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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賤宗首席弟子 -【大豪杰】《連載中》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33 AM     標題: 賤宗首席弟子 -【大豪杰】《連載中》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36 PM 編輯

【書名】:大豪杰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

【內容簡介】:

  劉辨:“勵精圖治,獨尊儒術,再創我漢室數百年鼎盛!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令不臣,莫敢不從,董、曹、張……”
    董卓:“樓主說話注意點!”
    曹操:“+1”
    張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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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37 AM

第一章 義軍!黑羽鴉!

    眾所周知,只要說起皇帝昏昧、朝綱混亂、民不聊生的年代,世人多數都會在第一時刻想到『商紂亂治』這個詞,然而事實上,歷史中的亂治之朝遠不止只有商紂時期。

    比如說這本書將描述的。

    大漢朝!

    鼎盛時期的大漢朝,全國人口曾達到六千萬,國力強盛,四鄰臣服,更留下了『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這句名垂千古的的驚世豪言,哪怕在千年之後亦廣為流傳。

    然而道家有言:「全則必缺、極則必反、盈則必虧,夫月滿則虧、物盛則衰,天地之常也!」

    這天地間所有的事物,都逃不過一個盛虧交替、週而復始的循環。

    強如大漢朝,也難逃這劫數,由盛轉衰,逐漸走向末路,這段歷史,稱之位漢末年間。

    而在漢末年間,世道最為混亂的,便要數漢靈帝光和年間,而本文的故事,也將從這裡開始。

    ———————————小雷路過————————————

    史載:

    靈帝光和元年,二月己未,地震。夏四月丙辰,地震。《後漢書·靈帝紀》蝗。本紀不載,按《五行志》光和元年詔策問曰:「連年蝗蟲至東踴,其咎焉在。」《古今圖書集成·庶徽典》

    十一月,有疫情。(光和元年,盧植因日食上封事曰:「……宋後家屬,並以無辜委骸橫屍,不得收葬,疫癘(lai)之來,皆由於此。……)帝不省。《後漢書·盧植傳》)

    靈帝光和二年。春,大疫。《後漢書·靈帝紀》

    三月,京兆地震《後漢書·靈帝紀》

    靈帝光和三年,秋,表是地震,湧水出。《後漢書·靈帝紀》

    三年自秋至明年春,酒泉表氏地八十餘動,湧水出,城中官寺民舍皆頓,縣易處,更築城郭。《後漢書·五行志》

    靈帝光和四年:春,地震。《後漢書·五行志》

    六月庚辰,雨雹。《後漢書·靈帝紀》

    六月,雨雹如雞子。《中國歷代天災**表》

    靈帝光和五年:二月,大疫。《後漢書·靈帝紀》

    夏四月,旱。《後漢書·靈帝紀》

    靈帝光和六年,夏,大旱《後漢書·靈帝紀》

    秋,金城河水溢。《後漢書·靈帝紀》(金城河溢,水出二十餘里。《後漢書·五行志》)

    秋,五原山岸崩。《後漢書·靈帝紀》

    ———————————小雷路過————————————

    公元一八三年,即漢靈帝光和六年,自漢高祖劉邦建立大漢到此時,已過了整整四百年,強大的帝國已逐漸走向末路。

    天災不斷、**不斷,致使傳承四百餘年的大廈早已變得岌岌可危。

    光和六年的夏天,這又是一個大旱的季節。

    天,烈陽高照。

    地,百里焦土。

    就連呼吸,吸入的也彷彿是炎炎的熱浪,熏地人們咽沙嗓啞,乾渴難受。

    在一條不知名的黃土所鋪成的官道旁,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正蹲在那裡,瞅著路旁自家田中那被炎炎烈日暴曬焦枯的作物,唉聲歎息著。

    他渾濁的睛瞳,微微泛著幾分淚光。良久,他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前年乾旱,去年乾旱,今年也乾旱……老天爺吶,您這是不給我等窮苦人活路吶……」

    老人那佈滿老繭的黑瘦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扶起一株已被烈烈炎日暴曬枯死的作物,老人再次歎了口氣。

    終於,那略顯渾濁的眼睛老淚縱橫。

    不知怎麼,老人不由得想到了一句近幾年來傳遍了大江南北的話。

    一些由頭裹黃巾的人所傳播的話。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這世道吶……」

    老人慢慢地挪步到了路旁,解開身上襤褸單薄的布衫,薄衫之下,他的身體黝黑而奇瘦,一看就知是長期忍饑挨餓所致。

    「呱呱——」

    幾隻烏鴉不知從何而來,停在路旁的一棵枯樹的樹枝上。

    老頭默然地抬頭瞧了幾眼。

    雖然說烏鴉早先也是眾多喜鳥之一,但是這些年來,因為天下大旱,餓殍遍野,而烏鴉又喜好啄食腐肉,以至於到後來,烏鴉在百姓心中早已與會帶來死亡的災厄之鳥無異。

    傳到後來愈加離譜,說是只要這種厄鳥一旦出現,那麼當地就勢必會有人死於非命。

    「去!去!」

    難以免俗的老人懷著心中對此鳥的驚恐,用嘴學聲嚇唬著停在枯樹樹梢上的那幾隻烏鴉,只可惜烏鴉們絲毫不為所動,時而用鳥喙梳理著烏黑的羽毛,時而抬首觀瞧,一對烏珠冷峻漠然的盯著官道的遠處。

    老人本想丟石子趕走這幾隻烏鴉,而就在他低頭尋找合適的石子時,遠處的官道上卻揚起了一片沙塵。

    仔細觀瞧,官道遠處有一名年輕的少年正快速奔跑而來,年紀不大,看似十五六歲上下,濃眉大眼、唇紅齒白,不可不說是一位頗為俊朗的年輕小哥。

    儘管這位小哥身上所穿布衣與一般百姓也沒多大區別,但是單單看他那白皙的膚色,老人便足可以斷定,這位小哥絕不像他一樣是窮苦人家出身。

    倉促間四目交接,老頭眼巴巴地瞧著那個年輕小哥從身旁跑過,被他奔跑帶起的沙土糊了一臉。

    而讓老頭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小哥在跑出了幾丈遠後卻停下了,似乎感覺有什麼不對,折轉回來,拱手一禮,滿臉歉意對老頭說道:「小子跑地匆忙,以至起沙塵驚動了老丈,實在過意不去。哦,對了,小子姓張名煌,見過老丈。」

    [好一位有禮數的小哥!]

     本來老頭心中多少也有些氣,不過見這名年輕人這般有禮,他寬釋之餘反而有些欣賞,擺擺手微笑著說道:「不礙事不礙事,倒是張姓小哥,你這般匆忙,究竟是所為何事呀?」

    那名為張煌的年輕小哥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在瞥了一眼來路後,用帶著幾分戲謔的語氣說道:「這不身後遛著幾條惡犬嘛,由不得小子不逃地快些吶!」

    「惡犬?」老頭聽了這話有些納悶。

    見老頭不明白,張煌遂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小子眼下正被一幫惡人追趕著……」說著,他好似已瞧見了什麼,繼續說道:「那幫傢伙追上來了?嘿!哦,對了,老丈也避一避吧,那些人可不是什麼好人,可都是些窮凶極惡的暴徒!」

    說完這話,張煌再次拱手行了一禮,朝著遠方疾奔而去了。

    老頭滿臉疑惑地望著張煌離去的背影,片刻之後,他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轉頭一瞧張煌跑來的方向,老人心下微微一驚。

    只見在官道遠處,一群五三大粗的精壯大漢們正氣喘吁吁地從遠方疾奔而來,數數人數竟有三十來人。

    這些人衣著不一,有的握著大刀,有的提著長槍,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善茬。

    見此,老頭暗暗後悔沒有聽從張煌的勸告而繼續在此逗留,從路邊拾起隨身的衣物正要離開。

    而這時,那一群人中領頭的大漢已來到了老頭面前。

    「喂,死老頭,有沒有看到一個小兔崽子從這邊跑過去?!」

    領頭的大漢厲聲喝問道,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

    [這些人就是適才那小哥口中所指的惡人?唔,果然凶神惡煞!]

     想到這裡,老頭心中不悅,慢騰騰地站起身來,徐徐打量著面前這人。只見那大漢五大三粗,雙目炯炯有神、臂膀強壯有力,臉上左眼處還有一道嚇人的刀疤。不提此人腰間還掛著一副砍刀,但是這賣相,已足以嚇壞尋常的百姓。

    這邊老頭徐徐打量著這群人,那為首的大漢見老頭遲遲不回話,面容上已浮現出幾分不耐煩的神色。

    「死老狗,老子問你話呢,啞巴了?!」

    老頭聞言輕吸一口氣,平靜地說道:「老朽在這邊歇息,不曾瞧見什麼『小兔崽子』。」

    「死老狗還給老子嘴硬?老子明明瞧見那小兔崽子是往這邊逃的!」大漢聞言很是不悅,臉上露出濃濃慍怒,一把抓起老頭的衣襟,雙目一瞇,冷冷說道:「老匹夫,你可知老子是何人?老子叫做黃羅!沒聽說過麼?!」

    [黃……羅?]

     老頭嚇得一對眼珠都瞪直了,為何?因為這個名字在當地實在是太過響亮。

    那可是這章縣旁邊,灰燼山上落草的賊寇首領,人稱『黃閻羅』的暴徒,殺人越貨、無惡不作。

    「灰……灰燼山上的賊……的大王?」老頭一臉驚恐,結結巴巴地說道。

    「知曉老子的大名就好。」那黃羅聽了老頭的話更是冷笑幾聲,旋即面色繃緊,臉上那一道刀疤也滲著血色,目露凶色地恐嚇道:「還不快說!耽擱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將你這老狗的皮都扒下來!」

    老人聞言心中一顫,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可正當他要說出張煌的去向時,他心中忽然想起了張煌適才那一番禮數。

    「老朽……不曾見過!」

    在一番心裡掙扎後,老人咬牙說道。

    「老狗還與老子嘴硬?」黃羅聞言大怒,雙目瞪大,猛地抽出了腰間的砍刀。

    見此,老人心中淒然,又驚又恐,渾身顫抖地閉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黃羅的刀即將砍刀老人身上時,遠方卻傳來了一聲大笑。

    「黃羅,帶著幾個狗崽子,怎麼跑得這麼慢啊?小爺在此等候你多時了!」

    黃羅下意識轉頭望去,這才望見在遠處官道旁,有一個令他惱怒非常的人影正依靠在一棵枯樹旁,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大哥,是那小兔崽子!」

    黃羅手底下一個賊寇尖聲叫道。

    「廢話,老子瞧得見!」怒喝了手下一聲,黃羅一把將老頭推倒在地,旋即走上前幾步,冷笑著罵張煌道:「狗崽子,今日老子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逃到哪裡去!待老子抓到你,定要將你抽筋扒皮……」

    「這種話,等你抓到小爺再說不遲。」遠處的張煌打斷了黃羅的話,一邊用右手小指掏著耳朵,一邊渾然不在意地說道:「就你們幾個小寇,還敢在小爺面前耀武揚威?你們就跟在小爺身後吃屁吧!」

    說著,張煌轉過身來,故意用手拍了拍屁股,臉上滿是譏諷與戲耍的表情。

    這是何等明顯的挑釁?!

