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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淺草茉莉 -【聖誕夜的交換人生之二】手持鍋鏟嫁龍門 [打印本頁]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標題: 淺草茉莉 -【聖誕夜的交換人生之二】手持鍋鏟嫁龍門

本帖最後由 event1144085 於 2016-9-11 05:30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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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自手傷後,為了貫徹總鋪師之路,她毅然決定交換自己的人生
沒想到卻被擺了一道,居然穿越到古代成了個傻子,這是哪招?
哼,再讓她見到害她莫名穿越的「黑心店員」,她一定要客訴,
雖然現在她身體健全,愛怎麼下廚都可以,但……身分不允許啊~
有誰見過堂堂三皇子妃天天洗手作羹湯的?沒有嘛!(掀桌)
不過,辦法是人想出來的,好加在(?)她嫁了個失寵的厄星皇子,
宮女太監都爬在他頭上撒野不說,連吃穿用度都被克扣殆盡,
噢耶~這可是她大展身手的好機會!有她在,禦膳房一邊涼快去吧,
只是她那號稱冷酷寡言的丈夫也很奇葩,是個標準的口嫌體正直,
嘴上厭惡皇后為他相中她這傻妃,卻從未真正把她當憨傻之人看待,
知道她愛下廚,他就為她狩獵捕食材,更替她討了司膳一職來做做,
總不著痕跡的縱容她「為所欲為」,鋪前善後的收攏了她的心,
老天!早知道穿越會過這麼爽,她早就來了呀,是不?
就算這身體的原主命中註定休夫嫁小叔也不要緊嘛……等等,欸?!
人生販賣店員工朱槿:認真享受人生的妳最美,!
妳總要夠愛自己,別人才能愛上真正的妳。

【出版日期】 2014/12/19
【出版社名稱】 花園文化
【書系及編號】 花園系列 2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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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楔子

  聖誕夜,時間22:59。

  這夜的信義區宛若不夜城,燈火閃耀,人們歡樂。唯有她塗白洋,意志消沉,心情落寞。

  她剛由朋友的聖誕聚會中脫身,好友江圓圓拉著不讓她走,可她實在沒法強顏歡笑太久,為免破壞現場狂歡氣氛還是找了個理由走人。

  不過離開前,江圓圓仍是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夢想不會因為身體上的挫折而受到阻礙,大廚有很多種,並不是非要自己動手才叫廚師。」

  這話令她當下一愣,現在想起雙手仍是一顫,想用力握緊卻做不到,她的雙手能使的力氣只有五分,別說舉鍋切菜,就是拿筆寫字都是吃力的。

  她手顫,心更顫,這都是因為一年前的那場車禍——

  父親是總鋪師,她自小便跟著爸媽走南走北的替人辦各種筵席,在老爸的指導與耳濡目染下,她擁有一身好廚藝。長大後,她進入餐飲學校學習,畢業後婉拒飯店邀請跟著老爸去當總鋪師,她覺得能近距離看到食客滿足的笑容比大飯店的高薪更重要。

  不料,一年前他們南下替人辦料理卻遇上車禍,父母不幸雙亡,她則重傷,雖然努力複健,但她的手還是不能恢復到像從前一樣,那表示——她再也不能拿菜刀了。

  她忍不住掉下淚來,為自己一夕而毀的人生哭泣。

  「小姐,要不要進店裡參觀一下?」

  正為自己的命運悲傷的塗白洋忽然聽見有人招呼她,眼前是一名女子,女子的身後立有一塊小招牌,上頭寫著「人生販賣店」。

  她訝然,她去參加聚會時也是走同樣的路,來時路上並沒有這間店,回程怎麼就冒出來了,而且這店名如此奇怪,令她莫名被吸引了。

  「如果我沒記錯,我來的時候這裡並沒有營業,你們是何時新開張的?」她疑惑的問。

  「我們不是新開張的,只是平常你看不見我們的招牌罷了。」招呼她的女子親切的說。這人有著東方面孔、深色眼眸以及一頭直黑長髮,衣飾鮮紅,整個人鮮明顯眼,一眼難忘。

  塗白洋更迷惑了。「這話什麼意思?」

  女子嘴角彎起一個大大的弧度。「我們是一家人生販賣店,只在聖誕夜結束前的一個小時開店,並在耶誕節前關店。」女子告訴她。

  「竟然有這樣的店……」她吃驚極了。

  「呵呵,我們靜待有緣人,既然你在這時間出現就是有緣人,要不要進來店裡聊聊,讓我介紹我們店裡販賣的商品。」女子推銷的說。

  塗白洋也不曉得為什麼,看見這人的笑容,她忍不住聽話的移動腳步進到店裡。

  她一走進去就看見一排排的架子,陳列著各式玻璃瓶,瓶內是各種不同顏色的煙霧。這些難道就是要販賣的商品?

  「我先自我介紹吧,我叫朱槿,是這家店的店員,老闆是小路,一個俊美、神秘、狡猾、邪氣的傢伙,不過他可是交遊廣闊、黑白通吃還富可敵國呢。哎呀,老闆不在,我這樣吹捧他沒意義又加不了薪,還是向你介紹商品吧,我想你應該很好奇我們賣的到底是什麼吧。」朱槿說了一堆後,一副洞察她心思的問。

  沒錯,塗白洋對老闆是誰沒興趣,但對招牌上的「人生販賣店」這幾個字感興趣。「你們做的是什麼生意?」

  朱槿微笑。「瞧我們的店名就知道了,顧名思義我們是一家販賣人生的店。你看看架子上的這些瓶子,裝的都是被主人拋棄的人生,當然啦,有些是客人拿來換的,但也有小路去收購來的。」

  「收購來的?」她神情驚詫。

  「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世間多得是不想活下去的人,就像你,父母車禍雙亡還正為自己不能拿鍋鏟的雙手發愁,認為自己前途茫茫前景堪慮,你不是也厭棄了自己的人生嗎?」朱槿竟一語說出塗白洋的處境。

  她杏眼圓睜。「你怎會知道我的事情」

  朱槿露出理所當然的笑靨。「這裡是人生販賣店,既然賣的是人生,當然要「識貨」啊!」

  她不可置信的搖頭。「這裡真的是販賣人生的店?但這不可能啊,命運是註定的,怎麼能夠拿來交易?」

  「誰說命運是註定的?不,你可以擺脫對自己人生的不滿,重新挑選一段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震驚低呼。「你的意思是,我能夠有新的人生?」

  「是的,有興趣嗎?」朱槿誘惑的望著她。

  她心跳突然加快,如果有新的人生,她就可以重新開始,可以擺脫現在的無助,她可以……

  「不,這世界上不可能有這樣的事情,這太不可思議了,你是個騙子吧?」差點上當受騙,她甩甩腦袋,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朱槿嚴肅的抿起唇。「是不是騙子你試了就知道,還是說,你甘於一輩子拿不動菜刀,永遠不能實現成為廚師的夢想?」

  塗白洋張著口,捧著心,這人完全戳中她的痛處,她的夢想……成為廚師不僅是她的夢想,也是老爸對她的期望……

  見她似乎動搖了,朱槿趁勢再說:「你若願意換掉人生,只要選定好物件後,我們會幫你灌入新人生的所有過往,包括這人的外貌長相、身份背景、親朋好友等等資訊都會儲存在你的腦海中,不會讓你無法適應。」仔細解釋著灌入新人生的過往記憶是包含在售後服務中,讓她不用擔憂這方面的事。

  「若真換了人生,我要付出什麼代價?」望著她的深色眼睛似乎有種魔力,她不由得漸漸被說服了。

  「基本上我們店是不收錢的,你唯一得付出的代價是不能更改原主人生的重大抉擇,比方說,原主註定要嫁A君,你不能改變讓她嫁B君,這樣的限制,你,敢玩嗎?」

  「我……我只想要換一個人生,換一副可以拿得動菜刀的身體,只要交換的這個人不作奸犯科、殺人放火,我並不在乎原主有什麼樣的人生。」她只要求換來的人生可以一圓她的廚師夢,其他的她並不在意。

  朱槿笑容詭異的點頭。「好的,既然如此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我讓你交換人生後能繼續做自己喜歡的料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一章

  紫周國宣德二十七年

  京城郊區一處簡潔的府邸前,大門上掛著「塗府」兩字。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體型微壯的丫頭飛快沖進屋內,因為力氣過大,房門都被撞壞了,斜斜落到一旁去,可她管不了這麼多,因為有更重要的事得稟報才行。

  屋內的女子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日上三竿了,她仍賴在床上懶得起來。

  此人白白淨淨,說不上美麗,但鮮眉亮眼,秀麗兩字是一定構得上邊的,此刻她僅穿了件白底綃花的中衣,悠悠坐起身望著十萬火急沖進來的丫頭。

  「出什麼事了?」她抓著自己睡得亂糟糟的頭發問。瞧了一眼壞掉的門,搖搖頭,都第幾次換門了?想說說小君這丫頭別這樣粗魯,又覺得這是浪費口舌,小君力氣大,一急就控制不住力道,說也是白說。

  「您要出嫁了!」小君急驚風的說。她身子比一般女子粗壯些,性子也急,此時這話就這樣直接砸下來,讓床上的人也險些跳起來了。

  「你說什麼?誰要娶我。」她急急忙忙問。聽說自己傻名在外,且年紀也一把了,沒人要的,怎會突然有人要娶她?

  就因為外傳她是傻子兼病殃子,沒人敢來問親她才能這樣舒心愜意的過日子,如果嫁人了,那生活還能這麼順風順水嗎?

  自從塗白洋與朱槿達成交易交換人生後,她就成了塗白陽,至今來到這個家已經一年了,因為有塗白陽的記憶,很快就適應了這裡的生活,並且再度擁有一雙靈活的手可以盡情的做菜以及研究料理。而且塗家人從不規範她任何事,她愛睡懶覺就睡懶覺也不會有人管,這樣的好日子才過一年,怎麼這麼快就出現轉折了?

  忽然間,她像是想起什麼來,趕緊撥開枕頭拉開床單,在床墊下頭翻出一張紙條。

  一年前醒來後發現自己變成了塗白陽,她看看周遭的場景頓時有種被黑店騙了的感覺——她想當廚師,店家卻讓她穿越了!

  當時她成了穿著古裝的古代人,醒來後身旁只有一張字條,朱槿簡單在字條上寫著已幫她輸入原主的記憶,但要記得一點,按照販賣約定,她不能更改原主塗白陽的人生重大抉擇——塗白陽與丈夫成親一年後將會愛上丈夫的兄弟而與丈夫和離,若違反此決定,她將會受到懲罰。

  當時她搞不懂怎麼回事便將紙條藏起來,並且因為這一年來日子過得太舒爽,根本沒再想過這件事,而今才知道麻煩大了,她真要在古代嫁人嗎?

  「皇上下旨,將您指婚給三皇子了!」小君急呼呼的道。

  如今已成為塗白陽的她捏著朱槿留給她的紙條一怔,皇子那不就是要嫁入皇家嗎?憑她這個外傳的傻子她有自知之明,塗亞安雖對外聲稱女兒身子弱長年臥病在床,但實際是因為原主兒塗白陽當年難產的關係,生產過程缺氧太久導致智力有問題,這事兒知情人不可能來提親,即便不知道,想提親的人也不可能不打聽,塗白陽因而才會成為大齡剩女,沒想到頭一回出現的物件竟然就是皇家人。

  這皇家人甘於娶個傻子為妻嗎?

  「小姐,您也嚇到了是吧?這三皇子乃是不祥之人,您嫁給他恐怕……恐怕……」小君露出驚恐的表情。

  「恐怕如何?」她才穿越到此一年,每天除了在廚房研究菜色外不是吃就是睡,根本不知外頭是什麼狀況也不瞭解這個國家,這會聽小君這麼說,顯然自己要嫁的人很不妙……

  小君理解她為什麼會這麼問,因為小姐病了多年,一年前才「清醒」,當然不清楚三皇子的事蹟,便解釋道:「這個三皇子曾做過太子,傳言因他是厄星轉世才被廢的,他很不得皇寵,弟弟是當今太子,兩個皇兄早就封王了,唯獨他皇上總是不聞不問,是個失勢又失寵的人。」

  「那是沒什麼前途的意思?」照小君這說法,她將嫁給一個帶煞的傢伙,而且這傢伙還是個連自己老爸都嫌棄的人。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啊!塗白陽內心哀嚎。

  「陽兒,我苦命的陽兒,你一年前好不容易才好了,怎麼又遇到這種事,爹情願將你留在身邊一輩子也不想你嫁進宮裡去!」這時,塗亞安悲憤的進屋,身後還有兩個人,即塗白陽的兄長們,大哥塗達與二哥塗興。

  塗亞安年近六十歲,乃武將出身,妻子因生女難產早逝後並未再娶,也許是對逝世妻子的移情作用,他特別疼愛小女兒,即便她憨傻時也未嫌棄過,更別提一年前原本連爹都叫不好的女兒像是沉睡已久的孩子般突然「醒」過來了,不僅認得他,連生活能力也與旁人無異了,自然更教他欣喜若狂,高興得三天睡不著覺!

  可好不容易才能與女兒享天倫之樂,竟然就接到女兒指婚給三皇子的聖旨,姑且不論三皇子如何,女兒只要一進宮,他們父女要見上一面就困難了,這才是真正讓他百般不願意的原因。

  「爹!」塗白陽撲進塗亞安的懷裡,她知道他是真心愛女兒,對癡傻多年的女兒無怨無悔的照顧,好不容女兒不再憨傻了卻又得分離,難怪他會傷心。這讓她想起自己車禍過世的老爸,老爸在世時對她也是呵護備至,失去父母後她才會一蹶不振,此刻她忍不住將塗亞安當成自己真正的爹,也更捨不得離開了。

  事實上,換了新人生後她就不再是塗白洋,而是塗白陽,再無回頭路,這人便是她今後的親爹。

  不僅如此,過去她沒有兄弟姊妹,現在卻多了兩個兄長,這兩人對她同樣疼到骨子裡。

  塗達不管不顧的嚷道:「妹子,你若不想嫁,咱們抗旨也可以,殺頭也不怕,總之不會讓你進宮去吃苦的!」塗達年近三十,身形高壯力大無窮,但個性秉直在軍中常吃悶虧,總被長官分配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建功立業之事又輪不到他。

  「抗旨殺頭的事咱們固然不怕,但用點腦子辦事也許就能解決事情,你這樣衝動難怪在軍中常被欺負,照我說,咱們就進宮去稟報妹子忽然病危,不適合侍奉三皇子。皇家總不會真想娶一個即將進棺材的人入宮吧。」塗家二哥塗興開口了。他年二十七,長相斯文,沒有塗達的粗線條,為人聰明狡猾,因為不喜與官場那群混蛋攪和,所以考中狀元證明自己的能力後就開始裝病裝廢當個閒散人,對於妹妹他一樣十分疼愛,極力保護。

  「還是老二有點用,外頭誰不曉得陽兒身子不好,這麼一說,皇上總不會硬要陽兒進宮吧,這主意好!」塗亞安贊成這麼做。

  塗達雖被二弟罵了一頓,也直點頭附和。老二確實比自己聰穎許多,這番話有道理,自己抗旨不從是蠻幹,解決不了問題,只會讓塗家惹上更大的麻煩。「那爹明日就進宮去向皇上稟明這件事,務必讓皇上取消這樁婚事。」

  塗白陽聽了這計畫也安心不少,或許自己真可以繼續待在塗家當個快樂的米蟲,不用嫁人了,但是……

  手中捏著朱槿留下的紙條,她心中仍是惴惴,紙條上說她會嫁人,而且還是兩嫁,這……

  事實證明,嫁人之事真的避不過!

  儘管塗亞安進宮說明女兒病重不適合三皇子,但皇帝聞彥祥並未聽進去,而且聽說這是聞東方自己的意思,堅持非塗家女不娶,皇帝就更不可能讓步了。

  雖說堅持,可這不代表他們多重視塗家女,聞彥祥似乎擺明不在乎媳婦剛嫁進來就病死在宮裡,說明聞彥祥對這個兒子當真沒什麼親情,因此也不在乎聞東方物件的死活。

  塗興也沒想到聞東方居然會對自己妹子這麼情有獨鍾,非卿不娶,這實在匪夷所思,一家人無法可想了,本要偷偷送塗白陽遠離京城躲藏來個抗旨不婚,但這回卻是塗白陽自己同意嫁了。

  她會答應這樁婚事,不想連累塗家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她非婚不可,而且一年後還得離婚再改嫁否則就要倒大楣了,雖不知將來會與三皇子怎麼個離法,但日子總得過下去,目前先走一步是一步。

  於是,在塗家三個面容哀戚的男人護送下,塗白陽嫁進皇宮了,此刻她便坐在喜床上等著自己嫁的男人進喜房來。

  然而,她頭頂著沉重的鳳冠,臉上覆著喜氣紅巾,不知呆坐了多久,坐得她腰酸背痛,骨頭都僵了,那傢伙卻是連個影子也不見,這是有意折騰人嗎?

  還有,本以為今天大婚,宮裡會很熱鬧,但豎耳一聽,整個南宮冷清得不象樣,連半點喧嘩聲也沒有,既是沒有賓客要招呼,那傢伙為什麼到現在還不出現?

  咕嚕咕嚕。肚子這一叫,塗白陽才想起為了進宮,她除了早上吃過一點小東西外,之後再沒機會吃一丁點食物。偏生宮裡規矩多,陪嫁進宮的小君這會只能在外頭候著,要不也能幫她弄點食物過來填填胃,這下肚子餓扁了。

  等等,她記得二哥在她進宮門前塞了個油包給她說是以防萬一用的。塗白陽馬上摸摸懷裡,那油包還在,打開裡頭有幾塊豬腱肉,她立刻開心的將肉塞進嘴裡祭祭她可憐的空肚。

  這二哥真是諸葛轉世無誤,怎會這麼神機妙算知道她會挨餓,還貼心幫她準備了「便當」。正當她吃得津津有味,滿嘴油膩時,無預警地,她的紅蓋頭被掀開了,突來的亮光讓塗白陽驚愕住,張大眼睛瞪著眼前的人,一塊豬腱肉還掛在嘴上,樣子著實可笑。

  聞東方以為會見到的是個病懨懨的新娘,沒料到見到的竟是這副德性,當下也不禁一愣。

  聽聞她因為病重拒婚,可眼前見到的人兒哪有一絲病容,看樣子胃口還好得很,恐怕能吞下整只豬蹄膀了!

  他頓時冷笑,原來是裝病不想嫁他!連一個小小六品官的女兒都瞧不起他,避他唯恐不及。

  塗白陽回過神後,只見眼前的傢伙俊美無雙,在古今中外都堪稱是少見的美男子,只可惜眼神出奇的冰冷無情,看起來不好親近。

  「這個……」她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被打斷。

  「擦了嘴後就出去吧!」他盯著她嘴上的肉,嫌惡的趕人。

  「出……出去?」今夜不是洞房夜嗎?真讓她出去?

  坦白說,對於要和陌生人行房她也很煩惱,想過要如何才能避過此劫,但儘管想了一百種法子與情況,也沒想過他會不用自己廢話,一開口就讓她滾。

  這雖然是好事一件,但自己好像也被嚴重污辱了,她再怎麼想好像都覺得不太對。

  「沒聽我說的嗎?出去!」他再說一遍。

  這下子,她慢條斯理的用袖子抹了油嘴,挑了眉,老大不爽了。「顯然三皇子對我印象不怎麼好,才見面就趕人,既是這般那我也不多留,這就告退了。」她丟下手中的油包,不遜的仰起下巴瞪他一眼後才走人。

  他眯起眼,這女子真沒將他放在眼底?「站住!」他叫住人。

  她雙眉一豎,大動作的回過身來,本來打算給他好看的,但就在轉身時忽然想起臨進宮前二哥警告她,宮中不比家中,一旦進了宮凡事都得謹言慎行,稍有差池很可能就小命不保。因此,她轉身後硬是改了神情,表情變得諂媚。「敢問三皇子還有什麼吩咐?」她連聲音都恭順了起來。

  聞東方仔細審視著她的容貌,不算美人,但皮膚白皙光潔尚稱清秀,一雙大眼骨碌碌很是機靈,並沒有傳說中的憨傻之態,那之前的傳言又是從何而來?

  思索起這件事,他不禁對她起了幾分好奇心。

  「過來給我斟酒。」他坐下,打算將這人暫時留下解惑。

  塗白陽見這傢伙挺善變的,竟又改變主意不讓她走了,也好,反正既來之則安之,兩人不管如何也成了夫妻,是該彼此瞭解一下比較好。

  她走過去,見桌上備有不少瓜果點心還有甜酒,早知房裡有食物,她方才就不用餓肚子拚命吞二哥的豬腱肉了。

  她瞧見桌上備有兩個金杯,想也知是讓新人交杯用的,她取了一個杯子斟酒給他後自己也坐下來了,這會肚子還沒填飽,她眼睛盯著桌上的點心垂涎起來。

  瞧見她嘴饞的模樣,他嘴一撇,施恩的說:「想吃就吃吧。」

  這下她還客氣什麼,馬上就動起筷來大吃特吃了。

  他皺眉看著她的吃相,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官家千金,可這模樣哪有半點閨秀之姿?

  她狂吃一會後總算發覺他嫌惡的表情,不由尷尬起來,一塊本來要送進口中的糕點只好慢動作的輕輕擱回盤子裡去,不好不顧形象的再吃下去,好歹得給爹留點顏面。

  她來自現代,雖然在此已經一年,但塗家人對她都極為放縱,只除了在進宮前給她惡補了一些宮中規矩,其餘的可沒多教她什麼禮儀,這會臨時抱佛腳希望來得及。

  她搓搓沾了糖而黏膩的手指頭,裝模作樣的坐挺身子,然後道:「咱們是夫妻了,以後請多多指教。」明知說這話怪,但這氣氛下她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他果然挑起眉,面色詭異難解。「嫁給我之前,你應該聽說過有關我的一切,我在宮中無權無勢還失寵,你將來若想依靠我什麼是不可能的。」他這話說得又直又白又無情。

  她一愣,這不會是醜話說前頭讓她自立自強吧?

  她原想說些什麼表達立場,但想不出適當的話,最後只好說:「既然你將事情說得這麼直白,那咱們就來聊聊吧,聽說當初是你堅持要娶我的,可若你對我不滿意,這麼做又是何意?」他明顯並非愛慕才娶她,肯定另有原因。

  他冷笑。「娶你是母后的意思,不是我的。」

  「母后?那就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了,可我並未見過皇后娘娘,她怎會想要我做她的兒媳婦?」她不解的問。

  「你若腦子沒傳言中的蠢,就會想得到是為什麼。」他譏諷的望著她。

  她蹙眉,這人話說一半是要讓她猜了,猜不到就是真蠢,真羞辱人,可惡!

  所幸二哥給她惡補過當前紫周國的現況以及皇族間的各種關係,這聞東方不是皇后所生又做過太子,對現今太子曾是個威脅,皇后對他自是不怎麼待見的,而真正的塗白陽腦袋確實有問題,因此皇后讓他娶個傻子,可見對他不安好心。

  想明白這些事後,她反而同情起他來,他也不過是個爹不寵娘不愛的傢伙嘛。

  「好吧,我懂你意思了,將來就不勞煩你了,以後咱們各過各的吧!」反正她穿越到這不是求有個好丈夫關愛,而是有雙靈巧的手可以做菜,現在她已得償所願,其他的就不計較了。

  但是,他對她的話顯然很吃驚。「各過各的?」

  「是啊,你既不是真心想娶我,與我各過各的當是你我最好的相處方式。」

  以為自己是順著他的期望說話,誰知他臉一沉。

  「你以為自己是誰?輪不到你對我劃清界線,在南宮我想怎麼過就怎麼過,你也不過是我的傢俱而已,我要將你擺哪就擺哪!」他怒氣的說。

  她臉色一僵,這人有病,居然不把她當人當傢俱塗白陽現在能理解朱槿說的為何原主一年後會跟這男人離婚,與這種自大狂相處,不離也難!

  「好吧,我想你對我這傢俱是沒興趣的,今夜的洞房就不勞你搬移傢俱了,我自動移開免得礙你的眼。」她皮笑肉不笑的起身往寢房外去了。

  小君就守在外頭,見她出來馬上問:「小姐這麼快就完事了?這是該做的都做足了嗎?」小君嗓門本來就大,這音量連裡頭的聞東方都聽見了。

  塗白陽縱使臉皮不薄,這時臉也紅了。「我……」

  她才尷尬的要開口,小君又急著道:「快快快,將您落紅的被單給奴婢,奴婢好晾出來給大家看。」

  「晾……晾被單?!」

  「沒錯,這樣一早所有人都能看見了,知曉您是以完璧之身獻身給三皇子的。」小君想著民間習俗是這樣,皇家應該也差不多。

  「您放心,奴婢在南宮相中一個好地方了,被單晾在那,保證全南宮的人都能瞧見。」

  塗白陽的頭頂上方彷佛飄過一片烏雲,若全南宮的人都瞧見,那她可沒臉見全南宮的人了!

  「小姐,小姐,被單呢?被單在哪?」小君催促。

  「沒、沒有被單。」

  「不是完事了,怎會沒有被單?!」

  「沒……沒有完事。」

  「沒完事您出來做什麼?!快再回去辦完事呀!」

  「你當這是拉屎嗎?說拉就拉……」

  「塗白陽,你給我滾進來!」裡頭倏然傳來聞東方的吼聲。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二章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您醒醒,醒醒!」有人搖著讓她起床。

  塗白陽撥開那人的手,繼續睡。「小君別吵,讓我再睡會。」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不能再睡了,您得去趟鳳宮才行。」這人又搖她了。

  「鳳宮?那是什麼地方,我去那做什麼?不去、不去,我要睡覺。」她向來有睡懶覺和賴床的習慣,小君明知道的,這會瞎吵什麼?塗白陽索性將頭整個埋進被子裡去了。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

  「小君,你吃錯藥了嗎,喊什麼三皇子妃,別再喊了。」塗白陽終於被吵得受不了了,掀開被子露出頭來,卻看見吵自己的不是小君,而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嬤嬤,登時嚇了一跳。「你……你是誰?怎不是小君?」

  「老奴是張嬤嬤,小君還在外頭。」張嬤嬤說。

  「啊!我想起來了,昨晚小君被罰,這會還晾在外頭。」昨夜某人不爽把氣出在小君身上,怪她口無遮攔,讓她裹著被單到外頭去「晾」。

  時值夏季,這樣裹著被子罰站到此刻,不熱到中暑了?

  她急急要去救人,剛抬頭又瞥見寢內竟站了四、五個人,其中有一張特黑的面孔正怒視著她。

  她口水一吞,憶起昨夜自己被聞東方叫回寢房,他讓她滾上床後自己就消失不見了,經過一夜以為他氣消,可這會臉色還是這麼臭,擺明是不想放過她,要繼續給她好看。

  「我說三皇子,你一早帶著這些人來是有何貴幹?」她無奈的問。

  他目光如電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她就讓人發毛。

  「三皇子妃,主子等著帶您一道去拜見皇后娘娘。」張嬤嬤告訴她。

  「拜見皇后娘娘?為什麼要?」她皺眉。

  「進宮的新婦隔日都要親自去向皇后娘娘問安,這是宮規。」張嬤嬤告知。

  「有這樣的規矩嗎……啊,有的有的,進宮前二哥是有稍微提過,不過我沒放在心上,這會給忘了。」她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忘了?拜見皇后娘娘的事居然也敢忘,這人不會真如傳言說的腦袋有眾人猜想。

  「那能不能再等等,等我去……」她打算先去救小君,之後再去見皇后。

  「一個時辰前就該到鳳宮了,這還等什麼!」聞東方忍無可忍的怒斥。這些年他早就練就喜怒不形於色的功夫,於人前動怒更是極少見的,但這女人就是有本事教他一再控制不住的發火!

  張嬤嬤見他當眾顯露怒容不禁有幾分訝異,更有幾分難喻的驚喜。

  「三皇子妃,您還是先下床來吧,讓老奴好好替您妝扮一下,到皇后娘娘那才不會失禮。」她親切的拉著塗白陽的手說。

  塗白陽見她笑容慈祥,倒也任她拉著下床了,再一抬首,又見聞東方甩袖出去了。

  他一走,寢內的幾個宮女個個都鬆懈下來,大吐一口氣。

  她見狀眨眨眼,這表示聞東方很嚇人嗎?為何南宮的人這麼怕他?

  本想開口問一問,可張嬤嬤已經拉著她開始妝扮,寢內那幾個宮女也急著來幫忙,許是自己賴床太久耽誤拜見皇后的時間了,不知去晚了會怎樣,搞得塗白陽也開始緊張兮兮了,這想問的事還是等之後找機會再說吧。

  來到鳳宮後,塗白腸隨聞東方跪在地上向鳳座上的皇后馬鳳芝行大禮問安,卻不聞她叫起。

  聞東方似習以為常,靜聲跪著,塗白陽跪久了膝蓋疼,但見身旁的聞東方不動聲色,自己也不好吭聲囉嗦,只好咬牙繼續跪著。

  第一次拜見皇后,這女人立即就給她下馬威,瞧來這位婆婆架子十足,脾氣不小,難怪爹情願抗旨也不願她嫁入皇宮。

  「都起身吧。」好半晌後,才傳來馬鳳芝冷冷的叫起聲。

  她聽了這話,馬上高興的想站起來,但瞥見聞東方仍八方不動的跪著,她心生警覺也不敢貿然起來了。

  可她不解,明明都喊起了,聞東方為什麼不動?

  她視線不由得瞄向馬鳳芝,見對方只是陰冷地看著聞東方,並沒有再說什麼,她這才明白馬鳳芝剛才喊起不是真讓人起來,自己若貿然站起身,她八成立刻就會變臉。

  反正都偷瞄了,不如就瞧個仔細。馬鳳芝年紀五十好幾了,但看起來還很年輕,大約只有四十出頭,想來生活養尊處優保養得宜,再瞧她容貌輪廓出色,氣質高貴,頗有一國之後的豐采,只可惜從父兄那兒聽說這人似乎心眼極小,容不下異己,並非大器之人。

  「你就是塗白陽?」她偷偷打量馬鳳芝被抓包,馬鳳芝馬上沉聲問。

  她一陣尷尬。「是……這個……我……媳婦……臣妾就是塗白陽。」宮中用語她不熟悉也不習慣,講起話來不僅口吃還含糊不清。

  可她這表現卻讓原本眼神冰冷的馬鳳芝露出笑臉來。「本宮知曉你身子不好,這就別跪了,免得又跪出毛病來,都起來吧。」馬鳳芝爽快的讓他們起身了。這回塗白陽學聰明了,先瞧聞東方起身才敢跟著起。

  不過跪久了腳麻,再加上站起來時沒當心又踩了自己的裙角,當下又狼狽的跌回去,且姿勢難看,還要聞東方攙扶才能重新站起來,此刻耳邊已經可聽見殿上宮女的訕笑聲了。

  她滿臉通紅,以為馬鳳芝見到自己出醜的樣子定要不高興,哪知馬鳳芝竟眉開眼笑的道:「來人,賜坐,別讓三皇子妃站不好再摔跤了。」她心情極好的吩咐。

  馬上有宮女搬來圓凳讓她坐下,但凳子只有一個,並沒有聞東方的,這是讓他繼續站著不給坐。

  而聞東方臉上也不見喜怒情緒,塗白陽倏然發覺自進了鳳宮,她就沒見過他臉上有任何情緒波動,寡言冷漠到令她訝異,記得在南宮時他對她賴床一事還大發雷霆,眉毛像是要燒起來,可一出南宮他便再不見情緒,好似對所有事都心不在焉也漠不關心,更不受影響。

  再見馬鳳芝瞧自己時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她心下明白了,聞東方是不願在馬鳳芝面前顯露銳氣,存心隱藏自己真正的心思。

  而馬鳳芝則因見她一再丟臉出醜,當真以為她是傻子,讓嫌惡的三皇子娶了呆瓜為妻,馬鳳芝心裡得意,甚至故意賜座給她好昭告眾人聞東方的妻子又笨又蠢,連站都站不好。

  一想通,塗白陽不免也生出火氣了,這馬鳳芝心機真重,虧她還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樣對待晚輩當真沒品格可言。

  「母后,您若沒什麼吩咐,兒臣就帶著妻子回去了。」聞東方終於開口說話,語氣同樣沒有起伏。

  馬鳳芝就討厭他這不將一切放在眼底的模樣,嘴一抿,哼一聲。「既然成家了就趕緊生個孩子吧,有了孩子,本宮也好求皇上給你個封號出宮去自立門戶,只不過孩子最好要健康,若是生出個怪種來反倒辱了皇族顏面。」話說到後來馬鳳芝冷笑一聲,她要就近看管他怎可能輕易放他出宮去,這話是譏他娶了傻妻,生的孩子也可能有問題。

  塗白陽越聽越氣,這像是為人長輩該說的話嗎?實在欺人太甚!

  她正要反唇相稽,卻見聞東方朝她瞥來一眼示意她閉嘴,自己開口道:「兒臣會謹記的,情願自縊也絕不會讓皇族蒙羞。」

  塗白陽聞言立刻低下頭來,因為她的表情太過震驚,想不到他在馬鳳芝面前竟是這樣慘無尊嚴。

  「嗯,還懂得羞愧就好,你們可以退下了,之後若無要事不用再到鳳宮來了。」馬鳳芝這是連見也懶得見他們了。

  聞東方面色不改的退出鳳宮,塗白陽立即跟出去,一踏出鳳宮她馬上迫不及待想問他為什麼甘於受辱,為什麼不反擊,正要開口時前方走來一名身穿紫服的男子,紫周能穿紫色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皇帝聞彥祥,另一個則是太子聞見月,眼前這人十分年輕,應該是聞見月了。

  「這不是三哥嗎,怎麼來到鳳宮了?」聞見月年約二十,挺直的鼻子與大眼睛遺傳自馬鳳芝,頗有潘安之貌,也是帥哥一枚。

  就塗白曝所知這人是人生勝利組,一歲即被封為太子,二十年來萬眾矚目,日子過得順風順水,得意非凡。

  相較於天之驕子的聞見月,聞東方就悲情多了,一個是輝煌鍍金的東宮主人,一個是落魄的南宮皇子,兩相際遇大不同。

  「我帶著妻子來向母后問安的。」聞東方說。

  「哎呀,我倒是忘了三哥昨日迎親,娶的是戶部一名姓土還是姓兔的官員女兒……不好意思,昨日我與朝中眾臣整日談國事,忘了去南宮喝你一杯喜酒,你不會怪我不夠意思吧?」聞見月一副這才想起他昨日娶妻之事,而且話說得極不尊重,對他娶的物件言詞輕蔑,根本沒想過去向他道賀的。

  「太子理當以國事為優先,我娶妻僅是小事,太子不用介懷。」聞東方淡然說。

  聞見月暗自嗤笑,得意自己不管怎麼羞辱他,他也不敢如何。

  「難得三哥識大體肯見諒,那我就放心了。這位就是三哥娶的人吧?這是姓土,還是兔?」他總算瞧向站在聞東方身側的塗白陽了。

  「太子記性恐怕不好,竟然記不住六部官員的名字,我爹塗亞安,是兵部主事,咱們塗家官職雖不高,但父兄兩代也為紫周服務二十幾年了。」塗白陽再也忍不住的插嘴了。這對母子都是一個樣,人和嘴都刻薄,更不懂尊重人。

  聞見月訝然。「你、你有腦子?」他太過訝異,以至於說話有些語無倫次。

  「你才沒——」

  「塗白陽,太子面前不得無禮!」聞東方在她出言頂撞聞見月前喝斥。

  她有現代人性格,一把火燒上來就要頂回去,但經聞東方這一喝,她住了嘴。她果真沒腦子,這裡可是古代,眼前更是一國的太子,在現代罵人頂多被告譭謗,但在這裡怒駡太子可是要殺頭的!

  幸虧聞東方及時喊住她,要不然……她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聞見月眯眼瞅她,大概猜得出她沒沖出口的是什麼話,心中驚訝她不僅不是蠢蛋,還膽敢冒犯他。

  「你剛才想說什麼?說出來沒關係。」他森森的逼她說出來。

  「我……我……」她故意裝得簌簌發抖不知所措,想避過這劫。

  「太子沒說錯,她這人有嘴沒腦,要說的話轉眼就忘,請太子見諒。」聞東方上前說。

  塗白陽見聞東方肯幫她,馬上躲到他身後去,還發出懼怕的嚶嚶假哭聲。

  聞見月瞧她那害怕的樣子,眼神也閃爍不定,猜想方才伶俐的模樣可能只是一時的,這人基本上還是蠢的,否則母后怎會屬意她嫁給三哥。

  「哼,宮中不比其他地方能讓她口無遮攔,三哥最好管好自己的妻子,不然哪天要是禍從口出,那可是任三哥如何求情也救不回她的小命的。」聞見月不客氣的說。

  「是,我會管好她的,不會讓她胡亂閬禍。」聞東方道。

  「那就好,我有事要去見母后,不與你多聊了。」聞見月再瞪了一眼假裝發抖的塗白陽,撇著嘴不悅的轉身進鳳宮去了。

  「謝謝你幫忙。」見聞見月一走,塗白陽馬上抹去硬擠出來的淚,對聞東方心懷感激的道謝。

  聞東方冷然的瞧她。「我幫的不是你是我自己,不管如何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妻子,你若出事我必受連累,所以你以後謹言慎行,若再衝動行事,不用等皇后和太子出馬,我就會先親手收拾你。」他陰冷無情的說。

  她一顫,這次是真抖了,這人怎麼這麼冷血,好歹她也是他的妻子,所謂夫妻同命,但他為了自保隨時可以拋棄她。

  「你這話說狠了吧,做人不能這麼狠絕,你應該……」

  她還說著話,而他已當廢話快步離去,聽也不聽。

  「你!」她氣得跺腳,本來想賭氣不跟上的,但瞧瞧四周,皇宮她人生地不熟,這會還在鳳宮裡,馬鳳芝對她可沒安好心,此地比南宮危險,幾番衡量還是決定吃點眼前虧,乖乖回聞東方那兒吧,至少他是目前唯一能依靠的人。

  摸著鼻子無奈的回到南宮去,才踏進南宮就見到聞東方身子僵直的站在偏殿門邊沒進去,塗白陽好奇的走過去才知發生什麼事,原來殿內幾個宮女正在爭執——

  「這有什麼,不就是三皇子平日吃的點心,就算少幾塊又如何?說實話,南宮的點心比起其他殿裡的東西差多了,咱們幾個肯吃這些粗食是給三皇子面子,你們緊張兮兮的阻止個什麼勁,難道為了幾塊點心,三皇子敢責罰咱們幾個嗎,咱們可是皇后娘娘派來的人!」

  有恃無恐說話的是宮女小紅,她本不在南宮當差,這回因為聞東方娶妻才讓馬鳳芝暫時調來幫忙,與她一樣受馬鳳芝指派過來的共有三人,這會她們全圍在一張桌前,桌上原本有幾盤小茶點,現在已空了一半,全讓她們三個吃掉了。

  「話不是這麼說,三、三皇子也是主子,主子的東西,咱們做奴婢的就不該碰。」南宮裡原來的宮女秀兒說,語氣明顯帶著對聞東方的懼怕。

  「瞧你生得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在南宮待久了就是沒出息,誰不知道其他皇子都封王出宮去了,唯有三皇子還在宮中無權無勢的窩著,瞧他這輩子只能在這像是冷宮的地方待著,永遠休想離開南宮了,這樣的主子你們還怕他做什麼?」小紅不屑的說。

  秀兒與南宮的宮女們聽了,臉色都發白了。「這裡是南宮,說話當心點……否則……否則……」

  「否則怎麼樣?一群沒用的膽小鬼,就算三皇子的出身是條龍,但拔了牙後就只是條蛇,而且還是一條捕不到東西吃的可憐小蛇,也只有你們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會他當成主子,像咱們這些在皇后娘娘身邊當差的,哪裡會將他放在眼裡。」

  「住口,別的皇子如何得勢我張嬤嬤管不著,可好歹三皇子是南宮的主子,你們幾個勢利的丫頭竟然敢在這說出污辱三皇子的話,我這老太婆不出手給你們些教訓,你們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本來在一旁一直忍著不吭聲的張嬤嬤這時真聽不下去了,忍無可忍的上前打了小紅一耳光。

  小紅沒想到會挨打,氣得不顧張嬤嬤年紀大又是宮裡資深的老人,一回手也朝張嬤嬤打去,這一打將張嬤嬤打倒在地,她胖胖的身子當場就爬不起來了。

  「你這老不死的敢對我動手,回頭我先打死你——啊!三……三皇子……」小紅正惡氣叫囂時,聞東方走進來了,她一看見他立刻表情一僵,嘴倒是給閉上了。

  張嬤嬤見他出現卻緊張了,忙要起身說什麼,但身子笨重一時起不來,跟著聞東方進來的塗白陽趕緊上前去扶她起來。

  「張嬤嬤別急,當心扭了身子。」塗白陽見她動作急,忙勸她。

  「老奴沒關係,沒關係的,三……三皇子,沒事的,方才是老奴自己先動了手,小紅才對老奴……總之,是老奴先不對。」張嬤嬤居然先攬錯。

  秀兒那群南宮裡的下人也全附和的點頭,表情極為不安。

  塗白陽不解這是什麼狀況,她在外頭聽得一清二楚,錯的是小紅這群人,可為什麼張嬤嬤與秀兒他們見了聞東方反而要怕了?

