,到死前都緊緊握著與姐夫成對的玉珮,就連死後還帶著信物入殮。

「所以這是姐夫的東西?」

「嗯。」她用力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譜,看來姐夫尚在人間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沿著山壁向下不到一尺,有一個小平台,山壁上有一道用鐵門封住的山洞,而我就是在平台上的一堆白骨裏取出這塊玉珮,我想姐夫也綁了繩索到平台上,但繩子斷裂了,姐夫進退維谷,直到死去。」

長孫嫣然接過玉珮,情緒太過激動,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我去請僕人和皇上派來押送寶藏的士兵過來,幫忙把姐夫的骨骸帶回家。」傅夏輕輕撫摸愛妻的頭頂,貼心的讓她獨自一人整理情緒。

站在懸崖邊,冷得彷彿會滲入骨髓的強風拍打著她,一望無際的綿延山峰彷彿迴盪著姐姐輕聲的道謝。

她終於完成姐姐的遺願了。

長孫嫣然面容慘淡,看著待在不遠處的五名家僕與傅夏合力將姐夫的骨骸運上來,而皇家士兵們則企圖撬開鐵門,心底不禁千回百轉。

傅夏穿著一貫的黑色簡便長袍,輕手輕腳的將白骨放進布包裏,連士兵們成功的撬開鐵門,走進山洞,將一箱又一箱裝有金銀財寶的老舊木箱運上來時,他連看一眼都沒有,目光裏只有姐夫早巳散開的骨骸,深怕自己會不小心遺漏,讓她看了感到無比驕傲。

他們成婚的隔日,她才從梁尚維的口中得知,傅夏每雕刻一尊神像,所賺得的銀子買下一棟位在龍門大街的宅邸都綽綽有餘,但他依舊家徒四壁,是因為他總是留下能生活的最低限度金額後,將所有的錢拿去幫助因為牢獄而讓家庭陷入困境的人們。

反觀姐夫,拿到全盛圖的手抄圖,不顧姐姐的苦心勸告,堅持出門尋寶,最終落得這般下場,令她不勝唏噓。

「怎麼了?」傅夏拍了拍手上的泥上,站在她的身旁,輕聲詢問。

「沒什麼。」長孫嫣然搖搖頭,接著踮起腳尖,不顧其他人的目光,輕輕的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吻,「夏哥哥,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丈夫,我愛你,一輩子都愛你。」

她甜膩的嗓音迴盪在山谷間,而他知道這些話將會永遠的迴盪在他的心頭。

被愛人需要著,讓愛人驕傲,這樣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從前被母親拋棄的傅夏,一顆心糾結著、激昂著,感覺喉頭卡著一股灼熱的氣流,想要緊緊的擁住她,彷彿不將她納入懷中與他成為一體絕不罷休,卻雲淡風清的微微一笑,彎身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

「我也愛你,我親愛的嫣然。」

是呀!他明白自己的力量不夠改變什麼,但是只要有長孫嫣然的陪伴,他曾經經曆的滄桑過往、未來的曲折,都不足以摧毀他,因為有她,他的人生早已圓滿,心頭住著的那位被母親拋棄在街頭的小男孩早已遠去,留在心底的是有她愛著的傅夏。

大手一揮,他將手中的全盛圖手抄圖丟進山谷裏,薄唇貼上她的紅唇,恣意的吸取她身上所有的芳香。

衣袂翻飛著,他的衣襟淩亂,卻在此刻露出胸膛,上面有一個手法拙劣的蝴蝶刺青,那是嫣然停留在他心口上的一抹愛戀。

--End--
作者: pigbaby0426    時間: 2015-5-26 08:47 PM

後記 菲比

好久不見啦!距離上次的作品,至今好像超過半年,真是有點懶惰,就連不久前見面的朋友也忍不住開口問我,為什麼這麼久都沒出書?

嘿嘿,原因實在太傷人了,恕我別再回想。

之前發生過一件糗事,不過說之前也是一年前了,當時我還告訴自己,一定要將這件事跟各位分享。

話說非常愛喝飲料的我在炎炎夏日總是手不離涼涼的紅茶,有一日心血來潮,我一臉神秘的和從英國回台灣過暑假的妹妹說:「你猜,我等一下要喝什麼?給個提示,我要喝C開頭的。」(我指的是咖啡)

我妹馬上回話,「我知道,是西圭架。」(西瓜汁的台語)

聽到她這麼回答,我差點暈倒,我說的是英文,她居然以為英文差的我講的是台語,哇哩咧,真是太侮辱我啦!好歹我曾經一個人從台灣搭飛機到英國,途中還過境曼谷,全程都是靠著我的破爛英文。

算了,這個話題就到這裏結束,來談談《全盛圖》吧!

話說這個故事的由來是,某日我騎摩托車從家裏一肘往補習班,途中突然想到,如果把藏寶圖刺在背後,一定很酷、接下來女主角這樣這樣,男主角就那樣那樣,結果故事便無中生有了。

我有一個壞習慣,只要想到什麼,就會有寫書的衝動,藉著這股衝動,我開始奮力寫書,而男主角承襲我一貫的風格,是個外表冷漠卻充滿愛心的帥哥,女主角則是聒噪的女生。

在故事裏,傅夏因為看見牢裏充斥著受到冤獄所苦的罪犯,最後苦心向學,當上提刑官,用自己的力量,就算只有一絲絲、一點點,他也願意去仿,這點讓我十分感動,因為現代的社會充滿了許多不公平,但還是有人不辭辛勞,蜉蝣撼木一般,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幫助別人,每每看到這樣的人,我都會肅然起敬,而我目前還沒有多大的能力造福社會,所以借由寫作稍稍抒發對這樣的無名英雄的憧憬。

女主角長孫嫣然和姐姐的感情十分深厚,雖然故事裏沒有出現姐妹倆互動的情形,但是只要想到姐妹天人永隔,我就會不寒而慄,因為我跟妹妹的感情十分好,就連在寫後記的幾天后,已經從英國倫敦藝術大學畢業的妹妹要到台北工作,我都覺得好感傷。(好像有點誇張,不過是去台北,坐上高鐵,睡一覺就到家了)

好啦!準備要結束後記了,無論讀者們是先看後記再看書。或是先看書再看後記,希望你們會喜歡這個故事喔!如果對故事或是我本人有任何感想,想要討論,可以用以下的方法聯絡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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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各位的來信或光臨部落格,我會努力更新我家七隻可愛的狗狗圖片,咱們下次再相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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