    作為章縣一霸,黃羅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見此哪裡還按捺地住,竟氣地渾身顫抖,語調顫抖地罵道:「好!好!好!老子看你能逃往何處!」

    說罷,他也不再理睬老頭,帶著那一眾賊寇呼溜追趕著張煌去了,只留下老人茫然地望著張煌離開的背影,心下暗暗納悶。

    老人可能是想不明白,那位早已離開多時的小哥,為何還逗留在附近。

    他怎麼也想不到,張煌只是不放心,過來看看罷了。

    [還好不放心回來看看,否則那老頭肯定是死了……非親非故的,只是剛才對他禮貌,他就替我隱瞞……唉,果然是民風淳樸啊!相比之下……]

     心中想著,張煌轉頭瞧了一眼身後的那一眾灰燼山賊寇,心下冷哼一聲。

    一個逃,三十來人追,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個官道的岔口。

    隱隱約約地,官道岔口處傳來一陣詩經的誦讀聲。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逝將去汝,適彼樂土……」

    仔細一瞧,只見在官道的岔口擺設有一處酒攤,而攤子後則有一位年輕的書生手握一本書卷,正搖頭晃腦地誦讀著,竟對張煌以及黃羅一行人視若無睹,大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架勢。

    不過,當張煌從那書生面前跑過時,那書生卻微微將頭抬起了幾分,目光與張煌的視線一觸。在那對視的一息之間,二人眼中神采一閃而逝。

    而此後,張煌繼續奔逃,那書生也繼續誦讀經書,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

    幾十個呼吸後,繼張煌之後,那以黃羅為首的一干灰燼山賊寇也來到了書生的酒攤前,口中罵罵咧咧。

    「這該死的狗崽子,跑得倒是快!」

    黃羅身旁,有一個賊寇討好說道:「大哥莫急,那狗崽子也就逃命有點本事。大哥放心,那小子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等最終也能將他抓獲,剝皮抽經!」說到這裡,他朝著那書生經營的酒攤瞧了一眼,嚥著唾沫懇求道:「大哥,說起來咱追了那兔崽子許久,怪渴的,您看是不是……」

    「唔!」黃羅豈能不知手底下的兄弟心中所想。事實上,他之所以在這裡停下來,也無非就是聞到了淡淡的酒香,被勾起了酒癮罷了。

    得到老大點頭,那一群灰燼山的賊寇們面色大喜,立即就朝著那書生經營的酒攤圍了過去,也不過問價格,打開酒罈就取瓢狂飲。

    書生本來還在搖頭晃腦地誦讀經書,此刻彷彿如夢初醒,一臉驚愕地問道:「諸……諸位大哥這是作何?」

    可是他的話絲毫不起作用,眾灰燼山的賊寇們還是繼續飲酒。

    其中,有一名賊寇蠻不講理地說道:「你這小窮酸,你在此販酒,不就是給過往客商喝的麼?咱哥幾個喝了,哪裡不對了?」

    「可……可是……」

    那書生乍看腦子有點不好使,聞言愕然了許久,這才結結巴巴說道,「閣下說得倒也有理……不過,小生是在此販酒,並非無償供應路人酒水呀,諸位大哥到此,未問價而先飲,此乃巧取豪奪,非君子之禮也!」

    聽著這個書生在那咬文嚼字,眾灰燼山的賊寇們哈哈大笑,其中有一人更是走上前來,一腳將那書生踹倒在地,惡狠狠地罵道:「管你什麼,在這片山,老子們就是天!」說著,他示威般地舞了舞拳頭,只唬地那書生面如土色。

    「百無一用是書生吶,哈哈哈!」

    眼瞅著那書生呆呆癱坐在地,六神無主,眾賊寇更是哄笑不已。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當他們飲飽了美酒繼續去追趕張煌之後,那適才還滿臉惶恐、悔恨之色的書生,卻登時收起了臉上的表情,悠然自若地地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衫所沾染的土塵。

    「喝吧,喝吧,這幾壇下了蒙汗藥的酒,本來就是給你等預備的……一群蟊賊,要賺爾等,本軍師出馬,手到擒來!」

    輕笑幾聲,書生走到不遠處的草叢旁,在摸索了一陣後,竟從其中摸出一副寶劍來。

    「呀呀嘿!我心藏聖賢之言吶,手提驅邪之劍,我將你斬——斬呀——呀——呀呀嘿!」

    在空無一人的四下,那書生提著寶劍來來回回轉了幾圈,擺足了架勢後,旋即臉上表情一正,朝著那一干灰燼山賊寇所離開的方向,不急不緩,慢步趕了上去。

    黃羅如何曉得他們所看不起的書生此刻正提著寶劍走著戲步慢慢追趕上來,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將那個叫做張煌的小兔崽子生吞活剝。

    但讓他有些納悶的是,那個叫張煌的小子腳力實在強勁,他們一群人追了有足足幾個時辰,硬是追趕不上。

    就在黃羅心中又氣又惱之際,他忽然遠遠瞧見前邊逃命的張煌從官道的岔口轉入了一處小道。

    [那條小道……]

     黃羅心中登時湧出無限歡喜,因為他知道,那條小道的前頭就只是一處死谷,有進無處。

    [這可是你自尋死路……]

     黃羅咬牙切齒地冷哼了幾聲,心急如焚地帶著手下弟兄追了過去。事到如今,他的心情愈發地坦然了,畢竟他可以斷定,那個叫做張煌的小兔崽子,再難逃脫他掌控。

    果不其然,一眾人向前沒趕三兩里路,道路兩旁的景致頓時改變地大為不同,從適才平坦的官道,變為了泥濘難行的山路。更重要的是,正如黃羅所預想的,前邊果然是一處斷壁山谷。

    而在那死谷的斷壁處,那張煌也不知是否是因為前方沒了去路,正平靜地站在那裡,轉過身來,神色淡然地瞧著黃羅那一群人離他越來越近。

    見此,黃羅臉上愈發得意起來,右手握著大刀,一步一步走向張煌,在距離張煌僅僅只有數丈遠的地方站住了,口中陰測測地冷笑道:「跑啊,繼續跑啊!小兔崽子,你不是很能跑麼?」

    黃羅本以為張煌多少會惶恐一些,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那小子從始至終臉上掛著淡淡的高深莫測的笑容。

    「不,到這裡就可以了……」搖了搖頭,張煌臉上笑容緩緩收了起來,旋即兩道劍眉一凝,義正言辭地喝問道:「黃羅,你在灰燼山三年,聚眾為禍,殘害當地百姓,殺人越貨,無惡不作,你可知罪?!」

    黃羅聞言一愣,臉上露出幾許古怪的神色,驚疑不定地反問道:「你……你是官兵?」

    張煌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張某並非官兵……」

    豈料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黃羅給打斷了。

    「就算是官兵又如何?」臉上露出幾許自得之色,黃羅冷笑著說道,「就算是章縣縣尉劉嚴親自來了,又能奈何得了老子?」

    黃羅這份自信可不是憑空而來的,要知道在這幾年裡,當地章縣的縣尉劉嚴曾先後組織過七次圍剿灰燼山賊寇的縣兵,少時數十人,多時一兩百人,但是,卻始終不能將這灰燼山以黃羅為首的數十賊寇剿滅。

    不能不說,這黃羅也算是個有能耐的主,多少懂得一些避重就輕、迂迴偷襲的戰術,借助這片山林與縣尉劉嚴玩起了游擊戰,硬生生拖垮了章縣一個縣的縣兵。

    「你們應該感到遺憾,這次在你們面前的並非官兵……」

    微微搖了搖頭,張煌緩緩從身後亮出一柄寶劍來,也不知從哪裡拿來的,眼神凝視著黃羅,冷冷說道,「因為,官兵會將你們抓捕到縣衙問刑,而張某,卻有可能直接送你們去陰曹地府!」

    黃羅瞳孔猛地一縮,因為他從張煌的眼中感受到了莫名的殺意,不過轉念間,他臉上又露出了幾分猙獰的冷笑。

    「就憑你一人?」

    「老大,莫要與他廢話了,殺了這小兔崽子便是!」

    黃羅手底下有幾個賊寇按捺不住,提著大刀便衝向了張煌。

    而就在這時,卻見張煌臉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沉聲喝道:「動手!」

    話音剛落,谷道右側的矮樹叢中射出兩枚弩矢,一下子便射中了兩名賊寇。

    [有埋伏?!]

     黃羅心中咯噔一下,驚疑不定起來。

    而這時,就見張煌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吧,黃羅,小爺早已在此埋伏了許多人手,你們要是識相的話,速速丟下兵器,跪地求饒,小爺還可以饒你們一條小命,只將你們綁起來交予劉縣尉,否則,將你們一個個都亂箭射死!」

    「劉縣尉?劉嚴?」黃羅吃了一驚,驚疑不定地四下探視起來,在幾息後,他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小兔崽子,你以為你能騙過老子?老子曾殺了劉嚴妻弟,他要是真在這裡,早跳出來與老子拚命了,哪還按捺地住?」說著,他仔細打量了幾眼適才射出弩矢的矮樹叢,帶著幾分冷笑說道,「要是你當真在附近埋伏了許多人手,適才亂箭齊發,老子眾人早已被射死了,然而卻僅僅只有兩枚……你所說的許多人手,恐怕就只有一個人吧?」

    「誒?」張煌的臉上露出了幾許錯愕,喃喃自語地嘀咕道:「不對啊,這節奏不對啊……只不過是區區一個在窮鄉僻壤善佔山為王的小蟊賊,要長相沒長相,看著還十分蠢的,可這智商可以啊……」

    「狗崽子……」黃羅氣得咬牙切齒,他雖然有幾個詞不太明白,但其中大部分還是能夠理解的。只不過,他有點詫異於張煌臉上的沮喪。

    而這時,張煌卻搖了搖頭,歎息般說道,「唉!沒想到這個計劃竟然會失敗……」說著,他望著黃羅的眼神微微一瞇,一字一頓地說道,「既然這樣,那就只有動用後備計劃了……」

    話音剛落,那片矮樹叢中冒出一個人影,看似是一個與張煌年紀相仿的少年。

    [果然只有一個人……還是個小鬼!]

     早已預料到此事的黃羅心下得意地冷笑著。

    而與此同時,張煌的臉上卻佈滿了錯愕的表情,瞧著那出現的少年驚愕問道,「你……你出來幹嘛?」

    那少年疑惑地瞧了一眼張煌,不解回答道:「你不是說動用後備計劃麼?」

    「就算動用後備計劃,你也不用出來啊。」

    「後備計劃不就是在嚇唬失敗的情況下,咱幾個懲奸除惡,將這群惡徒都給殺了麼?」

    「那你出來幹嘛?繼續放冷箭不好麼?」

    「誒?」少年愣了愣,半響恍然大悟地說道,「對哦……」

    「……」眼瞅著那少年,張煌一副怒其不爭表情地搖了搖頭。

    少年微微有些臉紅,咳嗽一聲,勉強說道,「還……還不算搞砸,對吧?大不了我一個人把這群人都給挑了……」

    這邊張煌與那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話,那邊黃羅早已氣得額頭青筋直冒,怒極反笑道,「見過狂妄的,沒見過你們這麼狂妄的,單憑你二人,就想將我們三十多人都殺盡?」

    「不!」正與張煌說話的少年聞言轉過頭來,面朝眾賊寇豎起一根手指,平靜地說道,「是我一個人!」說罷,他轉頭望向張煌,試探著詢問道,「這樣就不算搞砸了,對吧?」

    「……」張煌無語地注視著少年,旋即認命般點了點頭,說道,「事到如今,就只有以暴制暴了!動手!」

    「瞭解!」

    眼瞅著張煌與那少年一唱一和,終於反應過來的黃羅臉上盡露猙獰之色,窮凶極惡地喝道,「給老子剁了這兩個狗崽子!」

    話音剛落,黃羅手底下那三十來個賊寇一擁而上。

    「我來!」少年卻抬手阻止了張煌,從腰後摸出了一柄短劍。

    難道這名少年,當真是打算以一人之力獨戰那三十多個灰燼山賊寇?

    「不知死活!」瞅見了這一幕的黃羅冷笑一聲,然而接下來的那一幕幕情景,卻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鏘——!」

    一名賊寇手中的大刀,狠狠撞在了那少年手中的短劍上,但不可思議的是,任憑那賊寇憋地滿臉漲紅,少年手中的短劍亦紋絲不動。

    [這臭小子好大的力氣……]

     那賊寇心中憑生一分錯愕,還未反應過來,便被那少年一下捅死。

    「狗崽子你敢?!」

    眾賊寇見那少年竟然對他們的同伴痛下殺手,心中無比驚怒,大叫著殺了過來,但只見那少年身手敏捷,時進時退,非但沒有被那些賊寇傷到分毫,反而陸續又殺了三人,只看得黃羅眼皮一陣狂跳,心中只道這小子究竟是哪裡來的煞星。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被先聲奪人的黃羅抬手阻止了眾賊寇,驚疑不定地喝問道,因為他已漸漸意識到,前面那兩個小鬼,絕非等閒之輩。

    見黃羅出言詢問,那少年也不再動手,收起短劍從懷中摸出一卷白布,將其抖開。

    但見那卷白布抖開,上面明晃晃用墨汁寫著三個大字,龍飛鳳舞,筆力遒勁。

    「義軍黑鴉,陳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38 AM

第二章 一個好漢三個幫

    「義軍黑鴉,陳到!」

    「義軍?」

    黃羅雙目瞇起,眼神微微一變。

    他本來就在納悶他與這兩個小鬼素未謀面,為什麼這兩人要來找他麻煩,如今一聽這話,他頓時就明白了。

    近些年來,因為大漢國內天災不斷,民不聊生,再加上天子劉宏無心朝政,而朝廷又對此不聞不問,任由天下黎民身處於水生火熱之中,因此,致使許多平民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落草,淪落為賊寇。

    而針對大漢朝賊寇橫行的局面,各地也有不少俠義人士自行召集同伴,協助各地的官府官兵,進剿作亂的賊寇。

    而這些人,便稱呼為義軍。

    因為不是正規軍,連地方軍都算不上,頂多算是民間人士自發的義舉,因此,大漢朝廷對於義軍的管制也相對放寬許多。

    想想也是,有那麼多俠義之心氾濫的草莽豪傑無償為國家、為朝廷驅剿在各地作亂的賊寇,朝廷又豈會傻傻地拒絕這股力量?

    朝廷非但不會拒絕,反而因勢利導,發佈榜文,說是只要某支義軍的聲望與實力達到某個高度,就能受天子徵召,成為一支正規軍,而且是享有原旗號的正規軍。

    比如說,若是有朝一日張煌的黑鴉軍名震天下,受到了朝廷的招攬,那麼,大漢朝廷便會多一支名為『黑鴉』的正規軍。

    這是何等的榮耀?