  小紅她們只當南宮的人怕皇后派來的人,不敢與她們為敵這才攬下事來,這讓本來見聞東方出現而有些擔心的幾人洋洋得意起來,對聞東方更不在意了。

  「真是你們的不對?」聞東方聲音平和的問秀兒。

  塗白陽見他除了面色沉了些並不見動怒,可秀兒卻抖得像秋風落葉般。

  「是……是咱、咱們不對。」

  「既是如此,私下與人打鬧,張嬤嬤,你領著她們自己到後頭領罰,每人腳底各抽一鞭。」他吩咐。

  塗白陽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她與他一起站在外頭,裡頭發生的事他聽得比她還久還仔細,這會竟睜眼說瞎話罰起自己人?!

  這哪來的道理!「我說三皇子,剛才明明錯的是……」她抱不平的聲音在張嫂嬤扯袖並露出肯求表情之際逐漸小了。張嬤嬤不希望她多管閒事嗎?

  她最終完全閉上嘴巴了,只覺得整個南宮裡都是怪人,行事讓人無法理解。

  「還不都下去!」聞東方朝張嬤嬤等人揮手趕人。

  幾個人走得憂心忡忡,尤其張嬤嬤的模樣極度無奈,又是搖頭又是歎氣的。

  「三皇子處事極為公正,等明兒這裡的事交差完畢,咱們幾個回皇后娘娘那報到時定會向娘娘說起這事,讓她明白您的為人。這會若沒別的事,咱們幾個也退下了。」小紅幾個揚著下巴說話,越發的仗勢欺人。

  「嗯,下去吧。」他沒為難便讓她們走。

  幾個宮女挺胸搖著屁股驕傲的離去了,所有人都消失後,塗白陽見他盯著桌上被吃去泰半的點心空盤,也不知腦袋裡在想什麼。

  可不管他想什麼,她都為他感到憤憤不平,事實上今日一整天遇見的人都讓她生氣,那馬鳳芝以皇后之姿欺壓他,太子聞見月也不見手足情分,不時以言語羞辱人,而今連個宮女都敢踩在他頭上,才一天的功夫,她已充分瞭解到自己嫁的人在宮中的處境是如何的艱難困頓了。

  雖說他脾氣古怪個性不討喜,對她也惡言相向,但見到了這些事讓她頓時對他生出了同情心。

  塗白陽一心掛在聞東方身上,當她終於想起小君時,那可憐的丫頭已被「晾」到虛脫,之後在床上躺了三天複元氣。

  「混帳東西!」鳳宮裡的大太監宋松林一巴掌打在小太監李駱的臉頰上。

  李駱捂著刺痛的臉,趕緊跪下道:「奴才該死!」

  「她怎會尋死的?!」宋松林怒問。

  「這……奴才昨日白天還見她對人有說有笑,怎知夜裡就尋死了。而她昨日才從南宮裡回來,會不會……」李駱欲言又止。

  宋松林臉色微變,明白他暗示的是什麼。「這三皇子可真是帶煞……」

  「是啊,這丫頭八成是個命薄的人才會被禍及了。」李駱說。

  宋松林八字眉忽然垂下,一臉陰險。「就算如此也無憑無據,唯一確認的是這人哪裡不去死卻死在鳳宮的鯉魚泉裡,污穢了鳳宮的聖潔,咱們得對皇后娘娘交代,而你負責鳳宮圜林山泉的管理,這人就死在你的地方,你——」

  「宋公公饒命,這不關奴才的事,奴才也不知會發生這樣的事啊!」見宋松林要將罪推到自己身上,李駱趕緊求饒。鳳宮死了一個宮女,宋松林怕被皇后責駡便要找個人擔責脫罪,可他只是一個小太監,要他負責這怎麼成!

  「你給我住口,分明是你的錯,放縱宮女在此胡為,皇后娘娘那怪罪下來自然得由你承擔,你等著受罰吧!」

  「宋公公——」李駱抱住宋松林的大腿。

  「別叫,這事就算你倒楣,你認了吧。」宋松林抽回腿後再踢他一腳,卑鄙的說。

  「小……小姐,不,三皇子妃,不好了、不好了,小紅死了!」小君由外頭沖進來,門被撞開發出巨響,所幸宮裡的門比塗府的耐用,沒因此壞了。而她還不習慣改口稱塗白陽為皇子妃,尤其一急就更容易忘記了。

  塗白陽正在寫食譜,一聽這話,拿筆的手一歪,毛筆劃過宣紙留下一大片墨漬,食譜算是白寫了,可她這會顧不了這個。

  「你說什麼,小紅怎會死了?」她大驚,知道這人就是馬鳳芝派來南宮幫忙的宮女之一。

  「聽說……聽說……」小君向來快人快語,這會難得支吾起來。

  「聽說什麼?還不快說!」她急催。當日這宮女曾推了張嬤嬤一把,那囂張德性她還記著,怎麼就突然死了?

  「哎呀,奴婢也不知該怎麼說,不過大致上外傳的意思是南宮太陰,三皇子身上有煞氣,命底不夠厚實的人來了就會被克死!」小君壓低聲音將聽來的流言說給她聽。

  她一怔後隨即板下臉來斥道:「才死一個人就傳出這種無稽之談,真是莫名其妙!」

  「不是只有死一個人,是已經死了九個了。」小君一臉驚駭的說。

  「九個?!」她一驚。

  「是啊,我問過南宮裡的人了,他們算算這十幾年來南宮死的人有九個這麼多!」小君邊說邊露出害怕的表情。

  她驚愕了。「死這麼多人,全都跟三皇子有關?」

  小君點頭如搗蒜。「可不是,那三皇子不就是因為乃厄星轉世的緣故才被廢去太子之位的嗎?人人都說他身上帶災會禍延他人,所以南宮才會這麼冷清,連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沒幾個,沒人願意來這當差,而這些留下的都是命厚之人才能安然活到現在。」

  這番話讓塗白陽不由想起南宮的人見到聞東方時那戰戰兢兢的神態,難道他們是因為這層緣故才懼怕他的?

  這聞東方究竟是怎麼回事,是真的命中帶煞?

  「小姐……呃,三皇子妃,您說咱們命底夠不夠硬,會不會哪天也被克了?」小君一臉的憂心。

  「別胡說,我不相信這些的。」她來自現代,很難接受這樣的事。

  「可是……奴婢還聽說一件事,當日小紅推了張嬤嬤一把,聽秀兒說那張嬤嬤是妍貴妃當年的陪嫁,妍貴妃過世得早,三皇子自幼就得她照顧,她是三皇子的奶娘,三皇子見她受辱哪能不動怒。這一怒,煞氣就更重了,難怪小紅一離開南宮就立即出事。」

  「要你別胡說,你還胡說!」她板下臉來,要小君不許再說這些荒誕的事。

  不過,她本來也不知張嬤嬤來歷的,這會才曉得原來她是聞東方的奶娘,那日她與聞東方在偏殿外頭見張嬤嬤受辱,當時她清楚見到聞東方怒容滿面,可一進到裡頭當著眾人的面,他所有的怒氣卻又收了起來,讓她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態度,究竟是怒還是不怒,但聽了小君所言心下已是明白,當時他是大怒的。

  如今自己對他多少有些瞭解,這人在人前一貫表現出冷漠寡言,但其實還是有他在乎的人事物,只是不願表現出來。

  小君被主子斥駡,垮著臉不敢再多言了。

  她這才滿意,然而想起什麼有趕緊再問道:「對了,小紅的屍體呢?」她想有必要查一下這事了,反正她成天無所事事比在塗府還無聊。在塗府她每日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好比做料理,但南宮裡連廚房都找不到,這讓她悶死了,且就連新婚丈夫也已經三天不見人影,擺明放她自生自滅。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找事做,也當做好事,替他查明真相還他清白,而這得先研究一下小紅是怎麼死的才行。

  「小紅的屍首被鳳宮太監丟到宮外去了。」小君告訴她。

  「連葬也不葬就丟了?」她訝然。

  「小紅死的地方可是鳳宮,這對皇后娘娘多穢氣啊,聽說那沒看守好魚池讓小紅在那尋死的太監被狠抽了十幾大板,差點沒命了。」

  「人死在鳳宮,太監也有罪啊?」她詫異,這也太無辜了吧。

  「是啊,畢竟是宮中,任何事都可能讓人掉腦袋,這點咱們進宮前老爺和兩位少爺不是才告誡過,讓咱們當心的嗎?」

  她點點頭。「明白了,不過你再去打聽被罰的太監在哪,我要去探視他。」「您要去見那人?為什麼?」小君驚訝不解。

  「他見過小君的屍首,知道小君的死狀,要查清這事他是關鍵。」

  「啊?您要查這事?」

  「嗯。」

  半個月後。

  「奴婢說三皇子妃啊,您還在煩這事嗎?」和主子一起走出南宮的小君,瞧著塗白陽緊鎖的眉頭問。

  「是啊,據小駱子所說小紅好端端的去投水,身上亦無他人強迫的痕跡,這事實在透著古怪,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塗白陽說,她們先前已經去見過李駱了,雖問了些事卻沒什麼收穫。

  「所以大夥才說她是被克死的嘛。」小君脫口而出。

  「閉嘴,又胡說八道,事情絕不是這樣,絕對與聞東方無關。」塗白曝說得斬釘截鐵。

  小君望著她,忽然不解的問道:「您進宮也一陣子了,三皇子對您並不在乎,鮮少出現,夜裡不知去向也未與您同房,這樣的人您為何還肯信他?」

  「那是因為每個人都錯了,聞東方絕對不是厄星,而我就是要證明這點,大家有必要還他一個公道才行。」塗白陽正義凍然的說。

  「所以您才又要去找小駱子,再次問仔細小紅死前的情形是嗎?」小君一臉的無奈。

  「沒錯,上回去見他時他傷勢正嚴重,傷口疼得連話都說不清楚,這休養都半個月也該能下床了,這次再去詢問他事情,應該能得到較多的訊息。」

  「可是小駱子是鳳宮的人,您若要他明著幫三皇子平冤,他會幫忙嗎?」小君也知馬鳳芝對聞東方的態度,懷疑馬鳳芝的人怎可能會說出真話。

  「我也曉得這有困難,但總要試試,再怎麼說聞東方也是我的丈夫,身為妻子見丈夫吃悶虧,說什麼我也咽不下這口氣,我得替他討個公道。」塗白陽邊走邊說。

  「您這話也是有道理……」小君在後頭點頭,兩人走出南宮往鳳宮方向去。

  全然未覺不遠處站了一個人,這人望著塗白陽的背影,神情有些複雜,眼中多了些許深思。

  而這頭,塗白陽和小君去找李駱,途中卻倒楣遇見了宋松林。

  「三皇子妃怎會到此來,這裡可是鳳宮奴才們住的簡陋之地。」宋松林曾見聞東方帶著塗白陽上鳳宮拜見馬鳳芝,所以他一眼便認出塗白陽是誰,上前後並未對她行禮,反而態度傲慢的問。

  塗白陽對他也有點印象,知道他是鳳宮裡的大太監,是馬鳳芝的人,這會又見他這目中無人之姿,不由不爽起來。

  「我來找人的。」她冷聲說。

  「找什麼人?」他態度越發咄咄逼人。

  「我家主子找誰還得向你一個太監報告嗎?!」小君雙手叉腰,氣焰不輸人的瞪視他。

  他臉色一變,想自己是皇后的心腹又是鳳宮的大太監,誰敢輕視他!更何況眼前還是個沒權勢的皇子妃,三皇子自己都朝不保夕了,他的妃子擺什麼主子派頭,當下生了一口惡氣想找塗白陽麻煩了。

  「奴才曉得您上回就來過了,找的是小駱子這奴才,可小駱子是鳳宮的人,您頻頻找他不是有什麼圖謀吧?」他冷笑的說。

  「圖謀?」塗白陽蹙眉了。

  「沒錯,誰不知皇后娘娘與三皇子母子間關係冷淡,其實說冷淡是客氣了,就算不明說,大家也都知道怎麼回事。您這樣再三來找鳳宮的奴才難免啟人疑竇,疑心您圖謀不軌想對皇后娘娘不利。」他無憑無據就給她亂扣帽子。

  她一驚,道太監怎麼道麼陰險,隨便就能安她罪名。「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胡亂指控!」她當即怒斥。

  「奴才是合理懷疑,您若不服不如到皇后娘娘那去說清楚,瞧皇后娘娘信不信您。」

  他有意將她拐到皇后面前,深知皇后不會幫她,而且不僅不會幫,逮到她私會鳳宮的人正好可以大作文章讓三皇子惹上麻煩,之後日子更難過。這可是立功的機會,說不定皇后還會大大打賞他呢。

  塗白陽這回神色是真變了,清楚自己到馬鳳芝面前絕對討不了好,反而還會牽連聞東方,正心急要怎麼解決這事,李駱突然冒出來了。

  李駱抱著一柄玉如意,撲通跪在她面前道:「奴才對不住三皇子妃的請托,至今沒將這柄玉如意呈給皇后娘娘,請您還是先拿回去吧。」

  她和小君都是一愣,什麼玉如意,她何時給過他這件東西?

  「小駱子,這怎麼回事?」宋松林瞪著他問。

  「回宋公公的話,這柄玉如意是三皇子妃上回來時交給奴才的,希望奴才轉呈給皇后娘娘表達孝心,奴才因為傷重沒法去見皇后娘娘,所以一直沒能上呈有負三皇子妃的託付,這會見她過來定是要問此事的,奴才怕她責駡只好趕緊還三皇子妃玉如意。」李駱說著,偷偷給塗白陽使了眼色。

  塗白陽是聰明人,馬上就會意李駱這是在幫她,立即就說:「這玉如意我半個月前就交給你了,可你竟未上呈,不會是想將玉如意占為己有吧?」她故意說。

  李駱表現出一副惶恐的模樣。「奴才怎敢私扣您的東西,只是……」他刻意忐忑的瞧了一眼宋松林後,才繼續說:「奴才在鳳宮身份低微,日前又因宮女小紅死在鳳宮一事受罰,奴才已沒資格再在皇后娘娘當前當差了,自是沒機會替您呈禮。要不,您轉請宋公公幫忙,他是鳳宮大太監,若他肯幫忙,皇后娘娘一定能收到您的孝心的。」

  「宋公公,這柄玉如意是我進宮前我爹交給我的,讓我呈給母后討她歡心,而那日拜見母后時,我因為太過緊張忘了拿出來,之後母后又讓我沒傳不用再去拜見,想再呈給母后卻始終沒機會,這才想私下請鳳宮的人幫忙轉呈,因此找上小駱子公公。方才宋公公不是說要帶我去見母后的嗎?這正好,我有機會可以親自表達孝心了,如此我可要謝謝宋公公幫了大忙。」塗白陽故意眉開眼笑的說,並且將李駱手中的玉如意硬塞給宋松林。

  宋松林瞪著玉如意皺眉,他怎可能幫塗白陽的忙,且這柄玉如意一看就是俗物,比皇后娘娘身邊宮女用的還不如,自己若領著她去送玉如意,豈不是反遭皇后娘娘罵蠢貨?

  他當下不屑的將玉如意丟還給她,臭臉道:「奴才忙得很,哪有空管這事,您要送禮給皇后娘娘,自己另外找門路去,奴才幫不上忙,奴才還有事就先告退了。」他說完這些話轉身就走,完全無視塗白陽是否讓他退下了。

  不過,他腦中倒閃過一件事,三皇子妃似乎腦子沒想像中的壞,看來皇后娘娘是瞧走眼了……

  見他走了,塗白陽與小君立刻松了一口氣,塗白陽感激的看向還跪在地上的李駱,要不是他解圍,今日鬧到馬鳳芝那就糟了。

  「快起來,今日真謝謝你了,這柄玉如意還給你。」她親自扶李駱站起來,並且將玉如意交回他手中。

  「三皇子妃別客氣,奴才也是臨機應變才糊弄過宋公公的。」李駱接過玉如意後也滿頭大汗,要騙宋松林這人精可不容易,萬一教他識破,自己這會別說被打板子,被打斷腿趕出宮都有可能。

  這柄玉如意其實是某個宮女托他送出宮轉交給家人的,他臨時拿出來應急,可宮女手上哪會有什麼好貨,所幸三皇子妃的娘家也非大戶,那塗大人更是兵部有名的酸員,拿出的東西一般般也是正常,這才沒引起懷疑勉強騙過去。

  「還好有你的臨機應變,要不咱們可要完蛋了。不過你不是宋公公的手下,怎麼會幫咱們呢?」小君是直腸子,有疑問馬上問。

  他立刻一臉的悲憤狀。「我被打過這半個月來無人來探望過,唯一來過的就只有三皇子妃而已,雖然你們出現也只是想問我有關小紅的事,可你們還記得帶來了藥草和金創藥給我,不像鳳宮的人連顆米粒也沒為我送過來,沒一個人管我的死活,尤其那宋公公,我會受罪也是他硬扣上來的,我對這人算是寒心了,這才想幫你們一把的。」他抹淚也把實話說了。

  「原來如此。」小君同情看著他,體會二少爺老掛在嘴上說的,皇宮是最無情的地方,瞧來是沒說錯的。

  「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了,他日有機會我定會報答你的。」塗白陽知恩圖報的說。

  李駱聽了有點不好意思,他這個落魄的小太監還能救皇子妃,這還真令人意想不到,但他可不圖她能報恩,因為清楚她與三皇子在宮中的處境連自保都難了,哪還能幫上他什麼。這報恩的話也只是聽聽就好,不用認真。

  塗白陽道謝過後便再認真細問起小紅的事,李駱也沒保留的一一告訴她,小紅死時臉上有驚恐狀,應該不是自殺,興許是看到什麼嚇死的,還有件事很奇怪,她死時少了一隻鞋。

  得到道些線索後,塗白陽反而皺起眉頭來,少了鞋子也不算重大線索,不過嚇死的這件事豈不更坐實小紅是受驚嚇被「煞死」的?

  這下她更煩惱了,擰著雙眉幽幽回南宮去了。

  李駱見她與小君離去也想走了,可一回身卻嚇了一跳,因為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三……三……」

  「我只問你一次,不會再問第二次,你可願意到我身邊辦事?」

  李駱睜大眼睛。「您問我嗎?」

  「我讓你考慮三天,並不勉強,我所能許諾的是若有鴻圖大展的一日,你定會是全紫周權力最大的總管大太監。」

  李駱瞠目。「您是說總、總管大太監?」

  那人卻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就走。

  「等等,奴才可以問上一句嗎?!」李駱回神後趕緊追上去。

  「問吧。」他停下腳步讓李駱問。

  「這個……您為什麼選擇奴才?」

  他嘴角若有似無的上揚了。「你剛幫了塗白陽,她說要報恩。」

  「嗄?報、報恩?」李駱呆愣了片刻,而那人已走遠。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三章

  午膳時分,聞東方難得現身與塗白陽一起用膳,但她卻是捧著碗筷,吃相痛苦,越嚼越不是滋味。

  原因不是對面坐的是聞東方,而是這菜實在太難吃了!

  「人說禦膳天廚,皇宮內廚藝炊金饌玉,可為什麼做出的食物竟然令人食不下;我已經好奇很久了,這禦膳房是怎麼回事呀?」她受不了的問聞東方。

  她等著聞東方給她個答案,但他沒說話僅是靜默的吃食,但看得出來他吃得極少,同樣胃口不佳,只是沒像她一樣抱怨。見他沒回答她的意思,正想再追問,這時外頭走進來了一個令人意外的人。

  來人氣憤的道:「那是因為禦膳房的人個個勢利眼,扒高踩低,專送一些次品跟剩菜來,真正的美食珍饌都給其他有勢力的主子了!」

  「小駱子?」塗白陽很吃驚李駱竟會出現在南宮。

  「奴才拜見三皇子以及三皇子妃。」李駱立即朝兩人行跪禮。

  聞東方的神情並不訝異,只淡淡的朝李駱道:「來了就好,起來吧。」

  「多謝三皇子收留,奴才以後會盡力伺候兩位主子的。」李駱起身後認真的說。

  塗白陽一臉驚愕模樣。「你、你說什麼?」

  「三皇子妃可能還不知道吧,宋公公將奴才攆出鳳宮了,奴才無處可去,三皇子見奴才可憐便請太后做主讓奴才到南宮來,太后答應了,所以奴才以後就留在南宮當差,請三皇子妃多關照奴才了。」李駱笑嘻嘻的說。

  「你沒說錯吧,以後要在南宮當差,這……沒事吧?!」首先,她沒想到聞東方會為了一名太監去向董太后要人,再來,李駱這形同背叛了馬鳳芝,那女人心眼極小,能容這事嗎?

  李駱苦笑,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奴才要過來南宮雖有太后首肯,但奴才也付出了代價,原本一個月前就該離開鳳宮的,可皇后娘娘令宋公公好好「盤查」奴才為何能到南宮來,這一查,奴才因為小紅之死被鞭打,本來快痊癒的傷勢又更加嚴重,足足又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因此才延後向您兩位報到的時間。」

  她一聰,馬上就明白他定是被打得淒淒慘慘,遍體鱗傷了,更想起他剛進門時,腳好像還有點跛……

  想來為了離開鳳宮他付出的代價挺慘的。「不過,你為什麼想到南宮來?」這沒道理,馬鳳芝與聞見月正得勢,待在鳳宮絕對比在南宮有前途,他卻甘於得罪馬鳳芝,寧可被打得半死也要到南宮,這行為令人無法理解。

  李駱看了面無表情繼續用膳的聞東方一眼後,立即低下頭道:「奴才認為三皇子為人有情有義,待下寬厚又菩薩心腸讓奴才萬分景仰,所以想近身伺候……」

  他話還沒說完,正因口渴喝水的塗白陽便當場將水噴出來,這一噴,滿桌子的菜全均勻灑上了。

  可她沒空管這菜被自己污染的問題,瞠目瞪著李駱對他搖頭再搖頭,好啊,這小子有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這樣的渾話都說得出來!有前途,當真有前途!

  轉頭再瞧當事人聞東方的反應,他只是嫌惡的瞥著沾了她口水的菜,將碗筷丟得遠遠的。

  「奴才瞧這飯菜是不能吃了,還是讓人再送來新的吧。」李駱說。

  「不必了,反正再送來的也是剩菜,不會乾淨到哪裡去,不吃了。」聞東方起身走人了。

  眼見聞東方不悅的離開,說起來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與她一起用膳,雖然對脾氣古怪的他沒好感,但這樣不歡而散,塗白陽覺得有點可惜,瞧著難吃又被自己污染的菜,她的雙眉也是深深攏起。

  「皇子妃,這禦膳房長期讓三皇子吃這種次等剩菜,當真欺人太甚!」李駱忿忿的說。

  「如果真是剩菜,就實在讓人忍無可忍。」她本以為只是禦廚煮得不好吃,怎麼也沒料到堂堂一個皇子會被人欺成這樣,連剩菜也敢端上來。

  在南宮待得越久,她越替聞東方不平!「哼,禦膳房有意欺人難道咱們就隨便他們欺辱嗎?小駱子,你說說,如果咱們在南宮自己蓋一間小廚房煮三餐,這成不成?」她突然問。

  「自己蓋小廚房?那誰煮呢?」對她的想法,他一臉驚訝。

  「當然是三皇子妃掌廚,咱們主子手藝可好了,將來若真的弄出小廚房來,你有幸吃到就知道厲害了。」之前有聞東方在,小君站在角落不敢多言,可聞東方一走,她就恢復大剌剌的個性,扯開嗓門了。

  聞東方平日陰陰冷冷,對人愛理不理的,偏偏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莫名膽顫,連粗線條的小君都吃不消,在他面前能保持隱形就保持隱形,深怕接收到他掃來的一記冷眼。

  「讓三皇子妃煮三餐給咱們吃,那怎麼行,這事三皇子也不會答應的!」李駱猛搖頭。

  「我煮三餐也是為了他,他有什麼好不答應的,這會你只管回答我能不能在南宮弄出個小廚房來即可。」塗白陽道。

  「這……這倒不難,只要在南宮裡辟間屋子再起個爐灶,禦膳房那我有熟人,向他們要一些鍋碗瓢盆極容易,就是食材……若未經過膳食局同意,咱們是拿不到新鮮的食材的,但若要經過膳食局同意必會驚動到皇后娘娘……」

  「咱們不用多好的食材,只要平日禦膳房配給南宮什麼東西,咱們就要那些,這也不行嗎?」

  「這……」

  「小駱子,好歹你在宮中也待了好幾年了,總有些關係的吧?不試一試,難不成你想每天都吃禦膳房送來的豬食嗎?」小君問。

  李駱瞧瞧桌上的菜色,這些在鳳宮連宮女都不吃的,自己來到南宮若天天要吃這些……

  他打了個冷顫。「好,這事交給奴才想辦法!」不為別人也該為自己,他會使命必達的!

  「要雞?讓我去膳食局討?荒唐!」聞東方臉色極臭,這幾個人不要命了竟讓他去做這種事。雞,讓他去討一隻母雞回來?!這像什麼話!

  「這個……」張嬤嬤被眾人推上前去,支支吾吾的不知怎麼說好。

  李駱果然有一套,小廚房是有了,雖然簡陋了些還是能使用,這幾日全南宮都對塗白陽的手藝都讚不絕口,個個大開了胃口,可惜的是禦膳房給的食材少又寒酸,眾人吃不過癮,想著若有一隻燉雞那該有多好。

  但禦膳房不肯給,只有向膳食局要,膳食局哪會隨便被人說動,幸好聞東方若肯出面,一隻雞膳食局還不至於為難,因此塗白陽才會找上唯一能在聞東方跟前說得上話的張嬤嬤,讓她說動聞東方要雞去。

  可張嬤嬤被這一嚇,馬上打退堂鼓了。

  「別說了,不可能!」聞東方板下臉來,立刻拒絕。

  「不是討,是開口讓他們送過來。」塗白陽忍不住自己跳出來說話。

  「讓我幹這事,你長腦子了嗎?!」他狠瞪她。

  她搔搔頭。「如果只要一隻雞就讓你出馬是大材小用了點,那要只牛回來也成,燉牛肉湯或烤牛肉也很好……」

  「還不給我住口!你當我是誰,開口去向人要雞要牛成何體統!你這膽大妄為的女人,見我不干涉你蓋廚房,自己煮些吃的出來,就敢不知分寸的對我要求東要求西了嗎?!」他又在眾人面前對她發脾氣了。

  眼角瞥見張嬤嬤又朝自己看一眼,這是自己每回被罵張嬤嬤必有的反應,塗白陽實在搞不懂張嬤嬤這是什麼意思,幸災樂禍?

  可瞧張嬤嬤平日親切和善,不是這樣的人,為什麼自己挨駡她就會露出暗喜的模樣呢?

  「滾滾滾,你今天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聞東方轟人。自從南宮有了廚房後,她天天做了吃的就往他這送,他天天都能見到她在身邊打轉,剛開始很煩,但幾天後也習慣了。況且,只要肚子稍微有點餓就有點心擺在桌上,茶水也隨時供著,每日三餐更是變化多端,也許食材不怎麼樣,但味道比禦膳房送來的要好上太多了,不可否認,這女人確實廚藝高竿,能將禦膳房送來的次等食材做得美味可口。

  但儘管如此,還是不容她自以為是對他做出過分的要求,非得對她疾言厲色才能令她安分不逾矩。

  眾人見他發火,一個個早跑得不見蹤影,就連小君和李駱都沒義氣的逃第一,塗白陽只好悻悻然地往外走,但嘴巴還是忍不住喃喃叨念,「人家見你長期食欲不振,身子偏瘦,想燉些營養的給你補身,這也能生氣……」

  這些話飄進他耳裡,他臉色陰晴不定起來,一旁的張嬤嬤見了,嘴角不由上揚,不知在高興什麼。

  然而,隔日塗白陽和小君來到小廚房時,登時吃驚極了,因為她們見到桌上居然有兔子、野雁,還有一隻山豬!

  兩人渾然不解這些是打哪來的,這時李駱正好頂著兩個黑眼圈疲憊的走進來。

  「小駱子,你怎麼這副德性,昨夜沒睡好嗎?」小君問。

  「不是沒睡好,是根本沒睡。」李駱累得找水喝。

  「一夜沒睡,為什麼不睡?這是上哪玩了?」小君笑問。

  他瞪她一眼。「玩什麼,我和主子狩獵去了。」

  「狩獵?」小君訝然。

  塗白陽馬上看向桌上的野味。「這些該不會是你們獵回來的吧?」她問。

  「可不是,要主子拉下臉面去向膳食局要東西是不可能的,出宮買菜又不方便,傅出去也不了,但皇子則是正大光明的,所以昨夜主子帶著奴才去打獵好讓大家加菜補身。」李駱告訴她。

  她這才知原來自己的話聞東方聽進去了,他嘴裡雖罵她,但還是想辦法給她弄來食材了。

  這傢伙其實外冷內熱,人還不錯嘛!

  她眉目帶笑,心頭樂呵呵,且不知怎地,這顆心還暖呼呼了。

  南宮上下近日吃了不少聞東方獵回來的好東西,氣氛和諧了不少,但才過沒幾天,這日塗白陽忽然感受到一股低氣壓充斥整個南宮,宮女、太監個個神態緊張,做事比平日加倍小心翼翼,似乎在擔心害怕什麼。

  重點是,沒人敢靠近書房!

  連她送點心過去都被拒於門外,用膳時間聞東方也沒出現,問貼身伺候他的李路,他也噤口不敢多言,去找張嬤嬤,她搖頭歎氣什麼也不肯多說,只交代今天無論如何都要避開書房。

  她不解又得不到答案,昨夜那傢伙明明還好端端的吃著她特意燉給他的野雁湯,她瞧他食量比平日多上一倍,怎麼轉眼又風雲變色了?

  這傢伙為何沒事搞自閉?

  而自己這又是幹什麼?老是拿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高興就與她說兩句,不高興就當眾給她難看,再更不高興就連理都不理她。

  簡直陰陽怪氣、莫名其妙!

  想著想著,她也生起悶氣,不禁火大了,就他有脾氣,難道她沒有?哼,她也不打算理他了!

  晚上,塗白曝刻意做了宵夜,將聞東方獵回來的野兔做成三杯兔,找來小君、李駱,三人痛快的喝酒吃兔肉,小君和李駱滿足得不得了,吃完她讓兩人先回去睡,自己則因為喝了點酒決定去散個步,讓酒氣散去再睡覺。

  她在南宮隨意走著,夜深眾人都已入睡,四周安靜得很,她仰望天空,明月高掛,心也漸漸感到寧靜。

  忽地,不遠處傳來一陣打翻東西的巨響,她吃驚的朝聲音方向望去,那是書房。

  自她進宮後就待在聞東方的寢房,而他則是搬到書房去睡了,書房內室裡有張床,是供他讀書累時小憩用的,如今他就睡在那兒。

  她曉得他不滿意娶她為妻,馬鳳芝是出於惡意才讓他娶個娘家沒勢力的「傻妻」,因此他不願意與她同房,她很能理解他抗拒與不情願的心態,而她何嘗不也因此鬆口氣。她還沒做好接受丈夫的心理準備,對目前分房睡的狀況是贊同的,可畢竟是夫妻,這時書房傳來聲響,她不免好奇他發生什麼事。

  塗白陽疑惑南宮出了這麼大聲響,李駱與小君喝了酒,醉死了沒聽見也是有可能,可其他人呢?怎麼沒半個人趕來查看?

  她猶豫要不要去瞧瞧,但又記起白天張嬤嬤的警告,提起的腳跟又悄悄放下了。

  驀然,又一聲巨響傳出,這回她忍不住拔腿往書房而去,發現房門大開,她走進去看見滿地的破碎酒瓶,而聞東方就坐在椅子上,披散著頭髮渾身酒氣,眼睛佈滿紅絲,眼神又悲又恨,神情駭人。

  她見了這樣的他,一時呆住。「你……」

  他猛地抬頭朝她望去,似乎不敢相信這時候有人會到此。

  「滾!」他一愣後怒吼。

  她一窒,立刻轉身想跑,但下一秒心思一轉又回頭了,並且毫無懼意的走向他。

  「我是你的妻子不是奴婢,為什麼你老叫我滾,這回我偏不,你能奈我何?」

  她累積的怒氣被激起,憑什麼他可以這麼不尊重人!

  他驀地沉怒,上前揪住她的衣襟,面目猙獰。「你再說一次!」

  他的樣子真的很恐怖,而她也確實害怕,明知不該惹他但偏偏一口氣就是咽不下,她提氣怒視著他。「你發什麼神經,不得志又如何,難道因此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不成?」

  「你說什麼?!」他怒不可遏。

  「古之人,得志,澤加於民,不得志,修身見於世。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善天下。人的一生短短,但如果只知自暴自棄的過,那這一生就太長了!而你除了悲觀沉淪搞自閉外,都幹了些什麼事?可有為自己努力過、計量過、爭取過,如果都沒有,那你憑什麼在這吼人,憑什麼在這發瘋?這樣的你恐怕讓在地底下的妍貴妃都感到羞愧了!」

  提起妍貴妃,聞東方更加怒火攻心了,揪著她一丟。這一丟,塗白陽的背撞上了桌腳,疼得皺眉,而且地上都是尖銳的酒瓶碎塊,她手掌劃出了不少傷口,還來不及喊疼,身子又被他揪起來,兩人平視,她能清楚看見他怒張的瞳孔以及那想要殺了她的瘋狂神情。

  「你想做什麼?」她鎮定的問,儘量不讓自己的恐懼被瞧出。

  他改而掐住她的脖子,她頓時不能呼吸,痛苦的掙扎,此時眼角瞧見角落有一個小小的牌位,地上有坨剛燒過還冒著微煙的紙錢。

  她恍然了悟那是妍貴妃的牌位,莫非今日是妍貴妃的忌日?

  是了,否則他怎會如此失態以及失控?張嬤嫂才會告誡她不要在今日出現在他面前。

  今天是他失去母親最悲傷的一日,而她剛對他說了什麼?罵他不努力謀求強盛只知自暴自棄,連妍貴妃都要羞慚了,她居然在他內心劇痛的時候再拿刀刺他的傷口……

  她原來這麼殘忍,難怪會激怒他。

  聞東方眼中的血絲像要爆破噴出血來,掐著塗白陽的力道加重了。

  「對、對不起……我不知今天是你的傷心日……我、我收回剛才所說的話……」她痛苦吃力的道歉。

  他一怔,在她即將斷氣前驀然放開手,她身子馬上軟綿綿的癱在地上喘息,直等到呼吸恢復正常後她才看向他,只見他木然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麼。

  她由地上爬起來鼓起勇氣走向他,她從沒見過他披頭散髮又眼神渙散的樣子,不由得先深吸一口氣後才開口呼喚他。

  「喂。」

  他沒理會,繼續失神。

  「喂!」她加重了語氣。

  他這才將目光調向她,但彷佛尚未找回神志,看她的眼神很茫然,似乎忘了他剛才差點殺了她。

  她歎了口氣。「我是真誠的對我剛說的話道歉,我不是有心說那些話的,我只是太生氣,口不擇言了。」

  他眼睛閃過一絲微動但仍沒有反應,她也不再多言,轉身走往角落的小小木牌前跪下叩首。

  聽說妍貴妃死後葬於離京城兩百里遠的南麓皇家墓園,若要祭拜得到墓園去,而他雖身為皇子但未受封,要離宮前去南麓得經過皇上或皇后同意才行,皇上他是不易見到面的,而馬鳳芝怎麼會願意成全他的孝心放他出宮,自是百般刁難,想必因此他才會在南宮裡私下祭拜吧。

  宮中是不能私下造牌位的,這可是犯了大忌,萬一讓人發現定會招來禍事,但行事小心的他仍甘於冒險,可見他對母親的思念有多強烈。

  妍貴妃被大火燒死時他也在場,當時五歲,親眼見母親慘死于火窟,那份記憶該是多麼駭人,他內心該是多麼痛苦悲憤!