    於是乎,朝廷所拋的這枚香餌,使得天下無數希望揚名立萬、留名於史的豪傑們義無反顧地地加入了義軍的行列。

    他們卻也不仔細想想,在沒有朝廷任何補助的情況下積累剿賊的功勳,這是一條多麼艱難的道路。但不可否認,這條路的前景實在是璀璨耀人,讓不少草莽豪傑動心。

    這不,在灰燼山賊首黃羅眼裡,他眼前就有兩個被大漢朝廷香餌所**的傻蛋。

    「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兔崽子,想揚名立萬想瘋了麼?」

    黃羅的眼中露出幾許譏嘲之色,冷冷說道,「說什麼義軍,說到底也不過是甘心為官府所用的賊寇一流而已……本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可既然你等主動挑釁在先,殺我山上弟兄在後,那可別怪我黃羅不客氣了!」

    黃羅想地很好,因為此刻他身邊還有近三十個弟兄,而要對付的,卻僅僅只是兩個小鬼而已,難道三十個人還弄不過兩個小鬼?

    眾賊寇一聽,紛紛目露凶狠地再次圍了上去。

    這讓張煌與陳到不由地有些緊張了,畢竟再怎麼說那也是三十個壯年大漢,一個兩個單獨上他們倒是不怕,怕的是對方一擁而上,亂劈亂砍。俗話說亂拳打死老師傅,人海戰術既然被人提出來,顯然有它的道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名灰燼山賊寇的腳步突然間一個踉蹌,身形晃了一晃。

    「二寶,你怎麼了?」他身旁的賊寇同伴詫異問道。

    「不……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是犯困……」那名為二寶的賊寇身子搖搖晃晃,看似有些神智不清的樣子。

    不可思議的是,這份困意彷彿會傳染似的,一會兒的工夫,黃羅手底下另外那一干賊寇紛紛站穩不住腳跟,就連黃羅本人也感覺眼皮沉得厲害。

    而這個時候,遠處隱約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唱腔。

    「呀呀嘿!心藏聖賢之言,手提驅邪之劍,將你斬——斬呀——呀——呀呀嘿!手持利劍將你斬——斬——呀!呀呀嘿!」

    眾賊寇轉頭望去,吃驚地望見方才販酒的書生正提著劍朝這裡走來。

    不知怎麼,黃羅心中咯噔一下,出聲喝問道:「什麼人?!」

    只見那書生正了正衣冠,賣個唱腔回道:「黑鴉軍軍師,單福是也——呀——呀!」

    那一瞬間,四下鴉雀無聲,非但黃羅與眾灰燼山的賊寇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就連張煌與陳到心中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種情緒叫做,丟不起這人。

    似乎書生單福也意識到了四周冷場,神情略微有些發臊,咳嗽一聲,遙遙朝著張煌抱了抱拳,笑道:「首領,小生幸不辱命!」

    [早這樣說話多好?]

     張煌心下嘀咕一聲,朝著單福點了點頭,再次將目光放在黃羅身上,沉聲說道,「黃羅,我軍的援兵已經到了,你還不降麼?」

    「援兵?一個人?那能頂什麼用?」黃羅聞言哈哈大笑,雖然他已經察覺到適才飲用的酒水肯定有什麼貓膩,但是他並不懼,畢竟他們說到底也是習武之人,身體對藥之類的有抵擋力。

    豈料張煌比他笑得更響,聲音洪亮地說道,「一個人?」

    說罷,他手指徐庶沉聲說道,「此人是我軍的作戰隊長之一,此時他出現在這裡,說明他手底下的隊員已經按照計劃將這片山谷包圍……整整四百人!」

    「四百人?!」眾灰燼山的賊寇們聽了這話面色大驚,心說就兩個小鬼已叫他們顏面大失,四百人那還得了?

    然而,卻還有比賊寇們更吃驚的人。

    「戰……戰鬥隊長?小生不是軍師麼?老大,你明明答應過小生的呀,不要,小生要當軍師……」單福尖叫一聲,一副哀求表情地遠遠瞧著張煌。

    話音未落,那邊陳到也轉過頭望向了張煌,疑惑問道,「四百人?咱不是只有四個人麼?什麼時候有四百人了?」

    微風吹過,氣氛再次變得凝固了,眾賊寇眼睛眨巴著望著張煌。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張煌臉上漲紅一片,恨恨地咬了咬牙,怒其不爭般瞪著陳到與單福二人,咬牙切齒地罵道,「你們兩個,不拆我台會死啊?我這不是嚇唬他們嘛!嚇唬住了,咱不就不用打了嘛!兵不血刃,懂不?」

    [自己說出來了……]

     眾賊寇面面相覷,這回連他們都看出來了,這三個小鬼似乎腦子都有點不正常。

    可不是嘛,但凡是正常人,怎麼會做出單憑三人挑釁他們灰燼山數十名強寇的傻事來?

    而黃羅本人心中更是羞惱萬分,心說自己怎麼會中了這幾個傻小子的挑釁,更連番中計?這豈不是證明,他比這幾個傻小子還不如?

    「看什麼看?還不上去殺了這三個兔崽子?!」

    見手底下的賊寇時不時用古怪的眼神瞟向這邊,黃羅惱羞成怒地喝道。

    見首領發怒,眾賊寇不敢再有耽擱,分作兩撥殺向張煌、陳到、單福三人。

    因為已經見識過了陳到的本事,因此,有幾個自以為聰明的賊寇挑了單福這位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書生下手。

    「咦?」單福顯然也察覺到了此事,見攻向自己的賊寇相對較多,臉上頓時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鏘——」

    手中利劍出鞘,眾賊寇們怎麼也想不到,一個看著柔弱、似乎腦子還有點不好使的書生,他的劍法竟是那樣的凌厲刁鑽,只聽唰唰唰幾聲,竟砍瓜切菜般殺死了他們數名身強力壯的同伴。

    眼瞅著方纔還活生生的同伴頃刻之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眾賊寇們當即就傻眼了。

    而另外一邊的灰燼山賊寇們,他們的處境更加岌岌可危,誰能想到十幾個虎背熊腰的壯漢竟會被陳到一介看似瘦弱的少年殺得節節敗退。

    「老大,點子扎手!」

    一名被單福用劍劃傷了手臂的賊寇暴退幾步,哀聲叫道。

    [廢話,老子有眼睛,瞧得見!]

     黃羅聞言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名賊寇,旋即目不轉睛地盯著場中的張煌、陳到、單福三人。不可不說,他心下也是暗暗咋舌。

    [口出狂言說義軍,這三個兔崽子果然是有點本事……等等!三個?不是說有三個麼?還有一個呢?]

     想到這裡,黃羅下意識地打量起四周來,畢竟他已經意識到這群小兔崽子實力不凡,萬一他們還有一個同伴潛伏在附近,伺機偷襲他本人,一個不好,或許會陰溝裡翻船也說不定。

    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聲戲謔的笑聲。

    「你是不是在猜測,我方最後一名同伴,此刻躲藏在哪裡?」

    黃羅聞言面色大變,因為他發現,張煌不知什麼時候竟來到了距離他僅僅只有一丈遠的位置。

    [這小子……什麼時候過來的?!]

     強忍著湧到嗓子眼的驚詫,黃羅臉上不動聲色,平靜地望向張煌,右手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的大刀。

    「放心吧,不在這裡……至於在哪裡,你猜?」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張煌似笑非笑地望著黃羅。

    「……」黃羅皺了皺眉。

    不知怎麼,適才在他看來傻啦吧唧的張煌,此時看來竟有種高深莫測的錯覺。

    就在黃羅驚疑不定之際,忽然他手底下有一名賊寇也不知倉促間瞧見了什麼,驚聲叫道:「老……老大,咱……咱山寨的方向,失火了!」

    「什麼?」

    黃羅聞言面色猛地一變,下意識轉頭一瞧,果然見自己的營寨方向濃煙滾滾,心中驚之又驚。

    [這群狗崽子……、]

     剎那間,黃羅忽然想到了張煌適才的話,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寒意。

    難道那什麼黑鴉軍的第四名成員,竟是在他黃羅灰燼山的山寨?!

    「山寨失火了?」

    「什麼?山寨失火了?」

    附近的眾賊寇們聞言大驚失色,畢竟他們所有的家當外加這些年來搶掠的錢財都在山寨,那可是他們積蓄了數年的財物啊。

    而就在這時,只見張煌臉上表情猛地一變,踏上前一步,沉聲喝道,「黃羅,該是你這惡徒授首的時候了!此刻要是你們丟下兵器伏法,張某便不殺你們,將你等交給劉縣尉發落,否則……」說到這裡,他緩緩抽出了鞘中的利劍。

    [原來這小子還留有這一手,怪不得他適才沒有行動……]

     見手底下的賊寇們一個個方寸大亂、戰意瓦解,黃羅頓時明白過來,心中不由一沉,厲聲喝道:「慌什麼?!不就是山寨失火罷了!這些年來,咱被劉嚴那傢伙燒燬山寨的次數還少麼?丟了些許金銀財物怕什麼?搶回來就是了!」

    眾賊寇一聽,心中的不安穩逐漸平息。看得出來,黃羅在賊寇中確實有不低的威望。

    瞧了一眼安靜下來的眾賊寇,見其中有些人依舊是一臉不捨的表情,黃羅繼續說道:「更何況,山寨還未見得當真就被這群兔崽子們給毀了,別忘了,山寨裡還有咱二十來個弟兄!」

    「對哦……」

    「老大說的對!」

    「山寨裡還有二十來個弟兄守著呢。」

    一想到山寨內還有同伴留守,眾賊寇心中大定。

    然而張煌臉上卻浮現出了一個莫名的笑容,望著黃羅譏嘲道,「老巢都被燒了,想不到你還是這麼鎮定?」

    「燒?」黃羅冷笑著說道,「不過是個小蟊賊趁老子山寨內的弟兄不注意放了把火罷了,不消片刻那火就會撲滅!」

    「是嗎?」張煌高深莫測地笑了笑,「那可未見得啊……」

    與此同時,在黃羅的灰燼山山寨內,只見遍地鮮血,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更滲人的是,在山寨中央的空地上,竟有一堆由二三十具賊寇屍體所堆成的屍山。

    而在那屍山之上,一名年紀與張煌等人相仿的少年肩膀斜扛著一桿鐵槍,毫無顧忌地坐在一具屍體上,睜著眼睛,張大著嘴,一副目瞪口呆之色地望著遠處。

    只見在他視線所及之處,山寨內的火勢越燃越旺,兼之徐徐有山風吹來,助長了這火勢,非但使得大半個山寨變成了火海,並且,這火勢大有一發不可收拾,朝著山林蔓延的趨勢。

    眼瞅著這一幕,少年的眼皮一陣狂跳,嘴角也不由抽搐幾下。

    突然間,他躍下屍山,脫下身上的衣衫,發了瘋似的用衣衫扑打大火。

    然而,那早已蔓延開十餘丈的火海,哪裡是單憑他一己之力可以撲滅的?

    眼睜睜瞧著火勢逐漸蔓延到了山寨外的林子,少年臉上泛起幾分後悔之色。

    「糟了……不該用火油的……」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39 AM

第三章 初識天下之大

    灰燼山,是章縣附近一座佔地並不算小的山丘。

    在幾十年前的雷雨夜,雷電劈中山上林木,致使一場大火焚燬了整座山林,只剩下滿山的草木灰,因而得名灰燼山。

    這個名字,哪怕幾十年來這些山林早已恢復到原本的鬱鬱蒼蒼,也一直沿用下來,章縣城中有不少獵戶在此打獵為生。

    不過近幾年來,灰燼山卻成為了章縣百姓談之色變的地方,原因就在於山上聚集著黃羅這一夥打家劫舍、無惡不作的暴徒強寇。

    對於黃羅這群暴徒霸佔山頭、魚肉百姓的惡行,章縣縣尉劉嚴曾多次組織縣兵、鄉勇,上山圍剿黃羅一夥,但遺憾的是,非但屢屢沒能得手,就連劉嚴的妻弟也在一次剿賊過程中不幸被黃羅所殺。

    這個噩耗哭壞了劉嚴的**,也使得黃羅一夥與劉嚴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而今日,劉嚴再一次帶領五十二名縣兵鄉勇,上山圍剿灰燼山賊寇。

    仔細數數,這應該是他這幾年來第十六次圍剿黃羅一夥,卻不知這次他能否得償所願。

    說實話,劉嚴心中並沒有多大把握,畢竟他與黃羅斗了數年,深知黃羅一夥的厲害。

    [希望今日之行能夠順利吧,那四位少俠看起來倒是頗有本事的……]

     沿著山路向山上走著,劉嚴憂心忡忡地想道。

    忽然,劉嚴手底下有一名獵戶出身的縣兵嗅了嗅鼻子。

    「什麼味道?」

    嘀咕一句,那縣兵迅速爬上山路旁一棵樹,站在樹上眺望遠方。

    「可曾發現什麼動靜,李三?」劉嚴急忙問道。

    只見那叫做李三的縣兵站在樹枝上,伸著腦袋眺望前方,一臉愕然地說道:「著……著火了,山上著火了!」

    劉嚴聞言一愣,急忙問道:「什麼方向?」

    「好似是……黃羅一夥山寨的方向……」

    「當真?」劉嚴面色大喜。

    [黃羅那一夥的山寨無故起火,豈不是意味著……]

     劉嚴越想臉色越是欣喜,連聲說道:「想必是那四位少俠已攻下黃羅一夥的山寨,快,咱快去助一臂之力!」

    本來,劉嚴手底下那一群縣兵這次跟著來圍剿黃羅,心中難免有些惶恐不安,如今一聽到這話心中,大喜之餘心安了幾分,緊跟著劉嚴衝上山頭來。

    臨近山頭一瞧,劉嚴這才驚覺火勢蔓延地厲害,早已將黃羅一夥大半個山寨焚燬。

    隱隱約約地,好似有個人影在火海中來回走動。

    [是黃羅一夥人麼?]