  叩拜完牌位,開始收拾地上的紙錢灰燼,道些不能讓人發現,要不禍事就會跟著來了。

  她收拾完還拎水將地上沖乾淨,不留下任何痕跡,也順道將地上的碎酒瓶掃乾淨,然後捧起妍貴妃的牌位,正想問聞東方之前都將牌位藏在何處,她要替他再藏好,明年才可以再拿出來祭拜,但牌位才剛捧起,身子就教他自後方抱住了。她一愣,驀然感受到抱著自己的他在輕顫,而他的臉就埋在她背上哭泣。

  她不敢動了,任他發洩情緒的哭,她明白他壓抑很久了,肯哭出來其實是好事……

  他抱著她不知哭了多久,她只知自己的背都濕了,直到他像是累了,身子的重量有一半倚在她身上,她有些撐不住,只得轉身抱住他往書房後的小床帶去。

  她想讓他躺下,但他仍抱著她不放,她只好跟著他一起躺,他倆中間還夾著妍貴妃的牌位,她很無奈,怕讓人瞧見也不敢將牌位隨便放,只好就這麼抱著這對「母子」。

  她瞧著似乎已經入睡的他,此刻他雖閉著眼睛但仍感覺疲憊不堪,身上酒氣濃厚,不知他到底喝了多少酒。

  算算自己清掃的碎酒瓶少說也有五六瓶,喝這麼多,難怪醉得一塌糊塗,也許明早醒來他根本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

  張嬤嬤說得對,她不該靠近這裡,這是自討苦吃。塗白陽忍不住苦笑。

  瞄著他的睡容,這時他雙眉仍是緊攏一點也沒有鬆開,一股莫名的心疼湧上心頭,竟然濃濃的不舍起他來。

  仔細想想,嫁人不是她穿越到此的目的,嫁他更不是她認為對的選擇,可是為什麼她只要見他受人苛刻就義憤填膺?見他處境艱難就心急如焚?見他悲傷難過,她就跟著揪心難受……她這是怎麼了?不會真將他當成丈夫般在乎了吧?

  原本她為他著想、為他做飯、為他憂愁,都只是因為自己的命運與他息息相關,他好,她才能有舒心的好日子過;他若不好,她也得跟著吃苦受罪,這才不去計較他的陰陽怪氣,努力的與他和平相處。

  可今天她突然發現,最初這單純的想法不知在什麼時候悄悄改變了……變得連她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莫非,自己對他真的……

  睡夢中的聞東方忽然將塗白陽抱得更緊了些,讓她的身子往他懷裡貼去,兩人緊密的程度連她都臉紅了。

  感覺身子不住發燙,她稍微掙扎了一下想掙脫,但她一動他立即圈得更緊,讓她幾乎不能呼吸。

  「你……你能不能放開我?」

  「別吵。」他醉語。

  「可是、可是我很熱……」

  「熱就脫衣服。」

  「脫……脫衣服?這怎麼成!」

  「囉嗦。」

  「喂。」

  「閉嘴!」

  「你這人……」她閉上嘴了,因為她的唇突然被堵住了,嚴格說起來,應該是被吻住了,她睜大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他居然吻她?!這是她的初吻,而他、這傢伙竟、竟然——可惡!

  她氣得推他,但他不僅紋風不動,唇還貼得更緊。

  「你——」她一開口,有了空隙,他連舌都伸進去了,這什麼狀況!

  她驚了半晌,而這半晌他已在她口中盡情肆虐了。

  他怎能吻她?更糟的是……她居然一顆心悸動了起來,甚至不想推開他了,這……

  為穩住自己混亂不堪的心思,她閉上眼,拚命告訴自己他喝醉了,這只是想阻止她說話別打擾他睡覺罷了,這吻對他沒有意義,對自己同樣沒有。

  沒有意義、沒有意義!她在心裡不住的吶喊。

  可為什麼她心跳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到失序,快到要爆炸了?

  她再也忍不住的用力睜開眼睛,正當要一口咬下他的唇洩憤時,他的唇驀地移開改落在她頸上並且用力吸吮了一下,接著不久後便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他趴在她身上睡著了。

  她僵住,也傻住。

  這一夜,她既推不開他也離不開這張床,就這樣臉紅心跳外加心驚膽跳的睜著眼直到體力不支才終於睡去。

  但她睡不到一個時辰,便傳來小君高八度的聲音——

  「天啊!兩人睡一道了!」

  「喜事,喜事啊!」不只小君,連李駱也出現了,還歡喜的擊掌呢。

  糟了,讓人撞見了!塗白暍倏然醒過來慌張的要起身,可一動才發現自己身上還壓著人,這時聞東方也醒了,正瞪著她瞧,那表情像是不解她怎會在他床上。

  她不禁咬牙切齒,這傢伙非禮她過後,果然將昨晚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他才開口,她馬上推開他。

  「我是不小心經過這的,你喝醉酒了,我照顧你,昨晚什麼事都沒發生,你什麼也別多想!」她火速坐起身,在李駱和小君曖昧的眼神下匆忙要逃離,可雙腳在床底下撈了半天都撈不到自己的鞋。

  正尷尬時,鞋終於撈出來了,她忙套上去,雖然感覺不太合腳,但眼下哪管這個,急急忙忙要走,而這一起身又發現手上還抱著妍貴妃的牌位,她只得慌忙的回身將牌位塞進聞東方懷裡,並且用被子覆上不讓李駱和小君他們瞧見。

  「這……這你自己收好了。」交代完才跑出他的書房。

  李駱與小君瞧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知她這是怎麼了,只好望向床上另一個當事者,希望他好心給個答案。

  但聞東方只是在她消失後皺皺眉,摸摸她臨走前塞給他的牌位,陷入沉思。

  李駱與小君見狀曉得在他身上得不到答案了,兩人撇撇嘴互遞了眼神——三皇子這兒是不可能、也不敢逼供的,那就只能去問逃走的那個了。

  塗白曝向來沒架子,與下人們相處得也好,儘管仍將她當主子看待,但更多時候卻像是朋友般的互動。

  由於兩人極度好奇昨晚書房裡發生什麼事,火速向聞東方告退後便立即飛奔去找塗白陽問個清楚了。

  「三皇子妃,三皇子妃,請等等!」小君在塗白陽後頭急呼。

  小君嗓門大,一早喊這麼大聲是要讓大家都聽見嗎?為免惹來更多注目,塗白陽只好停下腳步等小君和李駱兩人追上來。

  「你們做什麼喊我?」她惱怒的問。

  「三皇子妃,昨夜您沒回自己寢房去,奴婢一早找不到人,最後在三皇子那兒見到您,您不用解釋一下嗎?」小君不廢話,直接問重點。

  「解釋什麼?難道我的行蹤還得對你們兩個報告?」她難得擺出主子的架式吼人。

  兩人見她這態度,摸著鼻子不敢再問,不過心想昨夜一定有什麼,否則她何必惱羞成怒,再加上她手上有傷,似是讓什麼割傷的,兩人越發好奇昨晚發生的事,但眼看是問不得了,實在挺失望的。

  「滾滾滾!」她擺手,沒留意到這語氣可是與聞東方一模一樣。

  兩人見她這般哪敢多留,識相的轉身要走了,這時李駱忽然瞥見她腳上的鞋,臉色一變。

  「您的鞋……」他指著她腳上的鞋,手都顫抖了。

  小君跟著朝她的腳看去,立刻瞪眼問:「三皇子妃,您怎麼穿錯鞋了,穿了不同雙的,而且左邊這只紅鞋還大了,這是您的鞋嗎?」

  塗白陽聞言也往自己腳上望,原來自己真穿錯了鞋,可聞東方的床下怎麼可能會有其他女鞋?

  難不成,書房夜裡會有女人?

  思及此,她驀然起了滿腔怒火,這傢伙避開她去睡書房,夜裡竟招其他女人侍寢!

  「這只紅鞋不是我的,是別人的!」她光火的道,立刻將鞋子脫下,她不穿別人的鞋。

  「別人的,難道三皇子書房裡養女人?!」小君驚訝的說。

  塗白陽臉色更沉,拾起鞋子交給李駱。「小駱子,將鞋子還給三皇子,讓他好生收藏。」她磨牙道,話裡酸得不自知。

  然而李駱接過鞋子卻像是見鬼似的,立即丟開。「不、不……這、這……」

  「小駱子,你怎麼了?」她終於發現他的不對勁,訝然問。

  「這鞋、這鞋……」他臉色都白了。

  「這鞋有問題嗎?」她將鞋子重拾回來,問他。

  「有……有問題!」他像是嚇得不輕,說話都打結了。

  「到底什麼問題?」小君見他異常的反應,也好奇了。

  「這……這鞋是……是小紅的!」吞了半天口水,李駱總算說了出來。

  塗白陽臉上寫滿震驚,小紅的鞋?!怎麼可能!

  這時,驀然見聞東方手裡拿著一個小瓶子追上來,似乎是想將那東西交給她,可當他看見那只鞋時,神情倏地一緊。

  「小駱子說這是死去的宮女小紅的鞋,怎會在你的床下?」她僵硬的將那只鞋拎高,屏息問他。

  他默不作聲。

  「我問你,你為何不答,這鞋哪來的?」她再一次質問。

  他仍是不吭聲,她瞬間怒不可抑。

  「人人都在傳,小紅是得罪你才教你的煞氣給咒死的,我不信,不信什麼煞氣怨咒的,更不信你是眾人口中的厄星,可我相信謀殺這件事,請你告訴我,是你殺了小紅嗎?」她嚴肅的問他。她心情起伏極大,雙腿在發抖,多希望他像往常一樣她一說出白期話,大聲否認小紅的死與他有關。

  可他並沒有,嘴角甚至緩緩帶上一抹陰森的笑。「她連張嬤嬤都敢欺負,有這下場也是應當。」

  「你……」她驚懾住了。

  他森冷的瞧她一眼,邪氣與殺氣盡顯,讓人見了不寒而慄,她一個站不穩,當真要軟腿了,幸虧小君及時出手扶住才沒讓她摔較。

  「你是……惡魔!」她驚訝的瞪著他,最後吐出這兩個字。

  他臉色一變,變得兇殘狠戾。「對,我就是,只要得罪我的人,我就讓那人不得好死,就像其他人一樣!」

  「其他人……」塗白陽猛然想起小君先前說過十多年來南宮莫名其妙死了九個人,而這些人都是死於……

  她不敢想下去,原來自己嫁的人是殺人魔!

  她面容慘白,不敢相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小君與李駱同樣驚愕,但兩人都噤聲不敢多話,這事說不得,是南宮天大的秘密。

  聞東方見她投來的目光充滿驚恐與嫌惡,心莫名的刺痛起來,無法多承受片刻這樣的眼神,他鐵青著臉拂袖離去。

  而他一走,塗白陽身子一軟,便是連小君也攙扶不住,徹底跌在地上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四章

  一個月了,一個月來塗白陽一步也未曾走出寢室。

  她病了,真病了。

  這副身軀雖然換了靈魂,但自娘胎起就不健朗,那日在書房讓聞東方摔了一記又照顧了他一夜,體力已透支,後來得知小紅等人的死與他有關,刺激太甚,隔日就真的病倒了。

  她一連發了幾夜的高燒,之後燒是退了,但連自己每日必去的小廚房也不去了,整個人懶洋洋的,成天躺在床上不肯下床。

  小君為此著急不已又勸不動她,這回可真嚇到她了,她不曾見主子這樣過,完全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若主子再病懨懨下去,不會舊疾復發,腦子又出問題了吧?

  想了想,她決定送消息去塗府讓老爺與兩位少爺想辦法進宮來瞧瞧,否則主子若出了什麼事,她真擔待不起啊!

  而這一頭,聞東方亦是整個月未曾踏出書房。

  一瓶金創藥就擱在案上,他不時對著它發呆。

  這瓶藥是當日他專程追上要讓她塗抹在手上傷處的,事實上那夜的事他記得一清二楚,他並未真的喝醉,明白他對她做了什麼,他是故意的,也是存心的。

  這女人是他唯一想親近的人,他的脆弱、不堪、悲傷、痛苦,他已不怕她看見。而他細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能對她這般坦然的?

  是洞房之夜掀開她的紅頭巾,見她一嘴油的吃著豬腱肉的時候?

  還是聽見旁人議論他是帶煞災星,她挺身說他是她的丈夫,身為妻子見丈夫吃悶虧,得替他討回公道的時候?

  又或者,她不顧危險跑到鳳宮去找小駱子查案,堅信小紅的死與他無關,眾人冤枉了他的那一天?

  抑或是,見不得禦膳房苛刻南宮,她每日親自做吃的,想博得他一份滿足的時候開始……

  他想,當她見到他母妃的牌位,不僅不擔心會惹禍上身,還毫不遲疑的跪地朝牌位叩首的瞬間也有吧。

  她的與眾不同,他看在眼底,第一次對馬鳳芝的安排感到歡喜,馬鳳芝的自以為是反而讓他娶到一個獨一無二的女子。

  那夜,他吻她吻得不可自拔,甚至想就此圓房了,要不是擔心太過孟浪會驚嚇到她,他真會讓她成為他真正的妻子。

  努力克制住欲望後,他抱著她一夜,裝睡不讓她離開,也在那一夜他徹底明白自己有多喜歡她,並且下定決心要與她好好做夫妻,可小紅那只鞋……

  那只鞋粉碎了他剛築起的美夢,那女人永遠都不可能接納他了,她說得沒錯,他是惡魔,一個滿心房都是陰影,滿身子都是醜陋疤痕的人,不是魔鬼是什麼?

  他不配愛人,更不配擁有她。

  過去就算受盡父皇冷落、兄弟嘲弄,他也不曾像此刻這般失落過,然而現在的他當真是失魂落魄了!

  他以為在自己悲慘的人生中有機會得到一點幸運,能擁有可相知相守的女人,原來這只是一場夢、一場空。

  「三皇子……」李駱走了進來,見他低頭喝著酒,不安的啟口。

  「如何?」他問,聲音乾涸不已。

  「三皇子妃還病著,今天同樣沒出寢房。」李駱每日都像這樣來向他報告塗白陽的近況。

  聞東方手一松,落了酒杯,酒灑了他一身,可他渾然不覺,逕自發怵。

  李駱心急的欲幫他收拾乾淨,他這才回神,手一揮的道:「退下去吧,今天也不用送膳來,別讓任何人來打攪我。」他依舊如此交代。

  李路腿一屈跪下了。「都怪奴才,奴才不該多嘴說出那只鞋的主人是小紅……」

  說著都要哭了,他若是知道小紅的死與主子有關,說什麼也不會提起的,這下事情鬧到這地步,兩方折磨,他悔不當初。

  聞東方抬首,一臉落寞。「罷了,不知者無罪,我並未怪你,大概是我與那女人註定無緣。」

  「若無緣你們又怎會做夫妻,是奴才不好,奴才壞事,您懲罰奴才吧!」李駱自己請罪。

  他冷笑。「滾出去吧,若要問罪時我自會找你。」

  李駱還想說什麼,但終究只能閉上嘴巴安靜的離去。

  門口的張嬤嬤看著這情景,老邁的臉龐滿是擔憂,她嘴一抿,轉身朝塗白陽的寢房去了。

  塗白陽被打擊到心灰意冷,兩眼發直的瞪著床梁。

  她如此的信任一個人,想不到這人就是真正的殺人兇手。

  這不可笑嗎?

  更可笑的是,她之前竟對一個殺人兇手心動了,她差點沉迷在他的吻中,深深陷進去,如今恍然夢醒,渾身虛弱至極,動都不想動,只想當作惡夢一場,希望在某次睡醒後就忘了先前的一切。

  可偏偏每次一覺醒來,記憶仍深刻,他的話仍在她耳邊盤旋不去,他承認自己是惡魔,殺了許多人,他說這話時那陰狠的笑容,她還餘悸猶存。

  她忽然羨慕起真正的塗白陽來,無愛就無恨,沒有想法就不會有傷害,也許腦袋空白才是最幸運的。

  她雙手捂住雙眼,彷佛這樣就看不見他殘忍的笑容。

  「三皇子妃……」張嬤嬤特意不讓小君通報,悄悄來到寢房內,面帶複雜神色的望著她。


  「你怎麼來了?」她訝然不已,張嬤嬤專司照顧聞東方,這會過來她這,莫非有話要對她說?

  「老奴……」張嬤嬤果然欲言又止。

  「你如果是為那傢伙辯解,大可不必,他已經將話說得清楚明白了,我想沒有什麼誤會的。」張嬤嬤忠心于聞東方,極有可能是來替聞東方說話的,因為這事若傳出去,聞東方鐵定逃脫不了馬鳳芝的責罰,雖然皇子殺幾個宮女、太監不是大事,但經過渲染,他厄星的罪名就更洗不清了。

  況且這回說不定連皇子的身份都保不住,直接被眨為庶人,又或者當成妖怪燒死,而這兩個結果都是馬鳳芝極為樂見的。

  張嬤嬤臉色一沉。「您真認為三皇子殺人是錯的嗎?」

  「殺人還有對的嗎?」她反問張嬤嬤,認為張嬤嬤不辨是非,是愚忠。

  「老奴以為您會是全天下最能理解他的人,但顯然老奴老眼昏花錯看人了!」張嬤嬤語氣不太好。

  她蹙眉。「張嬤嬤對他忠心沒什麼不對,但盲目到助紂為虐,我不能認同。」

  「不,他殺人固然不該,但這些人不死,死的就會是主子自己。」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倏然一驚的問。

  「那小紅出言無狀又對老奴動手,確實是惹怒了主子,但真正讓主子決定殺她,是因為她對主子下毒。」

  塗白陽本來躺著,聞言瞬間彈坐起來,一臉吃驚。「你說小紅對他下毒?!」

  「沒錯,您在書房床下誤穿走的那只鞋,就是小紅對主子的床灑毒藥,想讓主子在睡夢中沾毒死去,動手時教主子撞見,倉皇逃走之際不慎落下的,主子追她到鳳宮,之後她如何死的,相信您已聽說了。」

  她白了臉。「我是聽說了,小紅是被嚇死的……」

  張嬤嬤苦笑。「是被嚇死的沒錯,誰見到主子真正發怒的模樣不害怕,她當是承受不了主子的怒氣,不慎落水溺斃的。」

  她深吸一口氣,沒想到這事案外有案!

  「照你這麼說,他是為了自保才殺小紅的,那麼其他人的死難道也是同樣的理由?」她驚愕的問。

  「是,都是如此。」張嬤嬤憤然不已。「自妍貴妃被燒死,他太子之位被奪後,這十九年來敵人沒有一刻放過他,只要有機會就想要他死,謀殺、刺殺、暗殺,這些事暗地裡不斷發生,他能活到現在已是奇跡。」

  她屏住呼吸,這是事情真相?「那敵人指的可是皇后?那些人是她派來的殺手?」

  「不只皇后,還有其他皇子,每個不想他再重登太子之位的人都想置他於死地,而最可恨的是這些人害不死他便造謠說他不祥,說死的宮女、太監是教他煞死的,導致他名聲更壞,皇上更不喜歡接近三皇子,徹底將他冷落在南宮。」說到此,張嬤嬤忍不住掉下淚來,對自己主子的委屈萬般不舍。

  她怔然,原來馬鳳芝根本就知曉小紅是怎麼死的,只是不想將事情鬧大牽扯出她想毒殺聞東方的事,才讓小紅的死以投水尋死做結案。然而她對此仍心有不甘,因而放出消息說小紅的死是聞東方害的,讓他繼續背負厄星罪名,如此大家就永遠不會接納他了……

  此刻再深一層的思索起所有事,聞東方自五歲開始便受盡欺侮,雖跟其他皇子一起讀書,但他的吃穿用度都被克扣,且眾人皆認定他是厄星,此生絕翻不了身,但凡主子有勢的奴才,尤其是皇后跟太子身邊的人都敢踩到他頭上去,而身邊伺候的人常不把聞東方當回事,雖有個忠心的張嬤嬤在身邊照看,可總有顧不到的時候,兒時餓個幾頓算正常的。

  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他變得寡言冷漠,喜怒不形於色,甚至無情到有些殘忍也是正常的,而他也明白,說他會禍及他人的流言雖然惡毒,但這反倒讓平日欺負他的宮女、太監們不敢接近他,因此才會將計就計令南宮上下的人都懼怕他。

  而他殺人確實如張嬤嬤所言,他不殺他們,他們會殺他!

  「沒經過三皇子同意,老奴本不——您說出道些事的,但老奴不忍見三皇子因失去您而消沉,老奴看得出來您是他這二十四年來唯一心動的女子啊!」張嬤嬤語重心長的說。

  她廚藝。「他……對我動心?」

  「是的,老奴不否認主子心機深沉,那是因為缺少感情,所以內心孤獨,長期以來除了照顧他二十多年的老奴外,他無法相信任何人,然而自從您出現後,他已將您當成自己人了,所以他才肯收幫助過您的小駱子在身邊、吃您做的飯菜、連夜為您出宮打獵找食材,這些,您都沒感受到嗎?

  「而他也只有對自己人才會展露出真性情,因此他只會當眾對您一個人發脾氣而已,每次見到這情景老奴都會感到開心,這表示他對您敞開心胸了,這可是老奴盼了好多年的事啊!」張嬤嬤驀然握住她的手。

  「三皇子妃,請再給三皇子一次機會,老奴相信您對他也是有感覺的,要不,您不會為他做那麼多事,您們是夫妻,夫妻總要一條心啊!」張嬤嬤苦勸。

  乍聽這麼多事,塗白陽一時間還消化不了,不知怎麼面對,尤其對聞東方喜歡她一事不知該做何反應,所以只能愣愣的看著憂急的張嬤嬤,無法說話。

  張嬤嬤得不到她的話,愁得歎氣。「您真無法接受三皇子嗎?」

  「我……」她還是不知該怎麼說好。

  「三皇子妃,老爺與兩位少爺來探望您了。」這時,小君領著三個人進來。

  「爹!」塗白陽一見父兄,多日來積壓的情緒立刻爆發開來,兩行熱淚不由分說立即滑下。

  塗亞安愛女心切,馬上急得上前將人抱住。「這……這是怎麼了?進宮前還好端端的,怎麼才幾日就瘦成這副德性?」他急問。

  塗家老大塗達老粗一個,見她哭,抓頭跳腳的問:「是真病了,還是誰欺負了你?」

  老二塗興就鎮定多了,見寢房裡還有張嬤嬤在,而且她臉色不佳,眼眶還有淚痕,在搞不清楚狀況的前提下不好多說什麼,便主動朝張嬤嬤道:「咱們聽聞三皇子妃病重特來探望,敢問三皇子在何處?咱們既有機會進宮,也想與他見上一面,問候一番。」

  「問候什麼!定是他欺負咱們妹子的,這人可惡至——」塗達話還沒說完已遭塗興白眼,讓他稍安勿躁。塗達向來聽弟弟的,當下嘴一抿,不再廢話閃一邊去了。

  塗興這才又看向張嬤嬤。「麻煩這位嬤嬤去請三皇子過來如何?」他客氣的說。

  張嬤嬤當然曉得他們將塗白陽的病怪罪到聞東方身上,這也是事實,她無話可說,便點頭道:「好,老奴這就去請三皇子過來。」說完便離去了。

  這一走,寢裡就只剩塗家人了,能放心好好的說話。

  「爹以及兩位哥哥,你們怎能進得宮來?」塗白陽驚喜的擦乾眼淚問。

  外臣要進內宮不容易,得經過馬鳳芝同意,而馬鳳芝對南宮的管理向來嚴苛,應該不會輕易放行才是。

  塗亞安歎口氣後說:「咱們是以你重病為由奏請入宮探視的,原先被駁回,但經查你確實病了一個月,至今仍躺在床上,皇后娘娘這才同意讓咱們進宮。」

  她點頭,明白馬鳳芝為何肯放行了,是怕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不讓塗家人進宮探視女兒會落人口實,外人道皇后不近人情,因此才讓父兄來這趟的。

  但不管怎麼樣,能見到家人就讓她眼眶又紅了。

  換了人生後,她早與這家人培養出真感情來,見到他們有委屈哪還能忍。「怎麼,三皇子真的欺負你了?」塗達怒問。

  她點頭又搖頭,卻一句話也沒說。

  這讓塗達瞧得更心急。「我說陽兒,你倒把話說清楚,你這樣咱們哪能明白,你這病是給三皇子氣的嗎?」

  她抿唇想著該怎麼說目前的複雜狀況以及自己的心情才好,哪知一旁的小君已耐不住的開口了。

  「其實就是與三皇子有關,事情是這樣的……」

  塗白陽阻止不了快嘴的小君,只好任小君一件不落的將自己進宮後發生的事一字不漏的告訴塗家三個男人,包括聞東方殺了許多人的事。

  塗家三個男人聽完後沉默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聞東方會是殺人兇手。

  「其實,剛才張嬤嬤來告訴我,他殺的都是要謀害他的人,他也是不得已才殺人的。」塗白陽忍不住替聞東方解釋,不希望父兄真認定他是殺人魔。

  幾個人還是嚴肅了起來。「我早說陽兒不該嫁給三皇子的,那時裝病不夠,應該裝死,這樣陽兒就可以逃過一劫了。」塗達說。

  「就是,當初若是咬牙抗旨拒婚又如何?大不了讓皇上罷了我的官,免了我的職,砍我的頭也成,而今是悔不當初了。」塗亞安惱恨。

  「你們這會說這些都已於事無補,陽兒嫁都嫁了,還怎麼後悔。」塗興歎氣。

  「不如讓陽兒逃出宮去,若再繼續在南宮待下去,難保三皇子哪天看她不順眼,連她也殺了!」塗達說。

  塗亞安一驚。「有道理,萬一那人發狂對陽兒下毒手……不成,陽兒,你這會就跟爹走,咱們闖出宮去!」塗亞安當真拉她的手要離開了。

  「爹,我不能走。」她抽回手。

  「怎不能走呢?」塗達問。

  「我……我不能連累塗家。」她說。

  「咱們沒關係的,咱們塗家人不怕死。」塗達拍胸膛說,為了這唯一的妹妹,要他做什麼都成。

  一旁的小君聽了都拿出手帕擦眼淚了,自己通知老爺與少爺們是對的,只有他們會真心無悔的救小姐。

  塗白陽感動不已,塗家人對她真是有情有義到沒話說的地步,可是……她當真願意走?

  「陽兒,性命交關,你還猶豫什麼?」塗亞安急問。

  「我……」

  「三皇子妃,您不會是愛上三皇子了,所以捨不得離開?」小君突然冒出驚人之語。

  見妹妹立刻漲紅了臉,塗興見狀挑眉。「看來小君說對了,陽兒,你愛上不該愛的人了。」他不甚認同的搖頭。

  她臉龐更紅,像是要燒起來了。「我其實……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她想解釋卻又說不清楚。

  「我只問你,對於他厄星的傳聞你信不信?」

  「我不信的。」她當然搖頭。

  「殺人的事你也能諒解?」

  「這點……我無法諒解……但,能理解。」她思考後說,殺人不對,但這是自衛殺人,在現代的法律上也得從輕量刑。

  塗興笑了。「不能諒解但能理解?好吧,為兄的瞭解你的意思了。」

  他笑得極為曖昧,顯然對她的話有自己的詮釋,這讓塗白曝尷尬不已。

  「外面的人若是三皇子,這塗家人私下說的話您聽夠了就進來吧,有話大家當面說清楚。」塗興突然朝外揚高音調說道。

  塗白陽聞言立刻錯愕的往門口望去,此時門板緩緩的被推開,聞東方就站在門前,她眼睛瞪大,這麼說來,大家方才的話豈不全入了他的耳……

  「二哥,你早知他在門外為何不對我說?!」她立刻回頭惱問塗興,氣他還拐她說出這麼多話。

  塗興微笑。「他若出現,你會說實?!」他問她。

  「你——」

  「告訴你吧,這次咱們進宮不是皇后娘娘同意的,是太后下的旨,三皇子去求太后讓塗家人進宮探病,而三皇子從頭到尾都在門外。」塗興說出實情。

  她愕然看向塗家三人。「你們……一起設計我?」她沉下臉來,原以為塗家人不會欺騙她,這是怎麼回事?

  三人表情皆有些不好意思。「咱們這也是好奇……」塗達搔頭說,就怕真惹怒了寶貝妹妹。

  「好奇什麼?」

  三人不約而同的望向聞東方,等著他解圍。

  聞東方朝塗白陽緩步走去,在她面前站定後,注視著她,「我只是想聽真心話,想明白你的心意。」他說。

  原來這就是他們好奇的事。感覺被眾人騙,塗白陽也頗不爽的,遂仰起下巴瞪著聞東方。「若我的心意是想離開呢?」

  他神情一黯。「我不會攔。」

  她俏臉拉下。「好,爹,哥哥們,咱們走!」這回她真下床套上鞋往外走了。

  塗家幾個男人看了臉色發青的聞東方一眼後,趕緊跟上去。

  「我說陽兒,你真下定決心了?」塗達在後頭問。

  「沒錯,下定決心了。」

  「不後悔?」

  「不後悔。」

  「有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

  「我嫁的不是雞也不是狗,是只會說謊的傢伙。」

  「說……說謊?」這又是哪來的話?

  她氣呼呼的停下腳步,忽然回頭大喊道:「小駱子,你說是只要三皇子同意,我就能出宮嗎?」

  李駱站在聞東方後頭,聽見這話,臉色一僵。「您是受皇上指婚進宮的,就算要離宮也要皇上同意才行……」

  「那這傢伙不是騙子是什麼?!」她伸長手指著聞東方。

  聞東方原本陰鬱的表情轉為陰險,沉沉一笑。「塗家的女兒果然不笨,馬上就能看穿。」他確實不可能放她走,方才說的是違心假話。

  她鼓起臉頰走回他面前。「你想怎麼樣?」她怒問。

  「是你想怎麼樣?」他溫然反問。

  她咬牙,恨不得雙眼能瞪穿他,最好將他瞪成碎片。

  「哼!我走是不能走的,但要我對你做的事就這麼算了,這也不成。」

  「這人都殺了,難道讓三皇子以死償命?」塗興笑問。

  她惱怒瞪向吃裡扒外的哥哥。「以死償命不必,但我要求不得再犯。」她說出條件。

  「但萬一又有人威脅到他的性命,那也得由人?」塗興再問。

  「當然不能由人,但相信不是只有殺人才是唯一處置的辦法。」她凝重嚴肅的說。

  「好,我答應你,再不輕易殺人。」聞東方說。

  見他不多猶豫便點頭了,塗白陽怒意減去不少。「除此之外,我還有個要求。」她睨了他一眼,咬唇說道,「以後不許陰陽怪氣,一下對我愛理不踩,一下又對我發脾氣,我是你的妻子,也有人權尊嚴的。」

  聽她說完這話,塗家男人全噗哧笑出來了,這是在撒嬌嗎?

  她立刻瞪眼橫掃過這三個不長眼的親人,三人馬上止笑,吞了吞口水。

  由長輩塗亞安代表開口道:「三皇子,咱們是真想帶走女兒的,但眼看是困難重重,這點咱們也很無奈,您與陽兒既成夫妻,塗家就盼您能善待塗家女兒。」

  塗興的一隻手也搭在聞東方肩上。「我瞧得出您不是甘願受制於人之輩,所以處事手段是陰狠了些,咱們能理解,為了生存這也是非常手段。可是對咱們妹子,您可不能下狠手,咱們塗家雖無財無勢,但大哥有一點說對了,塗家人不怕死,為了陽兒還是敢豁出去的。」言下之意就是聞東方真欺負塗白陽,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

  聞東方點頭。「你們放心,陽兒是我的妻子,我會認真善待。另外,我既是塗家女婿便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將來絕不會讓陽兒如現在這般繼續吃苦的。」

  他這番話讓塗白陽訝然,本以為他志氣不宣,甘心沉潛,原來他並未放棄自己、放棄前程,他還有抱負,還想再拚!

  她驀然紅了眼眶,很高興得知他目前只是暗藏鋒芒,韜光養晦,其實心中仍有志氣。

  塗興瞧她歡喜的樣子,輕咳兩聲,朝塗亞安使了眼色,又推了推塗達道:「我瞧陽兒病情好多了,這裡也沒咱們的事了,咱們回去吧。」

  塗亞安與塗達會意,識相的出去了,可小君像是看熱鬧看上癮了,呆呆的留下想看後續發展,還是被塗興一瞪才馬上知趣的趕緊退出去了。

  李駱本就是機靈人,不用多說,早識相的離開了。

  待所有礙眼的人都走光後,聞東方笑容滿面的問塗白陽,「你留下來,是因為喜歡我嗎?」

  她臉頰發燙,抓抓脖子別過臉去。「不是,是因為走不了。」她口是心非的回答。

  「那麼,你原諒我是因為喜歡我嗎?」他再問。

  「不是,是你答應我不再殺人,所以原諒。」她又搖頭否定。

  「那你定是知曉我喜歡你,你才喜歡我了。」他篤定說。

  「當然不是,我是因為……什麼?你剛說了什麼?!」她這才聽明白他的話,吃驚的再問一次。

  他笑得春風宜人。「你難道不是因為我喜歡你,才喜歡我的嗎?莫非,是你先喜歡我,才教我喜歡上你的?」

  她用力眨眼吸氣,外加用力掏耳朵。天哪!她沒聽錯,這鎵夥竟也有輕浮的一面,還懂「調情」了,更知道怎麼讓她——氣死!

  「我哪裡喜歡你了,我因為你都病了一個月下不了床,恨不得將你——」他猛地吻上她,溫柔的,多情的,有別于妍貴妃忌日的那個晚上,那晚的吻是蠻橫的,今日的吻是乞求,是乞愛,是訴情。

  她身子一震,眼睛睜得極大,一會後又慢慢閉上了。她享受這個吻,也能好好回應了,之前那個不算,這才算是她的初吻嘛,她陶醉得都忘了剛才自己在氣什麼。

  如果能夠,她真不想結束,到底如何才能天長地久的吻下去呢?

  然而再怎麼留戀,四片唇還是得分開,否則這麼難分難舍的吻下去,兩人還能呼吸嗎?

  這吻結束後,塗白陽意猶未盡地盯著聞東方,而他則是輕笑的望著她,眼中的濃情還未散去。

  「你方才錯聽重點了,我強調的不是你喜歡我,而是我喜歡你。陽兒,我很高興我的妻子是你。」他由衷的告訴她。

  她逐漸由迷醉中醒來,等聽懂他的話後立刻綻放出歡喜至極的笑靨。

  她是喜歡他的,才會在得知他殺了人後無法接受,當這個心結解開後,又親口聽他說滿意她做他的妻子,這比在二十一世紀中樂透還教人開心!

  「我、我也樂意你做我的丈夫,我對你、對你……其實……也是、也是……」後面的話她害羞說不出口,但何必說出口,他已經都明白。

  他捧住她的臉頰,兩人四目交接彼此凝視,這回不必多說四目,兩人都很有默契的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這日,他們真正成為夫妻了。

  而她也終於見到他身上怵目驚心的火紋痕跡,那由前胸一直延續到後背的大片傷痕十分可怖,能從這樣的傷勢中活下來,她能想像當年他遭受了多巨大的痛苦與折磨。塗白陽親吻著他的傷痕,不舍與心痛的淚水全滴落在他扭曲的傷口上。

  她的每滴淚水都像是熱油一樣燙進他心底,聞東方輕柔的吻去她的淚珠,感激她沒有在見到他醜陋的一面時驚懼退縮。

  在此之前,他曾經想像過也害怕過她嫌棄的眼神,但她沒教他失望,她不僅不畏流言蜚語,不在乎他前途荊棘,還無懼他的醜陋傷痕,這樣的女人怎能不是獨一無二呢?

  她讓他封閉已久的心房吹起溫暖的風,伴隨著她疼惜的淚水,擊碎了他幽暗生苔的高高心牆,驅走了所有的陰霾……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五章

  延壽宮內,聞東方與塗白陽跪在董太后跟前。

  「都起來吧,尤其是三皇子妃的身子剛痊癒,別又累著了。」董太后頗為慈愛的叫起。

  塗白陽嫁給聞東方至今五個月,這是第一次拜見董太后。

  因為董太后虔心禮佛,若無要事鮮少主動召見晚輩,今日是聽聞三皇子的媳婦大病初愈才特地將人召來問問近況,順道見見未曾謀面的孫媳婦。

  「你就是陽兒,模樣生得倒是秀氣靈巧,瞧來皇后這次真給三皇子挑了個好對象了。」董太后審視著塗白陽,見她臉色雖稍顯蒼白,但眼睛有神,見智慧之光,絕非如外傳的那般腦子有損。

  塗白陽微赧的瞧向身旁的聞東方,他亦是面帶歡愉,兩人相視而笑。

  董太后見兩人互動溫馨恬然,頗感訝異,心想即便孫兒娶的不是憨妻,但以自己對他的瞭解,也很難見到這情景才是。

  孫兒自幼喪母又失去父皇寵愛,性情陰冷壓抑,難以輕易接納他人,當初自己督促皇后給他娶親也並非期望他能善待妻子,只是怕他獨身下去引人非議,而今瞧來,婚後他像是擺脫幽暗,整個人陽光許多,而給予他陽光的似乎就是他的妻子。

  對此,她意外之余倒也樂見,孫兒孤寂已久,若能有個貼心人在身邊照顧也算好事。

  「這身子都康復了吧?」董太后關心的問塗白陽。

  「回皇祖母的話,孫媳身子已無礙了。」塗白曝低頭說。

  「嗯,那就好,哀家聽說你身子弱,這平常保養可不能少,雞湯補品什麼的可得讓禦膳房多做些送去。」董太后提點。

  「這……」塗白陽面露異色。

  「怎麼了嗎?」董太后發現有異。

  「啟稟皇祖母,南宮的膳食已不由禦膳房出了。」聞東方替塗白陽答話。

  董太后驚訝。「那南宮平日吃什麼?」

  「日前陽兒在南宮內蓋了個小廚房,南宮人口簡單,平日裡就由陽兒親自下廚做菜給大家吃。」

  「陽兒親自下廚?再怎麼說陽兒也是皇子妃,怎能下廚煮食?還有,她可是官家女兒出身,進得了廚房嗎?」董太后更吃驚了。

  同時董太后也多少聽出端倪了,南宮何必開小廚房,追根究柢是連禦膳房都大小眼,見南宮的主子無勢便在每日菜色中動手腳,才讓他們決定自己開爐蓋小廚房,這也怪自己平日疏忽沒關心才讓南宮飽受欺負,她不由起了一絲愧疚。

  聞東方淺笑。「陽兒的手藝可比禦膳房的人好,看似不起眼的材料經過她的料理後都變得格外好吃,不如讓陽兒煮桌菜讓皇祖母也嘗嘗。」

  塗白陽暗訝,他竟會突然提議讓自己煮菜給太后吃?!他想做什麼?

  董太后馬上點頭,好奇塗白陽能煮出什麼好料理來。「也好,哀家已一段時間沒胃口進食,若陽兒能煮出讓哀家開胃的菜色來,哀家很樂意嘗嘗。」

  塗白陽在聞東方的示意下,立即道:「那孫媳這就去獻醜,做幾樣菜出來。」說完便在宮女的帶領下馬上去了小廚房做菜。

  延壽宮裡也有座小廚房,是供董太后夜裡若想吃宵夜,但禦膳房已熄灶或冬天將冷食溫熱用的,這裡的設備已足夠讓塗白陽大展身手了。

  延壽宮的宮女聽聞她要做菜給董太后吃,特意到禦膳房帶回雞鴨魚肉供她使用,可她這些全沒用上,清清淡淡煮了五道菜便端上桌了。

  宮女們見她送上的菜色後全皺了眉,有些還露出訕笑。這算什麼,這樣平淡的東西也敢送到太后跟前,等著在太后面前鬧笑話吧!

  聞東方也見到了宮女們的輕蔑神態,瞥了眼充滿自信端菜上桌的塗白陽後,低頭微微一笑,他並不擔心。

  果然,董太后吃得極為津津有味,好似很久沒有吃得這麼滿足了。

  眾人訝異,再仔細去瞧那五盤菜色,三樣青菜,一樣炒豆干,另一樣是口味稍重的辣炒魚幹,再加上一鍋清粥。

  這……如何能讓太后吃得這般歡心?

  「不錯,不錯,你這幾道菜雖然不是大菜,但都做得極具風味且咸淡適中,很合哀家的胃口。」董太后配菜一連喝了兩碗粥後,連連贊道。

  塗白陽揚笑。「多謝皇祖母不吝稱讚。」

  「東方說的沒錯,原來你真有好手藝!但你如何能將普通食材做得這麼好吃,讓哀家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的吃?」董太后不解的搖頭問。

  「孫媳聽您說胃口不佳,就想做些養胃清爽的菜色,或許能讓您開胃,而這些青菜、豆類、魚幹都是家常菜,消饑解膩,您才吃得沒有負擔。」塗白曝解釋。

  南宮平日得不到珍貴食材,但延壽宮恰好相反,禦膳房為討好太后,什麼山珍海味、大魚大肉都送到她跟前來,但太后年紀大了,這些菜太油膩,吃久了反倒不舒服,自己這是「對症下藥」。

  董太后高興的點頭。「哀家平日濃油厚醬吃多了,確實厭棄,也只有你看出來哀家的問題來。很好,你果然蕙質蘭心,對事觀察入微,是個有智慧的丫頭。東方,你娶到這媳婦,好福氣啊!」

  「既然皇祖母對陽兒的手藝滿意,孫兒有個不情之請,還請皇祖母幫忙。」聞東方忽然跪下說。

  一旁的塗白陽不知他這是何意,對他的舉動也嚇一跳。

  「你想請哀家幫什麼忙?」董太后訝然問。

  「陽兒對料理很有天賦,擁有一手自學的好廚藝,孫兒認為不該埋沒她的才能,該讓她走出南宮做自己喜歡的事。」他說。

  董太后蹙眉,她是精明人,這話一聽就知是什麼意思。「你希望哀家賞她一個膳食局官職?」

  「是的,憑她的才能與手藝該走女官這條路的……若非嫁與孫兒,連累了她的前途,她本該成材的,孫兒不忍她委屈,所以來求皇祖母成全。」他叩首說道。

  到此,塗白陽總算知道他今天帶她來見董太后的用意了。

  紫周王朝有女官制度,而女官來源有二,分別是表現良好的宮女受到提拔,或是由未出閣的世家千金、貴族夫人出任。

  通常宮女能受提拔任女官,大多是後宮嬪妃給心腹安插職位用的,至於世家千金則是視進宮當女官為鍍金之旅,只要做個兩年得了宮中人脈便能為自己找到更好的夫家。而貴族夫人當女官無非希望能與嬪妃們搭上線,讓夫家或自己更好行事。

  而讓塗白陽出任女官,她自己完全沒想過,不過若是到膳食局去,她倒是很樂意,當初交換人生就是想繼續當廚師。幾天前她曾不經意對聞東方提過她對廚藝的執著,想不到他聽了那些話後就設計了今日之事,讓她替董太后煮一頓飯,謀一個膳食局的官職。

  對於他的用心,她不禁感動了。

  董太后低眉沉思,她若成全讓孫媳去膳食局,馬鳳芝那定要不高興,馬鳳芝絕不會希望南宮的人有作為,即便是膳食局的一個小官職她也不容許。而她並非怕馬鳳芝生氣,只是不想後宮起波瀾,想想這些年來她之所以放任馬鳳芝欺淩南宮,圖的不就是一分清靜嗎?

  只是,而今瞧瞧孫兒,他自小吃盡苦頭卻從未求過自己什麼,近來倒是為了孫媳求了自己兩回,一次是上個月孫媳病危,他求她讓塗家人進宮探病,再來就是這一回,為妻子謀份喜愛的工作,可見孫兒對孫媳有多上心,自己又怎能狠得下心來拒絕他的請求。

  唉,也罷,自己虧欠孫兒太多,忽視他太久,挺他一次又如何!

  「今日哀家吃了陽兒這份解油膩的餐食非常滿意,就賞你個膳食局司膳的位置吧。」董太后朝塗白陽道。

  塗白陽大喜過望的看向替她謀職的聞東方,他亦是一臉喜色,他拉著她一道跪下謝恩。「多謝皇祖母賞賜!」

  「得了,得了,都起來吧。」董太后心情愉悅,笑得闔不攏嘴。

  「你說什麼,太后賞塗白陽膳食局司膳官職?!」鳳宮裡,馬鳳芝得到消息後立即變臉。

  「是的,聽說三皇子夫婦趁著太后召見時,三皇子讓皇子妃煮一桌菜討太后歡心,之後趁機討賞,太后便讓三皇子妃去打理禦膳房了。」宋松林將細節一一稟報。

  「哼,聞東方這廢人還想做什麼?以為替妻子謀個小小司膳官職就能對自己有幫助嗎?這能起什麼作用?他若想因此翻身是癡心妄想!還有,那塗白陽不是傻子嗎?太后也糊塗了,讓一個傻子掌禦膳房,豈不是讓禦膳房大亂?」

  「啟稟皇后娘娘,奴才有件事一直沒有機會稟報,事實上奴才發覺三皇子妃並非呆傻之人,相反的,還挺機靈的。」宋松林說。之前三皇子妃來找李駱那小子時,他見她說話有條不紊分明是正常人,本想立即向皇后稟報的,可後來一忙就將這事忘了,這會才想到。

  「這怎麼可能,本宮見過她的,那日她說話不靈光,連站都站不好,這不是呆傻是什麼?」

  「這……可奴才私下看,她並非如此。」他結巴的說。

  馬鳳芝雙目起火。「這麼說,這丫頭是連本宮也敢戲弄了?」

  「是誰這麼大膽,敢戲弄母后?」太子聞見月走了進來。

  宋松林一見到他立刻下跪要問安,他擺手示意宋松林下去,宋松林這才退到角落,聽他們母子對話。

  「你來得正好,瞧老三娶的好媳婦,敢在本宮面前裝瘋賣傻,讓本宮以為她無害,她卻趁機到太后那兒去取巧賣乖,讓太后賞她個司膳官職,你說,這女人厲害不厲害?」馬鳳芝氣衝衝的說。

  聞見月聽了皺眉。「莫不是三哥授意那女人這麼做的吧?要不,哪個人敢欺騙母后?」他記起自己也見過那姓塗的女人,是個膽小又不起眼的小人物,這樣的人應該沒本事也沒膽騙母后才是。

  「當然是如此,這聞東方多年來假意安分,這回終於露出馬腳,不願意再安分守己了。」馬鳳芝切齒的道。

  「母后真的認為他在謀畫什麼嗎?」聞見月問。

  「他是妍貴妃生的,又做過太子,哪裡甘願就此臣服,定然還想著太子夢,不成,本宮得在他成氣候之前滅了他的希望!」她發狠的說。

  聞見月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母后,其實您怕什麼呢?三哥一出生就註定是厄星,父皇已經兩年沒召見他了,朝臣與百姓對他亦多有恐懼,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麼事也不會被接納,他想要回地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完全不將聞東方放在眼底。

  馬鳳芝聞言,沉下臉。「你知道什麼?萬事沒有絕對,咱們得防範未然。」

  「母后若是擔心父皇當年寵愛妍貴妃,對她生的兒子會心軟,兒臣倒認為大可不必,妍貴妃都已死多年,一個死人能有多大影響力?」他嗤聲。任父皇當年如何寵愛那個女人,人在情在,人既已死,什麼都不剩。瞧,自研貴妃死後,父皇可曾多看三哥一眼?別說多看一眼,近年連一眼都不想見吧,人說最是無情君王心,這道理不假。

  馬鳳芝神情有些怪異,似想說什麼又隱忍著。「總之,別小看了妍貴妃生的孩子,尤其本宮絕不允許聞東方有任何異心。」

  聞見月也頗有同感,反正他也看不慣聞東方那一副明明是弱者卻還表現得冷漠孤傲的神態,自己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難道還拿一條落水狗沒辦法嗎?

  「母后說得對,斬草得除根,免得春風吹又生,既然這根雜草咱們一時除不了根只能讓他苟活著,那就讓他活得生不如死吧。」聞見月自以為是,特別欺軟,這會笑得陰狠。

  「其實讓那姓塗的女人出南宮也好,三哥那傢伙足不出戶從來不惹事,讓咱們這幾年連要下手找他麻煩的縫隙都沒有,這會不如朝他的女人下手,他的女人應該更好對付,就利用她來讓三哥的日子過不下去!」他惡毒的說。

  馬鳳芝聽了,滿意的附和了。

  東宮內,塗白陽朝聞見月行過禮後,低頭站立。

  聞見月斜坐在太子的麒麟座上,一雙輕佻狡猾的眼正打量著她。

  果然是傻子無誤,居然不知死活的敢戲弄他和母后,以為他們會放過她嗎?他在心頭冷笑。

  塗白陽小心謹慎的提起全副心力來應對。自董太后賞她司膳一職後,聞東方已提醒過她馬鳳芝一派的人必不能容忍,絕對會找麻煩,讓她當心,而這會麻煩真的上門了。

  她不吭聲,等著看自大的太子這回想做什麼。

  「聽說皇祖母讓你管了禦膳房,雖說這是個不錯的職,但工作可不輕鬆啊,三哥自己貪懶不求作為,倒是推你出來幹苦活,你沒怨言嗎?」他一開口就挑撥他們夫妻的感情。

  「不,我怎會有怨言,我喜愛做菜,夫君也明白這點才請求皇祖母安插這職務的,我做得歡喜。」心知這人沒安好心,哪是聞東方不求作為,分明是受盡打壓有志難伸,虧這傢伙還有臉扭曲是非,真讓人噁心。塗白陽在心裡痛駡。

  「這樣啊,三哥可是好福氣,娶了你處處為他著想,不過再怎麼說這官位也是三哥出面替你謀來的,你可得好好的幹,要不,他可沒臉向皇祖母交代了。」他舌粲蓮花,嘴巴說得親善,但心裡可惡毒著。

  「是,我會盡心做好這份職的,定不讓夫君蒙羞。」懶得多言,她索性用官話回他。

  「很好,瞧你有信心應該能辦好本太子午宴之事,不用教本太子費心了。」他突然陰險的笑說。

  「午宴之事?敢問太子何日要辦午宴?知道了日期才好充分準備。」她問。

  「何日?沒人告訴你嗎?就在今日啊!」他露出萬分驚訝的表情,一副她怎會不知道他今日有午宴一樣。

  「今日?!」她臉色瞬間鐵青。

  「怎麼,你真不知情?這可太荒唐了,你身為司膳又掌禦膳房,今日東宮午宴,賓客三百,你這樣難道是要讓本太子丟臉?」他裝腔作勢的怒斥。

  她沉住氣,忍住怒氣。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午時,他故意這時候才告知分明是有意刁難,想看她當眾出醜。

  儘管自己再怎麼謹慎防範也防不勝防,這些人還是欺上來了,眼下說什麼都沒用,只能接招。

  「請太子不用擔心,我會將東宮午宴辦妥,不會教太子失面子的。」她咬牙說。只有先承下差事,再想辦法解決了。

  見她那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聞見月暗笑不已,離開宴不到一個時辰,要及時準備出三百人份的午宴哪有這麼容易,他等著看她變不出把戲在眾人面前丟差!

  東宮午宴設在御花園內的蓮花池旁,午時已到,賓客滿座,但仍不見禦膳房送來任何一道佳餚,眾人桌前空空如也,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是怎麼回事。

  高坐在主位上的聞見月卑劣的笑看著席中的聞東方,他刻意要人將聞東方請來,就是要讓聞東方親眼瞧瞧他的妻子是怎麼被羞辱的。

  只是,瞧聞東方氣定神閑的坐著,不見任何不安,這不免讓他皺起眉頭來,這是還不知死活嗎?

  他臉立即往下一沉。「來人,這是在做什麼,怎麼還不開席?」他怒問。

  東宮太監故意配合的上前道:「禦膳房還未送膳來,所以不能開席。」

  「為何禦膳房未送膳來?這是出了什麼事?」他斥問。

  「這……」東宮的人自是裝模作樣,假裝答不出來。

  「三哥,禦膳房的新司膳是你的妻子,她接下這新職可是不能勝任?若是做不來該早說,別誤了我的事。」他故意看向聞東方道。

  聞東方起身,神色泰然。「陽兒雖是新手,但掌管禦膳房絕無問題,請太子稍安勿躁,再等等。」聞東方不疾不徐的說話。

  他自然曉得聞見月使了手段有意讓自己難堪,陷害陽兒無法待在禦膳房,但他相信陽兒有辦法解決難題。

  聞見月眯眼,不解聞東方憑什麼這麼鎮定,憑什麼認為塗白陽過得了這關。「那好,我就再等等,希望塗司膳不要讓我失望了。」聞見月口氣陰冷的說。

  聞東方淡定一笑,平穩的坐回椅子上了。

  可這會在場眾人皆互遞眼神,已然瞧出這出皇家內鬥的戲碼是什麼了,若塗白陽出岔子,聞東方身為她的丈夫必然也脫不了責任,而依照往例,這回輸的必定是聞東方,因此所有人向他投去的目光都多了一股同情。

  眼看午時將過仍不見膳食呈上來,聞見月不怒反笑,陰險的瞧了眼間東方後,喝道:「來人,去將誤事的塗白陽押來,本太子要她好看!」

  「是,奴才們立刻去拿人!」東宮的人彷佛等待已久,興奮的立即要去抓人問罪。

  然而這些人才剛轉身,塗白陽已經自己現身了,她先朝聞東方點了頭,聞東方見她行動雖有些匆忙,但眼神沉穩,兩夫妻不過一記眼神交流,他已明白她應付得來了。

  聞見月見她出現,表情訝然,以為她無法及時準備出三百人的膳食,絕不敢來見他的,哪知她居然敢送上門來,這是不怕死嗎?

  「塗白陽,你可是答應過本太子不會誤了午宴的,為何此時還不見任何食物上桌?」聞見月質問。

  塗白陽沉著的往前一站,緩緩綻笑。「我既敢承諾不會誤事便會做到,這菜馬上就送上來了。」

  他一愣,怎麼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她如何做出三百人的筵席來?「本太子可是警告你,別想用粗等的料理打發,若是送上來的東西丟了本太子的臉,就算你是三哥的妻子,本太子也饒不了你。」他警告。

  她仍處之泰然。「太子設宴,我豈敢胡為,這頓飯定讓大家滿意。」她自信的說。

  他臉一沉。「最好如此,那也不枉三哥這麼信你。反之,若是三哥受你連累,你便是他的禍水了。」

  言下之意就是直接將聞東方拉下水,他一開始打壓的目標就是聞東方。

  她勉強忍住怒氣,實在不齒聞見月利用自己對付聞東方,如果可以,她真想揍聞見月兩拳。

  聞東方走上前去,面色沉肅的道:「若說禍水,我也許才是禍源,我願與妻子同命,有罪我來扛,陽兒,你儘管開席吧!」

  眾人見往日寡情淡漠的聞東方居然對妻子如此有情有義,皆極為吃驚。

  有老公相挺,她心甜意洽,馬上重拾笑意。「那好,我就上菜了。」她舉手擊掌,大聲吩咐,「大夥將東西送上來吧!」

  不一會,李駱指揮了一票太監將一爐爐燒上炭火的爐子抬上來,分別在每張桌子上擺了兩個爐子,小君則指揮著宮女們在各個爐子上放了鍋子和鐵網。

  眾人不解這是在幹什麼,說了要上菜,怎麼只給他們爐子和鍋子?還有那爐子上的鐵網又是做什麼用的?

  正在疑惑之際,禦膳房的人出來了,端上一盤又一盤未煮過的生食,有菜有肉還有海味,食材極為豐富珍貴。

  「大膽塗白陽,你這做什麼,當東宮是野蠻之地,讓本太子啃生食嗎?!」聞見月怒問。

  她依舊神態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我怎麼可能讓太子與賓客啃生食,這是新吃法,叫火烤兩吃。」

  「火烤兩吃?」這什麼玩意?聞見月不解,眾人也好奇。

  「我來示範吧。」她來到闉見月的桌前,先將白菜與海鮮、肉丸等火鍋料放進鍋裡,鍋中是已調味好的高湯,爐子炭火正旺,一鍋好湯早已熱滾,她再取一片切好的薄羊肉放進鍋中刷兩下,羊肉立刻熟了,她將羊肉沾了點特製的醬後便請聞見月嘗,聞見月沒見過這吃法,勉為其難的放進口裡,只是一入口竟發現羊肉肥美多汁、肉汁飽滿,滑嫩好吃極了,連沾醬也是極其對味。

  「味道如何?」她笑問。

  他臉色一僵,實在不甘願稱讚什麼,只得指著另一個覆著鐵網的爐子道:「這又是做什麼用的?」

  「這是烤肉用的,來,我烤片牛肉讓您嘗嘗。」塗白陽將牛肉放在鐵網上烤,不一會就傳出烤肉的香氣。

  這肉切得薄厚適中,稍微烤得半生熟再灑些鹽最好吃了,她將烤好的牛肉端給他嘗。

  聞見月早就讓香氣給誘得流口水了,但又不好表現得太猴急,只得裝裝樣子,哼了兩聲像是勉強才入口,可這一吃,當真好吃到舌頭都要咬下去了。烤肉他不是沒吃過,他經常去狩獵,獵到的動物往往就讓奴才們去烤來吃了,大口吃肉雖過癮,但那烤法哪有這個精緻。

  「這就叫做火烤兩吃,有火鍋湯品,有野味烤物,可喝湯也可吃肉,雖然要請大家自個兒動手,但這讓宴席更有趣,滋味更美妙。」她介紹道。

  眾人見她示範完畢,早就迫不及待的也自己動手試,果然入口的食物美味得不得了,最重要的是吃法新鮮,他們從未試過,回去鐵定要讓家人也玩玩,想來這吃法在紫周要廚為流行了。

  見大家吃得開心,塗白陽與聞東方相視一笑,之前她之所以稍微延遲就是要準備這些東西,所幸有大家的幫忙,要不,她今日也過不了關。

  得知聞見月故意整她後,她苦思著要如何渡過難關,聞東方知曉後馬上提醒她可有什麼料理手法能讓人感到新鮮有趣,而忽略上菜的速度,這話讓她靈機一動,在現代流行吃火鍋和烤肉,還發展出火烤兩吃的餐廳,這在古代絕對是沒有的,因吃法新鮮,大家會覺得有趣。最重要的是,這兩種都是讓賓客自己動手煮食,禦膳房無須耗費任何烹飪時間,只要將洗切好的菜肉裝盤送上桌即可,能在最快的時間內端出菜色。

  唯一的問題是,三百個人用的爐火從哪兒來?幸虧有李駱在,他提議說宮裡的暖爐多得是,將暖爐拿案雖火爐用就得了,並且立刻負責去搜刮足夠的爐子和鐵網,而這段時間小君則帶領南宮的人包括張嬤嬤、秀兒等人生火燒炭,讓爐子一來就有炭火可用。

  而禦膳房的眾人便忙著依她的吩咐洗菜切菜,禦膳房的備食本來就多,要準備三百人的吃食絕對夠,就這樣在大家的努力下,她才能順利做出火烤兩吃的宴席。

  聞見月見眾人吃得津津有味,臉都綠了,他苦心安排是要讓塗白陽丟官,讓聞東方一併挨皇祖母責駡,從此不敢再妄想出頭,怎知居然踢到鐵板不說,還反倒讓塗白陽得到讚賞,這司膳的位子坐得更穩實。

  這時宋松林奉馬鳳芝之命來瞧瞧狀況,本以為會見到聞東方夫妻向聞見月跪地求饒的畫面,哪知吃癟的竟是聞見月。

  「怎麼會這樣?」宋松林訝然。

  「你這奴才來得正好,快給本太子想想辦法,還能怎麼樣讓三哥夫妻無法脫身?」聞見月朝宋松林恨聲道,他知曉宋松林素來鬼主意多,母后才會重用他,便要他幫忙出主意。

  「這讓奴才想想……」宋松林見大家大口吃東西,吃得極為歡快,眼一眯。

  「有了!」他附耳對聞見月說了幾句話。

  聞見月立即露出冷笑來。「還是你有用,這也想得到。」

  宋松林笑得同樣小人。「若太子同意這麼做,那奴才這就去辦。」

  「去吧,去吧,這次定要塗白陽丟官。」

  宋松林馬上離去了,不一會,席間忽然傳來某桌賓客的呻吟聲,其他人嚇了一跳,紛紛轉頭去瞧怎麼回事。

  瞧見一桌七八個人居然抱著肚子倒在地上哀嚎。

  「你們怎麼了?」有人吃驚問。

  「哎呀,咱們肚子好疼!」說話的人臉色發青,痛得在地上打滾。

  「肚子疼,該不會是東西不潔,吃壞肚子了吧?」有人這一喊,嚇得眾人立刻吐掉自己口裡食物,並且將碗筷也給丟了。

  「塗司膳,您怎能拿出不潔的食物讓太子宴客?!」宋松林重新現身,並且大聲指責她。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塗白陽也不禁愕然了。

  「塗白陽,你這是怎麼辦事的!」聞見月當即喝斥。

  「我不知,得查……」她也不明白怎會這樣。

  「還查什麼,分明是你管理不嚴才會拿出不潔的食物,敢拿本太子的賓客開玩笑,委實可惡至極,來人,將她拿下!」聞見月二話不說即刻拿人。

  她心驚。「不,我上菜前確認過這些食物都是新鮮的,不會有問題,請太子明查。」她喊冤。

  「您這是狡辯,如果是新鮮的,怎會有人吃了鬧肚子,這不潔的東西若是進了太子的肚子,您擔待得起嗎?太子,事關您的玉體安危,此事不能輕饒,得重懲才行。」宋松林與聞見月一搭一唱的說。

  塗白陽臉色一白,瞥見聞見月與宋松林兩人狼狽為奸正在互換眼神,驀然明白自己讓人陰了,可一時之間也無法解釋為何會有人鬧肚子,只能暗自心急。

  終於逮到了機會治人,聞見月馬上道:「去,將塗白陽拉下去杖責五十大板,並且撤去她的司膳之職……」

  「等一下,陽兒無罪,太子不能杖責亦不該撤她的職。」聞東方站出來擋在塗白陽面前,不讓人架走她。

  聞見月冷笑。「三哥不用急著救人,這事你也脫不了關係,她是你引薦給皇祖母的,如今出了這紕漏,你該當何罪?」

  「我說過陽兒無罪,我又怎會有罪。」聞東方神情陰冷逼人。

  聞見月恨聲問:「事實擺在眼前,你還強辯什麼!」

  聞東方冷哼,走到倒地的幾個人面前,讓李駱將其中一個人拖起身。

  「你也是太子請來的賓客嗎?」李駱盤問著那人。

  這人忽然支吾起來。「我……我……」

  「我什麼我,在宮裡像咱們這種人要喊奴才,沒規矩!」說完李駱狠狠的往那人後腦杓打下去。

  眾人見了大驚,太子邀請的人若非大官也是貴人,李駱一個太監竟敢動手打賓客?

  而被打的人居然也趴在地上直發抖,眾人很是不解。

  聞見月大怒斥道:「大膽奴才,敢動本太子的客人,你不想活了?!」

  李駱不語只看向主子,待聞東方朝他點頭後,李駱立刻回身剝開那人的衣服,露出了裡頭的太監服飾,眾人更是當場一傻。

  「太子宴客,怎會有太監充數?」有人愕然的問。

  「充數的還不只一個,這幾個喊肚子疼的都是!」李駱大動作的將幾個人的衣服都給剝了,讓人一一瞧清他們的身份。

  宋松林吃驚,他找人喬裝賓客假裝肚子痛好栽贓食物不潔,卻忘了李駱在宮裡也待得夠久,哪個宮裡的人他不認識,儘管自己找來的都是剛進宮的太監,但還是教李駱一眼認出了。

  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會栽在李駱手中,頓時氣惱不已。

  宋松林狠瞪李駱,怪這小子拆他的台,李駱也沒在怕的,現在他不再是鳳宮的人,更不是宋松林的手下,如今各為其主,當然各有打算!

  然而此刻更下不了臺的人是聞見月,堂堂一個太子搞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在眾人面前栽贓別人實在有失身份,他滿臉漲紅,不知該如何收拾殘局。

  「太子,能給我一個解釋嗎?」聞東方冷冷的問。

  塗白陽也沉下臉來等聞見月給個交代,這卑鄙的傢伙,要整她當真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聞見月紅著臉怒瞪宋松林,都是這奴才安排不周才讓他丟臉了。

  宋松林低著頭,趕緊想辦法補救道:「就算他們是宮裡太監,但肚子疼是真的,表示食物真的有問題!」幸虧為求逼真,他早逼這些太監吞下藥粉,這痛假不了。

  「沒錯,當客是假的,但肚疼是真的,塗白陽,這你也得給交代!」聞見月有了理由,打算來個死不認帳。

  塗白陽聞言怒火中燒,正要開罵,聞東方已森冷的朝其中一名肚子疼的太監望去。用眼神示意李駱揪他起來,他瞧了那人兩眼,嘴角輕揚。「這人嘴角還有些粉末,我記得食物中沒有含粉末的,這粉末是哪裡來的?」

  這一問,那名太監立刻慌張的擦嘴巴,想將粉末擦去,李駱眼明手快,馬上阻止了。

  「小子,你這還想滅證啊!你嘴上這粉我讓太醫過來驗,瞧瞧是什麼;要不讓狗來舔也行,狗若拉肚子那就更清楚了,你這是自個兒吞藥的。不過,想拉肚子跟我說一聲,我打得你連腸子都出來,何必吃這種東西傷身。」李駱故意損他。

  這說得那名太監尷尬不已,聞見月和宋松林亦是臉色一片黑。

  「太子還有話說嗎?」聞東方沉聲問。

  聞見月哪還有臉再強詞奪理,只能恨恨的道:「既是誤會一場,那就罷了。」眾人見太子吃癟可是頭一回,當下不免詫異的往聞東方夫妻望去,見他夫妻倆恩愛兩不疑,相扶互助,這分故劍情深在深宮可是難得一見。

  聞見月當然也眼紅了,他氣量極小,哪容得下聞東方的婚姻幸福,一個被廢黜的太子就該一生孤寡冷清才對,不配單鳳成雙,錦鴛作對。

  這時一名肚痛的太監可能是藥粉吃過量了,痛得兩眼往上翻,只剩眼白,怕是要出人命了,塗白陽立刻趕過去瞧,發現再不醫治他真是不行了。

  「太子,請讓人過來給他看看吧。」她要求道。

  這幾個太監辦事不力,讓聞見月沒了臉,他根本無意救人。「要死,就讓他死一死吧。」

  她氣結。「太子剛才說對我誤會了,可為什麼誤會,何不讓這些太監自己說分明?讓他們說說自己為什麼要裝扮成賓客,又為什麼要吞藥粉?還假裝吃到不潔的食物?」儘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方才沒有說破就是給聞見月留下一絲顏面,若真說破這一切,那他的臉就真不知往哪放了。

  聞見月臉色立即一變,氣衝衝的怒駡,「塗白陽,你敢威脅本太子?!」

  塗白曝讓他激了一上午,早已怒氣衝天,這會再也忍不住,揚起下巴不遜的瞧他。「是威脅又如何?身為奴才替您賣命,連不明藥粉都吞了,您還絕情絕義的見死不救,你配當主子嗎?」

  「你這放肆的女人!」從沒人敢這般激怒他,聞見月怒不可遏,當下揪住她的衣襟要給她教訓。

  聞東方臉一沉,立刻要去搭救,但人還沒靠近便聽見撲通一聲,聞見月與塗白陽在拉扯下,一不小心雙雙掉落一旁的蓮花池內,眾人見狀皆大驚失色。

  「不好了,太子落水了!」有人驚呼。

  「糟了,太子不諳水性!」這呼聲才驚心動魄。

  可小君哪管太子如何,她著急的是自家主子塗白陽。

  「哇——我家三皇子妃也不會泅泳!」

  她這一喊,聞東方立即慘白著臉孔,腳步加快的往池邊去,隨即撲通跳下水去救人。

  而此刻在池中的聞見月怕水不會泅泳,沉入水中後喝了不少水,驚恐的拚命掙扎,眼看就要溺斃,忽然見到塗白陽接近,以為她要趁機謀害自己便使力對她拳打腳踢,但他都快沒氣了,哪有力氣打人,這手僅是揮兩下就無力的垂下,人也快斷氣了。

  塗白陽挨了幾下,怒視他一眼後扯過他的身子,傾身渡氣給他,聞見月登時瞠大眼睛,不敢置信她會這麼做。

  就見她一面渡氣給他,一面將他的身子往水面扯,直到浮出水面前她才停止渡氣,當兩人一同探出水面後,眾人一見他們平安無事皆是大喜,幾個奴才趕緊游過去將聞見月接走。

  這時聞東方也快速游至塗白陽身邊,抱住她的身子。「你沒事吧?」他鐵青著臉問。

  「我沒事,我懂水性的。」她說。

  他聽小君說她不會洇泳才心驚膽跳的下水救人,這會見到她自己遊出水面,緊繃的心這才松下,只是心裡疑惑,小君伺候她多年,怎說她不會泅泳?

  「這就好,這就好!」見她平安他便安心了,也不想再細究。

  瞧他也在水裡,便知他定是見自己落水,第一時間就跳下救她,塗白陽不禁感動的抱著他,賴在他懷裡不想動,任他抱著自己上岸去。

  小君見他們平安上岸,松了好大一口氣。「太好了,三皇子妃突然落水可嚇死奴婢了……不過,您怎麼突然會泅泳了?」

  小君驚訝的問,以為主子落水會有危險,怎知她竟然會洇泳,還有本事連太子也救了,這事可奇了。

  「這……」她穿越前泳技不錯,高中時還代表校隊去參加北區比賽,獲得第三名的名次。而小君從小跟著原主兒塗白曝,自是曉得真正的塗白陽沒學過游泳,不諳水性,因此見到她會游泳當然吃驚,可塗白陽一時也不知怎麼解釋,便吞吞吐吐了起來。

  「太子妃過來了,大家快讓路!」正當她不知怎麼回答小君時,有人嚷著讓道,原來是太子妃馬幕兒聞訊趕來了。

  塗白陽往聞見月那兒瞧去,只見一堆人全圍著聞見月噓寒問暖,還有人在一旁發出驚天泣聲,而她身邊除了南宮來的幾個人外,沒人管她死活,人情現實可見一斑。

  一見馬幕兒到來,眾人立刻開道讓她過去。馬幕兒今年十九歲,是馬鳳芝的外甥女,出身世家名門又生得花容月貌,可惜聽說自視甚高,脾氣不好,與性格同樣暴躁的聞見月不和,夫妻感情並不融洽。

  馬幕兒趕到聞見月身邊,見到他落水後全身濕漉漉的狼狽模樣,馬上惺惺作態的露出擔憂的表情。

  「天啊,怎會發生這樣的事!來人哪,召太醫了沒,讓太醫快來給太子瞧瞧有沒有事!」她一來即大聲嚷嚷。

  聞見月見了她就皺眉。「不需要召太醫過來了,本太子已經沒事了。」

  「可是您不會泅泳,肯定吃了不少水,這池裡的水不乾淨,說不定……」

  「閉嘴,本太子說沒事就沒事了,你囉嗦什麼!」他當眾喝斥她。

  馬幕兒本就是愛面子的人,這會拉不下臉,面色漲得極紅,心中非常惱怒,但在聞見月面前也只能隱忍。「臣妾也只是關心您……」她表現得委屈,但強勢的性格壓不住,馬上又撐起面子的說:「是誰膽敢讓太子落水的?!將這人給我抓起來!」既然強不過聞見月,總有人能讓她發洩修理。

  「啟稟太子妃,是塗司膳推太子落水的。」宋松林當下指著塗白陽道。

  馬幕兒往塗白陽望去時,她正倚在聞東方懷裡,臉色也有些蒼白。「塗司膳?你就是三哥的妻子,皇祖母剛賞你司膳做的人?」她第一次見到塗白陽,頗為廚異竟是她讓聞見月落水。

  「但不管你是誰,謀害太子之事你該當何罪?」她立即質間。

  「我並未謀害太子,太子落水是意外。」塗白陽第一次見到馬幕兒就對這頤指氣使的女人沒好感,不愧是聞見月的老婆,兩人德性差不多。

  「胡說,奴才們明明見您對太子出言不遜,與太子拉扯不休,太子才會落水的。」宋松林激動的說,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害太子落水的罪名不輕,若是落實,她在劫難逃。

  塗白陽臉色不佳,她確實之前與聞見月拉扯中兩人才一起落水的,而且不管如何聞見月都是太子,她不該衝動的與他爭執,而今說什麼都是她的錯,這回她真的辯解不了了。

  聞東方亦是神情嚴峻,心知此事不容易善了,他緊牽著塗白陽的手,打算不論發生任何事都先護著她。

  「來人,拿下問罪!」馬幕兒指著塗白曝,氣勢淩人的下令。

  「是,奴才這就拿人。」宋松林興奮極了,今日幾番動作都治不了人,這下總算達成目的,想必太子與皇后娘娘都能滿意了。

  宋松林領了幾個東宮侍衛要去押塗白陽,卻忽然聽見聞見月開口了。

  「住手,塗白陽無罪!」

  宋松林以為自己聽錯,太子怎會說出這種話,他今天設計這一切不就是要惡整對方嗎,現在事情將成,太子為何阻止?

  「太……太子,她怎會無罪,她差點害死您啊,您不是應該、應該究責查辦,好好懲戒她的惡行才是?」宋松林急問。

  「落水時是她救了本太子,所以本太子也不計較她先前的不敬了。」聞見月反常的說出諒解的話。

  「可是……可是……」宋松林頭大了,怎麼會這樣?太子是哪裡不對勁竟要放人哪!

  「廢話少說,今天午宴到此為止,大家都散了吧,本太子要回去更衣了。」聞見月讓人退開,起身要走。

  塗白陽與聞東方訝然不已,聞見月居然會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

  宋松林不解聞見月到底怎麼了,可也無法追問原因,只能滿心不甘的跟著走了。

  聞見月臨走前刻意向塗白陽瞥去一眼,見她被聞東方擋在身後護著,哼了一聲才甩袖走人,但明明走了又忍不住回頭再看了她好幾眼,這動作被馬幕兒發現了,心下不是滋味,不由得也開始留心起塗白陽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六章

  聞東方走進寢室,來到床前輕拍塗白陽的臉頰。

  「懶蟲,起床了。」他輕喚,好看的唇形微微彎起帶出一抹疼惜的笑意。

  她身子一翻,不理,卷著被子繼續睡。

  對她這可愛的動作,他失笑,她有賴床的習慣,而且不知怎麼睡的,醒來後頭髮一定亂糟糟。

  「再不起來去禦膳房的時間可要遲了。」他寵溺的提醒。

  自當她掌管禦膳房後,天天都得去巡視,去晚了怕讓人說偷懶,且才經過昨日聞見月的刁難,這會人人正等著看她這個司膳會如何辦事,若不想再給人抓到小辮子找麻煩,本分內的事就得先做好,而她做事努力牢靠,唯獨每天賴床這件事很令人沒轍。

  「不會遲的……我再睡三分鐘……」她喃喃的說。

  又來了,她老愛說再睡個三分鐘,問題是這是哪來的說法,三分鐘是多久呢?而通常她自己的三分鐘過後,保證已經過了時候。

  「都要日正中央了,你……」

  他無奈要再提醒她時,她忽然咳嗽了起來,這一咳,自己醒了。

  她坐起身,頭髮果然亂得很,眼睛半啟,樣子迷迷糊糊的,顯然還想睡呢。

  「身子不舒服嗎?若是,就再睡下好了。」聽她咳嗽,他蹙眉說。她昨日落水,雖說諳水性,人沒事,但她平日身子骨並不健朗,那蓮花池的水冰冷,上岸後又沒能立即更衣,直等到聞見月被簇擁著離去,他才帶著她回南宮燒水沐浴更衣,這一耽誤,她很可能就染風寒了。

  她搖搖頭。「我沒什麼問題的,只是剛才喉嚨有點癢所以咳了一下,不礙事的,再說今天禦膳房進了一批山產,我得去瞧瞧送來的貨色可齊全。」坐一會後她已清醒了不少,揉著鼻子說。

  她做事十分盡責,要她請假她是不會答應的,聞東方索性起身倒水給她潤潤喉,她咕嚕咕嚕喝光一杯水後又神龍活虎起來,讓小君進來給她梳妝過後就要出門了。

  「老公,你等著,我去禦膳房繞繞,晚些就回來,回來時給你帶猴頭菇燉雞湯喝。」臨出門前她賊兮兮的回頭對他說。

  她喜歡喊他老公,他聽習慣後也不覺得怪,還有一種莫名獨特的親昵感,只是他不解,老公這是哪個地方對丈夫的稱呼?

  他刮了她俏鼻一下。「有雞湯自己先喝吧,我怕你染風寒,喝點熱湯補補氣,祛寒也是好的。」她在禦膳房的唯一好處就是不會再有人克扣南宮的食物了,南宮現在的吃食可比以前好太多,要雞要牛都方便得很。

  不過猴頭菇少見,這女人八成想先燉一鍋回來讓他享用。

  她吐吐舌頭。「我好得很,沒事的,等我,晌午一過就回來,咱們一塊用膳。」

  他微笑,擺擺手,見她跑出寢房外後又回身朝他揮手,那模樣迎風招搖,笑容可掬。

  他笑意不禁加深了,然而不一會笑容又逐漸消失,想起昨日跳入蓮花池後所見的那一幕,當時他見她與聞見月落水,跟著下池去救人,起先因視線被一片蓮花根莖阻礙找不到人,正著急時,終於見到兩個人影,只是那景象令他震驚,她正在給聞見月渡氣,他明白她是在救人,可內心仍感到震撼。

  見兩人出水後,他才跟著遊出水面,對所見到的事隻字不提,假裝不曾看過。只盼這事就這樣過去,別又衍生出事端。

  禦膳房內,塗白陽擬好各宮各殿的菜單後,又命人清點送進宮的食材數量並且登記下來。忙了一上午,她才得空溜到最角落的爐前,這鍋裡就是珍貴的猴頭菇燉雞湯了。

  猴頭菇得來不易,這批是河南進貢的,數量足夠分配給各殿食用,南宮當然也分配到了,這在以前絕對是被剔除在外的,自她掌管禦膳房後,第一件事就是改變南宮的待遇。

  這鍋珍品是她親自燉的,煨了好幾個時辰,香氣四溢,她正打算帶回南宮和老公分享。

  她覺得聞東方偏瘦,有意將他養胖,因此有好吃的、進補的,她第一個就往他眼前送。

  「什麼味道?真香!」

  塗白陽身後突然冒出了一個人,嚇得她差點將鍋蓋給砸進鍋裡。

  「太、太子,您怎麼來了?」她趕緊將鍋蓋蓋好,回身行禮。

  見到聞見月出現在這兒,她十分吃驚,這自以為高貴的傢伙怎會來到這「油膩膩」的廚房,該不會是不肯消停,又來找她麻煩了吧?