     劉嚴眼中泛起幾分殺意,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佩刀,招呼著手底下的縣兵趕了過去。

    可當他走近一瞧,他這才釋懷。

    原來那個人影,正是前幾日在章縣縣城門口見過的四位少俠之一。

    [這位好像是叫……李通,對,李通!]

     想到這裡,劉言高聲喊道:「喂,李通小兄弟!」

    在劉嚴目光所及之處,那名殺盡了灰燼山山寨內三十餘名賊寇的少年在火海中轉過頭來,只見這名少年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兩道劍眉橫豎,臉廓彷彿刀削一般剛毅,長相頗為霸氣,單看面相便知日後必定是威震一方的大人物。

    見到劉嚴,李通一改之前的懊悔之色,滿臉欣喜地喊道:「劉縣尉?太好了,快,快助我把這火撲滅,我一不小心把山寨外的林子也給點燃了……」

    「……」本來見到李通滿心歡喜的劉嚴聞言一愣,神色古怪地打量了李通幾眼,隨即立馬吩咐隨行那數十名縣兵開始著手滅火,畢竟倘若火勢擴散燒燬了整座山林,這對於章縣的獵戶們來說那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趁著李通與眾縣兵滅火的工夫,劉嚴左右打量著山寨內的景象,當他瞧見那滿地的鮮血與那座屍山時,他的表情充滿了驚駭。

    「這……李通小兄弟,這些賊寇莫非都是你一人所殺?」

    劉嚴用顫抖的語調問道,因為這山寨內他只看到了李通一人。

    正在幫忙滅火的李通聞言一愣,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難道不能殺?這事可不能怪我,是他們自己上來……」

    「哈哈,李通兄弟誤會了!」劉嚴一瞧李通表情,便知他心中所想,擺了擺手說道,「朝廷雖然頒布律法,言殺人者刑之,不過對於黃羅一夥這群為非作歹的惡徒,本官以為卻是要見之殺之!」說著,他打量了李通幾眼,見李通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傷痕,心下震驚地問道,「本官只是實在沒有想到,李通小兄弟竟然這般好本事……」

    「哪裡哪裡。」虛驚一場,李通抓著腦袋憨憨笑道。

    瞧著李通這副憨厚的模樣,劉嚴心中十分歡喜,想了想,他問道:「對了,李通小兄弟,卻不知你另外三位少俠同伴身在何處?」

    「老大帶著他們兩個伏擊黃羅去了。」說著,李通便將整件事告訴了劉嚴,包括張煌故意激怒黃羅,將黃羅引離山寨,然後與單福、陳到二人設計伏擊黃羅,全部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嚴。

    劉嚴聽得連連點頭,剛好出言稱讚,卻見李通忽然面色大變,怪叫一聲。

    「糟糕!忘了老大還吩咐我把被虜到這山寨裡的良家女子給救出來……」

    劉嚴一聽也是面色大變,連忙吩咐手底下的縣兵四處尋找,這才險之又險地從幾間已被火勢波及到的木屋中將五名驚慌失措的年輕女子給救了出來。

    「還好還好,險些搞砸了……」眼瞅著那驚險的一幕,李通滿頭冷汗,畢竟只要再過片刻,那五名無辜的女子便要葬身火海,這可就有違張煌設計將黃羅引誘出山寨的初衷了。

    眼瞅著李通那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劉嚴心下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見既然悲劇沒有釀成,他也沒有多說什麼。

    沒過多久,在數十人的鼎力合作下,大火逐漸被撲滅了,見此,李通著實鬆了口氣。

    旁邊劉嚴瞧著李通那一副擔心受怕的模樣著實有些好笑,他很難想像眼前這個仁義而憨厚的少年,竟憑一人之力殺死了三十餘名賊寇。

    忽然,劉嚴好似想到了什麼,從懷中摸出幾張銀票。

    「對了,李通小兄弟,雖說黃羅那廝還沒有確定授首,不過既小兄弟你殺死了這麼多賊寇,本官覺得還是應當將賞銀……」說到這裡,劉嚴愣住了,因為他發現適才還一臉憨厚的李通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手中的銀票,一臉垂涎三尺的模樣。

    「還、還有賞銀?」李通的呼吸瞬間加重了,眼神活脫脫像是找到了獵戶的野獸。

    「對……對啊,灰燼山黃羅一夥,本來就是我章縣通緝的賊寇……」

    「有、有多少?」

    「縣令頒布的通緝令,是賊眾一人三兩,黃羅三十兩……」說到這裡,劉嚴瞧了一眼那座屍山,不怎麼確定地說道,「這些人大概有三十……」

    「三十一人!」李通斬釘截鐵地說道。

    「……哦,那一人三兩就是……」

    「九十三兩!」李通在瞬間就道出了準確的數目,彷彿根本就不需經過思考。

    「……」劉嚴對李通的心算歎為觀止,抽出兩張五十兩的銀票遞給李通,表情古怪地說道,「這裡是一百兩。」

    「多謝多謝……」滿臉歡喜之色的李通搓了搓雙手,小心翼翼地將銀票接過,極其溫柔地撫平銀票上的折角,像對待心愛之物一樣。

    劉嚴實在有些看不過去了,忍不住說道,「李通小兄弟不去幫幫你那些同伴麼?那黃羅可不簡單。」

    「沒事!」李通渾不在意說道,「禿子跟窮酸都是狠角色,何況還有老大在,那黃羅插翅難飛!」說到這裡,他好似忽然見想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盯著劉嚴的胸懷連連嚥著唾沫,諂笑說道,「劉縣令放心,灰燼山賊寇今日必死無疑!要不……您將剩下的賞銀也給了我?」

    劉嚴聞言哭笑不得,眼瞅著李通這副表情,他哪裡還會不明白,搖了搖頭正色說道,「李通小兄弟可莫要小看那黃羅,你可知,那黃羅乃是逃逸的兵卒!」

    「逃兵?」

    「啊,逃兵!朝廷正規軍的逃兵!」微微吸了口氣,劉言低聲說道,「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李通一臉不解表情。

    「我大漢只有兩支軍隊可稱之為正規軍,那就是北軍與南軍,無論是那一支,都不是尋常人能夠入伍加入的。要加入其中,就必須掌握[氣]……黃羅是北軍的逃兵,這意味著,黃羅那廝掌握了[氣]……」

    「氣?那是什麼?我只知道力氣。」李通攥了攥拳頭,一臉疑惑之色。

    劉言微微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力氣,用我武人的話來說,應該分為[力]與[氣]。尋常人只懂得運用蠻力,但是有一些人,卻能掌握運用體內的[氣]的法門,這才是高深的力量吶。」說著,他走到一間未燒燬的木屋旁,抽出腰間的佩刀,沉聲說道,「李通小兄弟看仔細了!」

    李通疑惑地望著劉嚴,卻見後者在醞釀了一陣後猛地睜大眼睛,手中佩刀竟一刀將一根兩寸左右的屋柱砍斷,切口處十分光滑平整。

    「[斬鐵],我大漢軍隊最基礎的招數……精通此招數的北軍士兵,連鐵都能斬斷,又何況是人的血肉之軀?你還覺得那黃羅是容易對付的人麼?」

    「……」瞧著那光滑平整的切口,李通臉上那貪財的神色消失地無影無蹤,表情亦逐漸變得凝重起來。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山寨十餘里遠的地方,在那死谷裡頭,張煌驚疑不定地望向面前不遠處的黃羅,旋即驚愕地望著手中那柄被斬斷的利劍,只見切口處,異常平整。

    [鐵劍……都能斬斷?]

     「這不科學……」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41 AM

第四章 潛質

    「你說……你曾經是[北軍]的一員?」

    望了眼手中的半截長劍,張煌有些驚訝地望著面前不遠處的黃羅。

    「很意外麼?」黃羅瞇了瞇雙眼,一臉譏諷地說道,「你們三個狗崽子不是做夢也想加入北軍麼?」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張煌、陳到、單福三人在聽到這番話後卻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北軍?那是什麼?」張煌疑惑地詢問單福道。

    單福摸了摸下巴,不是很肯定地回答道:「從字面理解,應該是一支駐紮在北方的軍隊吧……」

    陳到卻不同意,持否定態度道:「要不然他少說一個字?其實是北平軍?」

    聽著這幾個小子的對話,黃羅差點沒被自己一口唾沫給噎死,氣急敗壞地吼道:「你們三個狗崽子究竟是從哪個窮凶僻壤來的無知小兒,連赫赫有名的北軍都不知道?」

    「穎川。」單福道。

    「汝南。」陳到道。

    「你猜?」張煌道。

    黃羅氣得胸口一陣起伏不定,強忍著怒氣問道,「既然你們連北軍的大名都不知道,為何要自行創建義軍?難道你們不是為了積累功勳而希望能得到朝廷的招攬麼?」

    「因為不想在家鄉的私塾唸書啊,太無趣了,就從家鄉逃出來了……」單福聳了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鄉里小孩都怕我,沒人跟我玩,然後就碰到首領了,被他硬拉著出來一起懲奸除惡了……」陳到轉頭望向張煌,臉上若影若現地有一抹彷彿被勾起傷心事的哀愁。

    倒是張煌歪著腦袋思考了半天,十分認真地說道,「我只是想當個鋤強扶弱的俠士啊!布衣,單劍,鋤強扶弱、懲奸除惡,那多帥啊……」

    「……」黃羅張著嘴呆了半響,他原以為這三個小鬼這麼熱衷於組織義軍玩什麼剿賊的遊戲,無非就是夢想著有朝一日能被朝廷招攬,他萬萬沒有想到,三人的理由竟是這樣的奇葩。

    深深吸了口氣,黃羅自顧自沉聲說道,「北軍,是我大漢的精銳之一,無數天下豪傑做夢都想加入其中……」

    「那你為什麼又要逃出來呢?」張煌不解地問道。

    「逃?」黃羅面色漲地通紅,怒聲吼道,「若是能呆在北軍,老子又怎麼會逃出來?」

    「哦——」張煌聞言恍然大悟,說道,「原來你是給刷下來的?」

    這句話似乎是觸動了黃羅心中的痛處,使得他臉上的刀痕顯得更加猙獰而可怕。

    「你們這群無知小兒,怎麼可能會明白身在北軍中的那份壓力?那可是我大漢的精銳鐵師!」

    「說了半天,還不是被刷下來了……」張煌不以為意地聳了聳肩。

    黃羅氣得牙齒咯吱咯吱直響,忽然,他雙目一瞇,眼中泛起強烈凶光。

    「老子先宰了你這小子!」

    伴隨著黃羅這句話,他的身體駭人地爆散一團氣浪,吹得地面塵土飛揚。那沙石打在張煌三人臉上,生疼不已。

    「三個連[氣]都沒有掌握的狗崽子,便自以為能單憑一柄劍闖蕩天下……今日老子就讓你們這幫無知小兒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氣]!」

    「首領!」陳到與單福見此面色微變,畢竟他們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而此時的張煌眼中不由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三人或許已經察覺到,這次的剿賊行動,可能不會像想像的那麼順利。而眼前的黃羅,更讓他們感受到了極其強大的壓迫力,那股不可思議的強大震撼著他們的心,使得他們不由地想道:這天下,或許比想像的,更加遼闊!

    「跑!」皺了皺眉,張煌大喝一聲。

    [無法力敵,那就只能智取了!]