  她暗自叫苦並叮嚀自己得小心應付。

  「本太子想你,專程來看你的。」他瞧她一眼後說。

  這話險些讓她一頭栽進熱鍋裡。「您、您說什麼?!」她舌頭都打結了。

  「本太子擔心你昨日落水後不適因此特地來探望,你就當是本太子給你一人的恩寵吧。」

  「嗯……恩寵?」這人是吃錯藥還是昨天喝進太多髒池水,這會語無倫次了?仔細再一瞧,她發現只有他自己來,平日跟在他身邊的大批宮女、太監此刻一個不見,真難得他來得如此低調不擺架子。

  見到她驚愕的表情,聞見月也覺得這話說得太過了,為了淡去尷尬的氣氛,便指著那鍋湯道:「這什麼料理,呈一碗來讓本太子嘗嘗。」

  「不方便。」她馬上拒絕。這鍋湯可是她精心調理,只能給自己老公品嘗的,這傢伙別想喝。

  「不方便?不過是碗湯品有什麼不方便的?」他不悅的問。

  「這是私人料理,太子若想喝得再稍候,您的湯已有專人負責烹調,晚膳時會呈上桌的。」她據實告知。

  他聽了更不爽。「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只能吃別人烹調的,不能吃你親手燉的?那你說說這鍋私人料理是什麼?又是要燉給誰喝的?!」他脾氣上來,火冒三丈的問。

  「這是猴頭菇燉雞湯,各殿今晚的湯品,南宮也有分配到,並非私藏,請太子不要誤會我偷汙了禦膳房的食材自己享用,另外,我燉給誰喝的,太子應該想得到的。」她冷聲答道。

  他眯起眼,這還用問,她親自料理的自是要給三哥嘗的!

  這便罷,可惡的是她做的只給三哥一人嘗,還不許他吃,那聞東方是什麼東西,也配與他爭嗎?偏偏這女人只為聞東方做菜,沒將他放在眼底,這讓他心頭生恨。

  「此處油煙甚多,太子不宜久留,若沒事就請回去吧,我也還有事要忙。」老公還等她回去一起品嘗這鍋湯呢。塗白陽急著回南宮去,希望聞見月不要再耽誤她的午間約會。

  他可是太子,她居然趕他,完全不將他當回事!聞見月越想越不是滋味。「本太子不怕油煙就想多待會,你來相陪。」他不客氣的要求,偏要賴下。

  這傢伙有毛病,怎麼突然纏上她?

  「我真的有事要忙,您若非要留下,我只好請禦膳房裡的人來作陪……咳咳……」她說著喉嚨突然又癢了起來,輕咳了幾聲。他立刻露出關切的神色。

  「你染風寒了?」

  「還好,只是稍微咳兩下,多喝水就能……」

  「喝水怎麼夠,得讓太醫看看才行!」

  「不用驚動太醫了吧,這是小病。」

  「這什麼話,小病不醫成大病,非得讓太醫瞧過本太子才能放心。」他說得激動。

  塗白曝卻聽得雞皮疙瘩掉滿地,她的病痛關他什麼事,要他放心個什麼勁?這人不是一心想整她嗎,怎麼才一個晚上過去他就轉了性,換腦袋了?

  「不用了……我真的有事,不得不告退了。」與他說不下去,她轉身快逃,哪料到他還追了出來。

  「應是你昨日渡氣給本太子,自己因而短了氣才病的,你不去給太醫看也行,走,跟本太子回東宮去,東宮有許多各地進貢的結寒聖品,本太子挑些讓你拿回去補身。」他說著,竟拉住了她的手。

  她頭皮發麻了,趕緊扯回自己的手,感冒咳嗽跟渡氣有什麼關係?胡扯就算了,瞧他這態度似乎是對她產生不正常的情愫了,起因該不會是昨日的人工呼吸吧?她是以救人為念,這傢伙可不要把那當成是「肌膚之親」了!

  若因此教他纏上,她可要悔不當初了,早知心一橫就讓他溺斃算了!

  「太子,您將昨日之事忘了吧,要不,您就當救您的是條狗,對狗不必感懷恩德的。」她夠委屈了,把自己比喻成狗就盼別與他扯上關係。

  「你當自己是條狗?」他愕然。

  「是啊,是啊,我就是條狗而已。」

  「就算是狗,本太子也能寵,來,你風寒不能等閒視之,跟本太子到東宮去吧。」他又拉著她,非讓她跟著去東宮不可。

  塗白陽頭大了,誰要跟他去東宮啊,她要回南宮,她的男人還在等她——等等,她猛然想起一件原本不理解,現在想來十分可怕的事了!

  穿越後,朱槿留給她的紙條上寫著——依照販賣約定,塗白洋不能更改原主塗白陽的人生重大抉擇,與丈夫成親一年後將會愛上丈夫的兄弟而與丈夫和離。不會吧,聞東方的兄弟指的莫不是聞見月?!

  聞見月才是她將來的真命天子?

  她會為了聞見月而離開聞東方?

  這下,她腳底發涼,臉色發青了。

  不會吧……不會吧……命運不會真的這樣安排吧?如果是,她想殺了朱槿!

  「瞧你臉色奇差無比還說沒問題,走,到東宮去,本太子讓太醫到東宮給你診脈。」

  「塗白陽,你放肆,為何拉著太子不放!」馬幕兒老遠瞧見聞見月強拉著塗白陽不知要做什麼,氣急攻心,但開口罵的卻是塗白陽。

  馬幕兒一吼,聞見月當下微愣,趁這空檔塗白陽趕緊掙脫他的手。

  吸口氣後,她才朝馬幕兒道:「見過太子妃,太子邀請臣妾上東宮去,可禦膳房還有事忙,著實不便過去,在此就請太子見諒了。」她想趁這時候溜了。

  哪知她才轉身,聞見月當著馬幕兒的面又將她拉住了,兩人這樣子實在不成樣,她焦急的要扯回手,可他這回死也不放。

  馬幕兒見狀,面色極其難看。「你們這是做什麼?!」

  「這裡沒你的事,你別管!」他不讓馬幕兒多事。

  馬幕兒氣炸了。「臣妾怎不能過問了?您與一個司膳又是三哥的妻子在宮裡拉拉扯扯,這事傳出去能聽嗎?」

  「是啊是啊,這有失太子體面,太子還是快放手吧!」塗白陽趕緊附和。

  「你住口,今日本太子非讓你跟我走不可!」他似乎跟她卯上了,就要帶她走。

  「您——」

  「太子要請陽兒去的地方,我是否也能一道前往?」這時,聞東方出現了,表情森森然,看得聞見月不得不鬆開塗白曝的手。

  見塗白陽一獲得自由立刻飛奔回聞東方身邊去,聞見月憋了一口怒氣在胸膛。

  「我不過見她似染上風寒,想帶她到東宮讓太醫給她瞧一瞧,三哥若關心,一道來當然無妨。」他咬牙切齒的說。

  聞東方冷笑。「若是如此,那就多謝太子好意了,我早上聽她咳嗽已讓人去備藥,這會藥熬好了,我是專程來帶她回去飲藥的。」他說。

  這麼一來,聞見月哪還有理由強帶人走,當場臉一繃,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事了。」

  「不管如何,還是多謝太子對陽兒的關切,若沒事,我帶陽兒回去了。」聞東方牽起塗白陽的手,果斷走人。

  眼見聞東方帶著塗白陽一起消失在面前,聞見月怒不可遏,那表情像是要吞人,一旁的馬幕兒臉色一沉,巳經完全明白狀況了。

  想不到自己的丈夫居然書上兄嫂!

  那塗白陽不過是一般女子,哪裡比得上她馬幕兒姿容高貴,聞見月放著她這樣的美人不理跑去糾纏塗白陽,分明是在羞辱她!

  況且塗白陽已是人妻,還是兄嫂,他瞧上不該瞧上的人,這等醜聞若傳出去也會使她面上無光,她萬不能容忍。

  聞東方腳步越走越快,後頭的塗白陽差點跟不上,只得氣喘吁吁的喊道:「你等等我,行不行?」

  他這才停下腳步,但沒回頭,就只在原地等人。

  她瞪著他的背影快步趕上前去。「你怎麼了,生氣了嗎?」瞧他黑壓壓的臉色,她問。

  「嗯。」他並不否認自己不高興。

  「這是我惹的嗎?」她不安的問。

  「是也不是,我生氣的對象不是你。」他告訴她。

  「那是氣太子了,那人真莫名其妙,強拉著我去東宮,這是老虎掛念佛珠,絕對沒安好心眼的,你氣他也是應當的'右可以我也想給他幾拳,讓他不要這麼囂張跋扈、欺人太甚。」

  「我氣的是自己。」他驀然說。

  「嗄?」她愣了一下,他怎會想到氣自己?

  他歎口氣後面對她。「陽兒,你且忍著,我不會永遠是弱勢,今日之辱,明日我定會討回!」他凜冽的說。

  她慢慢歎一口氣,明白了,明白他為何氣自己。他氣自己不能保護她,只能任聞見月欺負。「其實沒關係的,我曉得你的苦,不會介意的……」

  她話還沒說完已被他用力抱進懷裡。

  「我介意,我介意!」他忿然說,沒人可以覬覦他的女人,沒人可以,包括聞見月!

  「你……」她被他的激動給嚇了一跳。

  但下一刻他忽然鬆開她,她搞不清楚怎麼回事,仰頭朝他望去,見他視線不在她身上,她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在不遠處瞧見了一個人,此人年約五十上下,她曉得這人是誰,戶部尚書書紹瑋,昨日聞見月的午宴上這人也在場,只是他一直很低調,所以大家沒注意到他,當時李駱趁空檔曾偷偷指給她瞧,告訴她這人就是妍貴妃的親哥哥己老公的親舅舅。

  書紹燁向他們瞧去一眼後,未上前打聲招呼便離去,疏離得很。

  這讓她有些憤憤不平。「這人也是勢利眼的嗎?連親外甥都不認!」此人位高權重,聞東方是他死去妹妹的兒子,即便不想特別照拂也無須這麼冷淡以待吧?

  「你不明白的。」聞東方說。

  「我怎麼不明白了,瞧他這態度……算了,沒事。」她何必去提人有多現實,這他還會不清楚嗎?說出來只是讓他難堪與難過罷了。

  她無奈的擺手,才剛抬起頭便發現他正注視著她,又恢覆書紹瑋未出現前讓她忐忑的狀況。

  「老公……」

  這聲老公叫得聞見月緊繃的神情倏然鬆開,眼底隱約有了笑意。

  「你覺得太子如何?」他開口問。

  「問這做什麼?」她謹慎的看著他。

  「你儘管回答我便是,你對他可是……可是……」

  「可是極為討厭,自傲自大兼自命不凡,而你雖然陰沉難伺候,可我就喜歡你,怎樣?」她雙手叉腰,仰頭問他。

  這男人吃醋了,而他會吃醋也令她十足意外。

  不過,聞東方雖然對她表過情,可平日態度仍是正經八百的,這會吃起醋來也挺可愛的,但她可不能讓他嫉妒過頭,否則白目的下場就是自己倒楣。

  他嘴角含笑了。「你喜歡難伺候的?」

  「對,尤其那種終日不苟言笑,脾氣古怪,陰陽怪氣的人。」

  「那豈不是對味了嗎?」他笑眯了眼。

  「可不是,對味極了!」對上眼後,兩人身子越貼越近,臉龐也越靠越近,甜蜜蜜的要吻在一起了。

  「不好了,不好了!」小君大老遠沖過來,聲音與步伐都是驚天動地的。

  「哎呀,不是要你先別急,等兩位主子辦完事再稟報不遲,偏你這煞風景的就知道壞事!」李駱跟著趕過來攔人,但力氣沒小君大,跑得也沒她快,只能在後頭喘吁吁的追,可又哪裡攔得住。

  正要親熱吻下去的兩人,身子頓時僵硬,尷尬的忙退開一步拉開距離,塗白陽先瞪向小君,李駱說得沒錯,這煞風景的丫頭!

  「怎麼回事?」她沒好氣的問。

  「奴婢告罪了,這親嘴的事隨時可以開始,但大少爺的事可不能延遲啊!」小君急著說。

  「大哥怎麼了?」聽到塗達出事,塗白陽也緊張了。

  「大少爺讓兵部的人派去梁山打土匪了!」

  「去梁山?!怎會這麼突然?」塗白陽大驚。

  「就是說嘛,怎麼會這麼突然!」小君一副擔心到快哭出來的樣子。

  「聽說梁山的土匪極其兇殘,朝廷派過好幾批人去剿匪,不僅無功而返,有的還被土匪擄去折磨得半死才放人,大少爺因為在兵部受人排擠,被同僚激了幾句後自願去剿匪,大少爺個性衝動,這一去梁山,萬一……」小君急得跳腳。

  塗白陽也聽得冒冷汗,大哥為人衝動又極為老實,很容易受人煽動,這會就讓人激去打匪了。她也聽說過梁山的土匪有多兇殘,雖說大哥長年待在軍中,對打仗很有經驗,但這終究是危險的事!

  「這事爹怎麼說,可有勸阻?」她再問。

  「說起老爺,他自己也有麻煩了,哪還管得了大少爺。

  她一驚。「爹有什麼麻煩?!」

  「不知誰舉報兵部發生貪污案,從上到下皆被起底調查,如今兵部人人自危,老爺是六品主事也受到調查,這事鬧得不小,只怕事情查下來,兵部要發生大地震了。」小君把這厄事也一併跟她講了。

  她聽了傻住。「怎麼連爹那也有狀況?」

  「還有……」

  「夠了,你別告訴我連二哥也有事吧?」她瞪眼問。

  「二少爺那兒還好,不過近來好像較少待在家,這陣子聽說上進些,不時到吏部去晃晃,順道幫吏部解決一些問題。但這不是奴婢要說的事,奴婢要說的是您在禦膳房煨的那鍋湯燒幹啦,不能吃了!」這小君做事急驚風,想什麼說什麼,話鋒一轉就換了話題。

  「啊!我的湯!」塗白陽哀嚎,那可是她花了一早上的心血,這下因聞見月那小子全白費了!她又氣又惱,可這與爹和大哥發生的事相比,哪算什麼事,哀嚎過後馬上看向聞東方,憂心滿面的問道:「爹與大哥不會有事吧?」

  「大哥武藝不錯,去剿匪也許還能立功回來,至於爹就更不用擔心了,爹為人耿直,貪污案不會燒到他身上。」聞東方說出他的看法。

  「話是沒錯,可萬一……」事關家人,她怎麼也不放心啊!

  「你這是杞人憂天,目前這些事咱們無法介入,不如樂觀看待,也許會因禍得福。」他勸她。

  她想想有幾分道理,秀眉才稍微舒緩下來。

  塗白陽已經煩到不能再煩,但聞見月腦袋浸水了,渾然不知她對他的忍耐已到了極限!

  「你該知道,本太子捏死三哥就像捏死螞蟻一樣輕而易舉,你明白本太子說的話嗎?」在幾次召她去東宮不成後,聞見月自己跑來禦膳房見她了。

  而她聽了這話只有四個字可形容——滿腔怒火。「偈語雲:善似青松惡似花,看看眼前不如它;有朝一日遭霜打,只見青松不見花。」她道。

  這是說善惡報應,青松不如花朵出色,但遇到狂風襲過,就只看到青松而見不到花了,聞東方便是無華的青松,聞見月則是虛華的花朵,若將來經過風雨摧殘,留下的必是青松。

  聞見月聽出意思後勃然大怒。「你這不知好歹的女人,讓本太子瞧上是你的福氣,你真要本太子給你教訓才知厲害嗎?」

  她面色如雪,不是怕了他的威脅,而是她幾乎確定這人就是原主塗白陽之後要嫁的人,要是抗拒她將會受到懲罰。

  而算算時間,她嫁給聞東方已經快一年了,再過幾個月就是「販賣約定」的期限,依照約定她要在這時愛上聞見月並拋棄聞東方,可她壓根做不到!

  此事就像巨大的黑網將她網住,她苦惱不休,不知如何解決。

  他見她神色不定,整個人顯得灰灰暗暗的,不禁得意起來。「如何,總算知道怕了?現在服軟本太子還能不計較,以後本太子讓你來就來,別挑釁或拿喬,要不然真惹怒本太子……」

  「真惹怒又如何?殺了我嗎?那好,您看著辦,我等著您來提我的人頭。」她嚴聲說,完全不怕他。

  既然命運要她嫁他,那他必不會殺她,有恃無恐後反倒什麼都無懼了。

  被這一嗆,聞見月臉色大變,咬牙切齒,但還是沒拿她如何,只是翻了禦膳房的桌子,摔破幾個碗就走了。

  他一走,她立即頹然坐下來,若她未來的命運會與聞見月連在一起,那聞東方呢?

  若連她都離開他了,他豈不是會跌入更深的穀底,遭受更多的苦難?

  想他五歲喪母,地位被奪,從此人生灰敗至今,難道未來的人生還會更加嚴峻?

  思及此,她的心一路往下沉。

  「塗司膳,皇后娘娘召見您,還不快跟奴婢來!」塗白陽正愁眉不展之際,鳳宮的人忽然來道。

  鳳宮的人一向目中無人,小小宮女對塗白曝說話也全無敬意,奉命來喚她過去,態度卻像是來提人似的。

  塗白陽捺下怒氣起身跟宮女過去,不知馬鳳芝又找她何事。自當了司膳後她就天天被找麻煩,她不過是喜愛做菜,想當廚師,為何不能如願盡情沉浸在自己的興趣裡,偏要牽扯上這些無聊又無謂的事呢?

  她無奈的來到馬鳳芝面前,不意外的,馬幕兒也在,近來這對婆媳就喜歡聯手給她好看。

  馬鳳芝打壓她,是為了警告聞東方不得輕舉妄動,妄想爭得任何一點權勢。而馬幕兒純粹是吃醋,她自視甚高又有自戀傾向,討厭別人比她出彩,當然啦,自己也不見得真的比她出彩,但她就是不能忍受聞見月瞧上自己這件事。

  兩個女人雖各有心思,但目標一致,就是整她。如此,她日子怎會好過?

  「敢問母后找臣妾來有何吩咐?」她打起精神,恭身問。

  馬鳳芝見了她,除了冷笑還是冷笑,從來沒帶過一絲善意。

  「太后每年都會在酬神祭這日親自擺席祈求神明保佑我紫周國泰民安,這一日全宮的人都得茹素。酬神祭就在下個月,這事皇上也十分重視,這敬謝神明的供品以及咱們用的素膳,你可得給本宮辦好,別出任何岔子。」馬鳳芝警告的說。

  「是,臣妾會將這事辦妥,不會讓後母失望的。」塗白陽道。

  紫周於每年十月舉辦酬神祭,所謂酬神祭就是感謝神明一年來的照顧,不只民間會準備各項素菜酬神,皇宮內也將這日當成大日子,盛大的祭拜以期來年能國運昌隆、風調雨順。

  交代完這事後,馬鳳芝睨她一眼,忽然問起,「可聽說有關你父兄的事了?」

  「臣妾聽說了,多謝母后關切。」反正馬鳳芝也不是真心關懷,塗白陽便官腔回答。

  馬鳳芝皮笑肉不笑。「本宮瞧你對娘家不是很在意,父兄有狀況,你卻I點也不緊張。」

  「母后,她緊張有什麼用,娘家人沒出息,就算出事又能怎麼辦?那塗亞安在兵部幹了十幾年,一直升不上去,長子塗達聽說也極蠢,在軍中老被人捉弄,二子塗興本以為考上狀元還有點作為,誰知是個浪子,成天飲酒作樂不理仕途,這塗家男人沒一個有用,塗白陽依靠不了這些娘家人,哪還想著他們的死活。」馬幕兒插嘴說。

  「這倒是,娘家都是廢物,她確實為難,幸好她還有三皇子可依靠,東方雖然未受他父皇重用,但畢竟是皇子,總比一般百姓強。」

  「母后說得不錯,瞧,她不是因為三哥的關係才謀到司膳的職位嗎,母后,您說三哥會不會傻得以為她娘家人還有點用處,想提拔妻子後借塗家翻身?」

  馬鳳芝聽見這話,訕笑出聲。「幕兒,你都曉得塗家人沒用了,難道三皇子不知?若他真想借塗家做什麼那就太笨了。本宮想,也許是塗家人想藉由三皇子來光耀門楣,以為女兒嫁進皇家,塗家就能雞犬升天了。」馬鳳芝說話夾槍帶棒,極盡奚落。

  塗白陽明白這兩個女人是專程找她過來羞辱的,雖覺得欺人太甚,滿腹怒火,但也得忍下,若讓她們瞧出她的不滿,只會讓她們更加稱心如意罷了。

  果然,她們見她沒反應,笑聲就小了,悻悻然地睞向她。

  「你都沒話說嗎?」馬幕兒問,她可是期望見到塗白陽被羞辱得無地自容的模樣。

  「臣妾不知說什麼好。」塗白陽面無表情,這招是跟聞東方學的,她總算明白他為什麼對外一概冷漠以對,因為任何反應都只是教敵人更痛快而已。

  「哼,就說你塗家一門廢物,本宮料定你們別想功成名就!」馬鳳芝不客氣的斷言,有意激得塗白陽生氣頂嘴,這才有名目治她。

  塗白陽努力壓低腦袋,將捏緊的雙拳往袖裡藏,她終究沒有聞東方的定力,那股憤怒快要壓抑不住的爆發了。

  「皇后娘娘,殿前剛有消息傳來……」忽然,宋松林憋著臉的上前來報。

  「今日朝上發生什麼事嗎?」馬鳳芝馬上問。

  宋松林頗不甘心的往塗白陽瞧去一眼才說:「塗達剿匪歸來了。」

  塗白陽眼睛一亮,大哥平安歸來了!

  「回來就回來,沒讓土匪擄去算他運氣好,不過你這什麼樣子,難道他還是立功回來的?」馬鳳芝撇嘴問。

  「這……是立功回來的沒錯,聽聞他到梁山後,一馬當先沖往匪窟勇猛的斬下土匪頭子的腦袋,皇上聞訊龍心大悅,特地召他上殿嘉獎一番,後頭聽說還有重賞,可能升職。」

  塗白陽聽了大喜,可馬鳳芝和馬幕兒卻是青了臉,才剛斷言塗家沒出息,這會塗達就立功回來打她們的臉了。

  「好了,本宮知道了,還有事嗎?沒事就下去!」馬鳳芝一臉不悅,惱羞成怒的趕人。

  「奴才還有一事未稟。」宋松林話還沒說完,「還有那兵部的事……」

  「兵部?」馬鳳芝冷笑了。「不會是塗亞安被查出也涉貪了吧?說吧,皇上是要去他的職了還是抄他的家?」

  「母后,如果涉貪嚴重的何止撤職抄家,可是要砍頭的!」馬幕兒補充道。

  「是啊,快說說那塗亞安是什麼下場。」馬鳳芝笑問宋松林,若塗亞安被斬,這也算是好消息一件。

  宋松林見她們倆期待的模樣,不禁抹抹額上的汗。「這……兵部發生貪污案,所有官員從上到下全都撤查過了,連兵部尚書都被查出收賄,唯獨……唯獨塗大人乾乾淨淨的,一分錢也沒被查到是貪污來的,皇上對塗大人的潔身自好砥礪清節大為讚賞,當朝宣佈升他為尚書,統管兵部。」

  馬鳳芝與馬幕兒一聽,雙雙驚得站起身來。

  「兵……兵部尚書?你沒說錯吧,皇上讓塗亞安任兵部尚書?!」馬鳳芝不敢置信,再問一次。

  「奴才剛由前朝打聽回來,聖旨是當朝下的,不會有錯。」宋松林苦著臉說。

  馬鳳芝跌坐回椅子上。原來的兵部尚書是她的親信,貪污來的錢多半也是進她口袋,這回栽了便罷,接手的竟是自己最看不上的塗亞安,她怎能吞下這口氣!

  「這怎麼可能……」馬幕兒聞言也愣住了。

  塗白陽臉上掛起笑。「母后與太子妃不甚看好塗家,可惜臣妾的父兄讓兩位失望了,還盼兩位能見諒才好。」

  馬鳳芝和馬幕兒又一次被打臉,兩人面色如土。

  「塗家人不才,沒想過加官晉爵,只想為國、為朝廷、為皇上做點事,母后若是帶念這些,還請放過父兄讓他們能好好辦事吧。」塗白曝驀然正色的說。

  馬鳳芝變色。「大膽塗白陽,你這是說本宮對塗家有成見,故意刁難?」

  「臣妾沒這個意思。」

  「在我聽來就有這個意思!」馬幕兒掮風點火的說。

  「你們真這麼認為的嗎?若是,那便是臣妾表達不清了,否則母后是慈悲寬大、顧念國體之人,怎可能鼠目寸光、小肚雞腸的與塗家人計較呢?母后,您說是不是?」塗白陽笑容幽冷的問。

  「你!」馬鳳芝氣得發抖。

  終於,塗白曝首次在馬鳳芝與馬幕兒面前出了一口氣。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七章

  塗白陽回到南宮後,發現南宮熱鬧不已,塗亞安高升一部之首,塗達立功歸來,兩人既已入宮,皇上特准他們來見塗白陽,因此他們一下朝就到南宮等人了。

  「陽兒,你上哪去了,快過來,咱們塗家終於仰首伸眉了!」塗達見她回來,開心的說。皇上雖還未授他新職,但拔擢是一定有的,且從此他手上就有兵權了。

  塗白陽見聞東方也在場,正笑看著自己,便往他身邊坐下。塗興也來了,他雖未上殿,但皇上同樣特准他進宮,可見皇上這次對塗家當真是另眼相看了。

  「我去了趟鳳宮,所以拖了些時候才回來。」她說。

  一聽她從鳳宮回來,大家臉色就沒那麼歡樂了。「皇后又為難你了?」塗興問。

  這回她露齒一笑。「本來是的,但聽見爹與大哥高升與建功的事就輪到我讓她們難看了。」她得意的笑說。

  眾人才又大笑起來,可想而知馬鳳芝的表情會有多錯愕。

  「皇后一直認為塗家沒用,這次可踢鐵板了。」塗達哈哈大笑。

  「說起這個,大哥,您怎能這麼衝動主動請纓去剿匪,還在梁山衝鋒陷陣,完全不顧自己的安危,萬一有個損傷如何是好?」她板下臉來,雖高興大哥能建功,但這份功來得危險,她並不贊成。

  見她生氣,塗達這才斂起笑容道:「殺敵、剿匪本就是我的工作,只是之前我對前程不怎麼在意,即便立功讓人搶去也無所謂,但今後,奉三皇子的令不能再滿不在乎了,大哥得衝鋒陷陣,努力為咱們塗家建功立業才成。」

  「奉三皇子之令?您讓我大哥做了什麼嗎?!」她訝然轉向聞東方問清楚。聞東方微笑。「是的,是我讓他不落人後去建功的。」

  「是你讓他去的……」她吃驚不已。

  「抱歉,因為不想你過分擔憂,現在才讓你知情。」他一臉歉意。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為什麼讓大哥去冒險?」她不怪他沒事先說,只在意他讓大哥陷入危險。

  「陽兒,你別怪……皇上,他只是教我功勳不讓人,沒讓我去送死,是我自己想開了,為了塗家、為了你,得拚上一拚不可!」塗達握拳說。

  「為了我?」

  「我就你一個妹子,你既嫁給三皇子,那咱們塗家便是以三皇子馬首是瞻,定要拚個前程來才行。」

  「沒錯,爹此番升官也多虧三皇子,要不是他設計揭穿兵部弊案,以爹這官運,絕對不可能直升兵部尚書的。」塗亞安也開口道。

  「爹的升遷也與你有關?!」她又是一驚。

  「雖說是我籌畫揭發兵部弊端的,但也是因為爹剛正不阿,從不攬權納賄才能獨善其身,在一缸污水中顯出清流,我只是讓父皇看見這點,令真正正直做事的爹有出頭的一天。」聞東方嚴肅的道。

  她震驚過後開始沉思,她的男人看似沒有力量卻能暗地裡使出這麼多力道,他的思慮遠比一般人來得深,她總算真正瞭解這男人很不簡單!

  「你這麼費心幫塗家人是為什麼?」她忍不住問。

  「因為我娶了你,因為我不願意讓你在人前委曲求全,受盡冷眼。」聞東方沉聲道。他自己遭受任何對待都能忍,但心愛的女人若被欺負,那便是他最大的痛。

  因此,他再不能隱忍不發了!「既然皇后認為塗家沒出息,我就讓塗家變得有出息,塗家有了出息,那便是我最大的靠山。」

  塗白陽的眼淚在眼眶打轉,原來他是因為她才下定決心要反擊,不讓任何人再欺她。這男人一切的算計都為她!

  他握住她輕顫的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塗家人出息了,而且硬生生拔掉皇后的人,這麼一來大家就有得玩了,想必皇后母子此刻正在跳腳,他們萬萬沒想到塗家有天能成為三皇子的助力。」塗興沉笑。「這對母子從今天開始可不能再高枕無憂了,他們得勢跋扈太久,也該嘗嘗失去權勢的滋味了。」

  塗達豪邁的大笑,其他人亦露出笑容,但塗白陽心頭仍堵著石頭,她沒大家這麼樂觀。

  她擔憂道:「爹雖已高升兵部尚書,大哥也會有兵權,然而勢力還是不及在朝中耕耘多年的皇后母子,要與他們抗衡還是不夠的。」

  「你忘了,還有二哥我,我可是狀元出身,我若肯「悔改」當回賢臣,皇上鐵定願意青睞,這陣子我在吏部不是白晃的,刻意解決了不少吏部棘手的問題,皇上得知後昨日就將我找去了,過兩天家裡就會接到聖旨,皇上要封吏部侍郎的位置給我,這麼一來,咱們在外面打仗的有大哥,朝內兵部、吏部都有咱們的人,勢力已不容小覷,皇后母子若敢輕忽便是傻子了。」塗興道。

  「竟連二哥也有喜訊?!」她驚喜不已。

  「可不是,這樣即便對付不了皇后母子,也能制衡他們了,如此你還擔心什麼?」塗興笑問。

  她心中大石放下,歡喜的點點頭,塗家三人佔據朝堂要職確實是大喜之事,從此再也沒有人能說塗家人沒出息了,而聞東方也終於有自己的力量能對抗敵人了。

  她朝聞東方露出絢爛的笑容,感覺他們真的有希望撥雲見日,走出自己的康莊大道了。

  東宮夜裡,聞見月在馬幕兒身上發洩一陣後倒頭要睡。

  馬幕兒赤裸著身子,媚態橫生,因尚未得到滿足還想要,不依的扯他再上自己的身。

  他嫌惡的甩開她的手。「夠了,別像妓女一樣需索無度!」

  被形容成妓女,她登時氣到腦門充血。「您這是嫌我什麼?以前您不都在這方面滿足我,這會做不到就罵我妓女?!」

  他聽見做不到三個字,立即火氣上來。「誰說本太子做不到,是本太子膩了你,沒興趣再做。」

  她面容一白。「您膩了我?我瞧,您是另有目標了吧?」她酸溜溜的說。

  「你說得對,本太子是有物件了。」他揚唇一笑,也不掩飾。

  「別告訴我是塗白陽,她不配也不可以!」她立刻憤聲說。

  「不配這點我同意,但本太子想要的人有什麼不可以的?」他不以為然。

  「她如何也是您的兄嫂,您若強搶,豈不貽臭天下讓人笑話。」

  「本太子是何人,豈容他人笑話,誰敢笑話什麼,本太子先割了那人的舌頭!」他說這話時,目光淩厲的看向她。

  她一驚,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他第一個想割的八成就是她的舌。

  見她驚懼,他不住嗤笑。「沒錯,本太子若搶了三哥的女人,絕對是天理不容之事,但這又如何?本太子就想得到塗白曝,誰也阻止不了,必要時本太子可以殺了你,殺了三哥,就只要塗白陽一個!」他陰冷的告訴她。

  她渾身一顫。「您……當真如此迷戀塗白陽,迷戀到殺兄殺妻也在所不惜?」

  「是啊。」他笑得極為陰沉恐怖。

  她驚嚇到說不出話來了,從前也有宮女或其他女人引起他興趣,不過他喜新厭舊,通常玩過幾回就冷了,沒想到他會對塗白陽這麼執著、「塗白陽與你們所有女人都不同,她身上有股奇異的氣息……當她看著本太子時,本太子甚至有種被電擊之感,那感覺非常奇妙,前所未有,她不像你們這些庸脂俗粉,塗白曝是真正的女人,真正可以令本太子興奮起來的人。」

  說到心上人,他整個眼神泛光,像陷入迷戀之中不可自拔。

  馬幕兒瞧得妒恨難消,她只是庸脂俗粉,塗白陽就是真正的女人?!她聽了這話,打擊甚大,怒不可言。

  「你給本太子聽著,你是母后的侄女,當初娶你也是因為這層關係,若你安分守己不壞本太子與塗白陽的好事,那你依舊能安穩做你的太子妃,但倘若你不識相敢破壞,那便別怪本太子對你無情了。」他眼神陰狠起來。

  她呼吸一瞬被奪,同時,恨意也漲滿心頭。

  深秋楓林染紅,楓葉隨風片片飄落,景致煞是美麗。

  宮外皇家獵場的楓林中,聞東方帶著塗白陽來狩獵,塗白陽不會騎馬,於是兩人共坐一騎。

  說是來狩獵的,卻是連弓也沒舉起過,只是在楓林中悠閒而行,氣氛格外美好。

  塗白陽嫁給聞東方後,他們從未私人出遊過,這回他以狩獵為由帶她出宮,兩人才有機會來個浪漫約會。

  這兩日她可以感受到他心情極好,因為終於有了對抗馬鳳芝母子的力量,以後那對母子若想再對他們出手可得想想塗家的勢力了,不能再任意妄為。

  而馬鳳芝似乎真有收斂,近來沒再找她麻煩,就連馬幕兒也消聲匿跡,沒經常出現刁難,唯獨那聞見月死性不改,非來糾纏她不可。

  她已嚴詞拒絕他多次,但他就是不死心,這教她心裡陰影越來越深,深怕將來真得為他拋夫……

  「想什麼這麼出神?說來聽聽。」聞東方一手環抱她,一手控馬,下巴輕抵著她的頭頂問。

  她回過神來,用力咬唇,她想的事如何能說給他聽,遂連忙掩飾的露出笑容。

  「沒什麼,就覺得這楓葉實在太美,瞧得都不想回宮了。」

  擱在她腰間的手突然緊縮了些,他的臉頰緊貼她的頸窩。

  「你再忍忍,有朝一日我會讓你不再受到束縛,能暢快恣意的過日子。」他頗為激動的承諾。

  聽見這番話,她暮然閉上眼睛。她明白他的,他心疼她嫁給他後失去自由,連賞楓都不是想來就來,得經過請求才能成行。

  她微微哽咽,其實她沒有抱怨過這些,他卻仍為她不舍。

  思及此刻他對他們的未來充滿希望,然而她卻清楚兩人沒有未來,而且到頭來塗家也不會是他的勢力,那時候他又該如何呢?

  她的心糾結在一塊,為他的前程、為他的人生憂慮不已,乃至於對自己,她同樣悲從中來,她不願離開他,不管發生任何事,她都不願意捨棄他改投向聞見月的懷抱。

  但她要如何對抗命運,況且如果真的違反約定改變原主的既定抉擇,那又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這真印證了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話,她滿足了當廚師的夢想,就得放棄自己的愛情。

  她本來不在乎愛情的,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愛上聞東方,若早知如此,她還會與朱槿做交易嗎?

  一滴淚不知不覺的滑下臉龐,不巧滴在聞東方的手上。

  他發現後,訝然問:「怎麼哭了?」

  她這才發覺自己落淚了,忙抹去淚水。「哪有哭,我只是……」

  「你不信我嗎?」他驀然嚴肅的問。莫非她不信他能實現承諾,讓她有展翅飛翔的一天,因此落淚?

  「我……我信的。」她聲音出奇的顫抖。

  「不,你不信,你認為我會一輩子讓人踩在腳底下,永遠出不了頭!」他怒了。

  「不!我沒這麼想,相反的,我比誰都想信你!」

  「比誰都想信我,只是「想」而已?」他面色更陰沉了。

  被這一逼,她咬緊牙根,用力吸住氣,但忍著忍著,無論怎麼忍也壓抑不住這股心血沸騰,她終於扭身抱住他。

  「錯,你錯了,不只想,是堅信,我堅信你一定能突破險境為自己謀出一條生路!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不管受到任何脅迫或發生任何事都不許把我讓出去,我是你的妻,你一個人的妻,你不能放棄我!」她豁出去了,不顧一切的向他要求。

  他愣住。「我為何要放棄你?」他不明白她說這話的用意。

  「因為……因為……」她激動不已,全身顫慄,卻苦於不能告訴他自己來自不同世紀,為改變人生而穿越與他意外相戀,而且最後兩人終究得仳離,她甚至會投人敵人的懷抱。

  她不敢想像三人最後會是什麼結局,這又讓他情何以堪?

  「陽兒?」他拉開她的身子,見到她淚流滿面,不禁怔住。

  「你能不能什麼都不問就答應我,會與我走到最後,一生不離不棄?」她語氣充滿懇求,悲傷的問他。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她,一時慌了心神。「你究竟怎麼了?」

  她淚眼婆娑的搖頭。「你不能答應我嗎?不能嗎?」她急切的想得到他的承諾。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別哭。」他終於說了。

  她感激的撲進他懷裡,哭得更厲害了。「謝謝你,謝謝你!」她聲淚俱下的說。

  她決定了,她要毀約,不管將來懲罰是什麼她都願意承擔,但要她離開他,辦不到!

  她在他懷裡嘶聲的哭,哭得他不知所措,只能任她哭得撕心裂肺仍是無計可施。

  酬神祭到來,民間習俗是由家族中最年長者任主祭,而皇家當然就由董太后來祭了,皇帝聞彥祥擇作陪祭,所有皇子包括已封王在外的大皇子與二皇子都回京城參與這場酬神盛會。

  塗白陽是第一次見到皇帝聞彥祥的廬山真面目,聞彥祥年約六十,雙鬢已白,但能瞧得出年輕時必是個美男子,他的四個皇子雖皆為不同母所生,但四子個個相貌不凡,想來也遺傳他不少。

  酬神儀式結束後,聞彥祥留眾人與董太后一道用膳,塗白陽身為司膳,膳食由她負責準備,可她又是皇族一員,呈上菜後便坐下與眾皇親一道用膳了。

  席上共開四桌,主桌坐了董太后、聞彥祥、馬鳳芝以及四位皇子,其他三桌則是女眷與小孩,塗白陽不想與馬幕兒同桌,便到一群皇孫那兒去與孩子們瞎湊熱鬧。

  皇家人難得齊聚一堂,董太后心情十分好,見塗白陽準備的雖是素膳,但菜色令人驚豔,自己幾乎未曾見過,試吃後更覺得新奇,便將塗白陽叫來跟前稱讚一番,馬幕兒無緣去到主桌,一旁見了表情含恨,嫉妒不已,同桌的其他女眷見了皆互遞眼神,但沒人敢跟她多說一句,只敢在心裡暗笑她器量小。

  塗白陽受表揚仍不敢露出得意之色,只是謙遜的謝恩。她做的這套餐,套句自己那時代的詞就叫「創意料理」,她將食材變化烹調方式及擺盤,以達到視覺與味覺雙重滿意的享受,董太后等人哪裡見過這等藝術料理,自然覺得驚奇。

  「朕也發覺近來的禦膳與之前不同了,菜色新穎,味道新鮮,原來是三皇子妃的廚藝,還是太后妙眼,曉得找她來掌管禦膳房。」想不到連聞彥祥都滿意的開金口了。

  「哀家老了,眼力可不好,真正妙眼的是東方,陽兒是他推薦給哀家的。」董太后笑道。

  雖同桌吃飯,但聞彥祥目光極少瞥向聞東方,這會終於朝他看去,可臉上的笑容冷淡了許多。

  「外頭都傳皇后沒有善待你,瞧這回可幫你娶個賢妻了。」他不冷不熱的說,瞧得出對三子的感情淡薄。

  這話聞東方沒表示什麼,聞見月聽了卻心頭帶刺,父皇讚美塗白陽固然是好事,但強調她是聞東方的妻子卻令他不免生恨,張口想說什麼,可馬鳳芝由馬幕兒口中已知他對塗白陽的心思,怕他在眾人面前說出不該說的話,忙在桌子底下扯住他的手及時阻止。

  有馬鳳芝壓著,聞見月才沒說出不得體的話,可塗白陽已經瞧見他那欲衝口而出的神情,心下不由驚怒,怕極了他真會說出或做出什麼事。

  「母后對兒臣一向疼惜,哪有輕待之說,那是有心人有意破壞母后與兒臣間的感情,其實兒臣尤其感謝母后替兒臣挑選陽兒為妻,而今咱們夫妻圓滿,一切歸功母后慈心安排。」聞東方起身說道,就算馬鳳芝對他萬分不好,但他是真心感謝她讓他娶了塗白陽。

  他站起來後便與塗白陽站在一塊,這會兩人站在一起,眾人才看出這真是一對璧人啊!

  酬神祭除了皇家人並無外人,無須穿著宮中正式禮服,聞東方穿的是塗白陽親手為他縫製的衣裳。

  塗白陽穿越後,臨出嫁前塗亞安找人緊急給她惡補過女紅,說是為夫君縫製衣服是紫周女子都要會的事,雖說她學得倉促,倒也學出興趣來,如今除了做菜她還喜歡縫製衣物。

  今日不只聞東方穿著她做的衣服,連她也是穿自己縫製的,兩人的衣料顏色男女有別自是不相同,但她刻意在兩人的衣襟與袖角滾邊上用了同一塊銀色布料,雖然只是點綴,但已有畫龍點睛之效,兩人站在一塊就能瞧出巧思,有成雙成對之意,令人眼睛一亮。

  聞見月見狀妒意又起,直想讓聞東方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希望與塗白陽配成一對的是自己。

  而聞彥祥見了他們倆的模樣後微微一怔,不知想起什麼,眼神變得不一樣了。

  「三皇子說這話真教本宮欣慰,不枉本宮這些年來含辛茹苦將你養育成人,此刻見你成家,心頭高興,也算對得住過世的妍貴妃了。」馬鳳芝張口道。事實上,她後悔極了安排這段婚姻,若早知塗家會發達,她如何會將塗白陽送給他,而提及妍貴妃,無非是說給聞彥祥聽的,她見他看聞東方夫婦的眼神複雜,心裡明白這是想起妍貴妃了。

  妍貴妃當年也經常給他縫製衣裳,雖然每年錦織局都會給他製作大批新衣,可他總穿妍貴妃縫的,妍貴妃喜歡與他穿著相同布料的衣裳,彰顯兩人的密不可分,而皇上寵她,總如她的願,讓她藉此招搖。自己當年每每見了都妒恨難消,如今,聞東方也這樣寵妻。

  此刻在坐的人心裡都清楚得很,這出母慈子孝的戲碼根本是玩假的,桌子底下的憎恨是不爭的事實,特別是那封王在外的兩個皇子,他們乃其他嬪妃所生,很早以前就曉得自己是馬鳳芝的眼中釘,為了不與權力欲望強大的馬鳳芝鬥,他們想盡辦法離宮擺脫她的鉗制,如今他們能在外地自由逍遙的過日子已經很滿足了。

  只不過這次回來,見到兄弟之中最為弱勢的聞東方居然有能力與她鬥,他們也頗訝異。

  「母后對兒臣夫婦的恩德,兒臣的母妃在天上豈有不知之理,她定也同兒臣夫婦一樣對母后感懷在心。」聞東方音調不變,沉穩的說。

  然而說到讓研貴妃感懷,馬鳳芝的表情卻顯得有些不自然了。

  董太后沒留意她的臉色,逕自有感而發的歎息道:「妍貴妃確實苦命,好好一個人兒,要不是那場大火,她必能親自撫育東方成人,皇上也不會因為她的死,至今……」她瞥見聞彥祥表情瞬間僵了,驀然收了口。

  「哀家果然老了,老說些不中聽的,罷了,咱們都不提過去的事。對了,陽兒,聽說你娘家父兄近來立了不少功,真是可喜之事。」董太后話鋒一轉,話題轉到塗白曝身上了。

  塗白陽立即道:「那是父兄僥倖,說到底還得感謝父皇提拔。」她不敢替父兄居功。

  董太后點點頭,挺滿意她這不張揚的態度。

  「塗家父子為朝廷立功並非僥倖,這塗亞安替朕整頓了腐敗的兵部,讓兵部不再藏汙納垢,壞我朝綱;塗達也令人刮目,朕升他做總兵,幾天前派他去邊境驅逐鬧事的匪寇,他不僅將匪寇掃蕩得乾淨,還順道抓了好幾個潛伏在邊境的敵國間諜。

  「還有塗興,這小子以前就是不肯好好替朕做事,這回總算想開發憤起來了,這吏部侍郎做得了得,給朕不少革新國策的建議,塗家這三人如今可是朕少不了的重要臣子,而塗家女兒又是朕的兒媳,之後他們為朕辦起事來,應當更盡心了。」

  聞彥祥公然贊起塗家,連塗白陽也提了,等於間接對聞東方再度重視起來。

  馬鳳芝與聞見月聞言心底恨得牙癢癢,塗家不再是當日的小人物、吳下阿蒙,連帶的也讓聞東方不再弱勢。

  這日的酬神祭,聞東方夫婦算是最大放異彩的人物了。

  然而好景不長,酬神祭的當夜,延壽宮緊急傳了太醫過去,白日還談笑風生的董太后,夜裡忽然嘔吐、顫慄起來。

  此事非同小可,立刻驚動四方,聞彥祥、馬鳳芝聞訊全趕至延壽宮,東宮與南宮的人也在獲得通知後立即趕往延壽宮。

  「你說,太后怎會突然病倒的?」聞東方與塗白陽趕到時,聽見聞彥祥正在怒責太醫。

  太醫跪在地上,抹汗道:「太后誤食到不該食用的食物,這才會引發舊疾,造成危險。」

  「誤食?你們是怎麼伺候太后的,怎會發生這樣的事?」聞彥祥震怒,瞪向負責照顧董太后的宮女們問。

  延壽宮的宮女們驚慌的跪了一地。「今日酬神祭,太后只吃了禦膳房出的素膳,回來後便沒有再進食,奴婢們也不知怎麼回事。」為首的宮女顫聲道。

  「若是如此,那就要問問負責酬神祭膳食的人了。」馬幕兒立即看向塗白陽。

  塗白陽心一驚,一旁的聞東方臉色也已沉下。

  「臣妾掌管禦膳房時,太醫就已告知臣妾關於皇祖母的身體狀況,並且列出她不能食用的食材清單,臣妾做膳食時皆小心避開這些食物,不可能讓皇祖母吃到不該吃的東西。」塗白陽穩住心神上前道。以現代話來說,董太后就是有蠶豆症,因此在挑選食物上她非常盡心,不應該出差錯才是。

  「事實勝於雄辯,皇祖母確實只吃了你做的菜便痼疾復發,這又如何解釋?」馬幕兒咄咄逼人。

  「這……」

  「陽兒,你做菜可有食材清單?將詳盡的清單交出來,讓大家瞧瞧你的用材便能證明清白。」聞東方出聲道。

  塗白陽立即點首。「有的,我做的每道菜都有食譜,除了食材,連調味料的多寡都有紀錄,小君,你馬上去禦膳房將食譜拿過來。」她吩咐小君去取。

  小君知曉茲事體大,發揮她的快腳,奔跑著去拿回食譜,塗白陽將食譜直接交給太醫檢閱。

  太醫瞧了瞧後搖頭。「這食譜確實沒有任何會引發太后病症的食物。」

  「上面沒紀錄不表示沒有問題,若真要搞鬼又怎麼會寫在食譜中,又不是傻子。」馬幕兒冷笑說。

  塗白陽臉色青了,聞見月見馬幕兒一直咬著塗白陽不放,這時也不悅了,瞪了馬幕兒一眼,要她不要再多事。

  但她像是沒見到,繼續又說:「父皇,害皇祖母病重的人一定要找出來,也許真不是塗司膳的錯,但若要厘清事實,就應該將禦膳房的人都找來問話才行。」

  聞彥祥馬上就同意了,下令道:「來人,把禦膳房的人全帶過來!」

  片刻後,一干禦膳房的人全被領來延壽宮,幾個人哭哭啼啼的說全是依照塗白陽的食譜做菜,一樣東西也沒多加,經過詢問後確實沒問題,可馬鳳芝卻惺惺作態的說不想塗白陽受質疑,為了保險起見要連南宮的人都一起盤問。

  盤問了所有人都沒問題,可問到秀兒時她卻說出驚人之語。「今早三皇子妃臨去禦膳房時曾向奴婢要了一包生地黃,奴婢問她要做什麼用的,她沒說,只讓奴婢不要多問。」秀兒低著頭道。

  塗白陽臉色一變,她哪有向秀兒要過這樣東西,秀兒說謊!

  「生地黃?這……太后不能吃啊!」太醫馬上經驗道……

  「這是怎麼回事?」聞彥祥怒問塗白陽。

  「臣妾沒用過這樣東西在菜裡!」她即刻否認。這才知原來秀兒也是馬鳳芝的人,她太大意了。

  「人證都有了,你還狡辯!」馬幕兒哪可能放過她。

  「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太后如此喜愛你還提拔你當司膳,你卻毒害她,說,為什麼要這麼做?」馬鳳芝已經當她是惡意毒害董太后之人了。

  「我沒有。」她搖頭。

  「父皇,陽兒沒理由害皇祖母的,她不可能下這毒手。」聞東方立到跪下道。

  見聞彥祥面色鐵青並未吭聲,馬鳳芝怕他心軟,忙又道:「母后經過太醫急救仍未脫離險境,萬一有個不幸,這……這不冤枉嗎?母后、母后……嗚嗚……」她故意哭出聲來,就連馬幕兒也能演,跟著悲戚的大哭起來。

  聞彥祥臉一沉。「來人,將塗白陽給朕拿下,若太后有個意外,砍下她的人頭!」

  聞東方回頭看塗白陽,見她臉色死白似乎驚傻了,不禁沉怒的再向聞彥祥磕頭。「父皇,請您明查,陽兒是無罪的。」

  「不要再說了,你的妻子毒害太后,再說下去朕連你也拿下,一併問罪!」

  「不,兒臣相信妻子,她絕對沒有毐害皇祖母。」聞東方堅持道。

  「住口,你真想一併尋死?」聞彥祥大怒。

  「父皇,陽兒若真有罪,兒臣願與她一起死!」

  「你!好,竟敢忤逆朕,朕就成全你。」

  「父皇,三皇子只是擔憂臣妾,他沒有忤逆您的意思,請您不要動怒,臣妾願意下獄,等查清真相還臣妾清白後再說。」塗白曝不願牽連聞東方,馬上跪下用力朝聞彥祥叩首,叩得額頭都出血腫了。

  聞彥祥見她如此,才沒讓人連聞東方也押下。聞東方想再說什麼,塗白陽立刻對他露出懇求的目光,不希望他再為自己說話。

  他不由靜了下來,他一向是深慮之人,很少衝動,但遇上與塗白陽有關的事往往就失了冷靜,也不想想他若同樣入獄,誰來救她。思及此,聞東方不禁雙拳緊握住,強自隱忍住衝動,眼睜睜見妻子讓侍衛押走。

  聞見月本來要阻止,是馬鳳芝與馬幕兒死死拉著才沒出聲。

  塗白陽被拉走後,在內室裡照顧董太后的宮女忽然跑出來道:「皇上,太后方才醒來要喚您,可才張開口,眼兒一翻又昏過去了,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聞彥祥一聽,忙往內室裡去看狀況了,所有人也都急著跟去瞧。

  這時,馬幕兒經過聞東方身邊,訕笑道:「白天不是很風光嗎,這會嘗到苦頭了吧!」

  「毒殺太后可是死罪,眼看塗白陽是活不了了,你準備為她辦理後事吧。」馬鳳芝冷冷的說,說完才與馬幕兒一起離去。

  這對婆媳倆的惡毒全寫在臉上,聞東方眼底寒芒閃動,表情森然恐怖。

  聞見月見狀,臉也沉下來,擺明這事是自己母親與妻子所為,他原先惱這兩人未事先與他商量就幹出陷害塗白陽的事,不過半晌後,他竟然幽幽陰笑起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八章

  大牢內,有老鼠死亡腐臭的味道,塗白陽身穿囚服縮在牆角,她清楚毒殺太后是死罪,就連身為尚書的爹以及兩位有功于朝廷的兄長都無法救她。

  馬鳳芝與馬幕兒這次的手段下得極重,竟然拿董太后的性命換她塗白陽一條命。

  她們算准若是一般小罪,憑她父兄現在的勢力以及聞彥祥對塗家的恩寵,斷不會讓她送命,但若是與董太后有關,便是九命怪貓也必死無疑。

  而今她什麼都不怕,就怕會禍及聞東方。

  她緊閉雙眼,心中極度不平靜。

  不一會,牢房被人開啟,她意外見到聞東方,瞬間露出驚喜表情,可隨即他身後又走進另一個人,這人教她倏然沉下臉來。

  這兩人站在她面前,塗白曝二話不說走到聞東方身邊,身子貼進他懷裡。牢中陰寒,她凍了一夜,自然而然便想到聞東方懷裡取暖,聞見月見了分外怒火中燒,可她不管,只想這麼做。

  然而,聞東方卻伸出手緩緩將她推開,失去溫暖的懷抱,她一愣,迷惘的望向他,卻見到他的眼神竟是陰沉冰冷的。

  「別這樣,太子在看呢。」他語氣冷淡的說。

  「太子在看又如何?」他難道會在意聞見月的目光?

  他不答,只是又退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怎麼了?」她茫然的問。

  「他沒怎麼了,只是他不再是你的男人了。」一絲卑鄙的笑意自聞見月的唇掠過。

  她背脊一僵。「你胡說什麼?!」

  「三哥,有些話我不方便替你說,你不如自己對她說清楚了。」聞見月冷笑。她一窒,不知聞見月要聞東方對她說什麼,只見他的黑眸深不見底,看不出任何情緒。

  「昨夜皇祖母的病情加重了,太醫斷言她老人家過不了今晚。」聞東方淡淡地開口告訴她這件事。

  「皇祖母真不行了嗎……」她心頭一痛,極為難過。

  「若老人家真出事,你也難辭其咎。」他繼續說。

  「不,你是信我沒有毒害皇祖母的吧?」她問他。

  「這事得查。」

  「查什麼,分明是母后與太子妃設的局,是她們……」

  「住口,母后與太子妃怎會做出這樣的事,目前你嫌疑最大卻妄想將罪行推給他人!」他厲聲喝斥。

  她怔住,他這話什麼意思,連他也認定她要害死董太后?!

  「父皇發話了,若皇祖母有個三長兩短,你即刻問斬,我只問,你想活還是想死?」他雙眼幽冷的問。

  「這……這還用問,當然是活。」她繃緊下顎答道,但下一瞬眼陣立刻瞪向一旁的聞見月。

  「但你告訴我,你答應了這人什麼?」她不安起來,因為有了不好的預感。

  聞見月陰沉一笑。「你可真聰明,他確實答應了本太子三件事。」

  果然!「三件事,哪三件?」她心裡已經開始烏雲密佈了。

  「第一件,本太子讓你給我做猴頭菇燉雞湯,並且從今而後這道湯品只准你為本太子做,再也不能做給旁人喝。」他沒忘記那鍋雞湯曾讓他妒恨難消,憑什麼只有聞東方能喝,他偏要她以後只為他燉這鍋湯。

  「他答應了?」

  聞見月點頭。「答應了。」

  她深吸一口氣。「好,他既答應您,那我也同意,第二件事是什麼?」她再問。

  「燒了所有你為他做的衣裳,一件不許留。」他也恨極那些意寓她與聞東方成雙成對的衣物。

  她冷著臉。「這他也答應了?」

  「是的,他能不答應嗎?」他輕蔑涼淡的笑。

  她咬唇。「知道了,那就燒了吧。」大不了她以後再為他縫製新的。「最後一件事是什麼?」

  「這最後一件嘛……」他陰險的瞧向表情陰晦的聞東方。「本太子讓他向父皇上報休妻。」他興奮的說出這件事。

  她全身汗毛立刻聳立起來,扭頭看向聞隸方。

  「你肯?!」她聲音猶如枯瘦的禿

  枝在寒風中顫抖般,抖個不停。

  「你說過要活不是嗎?」聞東方定定的凝視她後說。

  她搖首,一顆心揪擰住,緊到不能呼吸,她發現此刻的他眼神令她好冷好冷,讓她從頭頂寒到腳心。

  「還記得嗎?那日在狩獵場你親口答應過我的,無論發生任何事或受任何脅迫,你都不會放棄我,你答應過的!」她激動的提醒他。

  她幾乎要哭出來了,她終日惶惶害怕的事終於要發生了嗎?她盼他不要妥協,不要讓命運牽引,不要將她推向別的男人的懷抱,她希望他不要讓自己失望!

  聞東方腦中浮現出那日自己對她的承諾,他說將一生永不負她,眼神不禁柔軟了些,但僅是片刻,隨即又變回一潭揚不起波瀾的死水了。

  「我忘了。」

  她心涼了。「忘了?」

  「是的,忘了。」

  她臉色慘澹。「你怎能忘……怎能……不,我不活沒關係,我只要在你身邊,我只要你,我只要……」

  「別說傻話,孤臣無力可回天,你愛錯人了,還是跟太子去吧,我不需要你了。」他語氣冰涼刺骨的告訴她。

  「不,你自欺欺人,你只有我而已,你不能沒有我!」她驀然上前抱住他的腿道。

  他一震。「你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我不只有你,我還有張嬤嬤。」

  「張嬤嬤與我對你的意義不同,我不能走!」她絕不離開他。

  「別說傻話了,你若不走,難道想害死我?!」他語氣嚴厲了。

  「害死你?」

  「沒錯,你也見到了,昨日在延壽宮我為你求情後父皇是怎麼對我的,一旦皇祖母有個萬一,你問斬,我同樣活罪難逃,我唯有與你一刀兩斷才能保得周全,而你也同樣能活命,這樣的買賣還容得了你拒絕嗎?」

  「你是怕受我連累,所以急著與我切斷關係?」她一愕。

  他眼底有著極深的寒意。「你曉得我自幼是怎麼活過來的,在我心裡只認定一個人,那就是打出生照顧我至今的張嬤嬤,她是我唯一信賴的人,也是永遠不會背叛我的人,可你……」他搖頭。「我從沒當你是自己人,凡不是自己人者,都休怪我無情,這點從那些死去的宮人身上就能瞧出,你還要懷疑什麼嗎?」

  她想起死去的小紅以及喪命的宮人,再細想他肅冷無情的性格,她以為自己是他認定的人,原來不是……原來不是……

  「塗白陽,你該看清這男人了,他不是你能依靠的,唯有本太子才能救你、保你。」聞見月得意的說。

  「不對,我不信他會貪生怕死不要我,他不是這樣的人!」剛才她只是暫時讓聞東方的話震懾住,但她與他之間的恩愛不是假的,這她很清楚,絕對假不了。

  聞見月臉色一變。「不管你信不信,從今以後你都與他沒有瓜葛了,你跟本太子走吧。」

  「不!」她抱著聞東方的腿不放。

  聞見月怒極。「來人,將這女人拖去東宮!」他吩咐自己的侍衛。

  侍衛立刻將她拖離聞東方的身邊。

  「不,我不去東宮,皇后要我死,不是憑你一句話就會放過我的。」她對聞見月說。

  聞見月冷笑。「明人不說暗話,母后確實要你死,而本太子只需告訴母后,若擁有了你,將來塗家的力量就會是咱們的了。母后多精明的人啊,衡量形勢後,你想她會不答應放過你嗎?」他笑問。

  她一愕,馬鳳芝最是勢利,若塗家肯轉而投靠她,馬鳳芝必定會接受。思及此,塗白陽慘白了面孔。

  「再告訴你吧,你已無罪,有罪的是秀兒,她因為喜歡三哥,不想見你與三哥恩愛,便背著你摻了生地黃給皇祖母吃想陷害你。如今真相大白,你當然沒事了。」

  塗白陽想不到這群人竟要替他們做事的秀兒背黑鍋擔罪,秀兒是有眼無珠才會背叛聞東方去替他們做事!

  「但就算我洗刷了冤屈,聞東方要休棄我也得經過皇上同意,他如何可能答應讓你做出這等毀常倫的醜事!」她雖是馬鳳芝選定的,但也是聞彥祥親自下旨指婚的,誰也不能將她說棄就棄。

  聞見月哼笑。「其實三哥已經去見過父皇了,時間恰在你洗刷冤情之前,他對父皇說自己誤娶惡毒蛇蠍女,請求父皇讓他將你休離,力保自己的安危,父皇他寡情薄義,還怒斥了他一頓。

  「之後秀兒出來認罪還了你清白,但三哥去見父皇之事已傳至你父兄耳裡,他們對三哥的薄幸與貪生怕死十分切齒腐心,因此怒火沖天的向父皇表示願意將女兒領回自家。

  「父皇為了給塗家人交代,便同意讓你們兩人和離,你如今已不是三皇子妃了,而母后剛也去向父皇討人,說你經過此事內心必定大為受傷,若就此出宮去也無顏見人,不如留在宮中繼續任女官,住在鳳宮讓母后照顧,此事你父兄都同意了,父皇自然也沒意見。所以,你儘管留在宮中,不管是母后的鳳宮還是本太子的東宮,你塗白陽都在本太子掌握之中,今後你就是本太子的人了。」聞見月得意非凡的道。

  她震驚萬分,再吐不出半個字來。

  「來人,還不將本太子的人帶回東宮去!」聞見月提聲催促。

  「不要,我不去別的地方……」她淚流千行,溶溶如注的望向聞東方,盼他救自己。

  聞東方卻別過臉去,只送她四個字,「明哲保身。」

  「明、明哲保身……」她咀嚼這殘酷的四個字,內心異常辛酸。

  到最後他竟然只能給她這四個字,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東宮寢殿內,塗白陽眼前那張巨大華麗的床像是一座欲將她吞噬的地獄。

  她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才知自己咬破嘴唇了。

  「你這傻瓜,以為自己很愛三哥嗎?告訴你,來日方長,本太子會讓你知道自己錯了,你與三哥之間的緣分其實淺得很,你與本太子才是真正的有緣人。」聞見月僅僅穿著單衣,坐在床上對她曉以大義。

  她望著他,心中只有恨。「我若真與你有緣也只是孽緣!」她咬牙說。

  他怒容又起。「你這不受教的女人,定要本太子用強的嗎?」

  她瞪著他,心頭吹過一陣陣冷風。「強?您不已經用強的了?」

  「你!」

  「我不妨明白告訴你,我不會上你這張床的!」她一臉肅容。

  「你已經不是三哥的女人了,難道還想替他守節不成?」他憤聲問。

  「是又如何?」她扭頭,不願正眼瞧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悲憤。

  他聞言沖下床,拖過她的手腕扼住。「他不要你了,你還傻什麼!」

  她眼眶殷紅。「那也是我與他之間的事,與你無關。」

  他怒火攻心,舉起手一巴掌打在她臉頰,她臉上登時出現五爪指痕。

  打了她後,他立刻後悔了。「對、對不起,是你惹本太子生氣,本太子才會動手的,不是……不是故意的……」他沒向人道過歉,不知怎麼說才好。

  她撫著刺痛的臉龐,淚凝在眼底,拚命忍住,不願在他面前落下。

  「塗白陽,本太子真不是有意的,是你不該激我……而你也該想想三哥是怎麼對你的,你一出事他不思救人,只顧著與你撇清關係,不想攬禍上身,這樣的男人你還要他做什麼?本太子也明白告訴你,你休想再回到三哥身邊,你已屬於本太子了!」他惱羞成怒後,說得斬釘截鐵。

  這句「已屬於本太子」讓塗白陽的胸口驀然一緊,莫非,有些失去是註定的?就像她與聞東方,兩人的命運早註定好,只有一年光景,再多都不可能……她瞬間淒然淚下了,命運這東西真的改變不了嗎?

  不,朱槿只說更改原主的人生重大抉擇會有懲罰,並不是說不能改變原主的命運,而她早就下定決心要改變了!

  她根本不信聞東方真是絕情寡義之人,他只是想救她,只是想她不死,才會忍痛將她送給聞見月,只要她堅決拒絕聞見月,那命運必然會改變!

  「聞見月,你可聽過「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你以為他是貪生怕死之徒,對我毫無愛意,事實上他可能比誰都愛我,而相反的,你只是為了奪取而奪取,若我真出事,你保的只會是自己,絕對不會是我。」

  「你住口,你這不知感恩的女人,本太子非給你教訓不可。」他硬是將她抱入懷中,捏住她的下顎強行抬起要強吻她。

  「你休想!」她掙扎著閃避他的吻。

  得不到想要的,他眼神陰狠起來。「這世間沒有本太子得不到的,包括你!」

  他掐住她的脖子,她瞬間無法動彈更無法呼吸,一股徹骨冷意籠罩她全身,他強行將唇覆上來,她緊閉雙唇,唇瓣已讓他咬破,滲出絲絲嫣紅。

  她用力推開他,但如何也撼動不了他的身子,悲憤的淚水生生被逼出,刺痛她的雙眼。

  正當他動手要剝她的衣裳時,馬幕兒沖進來了。

  「太子!」她喊了一聲。

  竟有人敢在這時候沖進寢殿來壞事!

  「你進來做什麼?滾!」他沒放開塗白陽,只轉頭怒趕馬幕兒。

  馬幕兒教他的吼聲嚇得顫抖,但也沒立即離開,反而開口道:「皇……皇祖母醒了,父皇人去了延壽宮,發現連在宮外的大哥與二哥都趕回宮了,所有皇子包括三哥在內均守在皇祖母身側,唯獨您不在,父皇大發雷霆,說您疏懶無方,無仁不孝,要您即刻過去延壽宮伺候!」

  他一聽臉色大變。「父……父皇大怒?!這事你怎不早說!」聽見聞彥祥發怒,他馬上心驚的鬆開塗白陽,顧不得再多說廢話,拔腿就往延壽宮去,完全忘了自己只著單衣,宮人們只得抱著他的衣物追趕送去。

  見他匆忙離去,塗白陽鬆口氣後拉起袖子用力擦嘴巴,要將那可恨的人氣息擦去,但擦了兩下又想起什麼,趕緊要往外去。

  「你要去哪?」馬幕兒拉住她。

  她回身,見到馬幕兒瞪她的眼神彷佛是含著毒液的毒針,當下臉一沉。「皇祖母醒了,我也要去延壽宮探望她。」董太后待她甚慈,老人家能清醒過來真是萬幸。

  馬幕兒使力將她的身子扯到一旁去。「你已經不是皇族之人了,去延壽宮做什麼?」

  她愣了下,是啊,她剛被聞東方休棄了……

  「三哥已擺明不要你了,你現在雖還留在宮裡,但什麼也不是,沒資格去見皇祖母!還有,別以為我剛才是救你,我是不想自己男人碰討厭的女人的身子。塗白陽我警告你,你只是三哥的下堂婦,別想搶我的位子。」馬幕兒說完,不屑的甩袖走人。

  她走後,塗白陽想想自己的處境,淚水漸漸佈滿了臉龐,她抬起顫抖的手抹淚,可怎麼抹也抹不幹。

  馬幕兒正要跟去延壽宮,但出了東宮後卻見到一號人物,戶部尚書書紹瑋。

  「書尚書,這回可真謝謝你的通知,要不,太子和我還不曉得大禍臨頭呢。」她馬上道謝,就是他來告知自己父皇大怒,讓她快通知太子過去的。

  書紹瑋捋著鬍子,他向來話不多,為人內斂又有手段且門生十分多,在朝堂上佔有一席之地,不能小覷,因為如此,平日氣焰不小的馬幕兒在他面前也變得客氣許多。

  「好說,我只是不希望皇上誤會太子不孝,又擔心親自提醒太子,讓皇上知道了會有通風報信之嫌,這才請太子妃傳達。方才我見太子已趕往延壽宮,相信皇上見了他,再聽他解釋幾句,應該氣就消了。」他說。

  「是啊是啊,父皇不見他在皇祖母榻前侍奉,只是一時氣惱,父皇最是疼愛太子,不會氣太久的。」她虛假的說。

  他點頭。「太子妃也快過去吧,皇上見了太子後應該也會問起您的,可別讓皇上對您也生了誤會。」

  「啊!那我這就趕過去了。」不再多說,她忙往延壽宮去。

  深夜由延壽宮裡出來後,兩道騎著馬的身影在皇家狩獵場的林中追逐野獸。

  一刻鐘前聞東方見到一隻黑熊穿過野林,他立刻追了上去,跟在身後的李駱不斷聽見回蕩在林中的野獸嘶吼聲,不禁心驚膽跳。

  林中陷阱多,黑熊又是兇暴動物,這樣冒險的去追擊實在是危險至極。

  可他明白,主子這麼不顧危險的舉動是在發洩憤怒情緒,因此他不敢阻止,只能緊跟在後盡可能保護主子的安危。

  聞東方臉孔冷峻,眸光凜厲,見到獵物便毫不留情的射出箭,黑熊背部中箭後並未倒下,反而怒吼著沖過來攻擊聞東方,巨獸高大且力大無窮,大掌幾次向他揮去都差點打中他。

  這一掌若落在身上必是重傷無誤,李駱雖想盡力護主,但自己都嚇得頭皮發麻、雙腿發軟,只能在一旁勉強揮刀,可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眼見主子幾度危機都驚險閃過,最後奮力射去一箭,這箭正中黑熊的心臟,終於讓它當場倒下。

  黑熊倒下後,聞東方策馬來到屍體前,表情森森然的看著倒地不起的龐然大物。

  「主子……」李駱趕到他身旁,見到他森冷的神情,不由一顫。

  「這拖不回去了,明早讓人推車來載回宮,回去後賞給你,將熊皮剝了做皮衣。」聞東方說。熊皮昂貴,他大方的賞給李駱。

  「多謝主子賞賜……不過,咱們還獵了幾隻野雁,這要如何處理?」李駱問。

  之前若獵到野雁定帶回去讓女主子料理,或是燉湯或是烤來吃,南宮的人總有口福,可是以後南宮沒有女主子了,這野雁,還帶回去嗎?

  這話如悶棍打在聞東方的心上,讓他的面孔霎時蒼白。「野雁……不用帶回去了。」

  「呃,是。」李駱發現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這時還提這個做什麼,不是存心讓主子難受的嗎?他惱得打自己嘴巴,後悔極了。

  不過……見聞東方轉身要走了,。他牙一咬,心一橫,驀然出聲大喊,「主子!」

  聞東方回身時見他臉上都是汗,不免皺眉。「你怎麼了?」

  「奴才想,咱們還是將野雁帶回去吧,說不定三皇子妃回來後咱們可以……」

  「不要說了!」聞東方臉一沉。

  「主子,您可不能就此消沉啊!」李駱悲憤道。

  「你可是認為當初抉擇錯誤,後悔跟了我這沒用的主子?」他問,眼底閃著高深莫測的光芒。

  李駱一臉正色。「不,奴才怎會這麼想,奴才既決定跟了您就相信您一定能做到當初的承諾,讓奴才成為皇宮的總管大太監,而且不只奴才信您,相信三皇子妃也是信您的,絕不會以為您是真心送她走。」

  他眼角一緊,細細眯起。「你……真認為,她不會相信我背棄她了?」

  「當然,奴才在宮中待了許久,還沒見過皇族的夫妻能這般心意相通的,您們對彼此知之甚深,而您不也因為明瞭她絕不會屈就于太子,才敢放心讓她去東宮的嗎?而三皇子妃定能理解您不得不暫時放棄她的理由,她正等著您接她回來,奴才相信你們還有將來的。」

  他靜默下來,眼眸中閃著莫名的神采,或許是一股期盼,一份害怕,一場擔憂……不論如何,他萬分希冀能如李駱所言,他與塗白陽還有將來。

  塗白陽被叫至鳳宮,見殿上除了馬鳳芝外,書紹偉竟也在場。

  「怎麼來得這麼慢,還知道規矩嗎?」馬鳳芝嚴聲問。

  她對塗白陽本就沒好感,要不是聞見月撂下狠話非要這人不可,她不可能接納。

  再者,塗家確實不同以往了,若是真能讓塗家父子三人投向她,那她被削減的勢力就能恢復,因此她才願意讓塗白陽以女官的名義繼續待在宮中。

  但她一見到塗白陽,就不由自主想起聞東方那安靜而森寒的面孔,這讓她渾身不舒服,對塗白陽自然沒好臉色。

  「臣妾得令後立即過來了,並沒有耽誤時間。」塗白陽低聲說。

  她確實聽到召喚就立刻過來。聞見月昨晚去了延壽宮後就沒再回來,想必是受到皇上斥責後不敢再怠慢,但她待在東宮忐忑了一夜,巴不得馬上離開那裡,就怕聞見月隨時會回來,因為她已經疲于應付他了。

  「哼,這就頂嘴了,難怪老三對你棄之如敝屣,無半點夫妻情分。」馬鳳芝話說得難聽。

  她心沉下,蒼白著臉,無話可接。

  馬鳳芝見她這樣子,撇了嘴。「得了,懶得再說你了,這會眼睛難道沒瞧見嗎?書尚書正等著你呢!」

  馬鳳芝瞧向書紹瑋後說。馬鳳芝對書紹瑋也有幾分忌諱,朝廷目前有三股勢力,一股是她的人馬,二是後來崛起的塗家,第三即是書紹瑋了。

  他極受皇上寵信,即便妍貴妃死了多年,也沒改變皇上對他的信任,仍給予他大權,而他誰也不靠攏,不只不甩她的利誘,連外甥聞東方都不屑看顧,妍貴妃死後壓根沒照料過聞東方一分一毫。或許他也認為這個外甥不祥,少接觸為妙,然而這六親不認的態度反讓他自成一格,連她也不敢小看。

  塗白陽暗訝,原來找自己的是書紹瑋。其實她對書紹瑋沒什麼好感,他身為聞東方的親舅舅卻對聞東方的處境視若無睹,從沒有伸過援手,這個人太過絕情。

  「敢問書大人有何事要見我?」她板著臉問書紹瑋。

  此人雖然有些年紀,但長相斯文,此刻眼神含笑,那樣子讓她想起電視劇裡的劉伯溫,外表就像個睿智溫暖的長者,只可惜事實並非如此。

  「我剛由皇上那過來,皇上讓我送這份和離詔書給你。」他說。

  「和離詔書?」這四個字讓她耳朵嗡嗡一陣作響。

  「是的,這份詔書原是要送到塗家去的,但皇上認為太對不住塗尚書了,便讓身為三皇子母舅的我親自帶著這份詔書領你去塗家送詔,再當面向塗尚書致歉。」他取出一份詔書要先交給她。

  她盯著他手中之物,這份詔書就是現代人所謂的離婚協議書了,她若收下便真正與聞東方毫無關係了,她不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她的丈夫了。

  她心在顫抖,無措得不知該怎麼辦,她不敢也不願收下這份詔書。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收下詔書,書尚書等著呢。」馬鳳芝不耐煩的催促,只想儘快解決這件事,如此也算給兒子一個交代了。

  塗白陽眼前發黑,在眩暈中伸出雙手,那手抖得幾乎握不住任何東西。

  「你還好吧?」書紹瑋關心的問。

  「我……請將詔書給我吧。」她堅忍的說。明白詔書已下,她不可能拒領,心裡再淌血也只得收下。

  捧過燙如珞鐵的詔書,一滴淚瞬間落在詔書上頭,塗白陽心痛如絞。

  這時,聽見宮人高喊太子與三皇子來了,她立即往殿門口望去,果然看見那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而聞東方也朝她看來,只是他表情平靜,不像她如碎雪砸身,激動不已。

  聞見月瞧她見到聞東方時那狂喜的神態,萬分不高興,在她沖向聞東方前將人扯住。

  「本太子知道父皇將你與三哥的和離詔書送來了,這是專程帶三哥過來一起瞧瞧,這之後你們兩人再無瓜葛,你就只是宮裡的塗司膳而已,記住自己的身份,別做出任何失格的事。」聞見月警告她,讓她別還想著與聞東方在一起。

  他抽過她手中的和離詔書,將詔書丟給聞東方瞧。「三哥,這份詔書已說明一切,我希望你以後也別再見這女人,省得這女人對你不死心,給我惹麻煩。」

  聞東方接住詔書,眼底隱隱映著兩盞暗火。

  「三哥不瞧瞧裡頭的內容嗎?」聞見月意氣風發的笑問,實在很想看到聞東方痛苦的神情,偏這人從以前到現在就沒讓自己見識過他真正的心緒,喜怒不形於色,是真正陰沉的人。

  「既是和離詔書,那內容還有好話嗎?且父皇既已下詔,和離已成定局,怎麼寫都無所謂,不用看了。」聞東方淡然說。

  「三哥可真想得開、放得下啊!」聞見月冷笑,暗恨還是見不到他的真實情緒。

  塗白陽卻迷失在聞東方的冷漠中,他真不在乎與她離異嗎?