     互換了一個眼神,心領神會的單福與陳到二人分別朝著不同的方向逃跑。

    而那黃羅似乎更加記恨張煌,以至於根本就不瞧二人,任由二人從他身邊左右不遠處逃走,只是陰測測地冷笑著,一步一步走向張煌。那股來歷不明、不可思議的強大氣息籠罩著黃羅全身,使得黃羅平添了幾分威懾。

    但不可思議的是,面對著咄咄逼人的黃羅,張煌的面色卻比適才更加平靜,仔細地盯著黃羅手中那柄大刀,慢條斯理地分析道,「黃羅,你手中明明也只是一把普通的鐵刀,但是卻可以像切豆腐一樣將小爺的寶劍劈斷,這應該就是歸功於你口中所指的[氣]吧?難不成你將那個[氣]灌注到了鐵刀上?」

    黃羅聞言一愣,他有些好奇張煌在這種時候還能心平氣和地與他說話,不過,見張煌已全然在他掌控之下,他也不怕這小子給跑了,點頭說道,「不錯!氣可以使兵器更加堅韌,在掌握氣的武人手中,哪怕是一塊爛鐵,也可以瞬間變成無上神兵!而適才砍斷你手中利劍,用的是我北……是北軍的基礎招式,[斬鐵]!」

    「斬鐵……連鐵都能斬斷的招式麼?」

    「不錯!」黃羅那猙獰的臉上不由露出幾分得意,陰測測地冷笑道,「就算是老子這個被剔除的原北軍士兵,也可以施展斬鐵……你的身體,能比鐵更硬麼?」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張煌沒有回答,只顧著仔細打量著他手中的鐵刀,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在思考些什麼。

    「這就是你的遺言麼?」黃羅冷笑一聲,大步上前,手中鐵刀狠狠斬向張煌。看那刀勢,顯然是要將張煌的整個劈成兩半。

    令人詫異的是,面對著黃羅聲勢逼人的那一刀,張煌卻沒有任何表示,不閃不避,雙目死死地盯著黃羅。

    [因為絕望連閃避都忘了麼?]

     黃羅心下冷笑一聲,將全部的力道都灌注在這一刀當中。

    而就在那柄鐵刀既然砍刀張煌的腦門,猛然見張煌一個側身,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那一刀,致使那柄充滿殺氣的鐵刀,竟緊貼著張煌的身體狠狠斬在地面上,轟地一聲砸出一個大坑來。

    「什麼?」黃羅大驚失色,他怎麼也難以想到勢在必得的一刀,竟會被張煌以如此驚險的方式閃避開。

    然而避開黃羅這一刀的張煌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得意之色,雙目依舊死死盯著黃羅手中的鐵刀,口中唸唸有詞。

    「目測,刀長三尺二寸,刀身為二尺五,刀柄七寸,整刀重量……無法估計,懷疑至少六十斤以上……」

    [這小子怎麼了?]

     黃羅又驚又疑,不理解張煌究竟在做什麼,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想將張煌力斃刀下。

    「呼——」

    一刀橫掃,攜帶著一股狂風,儘管張煌恰逢時機地收緊小腹,再一次險之又險地避過了這一刀,但是,他小腹處的衣衫,卻無法避免地被黃羅割裂了。

    「目測修正,刀長實為三尺三寸,刀身為二尺六,刀柄七寸……」

    [這小子……]

     眼睜睜看著張煌又一次避開了自己勢在必得的一刀,黃羅充滿了駭然。尤其是張煌口中那陣喃喃自語,更令他心中毛骨悚然。

    他隱隱約約地意識到,可能會有一件極其不可思議的事,將會在接下來的時間發生。

    「目測修正,刀長實長三尺二寸三,刀身為二尺五寸八,刀柄七寸二……」

    「目測修正,刀長實長三尺二寸四,刀身為二尺五寸七,刀柄七寸一……」

    在黃羅逐漸變得駭然的眼神中,方才一直被他逼得狼狽不堪的張煌,躲閃的時機與位置竟變得越來越精確與巧妙。看似是躲閃的動作依然是那麼驚險,每次咽喉等身體致命之處距離鐵刀刀鋒只有不到半寸距離,但就是這半寸相距,卻彷彿成為了這天底下最遙遠的距離,任憑黃羅用盡渾身解數,也無法越雷池一步。

    「嗤——」

    在黃罹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張煌竟在一次閃避的同時,用手中的斷劍反過來割傷了黃羅的手臂。而反觀黃羅,除了最開始能劃破張煌的衣衫,令張煌不得不來回狼狽閃躲外,以逐漸變得無法傷到張煌分毫了。

    「小鬼,你究竟用的什麼妖術?」黃羅的心情變得難以平復,他無法想像,身為原北軍士兵的他,竟然無法殺死一個連氣都不知道的小鬼。

    面對著黃羅的質問,張煌臉上浮現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果然與我想的一樣,雖然[氣]能夠強化兵器,還有那一招[斬鐵]能大幅度地加強殺傷力,但是只要躲開了你手中的兵器,你就傷不了我……而要躲開你的兵器,在摸透你手中鐵刀的大小、重量後,實在是太簡單了……」

    黃羅聞言驚地一雙眼睛瞪大睛圓。

    [就那麼一會工夫,這小鬼竟然……竟然已經掌握了自己手中鐵刀的大小、重量?這……這怎麼可能?!]

     黃羅不信邪,事實上或許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相信,但是殘酷的事實卻讓黃羅不得不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張煌的話,沒有絲毫的水分。

    因為,自從張煌說出這番話後,他黃羅手中的鐵刀,便再難觸碰到張煌了,甚至連張煌的衣角都碰不到。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等等……好像……還真有……]

     猛然間,黃羅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在北軍時所聽到的傳聞,傳說北軍那些高高在上的將軍們,那些擁有強大實力的將軍們,便能夠在實戰拚殺中,以區區幾個回合的交鋒,摸透對方手中兵器的訊息,從而尋找漏洞,克敵制勝。

    可掌握那種不可思議技藝的,那可是將軍啊!是天下不知道多少人只能夠仰望的將軍啊!是強者啊!

    而眼前這個小鬼……

    [他只是一個小鬼而已!]

     不知為何,黃羅忽然意識到,或許反而是面前的這個小鬼,反過來才是他應當仰望的存在,至少在日後會是這樣……

    [這個小鬼,具備著成為強者的可怕資質!]

     眼瞅著依舊從容不迫的張煌,黃羅心底泛起陣陣寒意。

    那是一種並非實力上的壓迫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42 AM

第五章 新的傳說?

    [這個小鬼,一定要盡快除掉!]

     黃羅心底泛起了陣陣恐懼,雖然張煌眼下在他看來還只是一介無知小兒,但是那份游刃有餘游的從容、冷靜,卻讓黃羅感到莫名的驚恐。

    而這份驚恐,隨著張煌從他手中大刀接觸範圍外安然無恙閃避開來的次數而迅速擴大。

    因為很少有人能在這樣的危機關頭仍然保持著如此冷靜的情緒,毫無差錯地避開一次又一次的致命襲擊。

    不由自主地,黃羅想到了一個人,北軍中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大人物。

    大漢朝近現代名聲響當當的大武豪,秦西羌部最害怕的宿敵,涼州三明之首,新豐縣侯、太尉段熲!

    相傳,段公坐鎮武威十餘年,與羌族交戰一百八十回,斬殺近四萬人,為後來的接班人,皇甫規、張奐這兩位『涼州三明』的另外兩人奠定了面對秦西羌族的優勢。

    然而,最是為人所津津樂道的,卻不是段公在征伐羌族時的豐功偉績,而是那[段公白衣與熊戲]的事跡,這不知成為多少北軍士兵心中的驕傲。

    據說在段公年過五旬的時候,大漢朝廷準備要派名將皇甫規接掌西涼與秦西羌族的戰事。

    聽說這個消息,秦西的羌人們欣喜若狂,因為段熲這個雙手沾滿他們羌人鮮血的屠夫終於要離開武威,返回大漢京師了。

    本來嘛,令他們如坐針氈的段熲調回漢朝京師,羌人應該感到慶幸才對。但是,羌族部落中卻有不少羌族的勇士覺得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看著段熲這個屠夫離開,應該趁著段熲年紀老邁,被年輕的後繼者皇甫規取代前,將段熲殺死,報復段熲這十幾年對羌族的殘酷鎮壓與血腥討伐。

    於是乎,一群羌族的勇士們私下聯絡起來,準備趁著段熲與下一任護羌校尉皇甫規交接時邊軍會出現的些許不穩定,偷襲武威郡,殺死段熲,最好連那位年輕的大漢下一任護羌校尉皇甫規也一起殺害。

    但是話說回來,畢竟段熲在武威坐鎮了十幾年,積威日久,哪怕是羌族的勇士們也不敢輕易造次。

    因此,羌族勇士們合計了一下,想了一個辦法來試探段熲的實力,想看看這個年過半百的老頭,還有沒有當年被稱為『段屠夫』的實力。

    於是乎,幾日後,羌族人打著與漢朝邊軍切磋角力的機會,向段熲獻上了一隻巨大的熊羆。這只熊羆站立起來足足有一丈兩尺高,爪子尖銳堅韌,能輕易擊碎岩石,就連北軍的士兵瞧見這只異獸也是面色大變。

    這時羌族使節說道:「聞公任滿回漢京,羌地弱人疲,唯獻此獸獻段公,可取其膽潤脾肺。羌不敢取,公親取之。」

    言下之意,竟是要年過半百的段熲搏殺這只的巨大熊羆,取其熊膽。

    當時大漢邊軍與一部分北軍心中大怒,然而段熲卻不以為意,哈哈大笑地脫下鎧甲,連兵器也不帶,當著羌族使節的面下場與那只巨大熊羆搏鬥。他一邊游刃有餘地在熊羆的利爪下從容閃避,一邊嘖嘖有詞地評價熊羆,從利爪到牙口,逐一點評。

    一直等那只熊羆力氣消耗地差不多後,段公這才談笑自若地將那只熊渾身骨頭打斷。

    從始至終,段公臉上笑容滿面,渾身也不見有傷,驚得羌族使節們面如土色。

    對此段公視而不見,在摘掉了那顆血淋淋的熊膽後,便吩咐軍士將這只熊羆燉湯,分給羌族的使節們。

    喝過湯後渾渾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部落,羌族使節們將這件事告訴了那些勇士們。

    於是,羌人趁虛襲武威的計劃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武威郡有驚無險地度過了段熲與皇甫規兵權交接的不穩定時期。

    這件事,一直是北軍士兵津津樂道的驕傲,而作為曾經的北軍一員,黃羅也是聽得耳朵起繭子,但不知為何,今時今日瞧見張煌,黃羅卻想到了段熲這位作為北軍驕傲的大武豪。

    [難道這小子……]

     儘管黃羅也清楚要將張煌與段熲相比,張煌差地太遠,但是,心底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驚恐,卻促使著黃羅恨不得下一刻就將張煌斬於刀下。

    想到這裡,黃羅棄刀用手,竟去抓張煌的衣服。畢竟手可比鐵刀靈活地多,而一旦被黃羅抓住衣服,那張煌豈能還有活路?

    對此,張煌不由愣了一愣。

    「沒搞錯吧?這智商明顯和你身份不符啊……」

    別說,剛才游刃有餘的張煌,竟被黃羅弄地上躥下跳狼狽不堪。

    [嘁!小爺這是陰溝裡要翻船的節奏麼?]

     從始至終眼中從未變過的張煌神色中終於流露出幾分莫名的凝重,右手在懷中一摸,摸出一張黃色的紙片,上面畫滿了朱紅色的古怪符號。

    [……煌兒,此番你下山,義父並不會約束什麼,為惡為善,皆在你一念之間。但是,義父所教你的那些東西,若非性命危機關頭,你莫要在人前擺弄。否則,勢必會滋生禍事……應下此事,你便下山去吧。……]

     「嘁!」張煌皺眉思量著。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喊。

    「首領,這邊!」

    張煌轉頭一瞧,也不知是瞧見了什麼,臉上露出幾分喜色,在衝著黃羅嘿嘿一笑後,旋即便逃離了幾丈遠。

    「唔?」黃羅雙眉一凝,轉頭望向張煌逃走的方向,忽然發現適才逃走的陳到與單福竟然沒有逃遠,站在遠處的林後,似乎打算接應張煌。

    「正好省得老子一個個去找!」

    冷笑一聲,黃羅拔腳就追,冷不防前面轉來一聲大喝。

    「黃羅,看暗器!」

    黃羅聞言下意識抬頭,猛然瞥見幾個灰濛濛、黑乎乎的東西,想也不想,幾拳揮出,只聽卡嘣幾聲,那幾個看似暗器的東西掉落在地,粘稠而帶著幾分芳香的液體澆了他一身。

    「這是?」瞥了一眼在遠處哈哈大笑的張煌等三人,黃羅舔了舔手上的液體,只感覺那清黃色粘稠液體甘甜而芳香。

    [蜜汁?]

     黃羅心中一愣,眼神不經意間瞥見地上了幾個灰濛濛、黑乎乎的『暗器』,頓時,臉龐浮現出幾分駭然。

    那哪裡是什麼暗器,分明是三個人腦袋大的蜂窩。

    「嗡嗡——」

    在黃羅愈加驚駭的目光下,那三個蜂窩中湧出幾波蜜蜂,凶狠地朝著此地唯一沾滿蜜汁的黃羅身上扎,任憑黃羅使勁扑打,奈何蜂蟲數量龐大,雖然打死了其中幾隻,但黃羅全身早已被扎得腫脹麻木,渾身刺癢。

    「狗崽子!他娘的狗崽子!」

    黃羅在那痛罵,這邊單福嘿嘿一笑,對張煌說道,「怎麼樣,首領,小生這一招可算高明?」

    「唔!」張煌點了點頭。

    聽了這話,單福更加得意起來,瞅了一眼有些不屑表情的陳到,一臉邀功表情地說道,「怎麼?不服氣啊?若不是本軍師,能這般省力地拿下黃羅麼?」

    「不見得拿他不下!」倔強的陳到輕哼一聲。

    「是麼?」單福得意滿滿地輕笑著。

    瞥了一眼慪氣的陳到與單福二人,張煌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將手中那張已經被捏縐的黃紙又悄悄放回了懷中,心下若有所思。

    [為什麼呢?為什麼老爹傳授我許多本事,卻又禁止我在人前隨意使用?嘁!要是沒有老爹的限制,這黃羅算什麼?勢必滋生禍事……老爹指的究竟是什麼呢?]