  過去的恩愛甜蜜、甘苦與共,所有的千絲萬縷難道都是假?

  她望著眼前這滿身疏離不在乎的男子,只覺得害怕,眼睛開始變熱,幾乎灼痛雙目。

  「好了,此事已定,塗白陽,你就跟書尚書回塗家去將詔書交給你爹,這事就算有個了結了。」馬鳳芝道。

  她話才剛說完,宋松林忽然急匆匆的跑進殿裡來,還一路大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事情糟了,糟了!」他似乎不知殿上有這麼多人,一入殿見到聞東方等人後,嚇了一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進退維谷,反倒不知如何是好。

  「做什麼這麼毛毛躁躁,有話就說。」聽宋松林嚷成這樣,馬鳳芝又不好裝作沒事,只得讓這不長眼的奴才當面說。

  「這……」宋松林滿身大汗,不知該不該當著所有人的面說,然而事態緊急,不說又不成。

  「這什麼,該說什麼就說什麼。」馬鳳芝暗示他說話謹慎。

  他點頭,舉起袖子先將滿臉的汗擦了再說:「啟稟皇后娘娘,不知怎麼回事,關押待斬的秀兒居然逃出大牢直奔延壽宮,說是手上有封密函要呈給太后看。」馬鳳芝神色瞬間一變。

  「你說什麼?!」她本來鎮定坐著,這下霍地站了起來。

  「這……皇后娘娘真要奴才再說一遍嗎?」他揩著汗,眼神閃爍的瞧向四周,小心翼翼的問,這種事還好再提一次嗎?

  「不用了!」她當然瞭解他話中的意思,秀兒手中的密函是她讓人送去的,要秀兒照密函上的指示辦事,偷偷在酬神祭的素膳中加入生地黃讓太后吃下。

  那筆跡是她的,太后見到密函肯定一眼就能認出,若太后知曉想害死她的是自己,那……她頓時面無血色。

  「怎麼沒人攔住她?!」

  「攔了,可惜來不及。」他得到消息本想攔下人後殺了滅口的,怎知秀兒機靈,逃過了他手下的追殺就這樣直閬延壽宮。

  她鐵青了臉。「沒用的東西,怎能讓她去見太后,倘若那密函……」她話說一半驀然止住,事出突然讓她應變不及,差點忘了聞東方等人還在場,只得努力壓抑下混亂的心緒,故作鎮定的再道:「這秀兒太不象話了,太后身子昨夜才剛轉好,她卻假意拿著什麼密函去打擾太后休養,萬一讓太后病情加重,誰擔待得了!對了,那太后可是已經見了秀兒?」

  她問宋松林,後頭這句才是重點,儘管秀兒已去到延壽宮,但太后不見得會見秀兒,倘若太后還未召見,就還有機會阻止,她可以立即趕去延壽宮親自拿下秀兒這該死的丫頭!

  「太后……已經、已經見她了。」宋松林說。就是見了,事態嚴重,他才著急啊!

  「什麼,見了?!」這下馬鳳芝鎮定不住,又慌了。

  殿上的一干人見她一再失態皆忍不住側目了,無不猜測著秀兒手中究竟拿著什麼樣的密函。

  這夜,延壽宮突然起火了,火勢猛烈,一發不可收拾。

  消息震撼整個宮廷,所有人紛紛趕至延壽宮前,董太后才剛因食下生地黃引發痼疾險些喪命,而今又深陷火海性命危急,眾人大為心驚,尤其是聞彥祥,他趕至延壽宮時連龍靴都來不及套上,雙腳只著襪套。

  由於火勢極大,一干人都無法接近董太后所在的寢殿救人,只能任由火勢蔓延,吞噬一切卻無計可施。

  這恐怖的景象讓聞彥祥想起當年,妍貴妃的寢殿也是暗夜中起大火,他聞訊後同樣是這般倉皇趕至,之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心愛的人葬身火窟……

  他慘白著面容,陷入驚心動魄的回憶之中。

  忽然間,有兩道身影不顧危險的沖進火海。

  「塗白陽,你做什麼?回來!」聞見月驀然大喊。

  南宮離延壽宮稍遠,聞東方趕至時正巧聽見這聲叫喚,他皆目朝前方望去,果真見到塗白陽帶著小君沖進大火中,他臉色丕變,二話不說拔腿也要往燃燒中的寢殿而去。

  「不可以啊!」李駱悲憤的拉住他。

  「放手!」他咬牙。

  李駱拚命搖頭。「主子,那火勢太大,進得去出不來啊!您忘了當年自己也遭遇過嗎?您身上還留有當年的火紋啊!」李駱提醒他,不願他再經歷一次當年事。

  女主子去送死,他來不及阻止,但男主子自己說什麼也要拉住,不能讓他同死。

  聞東方想起過往,臉上的血色盡退。「就是遭遇過,我才不能讓那女人獨自面對!」他聲音微哽,甩開李駱的手沖進火海了。

  聞見月見狀十分驚愕,聞東方不怕死嗎?他剛剛攔不住塗白陽,見她跑進火海裡本也想追去將她拉出來的,但見了火勢後馬上就退縮了,他的命可是珍貴得很,比任何人都重要,哪可能進去冒險。萬萬想不到,對已經讓自己搶走的女人,聞東方竟然毫不猶豫的跟著身陷火海。

  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另一旁的馬鳳芝則是緊張的咬住下唇,怪塗白陽太多事,心裡萬萬不希望她救出董太后。那老太婆不能活,活不得,非死不可!

  馬鳳芝想起一個時辰前太后將她找去,目光嚴厲的看著她,並且將秀兒的密函砸在她臉上,她聲淚俱下的跪地求饒,可那老太婆完全無動於衷,要她親自到皇上面前認罪,唯有她這麼做,老太婆才肯讓皇上饒她不死。

  而她怎麼可能這麼做,這麼一來雖保住性命卻會失去皇后之位,太子妃與她同謀,事情爆發連太子也會受牽連。她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自己不能毀,該死的人是董太后!

  火像惡魔一樣的肆虐延壽宮,眼看屋頂塌陷,牆柱倒落,裡頭的人想要生還幾乎不可能。

  忽然有人高喊宮女秀兒的屍體被抬出來了,雖然那屍身被燒得扭曲變形,但從殘缺的少許衣飾仍可辨識出她的身份。

  馬鳳芝歡喜不已,死得好,死得好,最好連董太后、聞東方、塗白陽都死在裡頭,所有礙眼的人一次解決,全都消失最好,之後她便能高枕無憂,天下太平,依舊做她的皇后,將來再晉升為太后,享盡天下的權勢與富貴。

  忽然,轟一聲巨響,延壽宮最大的那面牆耐不住高溫,爆裂倒塌了,這下該死的人必不能活,馬鳳芝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欣喜笑容。

  「皇后,你這是在高興什麼?!」巨大的火光閃爍下,聞彥祥見到她惡毒的笑顏,不禁斥問。

  她一愕,只顧著開懷於眼前的景象,居然得意忘形了,她忙收斂表情佯裝悲痛道:「皇上看錯了,臣妾為母后悲憂都來不及,怎可能高興。」她還真濟出幾滴虛假的淚來了。

  「哼,朕沒老眼昏花看錯,這事等太后平安無事後再找你算帳!」他怒道。

  她表情僵了,只能怪自己喜歡得忘我了。罷了,反正董太后必死無疑,到時候皇上歷經生死離別,哪還會記得她今日的表情。

  馬鳳芝正這麼想時,突然從火場裡冒出人影了!

  仔細一瞧,赫然是力大無窮的小君,她扛著董太后自倒塌的火牆中竄逃,大夥見救人有望,紛紛上前灑水搶救,小君居然就這麼將董太后順利救出火場了。

  馬鳳芝太過愕然,整個人幾乎昏厥。

  聞彥祥則是大喜,沖上前抱過董太后的身子,見她奄奄一息,立刻大吼,「來人,快讓太醫過來!」

  太醫本就候在一側了,馬上上前對董太后急救,經過施針,董太后本來已經轉醒,可見到馬鳳芝後,一瞬間怒火攻心,轉眼又昏厥過去。

  馬鳳芝嚇得汗毛倒豎,聞彥祥側目正要開口說什麼,小君倒是先驚天動地的大哭起來。

  「哇——奴婢的主子為了救太后,人還在裡頭,她讓濃煙給嗆了,三皇子去救她,兩人不知能不能逃出來……嗚嗚……哇……」

  她一哭喊,眾人這才想起聞東方與塗白陽還在火場裡頭,尚未出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九章

  濃煙密佈、高溫灼人,聞東方站在烈焰當中,思緒遠飄,渾然忘記自己身處險境。

  眼前的他彷佛只有五歲,夜裡發起高燒吵著要母妃,鬧著不睡,張嬤嬤拗不過他便將他送至母妃的寢殿……母妃唱曲哄著他睡,歌聲輕柔,聽著聽著,他終於慢慢闔上眼了,可不久後,他讓爭吵聲吵醒。

  迷糊中見到母妃正與母后在吵架,母后怪母妃不該獨佔父皇的寵愛,母妃反唇要她有本事也讓父皇喜愛,母后因此怒打了母妃一巴掌。

  等母后走後,母妃坐在一旁哭了起來,見母妃受辱哭泣,他也跟著哭,母妃聞聲忙上前哄他別哭,他哭了一會,燒得更厲害了,母妃想喊人去喚太醫過來,但因母后先前來時已讓伺候的人退下,免得後妃間的爭鬧讓人聽見,徒增笑話,此時寢內無人可喚,母妃只好自己到殿外去找人。

  只是母妃剛走,寢殿內便起了火,大火熊熊片刻便讓四周火焰沖天,他嚇得放聲大哭,母妃聽見哭聲趕回來,可火已燒至他的床前,母妃為了救他沖進火裡,身子一瞬間便著火了,他哭著要去抱母妃,母妃怕將火引到他身上,不敢讓他靠近,自己忍著火燒的疼痛還哄他別怕。

  這時候張嬤嬤聞訊趕來,見到母妃浴火,大驚失色,母妃自知自己活不了了,朝她大喊,「張嬤嬤,替我照顧東方,別讓奸人傷害他!」接著用盡最後的力氣將他拋出火海。

  張嬤嬤倉皇中接住了他,但他身上也燃了火,張嬤嬤徒手幫他滅火,他在劇痛中親眼看著母妃被火焰吞噬,那淒厲的叫聲總在午夜夢回時在他耳邊響起……

  「母妃……」他陷入一片沉痛中走不出來。

  「東方……咳……東方……咳咳、咳咳……」塗白陽被濃煙嗆傷,癱軟在寢殿內無力動彈,見到他恍神的模樣忙焦急呼喚。他怎麼了,為何突然失常?四周不斷竄出兇猛火光,他若再不回神,連他自己都逃不出去的。

  「聞東方!」忽然,見一根火柱朝他倒下,他卻渾然未覺,避也不避,她心驚的大吼一聲。

  他身子猛然一震,這一震,讓他避開了倒下的火柱,但他的人仍神智不清,眸底像是一片縱穀深壑。

  她害怕至極。「老公,我快死了,你救還是不救?!」她提氣大聲問。

  迷蒙黑陣在聽見「老公」兩字後霎時驚醒,見她倒在地上,身旁大火即將燒至,他一驚,快步上前去抱住她。「陽兒!」

  「我以為你失常了,還好醒過來了!」見他恢復,她籲口氣,方才嚇壞她了。

  「失常?」

  「沒錯,你方才任我怎麼呼喚都不理。」她說著說著又哭出聲。

  他眼睛倏然湧出了悟,自己剛才又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對不起,我……」

  「咳咳……別說對不起,咳咳……你能沖進來救我就代表你不是無情之人,我沒有看錯你。」

  他目光複雜的看著她,似苦又似喜,再裝不出冷酷的表情,他方才一見她消失在火海中,哪還能維持鎮定,便不顧一切的沖進火窟了。「走吧,咱們先離開這裡再說。」

  眼前已是火海煉獄,他們的衣角已有火苗,兩人得先逃離這裡再說,但她被煙嗆得站不直身,他橫抱起她在烈焰中奔跑,火勢越來越大,四周倒落的牆柱越來越多,他們幾度險些讓火柱砸中,可他將她牢牢護在懷裡,不讓任何火苗傷到她。

  當他們來到門邊時發現門被堵死了,沒有通道出去,火苗不斷竄向他們,他們只得退到角落去,那裡是僅剩未被火焰完全吞沒的地方,不過要不了多久連這塊地方也會保不住的。

  兩人相視後一陣悲笑。「當初母妃捨命護我免於火焚,想不到今日我仍避不掉這一劫。」他說。

  她極為愧疚。「要不是我,你也不會進到火場裡來。」


  他無悔的朝她一笑。「母妃當明白我這二十年來活得艱苦孤獨,你是我多年來唯一的光,唯一的熱,唯一驅走我孤寒的人,為你而死,沒有不值,母妃會諒解的。」

  她哽咽。「你既然為了我連死都可以,那為何同意放棄我,與我和離?」

  他淒然解釋。「我能為你死,但不願見你為我而亡,若你嫁的人不是我,又怎會成為皇后的目標。然而,你以為我真放棄你了?那又錯了!我是被逼下懸崖才學會飛的人,知道如何隱忍為將來,我放棄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最後的慈心,倘若今日我能不死,那將來死的必會是皇后母子!」

  她杏目微瞪。「莫非,你計畫了什麼才肯暫時讓我離開?」

  他薄唇逸出森然的笑。「當然,若不然,殺了我,都不可能令我讓出妻。」

  她胸口震動,雙目發熱。「果然如此。」

  「而且你可知,放火燒宸悅宮的人正是皇后。」他說出驚人之語。

  「你說什麼?!」她倏然心驚起來。

  「當日張嬤嬤見母妃已死,抱著我奔出火場。逃出宸悅宮後,我因為過度驚嚇,癱軟的躺在地上,所有人都以為我昏厥了,可我親耳聽見皇后痛斥宋松林辦事不力,竟然沒有連我也一起燒死。」

  她震驚不已,原來妍貴妃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

  明知殺母仇人是誰,還能每次面對這人時冷靜自持,忍人所不能忍,這樣的男人不求安逸,刻苦自勉,到底是怎樣一個深不可測的人?

  「對不起,對付馬鳳芝母子的計畫沒有事先對你提,那是因為怕你事先知情,棄婦的角色演來不夠逼真,讓皇后母子看出端倪。可惜,我千算萬算,終究算不過天,不管計畫如何的好仍逃不了今日火劫,咱們得比皇后母子先死一步。」他口氣有幾分遺憾的說。

  她不舍他壯志未酬身先死,尤其馬鳳芝作惡多端,沒能親眼見她遭受報應著實可恨。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只是,時、時候未到……咳咳咳……」她本就嗆傷,一直強忍著,這會心中憤怒再加上四周火勢越燒越旺,她再也撐不住,重咳起來。

  他將她緊抱著,打算護她到最後一刻,驀地一陣巨響,他們身後的牆倒了,火舌燒進來,轉眼他們已被大火包圍……

  太和殿上,氣氛凝重,聞彥祥神情嚴肅的站在大殿上。

  他下頭站著一票朝臣以及所有皇親,地上還跪著延壽宮的太監與宮女們。

  「說,延壽宮是怎麼起火的?」大火熄滅後,聞彥祥開始究責,怒問延壽宮的奴才。

  這些奴才們個個慌張顫抖。「奴才們不知……」眾人齊聲道。

  「好個不知,那總該知道要忠心護主吧,大火一來,你們所有奴才跑得一個不剩,竟留太后一個人在火中,你們該死!」聞彥祥怒髮衝冠。

  「咱們不是有意棄太后不顧的,是因為太后在大火前把咱們全趕出去了,說是要與人私下說話,這才誤了救人的時間。」說話的是董太后的貼身宮女芙蓉。

  聞彥祥聞言眼一眯。「大火之前是誰與太后私下說話?」

  芙蓉目光往馬鳳芝瞥去,眾人一驚。難道皇后在大火後自顧自的逃生將太后扔下不管?

  聞彥祥正要質問馬鳳芝這事時,芙蓉居然頭一扭,改而怒視塗白陽。「是她,最後與太后單獨在一起的人就是她!」

  塗白陽與聞東方剛從火場中死裡逃生,在大火即將吞噬他們前,李駱與小君領著聞彥祥的貼身侍衛將他們及時救下了。

  此刻兩人雖形容狼狽,所幸傷勢不重,聞彥祥見兩人沒有大礙也讓他們一起到殿前來,而其他人都站著,唯賜坐給他們兩人,讓他們得以暫時休息喘氣。

  見芙蓉竟指著自己說最後與董太后在一起的人是她,塗白陽一時錯愕了。「你沒指錯人吧?」

  「沒有,奴婢沒指錯人,求見太后的人就是您,而且奴婢們雖然離開寢殿,但在外寢時還是聽見您向太后告饒,請她原諒您放生地黃之事,太后不肯原諒,嚴厲斥駡了您,並要您去向皇后娘娘認罪,且再關押回大牢。太后才剛說完,寢殿就起大火了。」

  芙蓉這話已不是說塗白陽對董太后棄之不顧而已,而是直接指控她縱火殺人!

  塗白陽聽了怒不可遏,這芙蓉根本滿嘴胡說八道,她何時去延壽宮又何時做過這些事了?!

  她正要駁斥,馬鳳芝馬上一棒又打來。「好啊,塗白陽,秀兒早上才帶著你給她的密函去延壽宮向太后揭發你的惡行,晚上你就放火了,你這是一不做二不休,想太后連同告發你的秀兒一塊燒死,好保全自己!你心腸未免太狠毒了!」馬鳳芝罵說。

  那芙蓉是她的人,而秀兒已死,死無對證下,故事當然能隨她編派,再加上董太后未醒,趁這時機先弄死塗白陽,回頭再另想法子對付董太后,殺那老太婆滅口。

  殿上塗家父子聽了馬鳳芝的話,三人氣得握拳。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陽兒若是狠毒之人,又何必沖回火場救太后。」塗興怒道。

  「沒錯,延壽宮大火,外頭一干皇子皇孫可有誰有勇氣與孝心沖進去救太后的?包過朕在內都怕死,唯有塗白陽不同,是她救了太后,這不只是朕親眼所見,也是眾人都目睹的事,皇后這話連朕也覺得不妥。」聞彥祥同樣反駁了馬鳳芝的話,他是相信塗白陽的。

  塗白陽高興與聞彥祥是清明之人,總算沒讓她被冤枉了。

  馬鳳芝冷笑。「那恐怕只是假裝的孝心,做樣子沖回火場圖的也是脫罪,如此一來誰會相信縱火的是她?」

  「沒錯,我瞧你自火場出來,身上也沒怎麼傷到,這不是過場演戲是什麼?」一旁的馬幕兒也道。

  婆媳倆這是硬要將罪名扣在塗白陽頭上就是了。

  塗白陽臉色大變。「皇后娘娘和太子妃為何要含血噴人?」

  「哼,你遭三皇子離棄,本宮還請求皇上將你續留在宮中由本宮親自照看,太子妃見你可憐,說情讓你保住司膳一職,本宮與太子妃待你仁慈為懷,豈有害你之理。」

  「母后好似說得有理,彷佛人證物證都有了,但母后確定那秀兒帶著密函去見皇祖母,所揭發的人是陽兒嗎?」聞東方上前,驀然問馬鳳芝。

  馬鳳芝被這一問,臉色略白。「怎不是,芙蓉剛不是都說了,塗白陽去向太后求饒,那必定是惡行被揭才會如此。」

  「是嗎?此事原該由皇祖母親自說明,可惜她老人家此刻昏迷不醒,發不了話,不過倘若是讓秀兒自己來說,也許就能真相大白了。」

  「讓秀兒自己來說?她不是已經被燒成焦屍了?」馬鳳芝心驚。

  「她有沒有死,讓她出來不就清楚了。」聞東方陰冷的笑說。

  馬鳳芝心一抽,赫然見到秀兒竟活生生的走出來了!「你……沒死?!」她錯愕。

  秀兒馬上跪下。「皇后娘娘,請放過奴婢吧!」她淚流滿面的道。

  馬鳳芝驚住。「你說什麼?又要本宮原諒你什麼?」

  「是皇后娘娘指使秀兒將生地黃放進素膳裡讓太后吃下去的,奴婢這麼做了,您卻反而要置奴婢于死地,將奴婢關押至大牢,奴婢為求生才會去求太后救命的,可您怎能為了滅口,連太后都不放過。」

  「你給本宮住口,你說這什麼話,怎能如此誣陷本宮?!」馬鳳芝急忙喝斥,但轉頭見聞彥祥的臉色丕變,心一慌,忙對聞彥祥道:「皇上莫信這丫頭的胡言,她是南宮的人,必定受到唆使才會誣陷臣妾丨」

  「南宮的人?當初是你告訴朕,生地黃是秀兒放的與塗白陽無關,這會又說是塗白陽為脫罪才找秀兒來頂罪,這秀兒雖是南宮的人,卻像是由你來操控,而今她沒死,親口說唆使放生地黃的人是你,你要朕相信誰?」聞彥祥沉著臉問馬鳳芝。

  「當然是相信臣妾的話,臣妾之前出面是因為秀兒說事情是她幹的,臣妾為免誤殺了塗白陽才請您放人的,但妾現在想想,她是南宮的人,當然視為自己的主子搛罪,所以說謊。此刻也一樣,見自己主子辯解不了,便轉而誣陷臣妾。」馬鳳芝善於狡辯,馬上又將事情說得合理。

  「既是如此,我已被釋放,那秀兒為何還去找太后指控我才是真正放生地黃的人?」塗白陽沉聲問。

  任馬鳳芝口才再好,謊言還是難圓,只因她沒想到秀兒沒死,眼看自己的瞞天計就要被戳破了,她心惶不已。

  「父皇,這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喜歡塗白陽,為替她脫罪才讓秀兒說謊的,可秀兒後來反悔,因此逃出大牢去請皇祖母做主。」

  聞見月本不贊成馬鳳芝陷害塗白陽,但此刻見馬鳳芝被逼進牆角了,她若垮臺,自己也不能全身而退,只得放棄塗白曝為馬鳳芝解圍。

  況且,搶兄嫂的事即使讓父皇知道了也頂多被斥責幾句,還不至於有什麼大難,總比母后幹的事被拆穿的好,兩相權衡下,他才決定說出這些。

  他的話一落,朝臣譁然,議論紛紛,紫周是倫理之邦,對這等弟奪兄嫂之事多所鄙夷,這時瞧他的目光便帶上不齒了。

  聞見月見了大家的眼神,惱怒不已,但既說出來了也只能隱忍,先讓母后渡過這關再說。

  一旁的馬幕兒倍感丟臉,只能恨恨的瞪著塗白陽,怪她紅顏禍水,招惹聞見月,讓自己抬不起頭來。

  「塗白陽,太子所言可是屬實?」聞彥祥顏面掃地,立即向她求證此事。

  塗白陽臉色一白,無法不點頭。「是的,太子是來糾纏過我。」她承認有此事。

  「混帳,你竟然覬覦兄嫂,你還是人嗎!」聞彥祥一聽,回頭大罵聞見月。「兒臣知錯了,請父皇原諒。」聞見月低著頭假裝認錯。

  聞彥祥仍是怒極,想再罵下去。

  但聞東方不願讓馬鳳芝母子成功脫罪,便道:「父皇,太子喜歡陽兒一事,只能證明是他讓秀兒說謊頂罪,並不足以厘清所有事情的真相,兒臣聽說秀兒手上有指使者的密函,不如讓秀兒拿出來。」

  「有密函,那還不拿出來!」聞彥祥立刻道。

  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婦心驚,忘了這東西還在秀兒手上,這下糟了!

  「秀兒,請將密函拿出來吧。」塗白陽催促她,有了這樣東西,馬鳳芝母子就不能再狡辯了。

  秀兒露出愧疚的神色。「奴婢該死,密函……密函在大火中不慎燒掉了。」

  眾人愕然,燒掉了?那就是沒有證據了!

  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妻由驚轉喜,當真天要相助,讓他們命不該絕!

  「如此,事實擺在眼前,真相就如本宮說的,塗白陽用生地黃存心暗害太后,並且放火燒延壽宮意欲讓太后死於非命。」馬鳳芝當下乘勝追擊的說。

  「真相要由哀家說了算,還輪不到你馬鳳芝來說!」豈料,董太后竟然清醒的出現在大殿之上了。

  馬鳳芝三人見了,三張臉孔瞬間慘白下來。

  聞彥祥見董太后現身,吃驚的連忙上前去迎她。

  「母后,您的身子還好嗎?」「哀家只是受驚罷了,身子沒事。」她說。

  讓聞彥祥攙扶著,經過芙蓉身邊時,見芙蓉臉上血色全無,她用力哼一聲,芙蓉嚇得趴在地上顫抖不已。董太后冷笑,這丫頭枉她疼了多年,原來是個狼心狗肺的,不過這小人物待會再治,先來治最該死的!

  她坐到椅子上後,立刻目光犀利的朝馬鳳芝瞪去。

  馬鳳芝一瞬間魂飛魄散,幾乎站不住身子,還是站在身旁的馬幕兒扶著腿才沒軟。

  「母……母后……」

  「別喊,你沒資格!」董太后啐道。

  她一窒,雙腿當真撐不住,跪了下來。

  董太后見狀,朝她吐出八個字。「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她一臉的慘澹。

  「母后,這是怎麼回事?」聞彥祥瞧這情形,忍不住問。

  「你的皇后闖下大禍了!」董太后怒氣騰騰的說。

  聞彥祥當下抿唇。「請母后將事情明說。」他正色道。

  「哼,你這皇后與兒媳為了教訓陽兒,壓制東方,故意讓哀家吃下生地黃引發痼疾,東方由秀兒那邊提前知曉後便私下來告訴哀家,讓哀家別吃下那些東西。哀家本想瞧皇后與太子妃是否真敢這麼做,當日便虛應的吃了兩口,沒想到她們真的要哀家的命!

  「之後,太子因為想搶東方的媳婦,便說動皇后讓秀兒背黑鍋,讓東方同意和離,就連塗家人也上你那兒去要回女兒。哀家瞧皇后母子越來越荒唐便找來秀兒要皇后給的密函,這是治皇后罪的鐵證,哀家念在皇后也許一時走錯,本不與她計較,只讓她自己去找你認罪,由你處置這些事。

  「哪裡知道這女人心狠手辣,不願事情被你知道,居然放火想將哀家燒死好將事情隱瞞下來,哀家沒教生地黃害死卻差點讓火燒死,這次當真是九死一生!」董太后氣憤的說出一切,方才她剛剛匯醒就聽聞馬鳳芝在大殿上大放厥詞的狡辯,評陷旁人,一怒之下顧不得什麼便趕過來了。

  聞彥祥震驚至極,沒想過自己的皇后會如此狠毒!

  塗白陽由愕然中回神,這下清楚所有的事了,秀兒是馬鳳芝放在南宮監視他們的人,聞東方早已知曉秀兒的身份,對她平日所做的事更是瞭若指掌,只是沒有說破,這回發現馬鳳芝與馬幕兒的計謀後便對秀兒曉以大義,讓她倒戈。

  那馬鳳芝婆媳存心要她死,聞見月則無恥要奪她,三人步步相逼,聞東方忍無可忍,這才假意表現得絕情寡義、貪生怕死的與她仳離,這件事連她父兄都幫上一把,將計就計就等馬鳳芝他們闖下大禍自食惡果。而這次,馬鳳芝竟連太后也敢下手,犯下了滔天大罪,小命休想保住。

  難怪聞東方會說他是被逼下懸崖後才學會飛的人,他被迫放棄的不是她,而是自己最後的慈心,他對馬鳳芝三人是萬不得心軟的。

  「皇、皇上……這不是真的,臣妾和幕兒沒、沒有做這些事……這些不是咱們做的……」馬鳳芝設計害人卻反入圈套,明知大勢已去仍做垂死掙扎。

  「對……不是母后和幕兒做的,請父皇明監!」聞見月急道,他與馬幕兒也知事態嚴重,兩人趕忙跪下。

  「太后面前你們還敢睜眼說瞎話?」聞彥祥大怒。

  「延壽宮大火狂燒時,朕就見到你母后在笑,等救出太后,太醫說太后不是讓火嗆昏的,是氣厥的!你們還有什麼話說?!你們這惡妻、逆子、逆媳,朕饒不得你們!」聞彥祥怒道。

  聞見月夫婦說不出話了,馬鳳芝面上更是慘無血色。

  這時久不聞聲的書紹瑋突然上前對聞彥祥再道:「皇上,既然事情都說開了,皇后娘娘等人罪無可逭,但延壽宮大火不知是否讓您聯想到另一件事?」

  「另一件什麼事?」聞彥祥問。

  「聯想起當年宸悅宮的火。」

  那書紹瑋話一落,馬鳳芝立即睜大眼了。這人想說什麼?!

  「這話什麼意思?」聞彥祥神色大變。

  「太后教訓了皇后娘娘後,皇后娘娘就放火燒了延壽宮,聽說當年皇后娘娘也與妍貴妃在宸悅宮起了爭執,之後宸悅宮就起火了,皇上難道不覺得這有可疑之處嗎?」書紹瑋語調極慢的說。

  這話不只聞彥祥驚訝,聞東方亦是沉下臉來,塗白陽則是握緊了拳頭,沒錯,聞東方才告訴她,當年的火是馬鳳芝放的,只是苦無證據不能辦她,如今書紹瑋提起,正是追究馬鳳芝罪行的好時機。

  「書尚書這話……可有證據?」聞彥祥心情激動,聲音都顫了。

  書紹瑋冷眼瞧向馬鳳芝,他等這一天等很久了,就等她落難!「臣有。」

  「快拿出來!」聞彥祥激切的說。

  書紹瑋瞧向聞東方,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沉痛,在這時候忽然讓大家看出兩人血脈相連、密不可分的一面。

  聞東方臉色一斂,喝道:「小駱子,將人帶上來!」

  在殿外等候已久的李駱立刻揪著宋松林的後領進到殿中,宋松林身上都是黑灰,臉上明顯有炸傷的痕跡。

  「讓這奴才上來能證明什麼?」聞彥祥問。

  書紹瑋再看了一眼聞東方,見他頷首後,才對聞彥祥道:「啟稟皇上,延壽宮之所以會燒得這麼迅速猛烈,那是因為除了寢殿內被放火外,延壽宮周圍也被放置了炸藥,這才能烈焰沖天,阻止旁人進到延壽宮內救人,而負責幫皇后娘娘放置炸藥的就是他。」

  「什麼,延壽宮是這奴才炸毀的?!」聞彥祥怒火中燒。

  「沒錯,就是他幹的,但他幹的不只這件,當年宸悅宮會燒得一發不可收拾,也是他所為。」

  「不、不是奴才、奴才是無辜的……」宋松林喊冤。

  李駱狠狠朝他揮拳。「皇上面前你還敢說假話,你這張臉都說明一切了,今日你是死定了!」

  宋松林被打得眼冒金星,仍不忘否認。

  「胡說……我這張臉怎麼了,你、你含血噴人!」

  「皇上,請您傳張太醫,張太醫能證明宋公公與當年的事有關。」書紹瑋要求道。

  聞彥祥馬上就讓張太醫上殿,張太醫年約六十,已在宮中待了幾十年,但相較于其他太醫,他的醫術普通,平日只能醫治宮中的太監或宮女,沒能接近皇族,替皇族的人看病。

  此時張太醫有些戰戰兢兢,不敢隨意抬頭見人。

  「張太醫來了,他如何證明宸悅宮失火與這奴才有關?」聞彥祥催問書紹瑋。

  書紹瑋走向張太醫,指著宋松林問道:「你且瞧瞧這人,他二十年前是否也曾因同樣的傷去找你醫治過?」

  張太醫瞧向宋松林,這人他認得的,這奴才平常仗著是皇后的心腹,在宮中狐假虎威,頗惹人嫌。

  「二十年前……有的,那時宸悅宮起火不久後,他就來找過老臣,說是幫忙滅火所以受傷了,老臣瞧那傷分明是炸藥所傷,但他既這麼說,老臣也不與他分辯,只替他上了藥,還拿了瓶止痛消炎的金創藥給他帶走。」張太醫對這段往事印象深刻,仔細說道。

  聽完這話,聞彥祥馬上大怒了,誰都知道宋松林是鳳宮的大太監,伺候皇后超過三十年,當年他若也有與今日同樣的傷,那表示皇后也指使了他做一樣的事,那妍貴妃的慘死就是皇后所為!

  「馬鳳芝,朕要將你千刀萬剮!」他指著馬鳳芝,怒不可抑。

  馬鳳芝膽子都要嚇破了。「臣妾沒有指使他,是這奴才自己……自己……」

  「皇后娘娘莫要再狡辯,當年的事東方都親耳聽見了,是您讓宋公公這麼做的。」塗白陽忍無可忍的說。

  聞彥祥目光迅速看向聞東方。「這事你早知道?」

  聞東方悲痛的點首。「兒臣二十年前就已知情。」

  「你為何不說?!」

  「兒臣當年只有五歲,說出這話誰相信?再加上她聯合國師對外放話,道兒臣是禍源,兒臣不僅不復您的疼愛,連太子身份都保不住了,如何能為母妃申冤。」

  「您乃厄星轉世之事也是皇后造謠?」聞彥祥錯愕。

  「皇上,當年被皇后收買的國師已過世,但他的兒子尚在,也知情這段秘密,臣已經將此人找來,就候在殿外。」書紹瑋快速說。

  馬鳳芝臉都綠了,這書紹瑋分明是為姊報仇,他過去對妍貴妃的死始終冷漠以對,又從未在皇上面前進言過,哪料此刻竟像條毒蛇一口就想咬死她!

  她懊悔難當,想當初她一心只想著壓制妍貴妃的兒子,卻輕忽了書紹瑋,若早知書紹偉有此居心,不管用任何手段都得滅了這人!

  而塗白陽也對書紹瑋刮目相看,心中有數自己誤會他了,這兩甥舅過去不是不親,而是為避人耳目刻意裝得疏離,他們隱忍一切就是為了今日,一鼓作氣一起為妍貴妃復仇。

  「讓國師的兒子進來!」聞彥祥臉色已是無比的陰沉了。

  國師的兒子進殿后,得知事情東窗事發瞞不住了便老實承認了,並將當年的種種說出來——

  「妍貴妃當年豔冠群芳,十分得寵,所生的三皇子三歲即被立為太子,當時皇后娘娘也有身孕,雖還不知男女,但她不甘心妍貴妃的兒子當太子,便與家父設計一連串禍事,並把責任推到太子身上,有些甚至是穿鑿附會而來的。

  「之後皇后娘娘如願產下皇子,便更容不下妍貴妃母子,這才設計宮殿走水事件,不僅宸悅宮大半宮殿被毀,妍貴妃更因此喪命,父親借機宣稱太子為厄星轉世,要賤養方能平息禍端。這才讓皇上痛下決心,廢除三皇子的太子封號,改立皇后娘娘之子為太子。」

  聽完後聞彥祥面如槁灰,半晌後竟然流下淚來,驀然一個轉身朝馬鳳芝狠狠的打了一巴掌。「你這賤人!」

  馬鳳芝被打得齒落,一旁的聞見月夫妻見狀更是魂都嚇飛了。

  他們從未見過聞彥祥如此暴怒,甚至發狂的親自動手打人。

  馬鳳芝捂著滿口鮮血的嘴,淒厲的道:「您怪臣妾做什麼,是您偏心,是您有眼無珠,是您不肯憐惜臣妾,臣妾才會殺了那女人,臣妾沒有錯,臣妾沒有錯!」

  「你……你……」聞彥祥愴然涕下。「你殺了朕此生最愛的女人,讓朕鬱鬱寡歡了二十年,甚至誤以為與她生的兒子不祥克死了她,朕因此怨恨東方,與之疏離不肯親近,哪知事情全然不是這麼回事,你害妍貴妃慘死,害我兒背負厄星之名,壓抑過了二十年,你讓朕如何對得起妍貴妃,對得起東方?!你、你……朕就算殺了你都不足以洩恨!」他悲憤難當。

  他一生的愛都在妍貴妃身上,她的死對他打擊極大,還因此恨上聞東方,對他冷落漠視,他太對不起兒子了。

  「眾人聽好,朕在此宣告,廢了皇后馬氏以及太子聞見月,馬氏即日起住進廢宮宸悅宮,擇日處死,聞見月夫婦遷出東宮,軟禁于宮外,無詔不得進宮面聖!」

  皇后一派一夕全倒下,朝臣愕然,馬鳳芝聽見自己要住進當年火災後已半倒,又因皇上生怕睹物思情故而未重建的宸悅宮便嚇得昏厥過去。

  聞見月與馬幕兒聽見自己封號、地位被奪,則是驚呆了。

  塗白陽握住聞東方的手,發現他的手心極熱,得知他的心情也極為沸騰,不如表面的鎮定。

  熬了多年,他終於為母妃報仇雪恨,且發現父皇至今仍是對母妃念念不忘,用情極深,明白父皇的疏離全是因愛生恨,以為他克母,害自己失去心愛之人才會如此,這一刻,多年來他心中對父皇冷待的怨恨也瞬間煙消雲散。

  塗白陽紅了眼眶,替他歡喜。

  他低下首來瞧她握緊自己的手,笑了。那是一個異場爛炫目的笑容,已將往日的陰霾全一掃而空。

  聞彥祥再不想見到馬鳳芝與聞見月夫婦,三人立刻被帶走,而為虎作偎的宋松林也被下令處以極刑,芙蓉則讓董太后教人拖下去杖責一百大板,這打完也沒命了,形同杖斃。秀兒因為及時悔改,免去一死,但被逐出宮去,至於國師雖已亡故,仍取消其國師名號且株連九族,一族全眨為奴隸流放邊疆。

  聞彥祥發落完一干人,聞東方立刻牽著塗白陽上前朝聞彥祥跪下。「請求父皇收回兒臣與陽兒的和離詔書,讓兒臣與陽兒能繼續做夫妻。」聞東方懇求的說。

  「朕欠你最多,就連你們夫妻都差點拆散,朕會好好補償你們的。」聞彥祥歎氣,再度落下愧疚的眼淚。

  董太后卻眉頭一皺。「但是詔書不是已經送至塗府了,送出去的詔書如何收得回來?」君王的詔書何等威信,既送出去就不能說收就收,如此有失君威。

  聞彥祥雖有心成全,但太后說得沒錯,詔書即是君王之威,若貿然收回只怕會傷及皇室顏面,當下為難起來。

  「皇上,塗家至今並未收到和離詔書,請問詔書在哪裡?」塗亞安問。

  「塗家未收到?」聞彥祥訝然。「書尚書,是你來向朕請纓說自願送詔書至塗府,你沒送去嗎?」

  書紹瑋不疾不徐的上前兩步。「回皇上,臣白日時要送過去,但忽然頭疼這才給耽擱了,本來打算晚些再去送,卻發生了火燒延壽宮的事,所以至今詔書還在臣手上,沒有送出去。」他說。

  塗白陽疑惑,他白天至鳳宮時分明道是皇上讓他送詔書,可沒說是他自己請纓的,再說,她瞧他那時談笑風生,哪有身子不適之狀,且後來他要領她回塗家送詔書,但人都還沒走出宮門就因臨時有事將她丟下了,此刻想想,原來是他幫了她一把,拖延了詔書送達的時間。

  「若是這般,詔書既是還沒送到塗家人手中那便無效,朕收回了。」聞彥祥笑起來,立即爽快的說。

  聞東方與塗白曝大喜,忙跪下謝恩。

  董太后也滿意的笑了。

  唯有在場眾皇親群臣們對這場宮廷巨變仍有些吃不消,眾人各自盤算,對將來開始各自計量了。
作者: event1144085    時間: 2016-9-11 05:38 PM

第十章
  
  半年後。

  日光緩移,熏煙冉冉,奉天門前的九合臺上,一派莊嚴隆重。

  這日紫周朝迎新太子,天子制詔太子,三皇子聞東方,經緯宏圖、仁義至孝,復位太子,詔于天下。

  九合臺上,聞東方身著嶄新紫袍,金冠束髮,沉穩的在百官前接下聖旨正式復位,再次成為紫周朝的皇太子。

  此刻在他身邊環繞的有戶部尚書書紹烽、兵部尚書塗亞安,以及再度退敵建功剛升將軍的塗達,和有鬼才之稱的吏部侍郎塗興,這四人是朝中新貴,國之樑柱。

  戶部尚書書紹瑋表面看來不偏不倚,先前既不與廢後馬氏交好,也不親近外甥聞東方,自成勢力,獨善其身,然到今日眾人才看清楚他對胞姊的死不是無動於衷,更非明哲保身,而是隱忍半生伺機報仇。

  這從他與聞東方聯合對付廢後馬氏母子就能看出端倪,兩人表面上疏離,以此卸去馬氏一干人的戒心,待時機成熟,那還擊的手段淩厲,讓馬氏母子一劍穿心,求救無門。

  至於塗家父子三人,眾人一度以為他們因為女兒被離棄而與聞東方鬧翻,後來才知是計謀,意在讓馬氏母子自認為可以為所欲為的操控聞東方,使母子兩人得意忘形,做出更多自取滅亡之事。

  而塗家父子在馬氏母子被廢後,立刻雷厲風行的清理馬氏過往在朝裡、軍中的餘孽,掃除所有阻礙聞東方重回太子之位的人,讓他能順利復位。

  聞東方身邊還有一人必得提的,那就是如今的太子妃塗白陽,她這會容光煥發的站于聞東方身側,聞東方無論何時都緊牽著她的手,只有在接下聖旨時鬆開,而之後,再度緊握。

  現在那聖旨就由她一手抱著,如此貴重之物只能交給最信賴的人,塗白陽就是他最信賴之人。

  塗白曝做了太子妃後並未就此卸下官職,她還高升了,如今掌管整個膳食局。

  據說這是她的興趣,喜歡掌廚做出美味食物,聞東方也由她,讓她成為紫周第一個太子妃兼任女官之人。

  眾人見兩人下階梯時,聞東方親自為她拉裙擺,她低眸朝他嫣然一笑,陽光下,他微怔,似迷醉,稍後回以寵溺笑意。

  兩人間的深情厚意在宮中難得一見,引為佳話。

  同時,軟禁聞見月夫妻的宅邸內,聞見月得知聞東方洗清厄星之名後已順利復位,他怨怒難忍。屋內簡陋,原本就沒幾樣傢俱,全讓他砸毀後,他惡狠狠的怒視著驚恐的馬幕兒。

  他粗暴的抓過她的頭髮,不說一句就是狂打,他必須發洩,在此沒有人可供他洩恨,只剩馬幕兒在身邊,逃也逃不了,只能被他照三餐暴打。

  聞東方成為太子一事對他刺激甚深,打完馬幕兒猶未解恨,便剝了她的衣物肆意淩虐她的身子,發狂的泄欲,馬幕兒忍不住痛得哭喊,卻只換來他更多的羞辱,然而最大的羞辱是他終於在她身下洩憤夠了,倒在她身子前,落下的三個字竟是——塗白陽!

  她滿身是傷,下身流血,可他喊的居然是塗白陽!

  她恨,恨!

  她馬幕兒本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子,她的美貌、身份都讓每個人對她奉承呵護,視她如珠如寶。

  可如今人人對她避如蛇蠍,爭相踐踏,她更成為聞見月的泄欲與洩憤工具,這一切都是塗白陽那女人害的!

  塗白陽此刻所擁有的一切曾經都是她的,她奪去了自己的所有,包括驕傲與尊嚴,她不會放過塗白陽的,就算用盡手段,她也要讓塗白陽再次跌落穀底!

  荒廢已久的宸悅宮夜半傳來瘋狂的尖叫聲。

  「啊——啊——鬼——鬼——」

  「不要靠近我,是你自找的,你不該搶走皇上,不該生下兒子,不該讓我的月兒委屈,他的母后是皇后,他就該是太子,凡是不利月兒的人、威脅我地位的人,我都不會放過,包括你,姘貴妃——滾,我沒有錯,你本就該死,別來找我!」馬鳳芝披頭散髮,神情瘋狂的對著漆黑的天空狂吼。

  她夜夜不成眠,睜眼就見到研貴妃陰魂不散的找她索命,她趕不走研貴妃的魂魄,只能每天咒駡尖叫,日日在驚懼中度過。

  半年來她一直等著聞彥祥賜她死,但聞彥祥像是有意折磨她般,讓她嘗盡恐懼身心俱疲,等著看她發瘋癲狂卻遲遲不送來賜死詔書。

  這日她見到妍貴妃身上著火,用著怨恨的眼神瞪著她,還死命掐她的頸子,她痛苦不堪,拚命掙扎。

  「你這妖婦、妖婦……嗚嗚……我錯了,我錯了,我承認自己奸險善妒,陰狠毒辣,是我放火活活燒死你的,我不對……是我不對……」

  說完這些話,她終於能呼吸了,她大口喘息,眼淚直流,但下一瞬,她彷佛又窒息了,整個人難受至極。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兒子聞東方,對不起……」只要說出這些話,她又能呼吸了。

  就這樣不斷反反復覆的,到了天亮,她兩眼渙散,已痛不欲生。

  等不到賜死詔書,她實在耐不住折磨,遂取來白布自己懸樑自盡了。

  聞東方與塗白陽聞訊到來,她已成一具僵硬的屍首。

  聞東方見到她的死狀,臉上雖無任何表情,但眼底有些波動,不知在想什麼。

  塗白陽則是內心感歎,馬氏一生爭權好勝不肯服輸,最後卻死得如此悲涼,她若早知道有此下場,還會這般爭嗎?

  她歎了一聲。

  聞東方臉色沉下,拉著她走出宸悅宮,去到他們曾經待過的南宮。

  他們如今遷至東宮,南宮已無人住,不過還有人打掃,宮人沒想到太子、太子妃會再回到此地,訝異之餘連忙朝他們恭謹行禮。

  而今每個人對他們都敬畏有加,不再像從前那般敷衍行事,對他們並無真正的敬意。

  正所謂的十年河東十年河西,當年教人看輕的皇子,今日的一朝太子,聞東方忍辱負重,已熬出頭了。

  「為何帶我來此?」她問。

  他拉她進到他原來的書房。「因為母妃的牌位還藏在這裡。」他告訴她,並且由床下頭的暗櫃取出妍貴妃的牌位。

  她了然了,馬氏已死,過去的恩怨也算了結,他來向自己的母妃稟一聲,讓她安息膜目。

  「還有香火擺在這,咱們給母妃燒炷香吧。」她說。

  他點頭再取出香火來,一人點了一炷香祭拜。

  「母妃,兒臣今日有感而發,特地帶著媳婦同來與您說些話。」他對著妍貴妃的牌位道。

  她朝他側目,有感而發?他不是來對母妃說馬氏已死之事嗎?

  「母妃,父皇固然對您情有獨鍾令人感懷,但後宮人多必亂,兒臣不想重蹈覆轍讓悲劇再發生,所以兒臣決定將來就陽兒一個皇后,後宮不再有人。」

  她震撼的瞪大眼睛。「你剛說什麼?」

  他只是微揚起唇,沒看她也沒回答她,逕自對著妍貴妃的牌位繼續說:「陽兒生性樂觀,富有才學,且對事情有獨到看法,將來必能助兒臣成為一代明君,請母妃放心將兒臣交給她一個人。」

  她眼眶發熱,淚如泉湧,情緒激動。

  他這話除了說給妍貴妃聽,也是說給她聽的,他許諾只她一人的後宮。

  常言道,人尊貴了就會換朋友,富有了就會換妻子,他在困頓時與她相倚,而今貴重了,不僅沒有拋棄共患難的妻子,反而更加的珍惜。

  他輕抹去她的淚珠。「別哭了,母妃在看呢,她會以為你不高興我只有你一個,希望我多納後宮,免得去纏你。」他現在也懂得說笑,那雙笑吟吟的漆黑眼眸,看得她心跳加速,心緒動盪。

  「你真不後悔就我一個,就算父皇這麼愛母妃,後宮也還有十來個嬪妃,而你真除了我,一個都不要?」

  他默默地凝視著她,輕輕刮了刮她臉上細嫩的肌膚,眼中星星點點盡是愛意。

  「一個都不要,就要你。」他語氣極輕,但情深義重。

  她瞬間像花瓣一樣笑得嬌美,但這是朵沾了淚珠兒的花瓣,她淚水汪汪,越哭越覺得幸福,越是幸福越想哭,如今這般美好,她感謝蒼天。

  馬氏未得皇令即自縊身亡,聞彥祥震怒本要鞭屍,後經董太后勸阻沒這麼做,然馬氏死後不得進皇陵,照規矩會送回娘家自行安葬,豈料馬家人卻上書奏請焚屍,不願將屍首領回,聞彥祥接到奏書立即同意。

  因焚屍後馬氏就連讓後人祭拜的東西都沒有了,因此聞見月上請見馬氏的屍首最後一面,聞彥祥念其孝心,准了。

  聞見月帶著馬幕兒進宮,此時的他再無過去的意氣風發、不可一世,他身形消瘦,神情萎靡。

  馬幕兒過去總是珠圍翠繞,美豔照人,而今同樣金釵換酒,憔悴狼狽。

  她臉上、頸子上露出的肌膚都有傷痕,但她刻意用粉塗蓋,到頭來反而顯得更加死白恐怖。

  兩夫妻進到宮中,聞彥祥不見他們,讓他們直接到宸悅宮去見馬鳳芝的屍首,之後他們就得離宮,繼續過著被軟禁的日子。

  兩人到宸悅宮後,聞見月立即撫屍痛哭。「父皇好狠的心,當真就這麼恨母后殺了妍貴妃嗎?竟要焚屍讓母后死無全屍!」他忍不住罵聞彥祥狠心。

  「不要罵了……萬一教人聽見,咱們就糟了。」馬幕兒提醒他。

  「父皇不顧親情,讓咱們豬狗不如的活著,咱們已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好怕的!」

  「話說得沒錯,但……」說到底,馬幕兒還是怕死。

  「瞧母后人都死了,屍前連一炷香都沒有,再瞧這宸悅宮與廢墟無異,根本不是人住的,是個鬼宮,母后在此待了半年,日子如何能過得下去?她是被逼死的。」

  「就算如此,那也是她咎由自取。」書紹瑋走了進來。

  聞見月一看見他,立刻怒目以對。「是你讓馬家人奏請焚屍的對嗎?!」他恨聲問。

  他已看透這人的真面目,書紹瑋陰險得就像藏起爪子的狐狸,讓他們在毫無防備下被算計害死。

  「馬家自知馬氏作惡多端,若帶回馬家只會招惹族怨,這才想到焚屍一途,而我也不過是替他們送這份奏書給皇上而已。」書紹瑋冷淡的說。

  馬幕兒十分生氣。「你和塗家父子都是聞東方的走狗,馬家讓你們逼得都倒了,哪還頂得了你們說什麼。就連我爹娘都教你們打入監牢,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不甘心的怒道。馬家原本風光,可垮臺後,聞東方就讓書紹烽以及塗家人清算馬家,馬家勢力全數被掃除,可說是金盡裘敝,敗落得一塌糊塗了,她父母更是第一批被抓入獄的。

  此時她不由得再想起另一件事,生地黃事件時,因有秀兒頂罪,塗白陽被放出牢裡,聞見月帶她回東宮,當晚意欲強要了塗白陽,是書紹瑋跑來說,皇上不見太子在延壽宮侍奉太后正勃然大怒,讓她通知聞見月趕去延壽宮,自己這才沖進殿內壞了聞見月的事,救下塗白陽,可當他們夫妻趕到延壽宮時,皇上已離去,但見大皇子、二皇子以及聞東方全守在太后榻前,他們夫妻自然也不好再離開,便在床前待了一夜。

  現在想想,自己原來上了書紹瑋的當,他這是受聞東方所托,利用她去救塗白曝免於遭受聞見月的荼毒!

  而自己真傻,還以為他好心報訊,這會想來更是恨進心坎了。

  「你爹娘這些年來仗著馬皇后的勢力在外橫行霸道,到處搜刮民脂民膏,這叫作惡終有報,入獄也是應該的。不過,馬家也無情,就算是再潦倒,馬家人當年也是靠馬皇后才得了榮華富貴,這會馬皇后死了,馬家都不願意來收屍,還讓她落得焚屍的命運,馬家也算是有情有義了。」書紹瑋露出譏誚的神色。

  聞見月聽了,立刻憤慨至極的怒視馬幕兒。「你們馬家確實不是個東西!」他破口大駡。

  馬幕兒尷尬不已,低頭不敢說話,因為怕會再被打。

  「好了,馬家如何我管不著也不想管,我到此地是來奉旨焚屍的,兩位若見完馬氏最後一面就請回,我還得完成皇命。」書紹瑋冷冷的說。

  聞見月臉色大變。「不,這一焚屍,母后就魂飛魄散了,不成,我不答應,誰也不能動我母后!」他激動的說。

  「焚屍會魂飛魄散,那我母妃是活生生被馬氏燒死的,這痛苦何止魂飛魄散而已。」這時聞東方與塗白陽走進殿內,沉怒道。

  他臉色發青。「你來做什麼?我母后不想見到你和塗白陽!」看見塗白陽,聞見月的心緊擰,,股痛失以及不可得的恨意充斥心頭。

  「馬氏已死,死人可決定不了任何事,倒是你,我是來給你個提點的。」聞東方說。

  「提什麼點?」聞見月橫眉豎目問。

  「馬氏一死,父皇有意處置廢位太子了。」

  「父皇要處置我了?!」聞見月大驚,一旁的馬幕兒也血色盡退。

  「嗯,你這些年來與馬氏兩人酒食征逐、枉害忠良,罪證都已查清楚了,本罪該萬死,但父皇顧念你受馬氏所累,饒你不死,只送你至寮國為質子,如此你還能為自己做的錯事有點彌補。」

  「什麼,送我去察國?」聞見月驚愕到幾乎無法言語。寮國是所有鄰國中最為蠻橫的一國,經常會突擊紫周邊境讓邊境百姓甚為驚恐,日前兩國總算簽下友好條約,寮國不得再騷擾紫周邊境,為避免毀約,兩方各派人質前往,想不到父皇竟讓他去!

  這一去,就是拿命去賭了!寮國人野蠻,經常反復無常,若是哪日忽然拿他祭旗,給紫周下馬威可怎麼辦?思及此,他嚇得全身發抖。

  馬幕兒也聽得臉色發白。「我……我也要同去嗎?」

  「夫妻同命,除非他休了你。」塗白曝說。

  「那……」馬幕兒忍不住渴求的看向聞見月。

  「你休想,大難來時,你這女人竟還想自己獨活!賤人!」聞見月當著所有人面狠戾的打了馬幕兒一耳光。

  馬幕兒被打得嘴破眼角出血,模樣難堪。

  「聞見月,你怎能動手打人!」塗白陽見不得女人被打,上前扶起馬幕兒後怒斥他。

  「她是我的人,我愛怎麼打就怎麼打,若你是我的女人,我也打……」

  「大膽,放肆!」聞東方身後的太監大聲喝斥。

  他一愣,瞪著李駱。「你剛說什麼?」一個奴才竟敢威嚇他!

  李駱目前已是東宮大太監,他面對聞見月一臉無懼就算了,那表情還帶著怒氣。

  「當今太子妃哪能容您言語褻瀆,宮中有規,對皇族不敬者,輕則打臉,重則賞鞭。」李駱這樣子可比當年的宋松林還狠。

  他倒抽一口氣。「我也是皇族,你敢對我動手嗎?」他質問。

  「您雖是廢位太子,但起碼還是四皇子,奴才自是不敢動手,可若奴才的主子點頭,奴才就得公事公辦了。」李駱瞧向聞東方,讓他給個令。

  就見聞東方清清淡淡的開口道:「宮規如此,怎好毀去規矩,犯行雖重,但念其剛喪母就格外開恩吧,打臉就好。」

  他聲音剛落,李駱身旁的小太監馬上將聞見月兩手架住,李駱卷起袖子準備動刑。

  「大膽的奴才,你敢動我試試!」聞見月愕然,他自小身份尊貴受盡各方寵愛,誰敢對他放肆!

  李駱垂下雙眉,故意露出苦瓜臉。「奴才只想把主子交代的事情辦好,四皇子就別為難奴才了吧。」說完一掌就往他臉頰打去,這一掌不夠再一掌,打得聞見月都懵了。

  等回過神後,他立刻氣得七竅生煙。「你這奴才竟敢……」

  「再打。」聞東方冷若冰霜的吩咐。

  「是。」李駱應聲後,手一舉就再打,將聞見月的臉龐打出數個五爪印來。

  馬幕兒看了吃驚,想不到聞見月竟然會挨打,當場一張臉驚得死白。

  塗白陽臉一沉,自取其辱一向是聞見月的強項,只不過馬氏的屍體就在一旁,還是讓他在母親面前留點尊嚴吧。

  她瞧向聞東方,他曉得她於心不忍了,這才讓李駱停手。

  李駱得令退下,可聞見月已被打得兩頰腫脹,一時間連說話都有問題。

  馬幕兒見狀並沒有去扶他,反而嫌棄的退一步,眼睛往聞東方與塗白陽看去,見他們兩人親密相依,聞東方對塗白陽呵護備至,只因聞見月對她言語稍有衝撞就打得聞見月滿地找牙,這份維護愛惜,聞見月從不曾給過她,塗白陽這太子妃當得比她當年還要榮寵尊貴……

  「能不能……借一步說話,我有話想私下說。」馬幕兒忽然對塗白陽要求。

  「不行,你心術不正,太子妃怎能跟你單獨在一起。」小君第一個不同意。延壽宮大火時,小君英勇救出董太后,受董太后提拔,現已是一等宮女,而宮女分三等,一等之後再上去就能任女官。

  塗白陽詢問的看向聞東方,他也正皺著眉頭。她曉得他不放心,是不會同意的。

  「彌有話就在這裡說吧。」塗白陽對馬幕兒說,沒打算跟她單獨在一起。

  馬幕兒見她不肯跟自己走,哭了起來。「我不是求什麼,是真有苦處,尤其之後又要到寮國,這一去可能就回不來了,但這話只能對太子妃一個人說,若此時不說那便一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見她這樣子,塗白陽也蹙了眉,只得心軟的對聞東方道:「我只與她到一旁去,聽她說完就回來。」

  「那在外頭說兩句就夠了,我等你。」聞東方曉得她心慈,不可能不理,只得勉強答應。

  小君見聞東方都點頭了,也不好再阻止,但瞪著馬幕兒的目光可是狠得很。

  小君護主賣力是出了名的,塗白陽無奈,跟著馬幕兒到一旁的小池邊去。

  「好了,你有什麼話可以說了。」遠離眾人後,塗白陽道。

  「好的,我要說的是……」她瞧了瞧一旁不淺的池水後,驀然朝塗白陽露出笑面夜叉的表情,接著猝不及防的抱著她往池裡跳。

  眾人遠觀後大驚,趕來後兩人已沉入水中,聞東方馬上跳下去救人,一干護衛見太子都入水了,哪敢遲疑,紛紛跟著跳水。

  而池裡這邊,塗白陽會游泳,此刻拚命掙脫馬幕兒的鉗制,但馬幕兒也知她不怕水,但她一心要與塗白陽同歸於盡,所以死命抱著她不讓她脫身。

  自己即將要跟聞見月去寮國受罪,將來還得不斷遭受聞見月的毒打,她下定決心了,與其活得這般沒尊嚴,活得這般不如人,不如拉塗白陽同死,這也算是為自己解氣了。

  塗白陽不知這女人瘋了,任她如何掙扎也擺脫不了馬幕兒,但馬幕兒仍抱著她不斷往下沉,她不想死,她有愛她的丈夫,美好的將來,她不能死……

  但她快撐不下去,不能呼吸了,她用力咬了馬幕兒的手,馬幕兒吃痛總算鬆開她,她得了空隙便往水面上游,哪知馬幕兒立即追上來,並且拔下頭上的發簪拚命刺她的身子,塗白陽的雙手被刺得血流如注,無力再往上游。

  「我既不幸,你也不該如意,你和我一起死吧!」馬幕兒重新再將她拉下水底。

  在塗白陽失去意識前,彷佛見到聞東方焦急的面孔,他喚著她的名字,讓她不要離開,不要死……

  「老公,老公——」她在大喊中驚醒。

  醒來後,愕然發現她回到自己在現代的家了,此刻她躺在臥室床上,身上穿著HelloKitty的睡衣。

  她看著眼前這一切,這……這是怎麼回事?

  她摸摸自己的臉和脖子,滿是汗,接著不住用力的甩甩頭,她居然變回塗白洋了,可她不是已經……與人交換人生了嗎?

  為何又回來了?

  她一臉茫然,不解眼前的狀況。

  再看看床頭的電子時鐘,顯示——2014/12/2423:50。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在紫周國待了兩年,怎麼時間還停留在她與朱槿交易的那天?

  難道,這只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

  可是,她清晰記得自己愛上聞東方這個男人,她記得他的每個表情、每個眼神、每句他說過的愛語,這些不該是假的,不該只是夢一場而已。

  她心亂如麻的下床,不知如何是好。

  她瘋了嗎?瘋了嗎?腦袋才會如此錯亂。

  叮咚一聲,門鈴突然響了。

  她去應門,開門後,僅是一愣就立刻大喊:「朱槿!」她認出來人就是人生販賣店的店員。

  太好了,她不是作夢,是真的有人生販賣店,自己真的換過人生,她沒瘋!

  朱槿仍是一頭黑直長髮、深色眼睛,還穿著紅色衣服,此刻正親切地朝她笑著。

  「真感謝你還記得我。」

  「我當然記得你,是你推銷我換新人生的。」

  「呵呵,記得就好,我是來做售後服務的。」

  「售後服務?」

  「是的,不過我們可以進去屋裡說話嗎,在門口不方便聊。」朱槿笑問。

  她急忙將朱槿拉進房子裡,火速關上大門。

  「快告訴我,我怎麼會回來的?」她迫不及待的問。

  相較於她的急切,朱槿則顯得悠閒多了,見她沒心招呼自己,自動晃到客廳找位子坐下。

  「朱槿?」她迫不及待想馬上知道答案。

  朱槿歎口氣。「你這人真是的,完全不懂待客之道,連杯水也沒給我喝就急著追問事情,好吧,反正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些的,這就是售後服務,結束時記得幫我寫份問卷。我老闆現在興這套,稱這叫KPI,英文叫KeyPerformanceIndicators,關鍵績效指標,希望員工給客戶的服務能達滿分,再以這份問卷做為員工調薪依據……好好,我知道你沒興趣知道些,我要說正經的了。」

  見塗白洋已經要翻臉了,她才不再說廢話了。

  「你之所以又回來,是因為你不遵守約定必須接受懲罰。」

  「約定、懲罰?」她一怔。

  「對,交易中清楚約定你不能更改原主的抉擇,你必須嫁給聞見月,可是你沒做到。」朱槿嚴肅的說。

  沒錯,她毀約了,她拒絕了聞見月,她並沒有接受他。「我愛的是聞東方,實在無法和聞見月在一起。」她無奈的說。

  「無法?這話太不負責任了,因為你的抉擇改變了聞見月的命運,若是你接受他,命運會安排聞東方落敗,聞見月依然是紫周的太子,而你最終也會是他的太子妃,但你改變了歷史以及他們兩人的命運,你得為此付出代價。」

  「我願意接受懲罰,只要你讓我回去,聞東方一定還在等我,我不能讓他空等。」她惶然說。想起自己就這樣消失,他如何能接受。

  「聞東方不會等你的,因為塗白陽沒有離開過,只是變癡傻了。」朱槿告訴她。

  「變癡傻……」她瞬間明白了,此刻待在他身邊的人是原來的塗白陽!她胸口一梗,悶痛起來。「那麼,伴聞東方一生的人將是真正的塗白陽?」

  「沒錯,這也是聞東方獲得天下必須付出的代價,得到一個傻妻。」

  她愕然,身子再也撐不住的癱軟到地上,原來改變了原主的抉擇,不只是自己受到懲罰,連聞東方也會受累。

  「那、那聞見月也受影響了,他又會如何?」她顫聲再問。

  提起這個人,朱槿擰眉,似乎也不喜歡他。「他雖失了天下,但壞事做多本就不會有好下場,再加上將來當了皇帝後,惡行會更重大,搞得紫周民不聊生,我的老闆小路說了,這次就算他倒楣吧。」意思就是,並不會補償聞見月這個惡人。

  塗白洋闔上雙眼,淚水不受控制的淌下。「朱槿,難道沒有辦法補救,讓我再回去嗎?我愛那男人,不忍他從此面對一個癡傻的人傷心絕望,請讓我回去吧。」她悽楚的說。

  朱槿同情的看了悲不可抑的塗白洋一眼後才道:「要回去可以,不過你得再度做選擇才行。」

  她倏地被驚喜和希望籠罩住了。「好,你說,要我做什麼樣的選擇?」有選擇就有機會,她想再見聞東方。

  「你必須在我提的兩個選項中選一個,一,選擇廚藝,留在現代,你雙手的傷會好,能繼續自己的總鋪師之路。二,選擇聞東方,回到古代,但會因為被馬幕兒所傷,雙手不能使力,你又失去了親自掌廚的機會。」

  她聽完之後愕然了下,當初同意更換人生就是因為雙手能恢復,她才爽快答應,而今多了一個聞東方,這次她又要如何抉擇?

  「如何,你選的是夢想還是愛情,告訴我答案吧。」朱槿肅然道。

  「我……」

  黎明時分,金鐘響起,聞東方身穿一襲金紫龍紋袍,腰系龍雲玉帶,昂首闊步于重重宮苑,殿門一道道為他敞開,君臨天下。

  紫周金觀二年,皇帝聞東方雄才大略,任人唯賢,務農興學,減輕徭賦,使得國富民安,廚為「金觀盛世」。

  于朝堂之上,聞東方也廣開言路讓各方建言,激得朝臣一股熱血為民,辯論激烈,直至午後還不願散去。

  「皇上,該用膳了,皇后娘娘等著了。」皇宮總管大太監李駱上殿前提醒。

  這話一出,原本討論得鬧烘烘的殿堂立即安靜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後眾人識相的往前跨一步,稟道:「臣等告退。」

  聞東方頷首。「嗯,明天再議。」

  沒人敢多留,一一退朝了。

  聞東方起身,外頭下了多日的大雪終於停下,只剩細小的雪花飄落,一片羽絨似的雪花落在他翻起的掌心上,輕輕一抹便化了,他微微一笑,舉步往鳳宮去。進到鳳宮見到桌上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他視線梭巡了一圈,不見皇后,朝李駱看去,李駱又朝小君望去,小君目前已是尚宮局的司記,管理宮內所有的宮女,她會意,馬上要去寢殿請人。

  「不用了,朕自己去請。」聞東方道,自己往殿內走去。

  時值冬季,殿內燒著暖爐,很舒適溫暖也很好睡……他瞧向小榻上臥著的人。

  這人穿著淡金色繡有鳳凰的寬袍,發上簪著一支簡單的珠花簪,臉上素淨沒施任何粉黛,即便睡著嘴角也微微向上彎。

  他靜靜地瞧她,捨不得將她喚醒,慢慢坐在她身旁,滿足的凝視。

  許是睡得腰酸了,她身子扭了扭,他見狀立即伸手替她揉揉腰,這一碰,她睜開眼了,瞧見他替她揉腰,露出訝然的表情。

  「臣妾不會只等這三分鐘的時間,又睡著了吧?」她問。

  他捋了捋她額上的亂髮,這人不管用何種姿勢睡,一覺醒來後頭髮總是亂。

  「朕聽人家說孕婦嗜睡,這是正常的。」他體貼的說。

  她往自己挺著的五月肚望去,確實如此,自懷孕第三個月起,她就無時不想睡,站著能睡,坐著能睡,吃飯能睡,講話時也能睡,更別說書一翻開立即就睡著了。

  她露齒笑。「老公說得是,正常正常,可方才等你時肚子餓耐不住,先吃了一頓,但小睡一覺,才一睜眼又餓了,這正不正常?」

  「再正常不過,一人吃兩人補。」他抿笑。

  「那咱們再去吃一頓吧……不,你才剛要午膳,是臣妾要再吃一頓。」她起身,蹦跳著要去填飽肚子了。懷孕後她變得好會吃,一天吃上好幾頓都不夠,幸虧她也好動,才沒讓自己肥得不象話。

  「走慢些……欸,慢些。」他在身後提醒,總擔心她大著肚子不好好走,跌跤了可怎麼辦。

  「好好好。」她滿嘴說好,但可沒聽他的,依舊健步如飛,不一會就來到前頭的膳桌坐下,開始填自己的無底洞了。

  他跟著坐下,見她筷子拿得穩多了,之前是連筷子都抓不牢的。

  他想起三年前之事,她讓馬幕兒拉入宸悅宮的蓮花池底,當他心急如焚的將人救上來後,她昏迷了幾天才醒過來,雙手因遭馬幕兒的簪子所傷,筋骨受損嚴重,再也不能靈活使用了。

  他本以為她得知後會傷心,因為她連勺子都握不住,如何做菜?

  而做菜又是她最喜歡的事,雙手等同於廢了,她必不能承受,哪知她坦然面對了,見自己替她難過心焦還反過來安慰他,說「有舍有得,不必在意」。

  只是這話裡的「舍」與「得」說得極具深意,讓他想深究又不知如何深究起。

  塗白陽正吃得開心,見他盯著她的手發怔,就曉得他又替她感傷了。

  她放下筷子起身走向他,只稍微一彎腰,他便知道她想做什麼,輕俯下臉,方便她親吻自己。

  這舉動一干宮女、太監見怪不怪,他們的皇后娘娘十分放得開,照她自己形容,是走在尖端的人物,愛要及時,愛要隨時,所以不論時間不論場合,她想吻就吻,想親就親,皇上全力配合,就連在群臣之前,她若傾身上前,他也毫不避諱的接下她的吻,以此昭告天下,帝后恩愛。

  「老公,」私下,她從沒叫過他皇上,一律喊他老公。「你覺得桌上這幾道菜如何?」她笑問。

  桌上有東坡肉,冰糖醬鴨,紅燒蹄膀等等,每道菜的做法都很獨到,絕不是紫周一般人家吃得到的料理。

  「朕還沒吃,只先嘗到你口裡清蒸黃魚的味道。」

  這一說,四周伺候的人全噗哧笑出來,塗白陽也俏臉微紅,總算知臊了。

  「得了得了,那就現在吃點。」她夾了塊東坡肉喂他。「味道如何?」

  「入口即化,滋味非凡,極好。」他不吝於讚美。

  「是吧,這不是臣妾親手做的,卻是臣妾親口「說」的,臣妾說得一口好菜,傳授他人後也能做出一手好菜,而你,就有口福吃得一桌好菜。」

  三年前她選擇了他,也等於放棄了廚藝之路,可她沒有後悔,因為她體會到多年前朋友江圓圓告訴她的話——夢想不會因為身體上的挫折而受到阻礙,大廚有很多種,並不是非要自己動手才叫廚師。過世的父母教她的不是總鋪師能煮什麼菜,而是能帶給食客多少歡樂與滿足。

  她雖然不能親自做料理,但不代表她不能繼續料理之路,她還能說,還能教,還能見到自己心愛男人滿足的吃相。

  何況,她現在有全天下最大的廚房——禦膳房供她「說」菜,還有一百多個禦廚當她的雙手供她使喚,讓她愛「說」什麼菜就能吃什麼菜,甚至,她的巧思在經過與禦廚們討論後,還可變化出以前沒想過的料理方法,因此,她很滿意。

  然而,令她最滿意的是這裡有她深愛的人,而他對她的愛天下皆知,後宮唯有一後,沒有嬪妃,他到哪身邊只有她,他不將她拘於禮節、拘于宮規之中,任她自由快樂的生活,這是他當初給她的承諾,他做到了。

  在紫周——

  皇后可以登朝議政。

  皇后可以不計場合隨興與皇上親熱。

  皇后可以讓皇上只吃皇后「說」的菜。

  皇后可以要求皇上,上朝時穿著自己「說」的衣飾。

  皇后可以要求皇上半夜去獵只野雁回來烤。

  皇后可以讓皇上夜裡給她按摩白天蹦累的腿。

  皇后可以做的事情太多,沒有限制,受皇上無上限的寵愛。

  如今有孕在身,他能寵得更多,寵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還讓父兄警告要節制,其實需要節制的不是她,是那男人,他得學學不要再「無法無天」的寵她了。

  「老公,臣妾雙手雖不能康復,但並不減臣妾的幸福感,臣妾不會為失去的難過,也請你別因馬幕兒傷了臣妾之事自責,這不是你的錯,這是臣妾擅自更改命運的懲罰。」

  「擅自更改命運的懲罰?」這是他第一次聽她說起這樣的事,有些訝然。

  她歎了口氣,先揮手讓周圍的人退下去,有些事她不想再獨自隱瞞了。

  李駱與小君立刻與所有人一起退下了。

  當殿內再無旁人時,塗白陽開始娓娓道出自己更換人生之事,說完後她極度緊張,怕他將她當成妖怪,可等了半天,他表情淡然,什麼也沒多說。

  這反應不大正常吧?一般聽見這樣的事,再鎮定的人也要吃驚一下的,這麼平靜完全不合常理。

  「你不覺得怎麼樣嗎?」她湊過去小心翼翼問。

  「這事朕早猜出來了,都消化了多年,你覺得朕該有什麼反應才好?」他反問她。

  「話不是這樣說,這可是匪夷所思的事,你怎可能不……等等,你說你早猜到了?你早曉得臣妾不是這朝代的人?」他不驚訝卻換她大吃一驚了。

  他含笑望著她。「你喊朕老公,朕查過疆土內外,沒一個地方對丈夫有這樣稱謂的,你說的三分鐘,這種計時法,在鄰國也沒人用過;你做的菜手法新穎,也不是一般人想像得到的。更別提你明明會泅泳,可照顧你多年的小君卻不知道你何時學會的。最不同的是,你的言行思想都超脫於一般女子,另外還有一件事……」他目光突然深沉起來。

  「當年你落水被救起後曾變得憨傻,那時朕就已確定身子裡的靈魂不是你。」

  當時她溺水醒來後曾癡傻了幾天才恢復神智,那時小君一見到失智的她便狂哭,說是她舊疾復發又癡憨了,那時他也呆住了,不信心愛的女人會癡得連他也不識得。

  他們如此相愛,禍福與共,她怎能將他自腦中抹去,怎能如此狠心?

  那幾日他日日陪著她,請她再喊一次他的名字,要不,像往常一樣叫他一聲老公也行,但她只是對著他憨笑,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

  太醫說她是溺水太久傷到腦子了,恐怕再也不會好,他聽了椎心刺骨,回頭就將馬幕兒殺了。

  所幸,幾日後她神奇的恢復神智了,再找回心愛之人,他大喜過望,當場落下男兒淚。

  「原來你已經知道臣妾不是真正的塗白陽,而是來自不同世界的人。」她吃驚。

  「是的,朕心裡有數你與咱們不同,只是朕不知你是因為不肯選擇四弟而受到懲罰,更不曉得你為了朕而放棄夢想。然而朕感激你這麼做,你若留在未來,朕敢保證即便得到了天下,但失去你,朕定會成為比四弟更殘酷的暴君,哪能有今日的紫周盛世?陽兒,幸虧你回來了,你救贖了朕與天下。」他激動的說。

  她眼眶泛紅。「臣妾明白,所以回來了。老公,我愛你,好愛好愛你喔!」她邊哭邊肉麻的說。

  他喜歡聽她的肉麻話,主動吻了她,殿內伺候的人都出去了,沒人觀賞,這一吻,氣氛更加乾柴烈火,孕婦索性坐到他的大腿上,小手開始剝男人的衣物,他也沒閑著,護著她的肚子,不讓過度忘情的女人跌下去。太醫說五個月的胎兒已經穩了,只要動作小心是可以行房的。

  而他都忍幾個月了,忍得心浮氣躁,這會難得皇后熱情如火——

  「啟稟皇上,寮國質子宣揚侯派人求見。」李駱在外頭高喊。

  聞東方登基兩年,上個月封聞見月為宣揚侯,但名下無封地,且續留察國宣揚紫周國威。

  吻得難分難舍的兩人聞聲一僵,聞東方的臉更是垮下來了。「宣揚侯何事派人求見?」他咬牙問。

  聽見主子語氣中帶著殺氣,李駱口水一吞,猜出裡頭正發生什麼事,自己這是煞風景壞了主子的興致,當下頭皮一麻,只得趕緊稟道:「宣揚侯請人帶話,寮國人野蠻無禮,他在異鄉受盡欺淩辱沒,懇請皇上恩准他回朝……」

  「不准,讓他給朕老實待在寮國,若想回來,先砍了自己的腦袋!」

  「是。」李駱應聲,回頭瞧了眼聞見月派來傳話的人。

  見那人早就抖得牙齒咯咯作響了,李駱抿嘴搖頭,這聞見月的命可真不好,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派人帶話回來,卻不巧遇到主子「辦正事」,壞人興致的結果就是註定得繼續「為國捐軀」了。

  塗白陽瞧向聞東方。「聽說宣揚侯在寮國吃盡苦頭,壓力大到連頭髮都快掉光了,已不復往日瀟灑,挺可憐的。」

  「你要朕放他回來?」他挑眉。

  「當然不是,臣妾是說他已經這麼可憐了,就不要再舟車勞頓的讓他回來,況且路上匪徒強盜甚多,萬一不幸遇上就更倒楣了。」

  她賊笑著,她可不是什麼佛心之人,明知聞見月是個禍害,怎可能想讓他回來。如果可以,最好讓他老死在察國,才能天下太平。

  聞東方微笑了。「是啊,皇后說得極是,宣揚侯在寮國當質子宣揚國威已夠辛苦了,怎好讓他再遭逢意外。」

  說著,他吻向她,聞見月的事已經被拋到腦後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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