     張煌臉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旋即,他甩了甩腦袋,將心中許多想不通的事暫時拋之腦後。雖然他善於思考,但他本身卻不是一個喜歡思考的人。

    [算了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老爹有許多事瞞著我?總有一天會弄明白的。在此之前……]

     想到這裡,張煌將目光投向了前面不遠處那被蜂群蟄得滿地打滾的黃羅。

    而此時,蜂群已逐漸散開,而剛才還生龍活虎的黃羅,此刻竟被那群小東西蟄得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也難怪,畢竟單只蜂的毒素雖然輕微,不過數量一旦上去了,那可是很了不得的,就算是原來出身北軍的黃羅的也吃不消,全身麻木瘙癢,難以動彈。

    「噗……」

    張煌等人忍不住笑了出聲,因為這時的黃羅賣相實在太過淒慘,整張臉被蟄得面目全非。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張煌輕歎著走上前,蹲在黃羅身旁,搖頭說道,「早投降了多好?也省得受這種苦……」

    「卑……鄙!」眼睜睜看著張煌走到身邊,而自己卻依然無法動彈,黃羅心底泛起了幾分絕望,勉強張開失去知覺的嘴,斷斷續續地罵道,「狗崽子……詭計多端,算……算什麼英雄好漢?」

    張煌聞言搖頭冷笑道:「從你黃羅口中聽到英雄好漢這四個字,不覺得彆扭麼?」說到這裡,他模仿著黃羅之前的話,淡淡說道,「還有什麼遺言麼?」

    聽了這話黃羅面色微變,哪怕是窮凶極惡的他,此時語氣也不由得軟了下來,懇求道,「留得一線在,日後好相見……我等無冤無仇,井水不犯河水,何必咄咄逼人?」

    「你也會求饒啊?」張煌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在冷笑一聲後,沉聲說道,「半月前,章縣財主張大富帶著兒子、女兒、女婿一行人到鄰縣省親,你們搶奪了財物不說,還將其殘忍殺害,淫辱其妻女,張大富與其兒子、女婿苦苦求饒,說願意用所有家財換全家性命,你們也不放過,他的女婿僥倖剩下半口氣未死,爬到章縣城門口,對衛兵說出冤情這才嚥氣……就算是張大富平日為富不仁,你們做得也太過火了,更何況,那張家平日裡素有仁義之名,深受章縣百姓推崇……當初張家眾人苦苦哀求,你等置之不理,痛下殺手,如今,你竟然還有臉乞求活命?!」

    黃羅頓時語塞,心知肚明今日他必定難以善終,眼神中露出幾許凶狠神色,用唯一還能用的右手猛地抓向張煌的咽喉。

    只可惜,張煌的劍比他更快,還未等黃羅抓到他,張煌的劍便刺中了黃羅的心口。

    「你……」眼瞅著刺入心口的利刃,黃羅只感覺頓時力氣漸漸消退,沒過一會,頭一歪,便嚥氣了。

    「……」瞅了一眼黃羅的屍體,張煌微微搖了搖頭,也不顧手中斷劍依舊插在黃羅胸口,緩緩站起身來。

    「首領,接下來我們去哪?」單福問道。

    張煌望了一眼地上黃羅的屍體。

    「尋找志同道合的同伴……這天下,像黃羅這樣不入流的賊寇,恐怕就跟天空的星星一樣,遍佈各地,四個人,終歸還是太艱難了……」

    陳到與單福對視一眼,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43 AM

第六章 泰山見聞

    「叮鈴——!叮鈴——!」

    一輛裝滿草料的牛車緩緩從官道向南駛來,速度奇慢無比,然而牛車上的四名少年卻全然沒有半點的焦急。

    「老大,再過些許光景,咱就要進入泰山郡了……」

    李通一邊駕馭著牛車,一邊對躺在車後草料上閉目養神的的張煌說道。

    聽了這話,張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雙手枕著腦袋,輕聲問道,「這泰山郡,有什麼不同尋常麼?」

    李通壓了壓腦袋上的草帽,帶著幾分提醒說道,「在章縣時我曾聽到消息,說泰山郡內的泰山賊死灰復燃,當地官府幾次出兵圍剿,都沒有什麼成效。」

    在他身旁的位置,單福輕哼一聲,似笑非笑地說道,「這麼說,咱又有活幹了?」

    「那倒不是。」李通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聽說,泰山賊雖然佔據泰山,但劫掠的都是一些豪商富紳,與一般百姓秋毫無害……」

    「那就和我們無關。」張煌淡淡說道。

    單福與陳到相視點了點頭。

    「我這不是擔心對方會找上門麼?」李通苦笑一聲,在搖了搖頭後,岔開話題問道,「老大,你是打算在泰山招收志同道合的同伴麼?」

    張煌輕唔了一聲。

    儘管章縣灰燼山的黃羅一夥僅僅只能算是張煌一行人旅途中的一個小小過客,但不可否認,黃羅讓這四個年輕氣盛的小傢伙認識到了這片青天之下世界的遼闊。

    「你們說,這『氣』究竟是什麼玩意?」

    這時,陳到忽然插嘴問道。

    半響,張煌三人默然不語。

    事實上,自從告別章縣縣尉劉嚴後,張煌四人心中都在思索著這個問題,因為掌握了『氣』的黃羅,他的強悍實在讓四人心中震驚。

    而問題在於,黃羅僅僅只是一個原北軍士兵而已,而且還是一個被刷下來的失敗者。

    一個被剔除出北軍的失敗者竟然讓他們無力抗衡,最後只能依靠詭計將其制服,北軍,這支大漢朝最精銳的軍隊,究竟有多麼地強悍?

    「果然我們只是小打小鬧……」

    陳到有些氣餒地歎了口氣。

    李通聞言雙眉一挑,剛想說自己曾憑著一己之力,將灰燼山留守的三十多名強賊全部殺死,但一轉念他又想到,自己的本事頂多也就與陳到持平,於是乎,他也沉默了。

    「要是那位劉縣尉能教教我們就好了……」單福有些遺憾地說道。

    聽聞此言,李通雙眼猛地一亮,畢竟他曾親眼見過劉嚴一刀將一人粗的木柱輕易劈斷,但是旋即,他的眼神又變得暗淡下來。

    在告別前,四人不是沒有請教過劉嚴這件事,但很遺憾的,劉嚴也只是因緣巧合從別人那裡學會對於氣的運用,根本談不上什麼經驗,只是建議張煌等人到各地武人開設的行館試試運氣。

    都說寒門書生讀書難,但是實際上,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平民若想習武,那遠比前者艱難百倍。要不然,李通、陳到、單福等出身貧寒的平民也不至於連氣都沒聽說過。

    「就去泰山郡看看吧!」

    緩緩睜開了眼睛,張煌總結性地說道。

    半個時辰後,張煌一行四人駕馭著牛車緩緩來到了泰山城北城門。

    「來者止步!」

    守城門的衛兵似乎一眼就看出張煌等人並非本地人,在喝令之後,三五個人提著兵器圍了上來。

    「路引呢?」

    一個大鬍子伍長上下打量著張煌等人問道。

    見此,單福連忙跳下馬車,在懷中摸了一陣,取出一卷竹策,恭恭敬敬地遞給大鬍子伍長。

    「這是?」大鬍子伍長愣了愣,因為單福遞給他的並非是尋常的路引,而是一卷類似於軍隊的點名冊,上刻『黑羽鴉』三個字。

    「黑羽鴉……」大鬍子伍長有些意外地瞅了一眼竹策上所刻的字,心下頓時明悟了幾分。

    「張煌、單福、陳到、李通……擔保人竟然是章縣的縣丞劉嚴大人麼?」在逐一點了名後,大鬍子伍長將那份點名冊遞還給了單福,說道,「好了,你們進城吧。進城之後,切記到府衙簽到知會一聲,免得發生誤會。另外,切記莫要在城中生事,否則,就算是『掛了牌』的義軍,我城衛軍也可從令抓拿,按罪論處!」

    「明白明白……」單福連連點頭。

    也難怪,畢竟義軍說到底只是一些遊俠自發組織的隊伍,朝廷只是默許但並不認可,論地位,甚至連縣兵都比不上。當然了,一些出名的義軍則不在此類。

    「放行!」

    叮囑了幾句過後,大鬍子伍長便招呼衛兵將張煌一行人放入了城內。

    泰山郡城,位於泰山的西側,是該郡的郡治所在,也是張煌等人一路上所見過的最大也最繁榮的城池。

    可惜張煌一行人暫時卻無暇欣賞這座城池,因為他們必須先到城內衛所『掛牌』,說地通俗點,就是知會一聲泰山城的府衙,通知他們黑羽鴉這支義軍近期會在城內逗留,徵求同意。如若不然,若是沒有當地官府的承認,義軍是不得在任何一座城池逗留的,這是大漢朝各地官府對義軍變相的控制與制約。

    將一塊刻著『黑羽鴉』三字的木牌掛在了衛所的義軍點名木板上,張煌一行人便從衛所出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張煌的黑羽鴉外,掛在衛所內點名木板上的還有十多支義軍。這十多支義軍起的名字千奇百怪,有叫『三百人眾』,有叫『溝寨李二牛』的,還有什麼『獨眼』啊,『王大刀』啊,總之名字奇葩地很,相比較來說,陳到與單福這兩個本來對黑羽鴉這個名字抱有一些不同意見的,在見識到這些後,倒是覺得自己的義軍名字好聽許多。

    「老大,接下來去哪?」

    在衛所的府衙外,李通問道。

    張煌想了想,說道,「萬億(李通小字),你去打探一下城中有沒有武人開設的武館,如果有,試探一下,如果對方會『氣』,那我們就想辦法拜入武館學習,如果沒有,那就不必浪費時間了,與我們匯合。」

    「唔!」

    「大福。」張煌轉頭望向單福。

    在陳到與李通的笑聲中,單福苦著臉說道,「首領,小生可不叫這個名啊……」

    豈料張煌好似根本不曾聽到單福的苦求,自顧自說道,「你去城中打探一下消息,如果這泰山城沒什麼厲害人物,咱就繼續向前,你先去打探一下,什麼消息都無所謂。」

    「此事就交給小生吧……」

    「阿到,你跟著我,我們去打探一下這城內有什麼厲害人物。」

    「唔!」

    分工完畢,李通與單福便離去了,只剩下陳到與張煌一起,大海撈針般地尋找志同道合的同伴。畢竟張煌可不想他的黑羽鴉始終就只有四個人,連伍的編制都不滿。

    「這泰山郡,有什麼厲害人物麼?」陳到皺著眉頭問道,因為在他看來,放眼望向街道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就只有一些普通的平民。

    而對此,張煌不由也有些失望。

    「要不然去遊俠館舍看看?」陳到提議道。

    「遊俠館舍……」

    陳到的這個提議讓張煌微微皺了皺眉。

    所謂的遊俠館舍,指的城內的官府用來安置一些從各地來的浪客、遊俠的一個特殊的場所,全都是一些刀口舔血、殺人不眨眼的傢伙。

    這些傢伙有白混施捨的地痞、無賴,也有閒時想找份兼差的獵戶,偶爾也會碰到退伍的地方士兵。有當地的,也有從別的地方來謀生的,這些人的本領也是優劣不齊,但他們卻有個共同點,那就是為財。

    只要肯付出報酬,任何人都能在遊俠館舍僱傭那些遊俠、浪客,無論是作為保鏢,亦或是尋仇殺人,只要酬勞豐厚,這些人絕不會說一個不字。

    雖然有遊俠館舍偶爾也會出現一些重義氣、輕錢財的義士,但張煌本能地還是對那裡報以牴觸,畢竟他想要的是志同道合的同伴,是能夠無償為弱者拔刀的俠義之士,而非是銅臭氣極重的傢伙。

    「四處再看看吧。」

    張煌搖了搖頭拒絕了陳到的提議。

    堵死了遊俠館舍這道路子,張煌想來也只能對當地的武家動念頭了。

    泰山城作為泰山郡的郡治,又是僅靠著賊亂不斷的泰山,城內理所當然存在著許多武習世家。只不過,要說服一個世家背景的武人加入一支籍籍無名的義軍,這無異於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更何況,張煌本著寧缺毋濫的想法,在招收同伴這件事上也是相當的挑剔。

    這不,張煌一連拜訪了十幾處武家,但是卻連門都沒入就被回絕了。一想到那些武家子弟、門人輕蔑的眼神,張煌就恨地牙癢癢。

    無奈之下,張煌只好重新拾起陳到的建議,前往遊俠館舍試試運氣。

    可當他來到遊俠館舍的時候,他卻奇怪地發現遊俠館舍外吵吵嚷嚷,十分喧鬧。

    [難道有人在這鬧事?]

     張煌覺得有些好笑,便詢問了一個在附近看熱鬧的人。

    那人瞧了一眼張煌,奇怪說道,「怎麼?你不知情?臧獄曹的大公子這幾日在遊俠館舍招收食客呢!你們兩個若是有本事,不妨上去試試,若是僥倖通過,想必虧待不了你們。」

    「哦?」張煌皺了皺眉,隱約感覺這事有點怪異。

    「臧獄曹的大公子叫什麼?」

    「你是外鄉人吧,怎麼連臧家大公子都不認得?」那人詫異地打量了幾眼張煌,這才鄭重其事地道出一個人名。

    「臧霸,臧宣高!」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46 AM

第七章 神術?

     獄曹的大公子竟然在遊俠館舍招募散兵游勇?

    一聽到這個消息,張煌本能地察覺到這其中可能有什麼隱情

     獄曹那是什麼官?那可是官府監牢的一把手、二把手,就算是在泰山這塊地面上,那也可是說得上話的響噹噹的大人物。雖然不至於到跺跺腳整個泰山城震三震的地步,但人家手底下怎麼說也有百十來要人。

    而這樣一位大人物的公子,竟然會在外面的遊俠館舍招募散兵游勇?難道那些由地痞、獵戶、退伍兵士所組成的遊俠,會比監牢內的獄卒好用?雖說是不入流的兵卒,可獄卒怎麼說也是吃公家飯的,無論是膽氣、心計,所見過的事物,都要比一些不在衙門裡當差的人懂事吧?

    本來,作為一位獄曹的公子,那臧霸要私底下調用百十來號獄卒那是輕而易舉的事,可對方卻並沒有這麼說,這就讓張煌覺得有點懷疑了。

    「阿到,去打探一下臧家的底子……」

    「唔!」

    得到了張煌的示意,陳到悄悄離開了,只留下張煌一個人繼續留在遊俠館舍,暗暗觀察著臧霸。

    不得不說,那臧霸的確是個英氣的人物,濃眉眼、鷹鉤鼻,環抱著結實有力的雙臂站著,雙目炯炯有神,如鷹一般銳利。此人只是站在那裡,渾身上下便散發著一種隱隱叫人折服的氣勢。

    [泰山健兒,當以此人居首!]

     張煌微微有些心驚,因為在他眼裡,眼下的臧霸,他的氣勢竟比李通與陳到還要強上幾分,不愧是出身武家的健兒。

    突然,那臧霸也不知是否是察覺到了張煌的視線,竟轉過頭來,好巧不好與張煌的視線撞上了。

    [好敏銳的直覺……]

     暗暗心驚的張煌不動聲色,對臧霸報以微笑。

    「……」臧霸的眼中露出了幾分疑惑。

    他顯然是察覺到了張煌的目光,不過見張煌的眼神並無惡意,並且臉上還帶著幾分微笑,臧霸也不以為意,只是在心中暗暗記下了此人。

    畢竟在泰山,沒有幾個年紀相仿的人有膽氣與他對視。

    「好——!」

    這時,人群中傳來一陣叫好聲。

    原來,臧霸招收食客的辦法就是叫人在他面前打上一場,取優勝者招攬,而適才,比試的那兩個人已經分出了勝負。

    張煌瞧了一眼,啞然失笑。

    因為在他看來,比試的兩人手上功夫實在稀疏地很,甚至連之前黃羅手底下的小羅羅也及不上。

    這樣的傢伙,張煌自然是瞧不上眼的,至於臧霸嘛,單單看他微微皺眉的模樣,很明顯這位臧家的大公子心中也不滿意。

    「下一組!」

    揮了揮手,臧霸很敷衍地讓方纔的優勝者暫時站在旁邊,繼續審視下一對的比試情況。但令人失望的是,下一組那兩人也就只有街頭地痞無賴的水準罷了。

    「嘿!」輕笑一聲,張煌悄悄退出了人群。

    毋庸置疑地說,張煌對臧霸已經起了招攬之心,但問題是對方可不一定會願意加入一個籍籍無名的義軍。

    所以,張煌暫時沒有打算與臧霸接觸,他需要一點時間來好好想想。

    張煌這一走不要緊,卻是讓臧霸心中微微一驚。

    因為就在前一息,臧霸還用眼角的餘光打量過張煌,可就是一抬手叫下一組開始比試的瞬息工夫,張煌已消失在原本的地方。

    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臧霸根本無法捕捉張煌的氣息。

    [那傢伙……什麼時候離開的?]

     臧霸左右張望,但卻無法找到張煌的行蹤,這讓暗暗心驚。

    可能張煌自己並不瞭解,但是出身武家的臧霸卻太清楚不過了,作為武人,有一堂課程尤其重要,那就是對氣息的把握。

    說白了就是一種鎖定氣息的方法,成功與否則看當事人的直覺強弱以及氣息強弱。

    而如今,那個外鄉的小子在他臧霸眼皮子底下離開而他卻絲毫無察,這就意味著,對方比他強,至少強上三分。

    [那傢伙……究竟是什麼人?這泰山,還有這等人物?還有,那傢伙為何要莫名其妙地對我發笑?]

     心下納悶的臧霸滿腦子想的都是張煌那詭異的行事,面前那些莽漢那粗鄙的拳腳功夫哪裡還入得了他的眼睛。

    稍稍耽擱了一會,臧霸便滿腹疑竇地離開了,引起遊俠館舍眾遊俠一陣失望的歎息。

    張煌哪裡知道自己善意的一記微笑卻讓臧霸驚疑不定,自顧自地在城內街道溜躂著。

    忽然,走他身邊走過的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引起了他的興趣。

    [頭裹黃巾……這些人莫非是……]

     張煌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動聲色地尾隨而去,跟著那幾個壯漢來到了泰山城西南角的民居群落。

    與其說是民居,不如說是貧民窟,至少在張煌看來,那些用竹竿以及破衣物搭建起來的帳篷,絕不可稱之為能夠遮風擋雨的家。

    [難民營地?]

     張煌心中頓時瞭然。

    畢竟在章縣的時候,他也縣內見到過類似的場地。

    近些年來,由於天災不斷,大漢各地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因此,災情嚴重的郡縣百姓,便一蜂窩地朝著臨近郡縣遷移逃離,章縣只是區區一座縣城,當時卻也容納了兩千多難民,而如今這座泰山城……

    張煌四下眺望了幾眼,只覺得那些簡陋的帳篷如海潮一般,遍地都是,而那些難民有的呆在自己的帳篷中,有的則無所事事地四下走著,粗粗一算人頭,便有四五千之眾。

    「大哥哥,您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一聲怯生生的聲音在張煌的身背後響起。

    張煌下意識轉頭,愕然地瞧見一個髒兮兮的小孩左手端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右手猶豫著想拉住他的衣角。

    張煌微微歎了口氣,從懷中摸出兩個肉饅頭,遞給了小孩。

    一瞧見食物,那小鬼一雙眼睛似乎都能泛起綠光,一把搶奪了過去不說,還在張煌的衣服上印下一個黑乎乎的手印。

    「翠兒!」旁邊的簡陋帳篷傳來一聲輕喝。

    張煌轉頭望去,只見帳篷裡鑽出一個男人,神色不悅地瞪著他身旁的小孩,而在那個帳篷內,一個容顏憔悴的女人正不住地咳嗽著。

    「我……我不是給自己吃的,我是給娘親吃,娘親好幾日沒吃東西了……」小孩畏懼地望著男人,同時像守護珍寶般死死抱著那兩個肉包子。

    見此,男人長長歎了口氣,一雙眼睛竟隱隱泛起淚痕,轉頭對張煌歉意說道,「對不住啊,大兄弟,實在是……」

    「沒事沒事。」張煌怎麼會介意這種小事,輕描淡寫地拍了拍那衣物上根本不可能拍掉的髒手印,岔開話題問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姓王,賤名大壯。」

    「王大哥,小弟張煌。」張煌笑呵呵地抱了抱拳。

    「這個如何使得?」見張煌反過來向自己行禮,王大壯吃了一驚,連連擺手,隨即好奇問道,「張煌兄弟,你怎麼會來這?」

    張煌這才想起自己來意,不過一抬眼見人已跟丟,他也不在意,反過來笑著問道,「怎麼,王大哥,這裡不能來麼?」

    「倒也不是不能來……」王大壯長長歎了口氣,旋即苦笑道,「張煌兄弟不是本人吧?本地人,不會來這裡。」

    張煌點了點頭權當是承認了,一轉頭,望向了王大壯的女兒翠兒。

    小丫頭很是喜悅地將那兩個肉包子塞到女人——多半是她的母親——手裡,可是女人卻微笑著擺了擺手,直說不餓,同時感激地望了一眼張煌。

    可是在張煌看來,那女人面黃肌瘦,分明是多日飢餓所致。

    「官府沒有施粥麼?」張煌皺眉問道。

    「施粥了。」王大壯點了點頭,隨即歎息道,「不過一天就那麼一頓薄粥,怎麼夠養活人呢?」

    「薄粥?」張煌愣了愣,詫異說道,「不是說官府救濟災民的粥必須插筷不倒、巾裹不漏麼?」

    王大壯深深地望了眼張煌,旋即長長歎了口氣。

    見此,張煌皺了皺眉,不經意地望了眼那小丫頭,看著她在得知自己母親不餓後,像是吃什麼山珍海味一般,一點一點地咀嚼著張煌給她的肉包子,看得張煌心中有點發堵。

    想了想,張煌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來,說道,「王大哥,我這裡還有幾十兩銀票……」

    「不是銀子的問題,張煌兄弟。」王大壯似乎是早已猜到了張煌的舉動,聞言搖頭說道,「別說銀票,就算是銀子都不值錢了,如今在泰山,就算是你有一兩銀子,也不見得就能買到多少糧食……就是因為這樣,本地裡恨我們這群難民,他們覺得是我吃光了本該屬於他們的米糧。」

    張煌默然不語,他總算是體會到,亂世中米糧最貴的這個道理。

    [也不知道萬億知道他寶貝的這些銀票差不多已經跟廢紙一樣會是什麼表情……]

     張煌苦笑了一聲,正要說話,卻聽到那女人又是一陣咳嗽,張煌心中一動,對王大壯說道,「雖說銀票已不如以往之前了,不過小弟這裡好歹也有數十兩,見大嫂似乎有恙在身,王大哥且不如拿去給大嫂看病抓藥。」

    「張煌兄弟的好意我心領了。」王大壯感激地點了點頭,可隨即話鋒一轉,擺擺手說道,「相比較口糧而言,我家裡婆娘的病情倒是不礙事。」

    「此話怎講?」張煌皺了皺眉。

    王大壯一看張煌表情便知張煌誤會了,連忙解釋道,「可不是我瞎說八道,我家這婆娘的病,在喝過那幾位仙長所賜的符水後已經大有起色了。」

    「符水?」張煌微微有些色變。

    「對呀,前些日子我們這些難民逃入泰山城,因為路上勞累成疾,病倒了一大片,官府又不派人給我們醫治,就在我們就要絕望的時候,那幾位仙長下得凡來,用仙術引來仙水,治好了不少人。我記得有個姓趙的小子,明明都嚥氣了,旁人灌下一碗符水,硬是從鬼門關裡給拉出來了。還有一個大鬍子,在路上割下自己腿上的肉給年高六旬的老父吃,幾位仙長在聽說後都說他孝順,賜了符水,你猜怎麼著?那大鬍子喝下符水,腿上的肉一夜工夫就長出來了……」王大壯一臉憧憬地說道,眼神中滿是他口中那些仙長的感激以及追捧。

    「活死人、肉白骨,怎麼可能……」

    張煌眼中泛起一陣濃濃驚駭之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48 AM

第八章 初識唐周

       「張煌兄弟不信?我帶你去看。

    見張煌臉上露出明顯的不信之色,那王大壯也不知怎麼就激動起來,硬是拉著張煌走了,彷彿是受了什麼侮辱般。

    左轉右轉,在難民營中轉了大概一刻辰後,王大壯這才放開了張煌的手,有些激動地小聲說道,「張煌兄弟看,那幾位就是我所說的仙長。」

    張煌抬頭觀瞧,皺眉瞧見遠處圍著一簇人群,圍地水洩不通。這些打扮明顯是難民的人一個個跪在地上,手捧著殘缺的飯碗,神色激動也不知等待著什麼。

    而在人群的中央,有十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站在那裡,其中有幾個正是張煌適才在城內街道所瞧見的。在這些壯漢的中間,卻有幾個身穿道袍,雖說年輕,但渾身上下那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氣勢,卻讓張煌微微感覺有些心驚。

    「仙師,小民的老父前一陣子不慎摔倒折斷了腿,如今臥病在榻,望仙師賜符水救老父一命啊。」

    一名難民跪倒在那幾名道袍仙師跟前苦求道,在他旁邊不遠處的帳篷裡,有一個老頭正不住地叫著痛。

    「好,好。」

    伴隨著幾聲笑,那幾名黃大壯口中的仙師中走出一人來,據張煌目測大概也就只有二十五六上下,模樣俊秀和藹,乍一瞧就讓人不由地對他心生好感。

    只見此人借過一隻裝滿水的碗來,托在左手,右手祭出一張黃色的符紙,竟與之前張煌在對付黃羅時打算用的符紙大致無二。

    「疾!」

    在閉目了片刻後,那年輕的仙師口吐真言,猛地將右手中的符紙甩入裝滿水的碗中,只聽呼地一聲,那張符紙竟然在清水中燃燒起來,旋即化作灰灰。

    [這就完了?]

     在遠處觀瞧的張煌眼中泛起幾分輕蔑之色。

    他可不是身邊那些無知的難民,在他看來,那年輕仙師那一手讓符紙在水裡燃燒的本事也不過稀疏平常。

    但不可否認,本被張煌認為是騙子的傢伙,還算是有點道行的。

    [我看你怎麼用這髒啦吧唧的水救人!]

     心中冷笑一聲,張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而這時,那個老頭的兒子已經接過了那碗符水,餵給了他的老父。

    不可思議的是,那個老頭在喝下了那晚符水後,只不過片刻工夫,竟然不喊疼痛了,非但不喊了,而且能夠站立行走了。

    緊接著,又有一個拄著枴杖的瘸腿難民從那名仙師手中接過了符水,喝下不過數十息工夫,這傢伙竟然健步如飛了。

    [做得太過火了吧?]

     張煌心下冷笑著。

    說實話,本來張煌是不打算攙和這種事的,但問題在於對方竟然藉著道術招搖撞騙,欺騙無知的難民,這就有點令他不悅了。

    想到這裡,張煌不顧王大壯的拉扯,擠了上前。

    「下一位呢?」

    用符水又治好一名傷病的仙師轉頭問道。

    話音剛落,張煌便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說道,「這裡!」

    「哦?」那位年輕的仙師轉過頭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張煌幾眼,搖頭失笑道,「小兄弟身體安康!」

    「是麼?」張煌輕哼一聲,指了指那幾個被符水治好的難民,皺眉說道,「我猜,那位老丈本來就無恙,那位大哥的腿本來就健步如飛……」

    年輕的仙師愣了愣,在打量了張煌幾眼後,眼中露出幾許了然之色,微笑著搖了搖頭,轉過身去,繼續喊道,「下一位。」

    他,竟是不接張煌的茬?

    見此張煌皺了皺眉,不悅說道,「下一位在這裡!」

    年輕的仙師聞言又轉過頭來,搖搖頭再次說道,「小兄弟身體安康!」

    就在這時,只見張煌從腰後拔出一柄短劍來,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一劍劃破了自己的左手手心。頓時,溫熱的鮮血湧了出來。

    「那是方纔,如今,我有傷了!」目視著那年輕的仙師,張煌淡淡說道。

    年輕的仙師眼中露出幾許異色,正要說話,他身後衝出來一個頭裹黃巾的壯漢,衝著張煌厲聲喝道,「小子,你是故意來鬧事的麼?」

    聽聞此言,附近的難民也是紛紛指責張煌。

    這時,那位年輕的仙師擺擺手勸退了眾人,望著張煌微笑說道,「原來如此,小兄弟是懷疑本仙師的符水有詐,因此親身相試,對麼?」

    「是又怎樣?」張煌冷哼一聲.

     「不怎樣。」年輕的仙師溫文爾雅地搖了搖頭。

    「那……能好?」張煌晃了晃鮮血淋漓的左手。

    「能好。」年輕的仙師點了點頭。

    說著,他重複剛才的動作,炮製了一碗符水遞給張煌。

    眼瞅著這位年輕仙師篤定從容的表情,張煌心中驚疑不定。

    [難道說這碗符水真的能夠活死人、肉白骨?不對!世上哪有這種事,我不可被他給騙了。]

     想到這裡,張煌一口將碗中的符水飲下。

    口感告訴他,那只是一碗普通的清水,只不過夾雜著紙灰屑而已。

    然而就在下一刻,張煌駭然地感覺到體內滋生了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暖流,這股暖流緩緩地延伸到了全身,旋即,他左手左心處的傷,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癒合,止血、結疤、脫疤,本需要一個多月才會好的傷,竟在片刻之際癒合了。

    「怎麼可能……」張煌驚駭地險些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手中的空碗。

    [這符水,竟然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

     張煌心中劇震,本以為對方是招搖撞騙的騙子,卻沒想到,對方本事通天,比他厲害地多,多得多。

    眼瞅著張煌驚愕的表情,那年輕的仙師毫不在意他之前的無力,微笑說道,「本仙師也知道此事驚世駭俗,再者,不止你,其實先後也有許多人質疑,不過這下,你應該相信了吧?」

    「呃?嗯!」張煌連連點頭,也是,親身經歷,他哪裡還會不清楚眼前這位的厲害?

    「仙……仙師怎麼稱呼?」

    心中大震之下,張煌說話不免也有些結巴了。

    可那位年輕的仙師卻不在意張煌這前倨後恭的行為,稽首微笑說道,「大賢良師座下弟子,唐周是也!」

    [唐周……]

     張煌隱隱感覺這個名字意義重大地很,但不知為何就是想不起來,甩了甩腦袋,恭敬說道,「唐仙師,小子方才無禮冒犯,還望恕罪。」

    「哪裡哪裡……」

    客套了幾句後,唐周便以要繼續為人治病而由請張煌退後了。

    不知為何,瞅著張煌離開的背影,唐周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疑惑。

    「張煌兄弟,你怎麼能質疑仙師呢?幸虧仙師大人有大量,不予你計較。」

    一回到王大壯身邊,王大壯便對張煌一通說教,神色激動異常。

    「哦,是是……」

    見確實是自己的失誤,張煌也只能點頭承認錯誤。

    不經意間回頭望了一眼唐周,卻發現對方衝著自己善意一笑,並無絲毫惡意,再想到之前此人的言行,張煌頓時對唐周心生了好感。

    「虧得仙師心胸宏達,不予張煌兄弟計較……算了,仙師看樣子是打算布道了,張煌兄弟一道聆聽吧。」

    王大壯一臉激動地拉著張煌走上前去。

    而同時,附近的難民也紛紛走出簡陋的帳篷,朝著這邊靠攏。只見這些人一個個跪倒在地,滿臉激動,口稱仙師,景象很是壯觀。

    「都坐下吧。」

    望了一眼人群中的張煌,唐周微微一笑,這才張口布道。

    「前些日子本仙師為諸位信徒講述了天地之始、萬物之母,今日,本仙師便代天傳道,為爾等講述天道萬法……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道者。……」

    [咦?]

     聽了這段話,張煌心中泛起幾分疑惑,他隱隱感覺這段話好似在哪裡聽過、看到過。

    「……本仙師知道諸位信徒難以理解,不忙,待本仙師為爾等授業解惑。這段大意是說:天道,取盈餘而補償不足。而人道卻不是,偏偏是取不足而供奉有餘,這使得窮人愈窮,富人愈富,這可並非天道本意。……天道無情、人道不公,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芻狗何物也?祭祀所用的草扎犧牲也!起初奉若神明,而後棄如敝履。……誰能以有餘奉天下呢?唯有道!即非天道、又非人道,而是無上大道,極致之道!……此大道在何處?在諸位信徒心中!心中澄明,誰都能證得那無上大道!」

    附近眾難民自然是聽得如癡如醉,然而張煌卻是聽得面色呆滯。

    [這……怎麼會是這樣解釋的?]

     張煌摸了摸下巴,隱隱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但是卻又說不上來。

    不過,眼前這些位仙師的身份張煌卻是心中明白。

    [既然提出了『均天下之不勻』這個口號……只有那支勢力了!一支將大漢朝四百年根基都徹底挖空的勢力……]

     張煌深深吸了口氣。

    【太平道!黃巾軍!】

    ——————————————————小雷路過————————————————————

    「唐師兄,方纔那個小鬼那般無禮,藐視我太平道仙術,您為何不嚴懲於他,反而要替他開脫?」

    在張煌離去之後,一名太平道的人低聲詢問著唐周。

    唐周微微一笑,眼前彷彿又浮現出張煌那副臉孔來,輕笑著擺手說道,「凡人無知,為其解惑,讓其成為我道宗的信徒,不正是你我的職責麼?」

    那名道士聞言心悅臣服,恭敬地退下了。

    而就在他走後不久,唐周臉上卻露出了幾許莫名的笑容。

    「有意思,竟然會在這裡碰到……這場博弈中將會起到舉足輕重作用的棋子!」

    說到這裡,唐周眼中又閃過一絲疑惑。

    「不過奇怪了,為何初次相見,我卻會對此子心生好感?怪哉……怪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49 AM

第九章 拜訪臧家

       「老大,真……真有這種活死人肉白骨的事?」

    等回到會面的客棧,將遇到的事跟李通、陳到、單福三人一說,陳到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單福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既然是首領親身相試、親眼所見,哪還有假?」

    陳到張著嘴愣了半響,喃喃說道,「乖乖,那不是比老大還厲害?」

    張煌苦笑著撓了撓頭,他的確感覺有點尷尬,明明那唐周是個道行高深的奇士,可他卻有眼無珠,將對方誤認為是招搖撞騙的騙子,也幸虧唐周不跟他計較,否則,萬一當真激起了難民的憤怒,張煌還真說不准他是否能從那些憤怒的難民手中逃出來。

    「不過首領,小生以為,首領還是莫要與那些人交涉過深……」

    在沉吟了一番後,單福較為委婉地說出了心中的建議。

    張煌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到卻已瞪大了眼睛,一臉愕然地問道,「為什麼?那些位仙師不是好人麼?」

    「誰告訴你那些人就是好人了?」單福斜著眼睛不屑反駁道。

    「為無助的難民施符水,救下無數條人命,這還不是好人?」陳到氣地整張臉憋得通紅,若是單福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大有與其拚命的架勢。

    眼瞅著陳到激動的模樣,單福搖了搖頭,略帶譏諷地說道,「體健而無智,指的就是你這種頭腦簡單的傢伙!你們這些人吶,就只看到事情的外在……得了,小生與你解釋這麼多做什麼?」說著,他轉頭望向張煌,壓低聲音問道,「首領想必能夠理解小生的意思。」

    「收攬民心,居心叵測,是麼?」張煌反問道。

    「一陣見血,一語中的!不愧是首領。」單福撫掌稱讚了一聲,然後故意瞥了一眼神色呆滯的陳到,這才細細剖析道:「根據首領對小生所說的那些判斷,小生以為,這太平道的野心,相當大!且說一點,那些人駁斥了『天之道』……首領,天有姓焉?」

    「天還有姓?」陳到一臉古怪地瞅著單福,似乎想看看後者是否得了失心瘋。

    然而單福卻不理睬陳到,只是凝神看著張煌。

    「姓劉!」張煌沉聲說道。

    「不愧是首領!」單福又是敬服又是遺憾地望著張煌,敬服的是張煌想也不想也將這個問題的答案脫口而出,才思敏捷,不愧是他單福所選擇的跟隨對像;遺憾的是,連這種刁鑽的問題都難不倒張煌,那他單福何時才能真正地成為黑羽鴉的軍師,為張煌出謀劃策呢?

    「怎麼姓劉了?怎麼就姓劉了?」不理解其中深意的陳到忍不住地問道。

    可能是被陳到攪得有點不耐煩了,單福沒好氣地說道,「廢話!天子姓劉,天何以不姓劉?!你姓陳,你老子能跟本軍師姓麼?」

    「我……去你的……」陳到氣弱地罵了一句,不過倒也沒好意思多說什麼,誰叫他不如面前的這兩位聰明呢。

    見陳到總算是消停下來了,單福這才對張煌繼續說道,「如今的天乃劉姓,然而那太平軍卻直言駁斥天道無情,這豈不是說,皇家無情?再者,那句『均天下之不勻』,這可是造反之詞啊!因此小生以為,這太平道居心叵測,恐有謀奪社稷之心,首領萬萬不可與其接觸過深,否則日後恐有禍事!」

    「唔……」張煌點了點頭。儘管他不知為何記不清那唐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但是太平道黃巾軍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心中還是清楚的。單福的話沒有錯,太平道黃巾軍就是這個年代日後最大的反賊,在天下眾心依舊有大半向著漢王室的當今,與太平道黃巾軍接觸過深,確實不是一件好事。

    屋子裡頓時安靜了下來,單福與陳到都沒有打擾張煌的沉思,這就使得牆角處那一陣梗咽的低泣難免傳入了三人耳中。

    「先不說太平道……」

    張煌無可奈何地望向了牆角,只見在牆角,李通手捧著那一疊銀票,滿臉悲傷,很難想像一位獨自一人殺死了三十餘名灰燼山的年少豪俠,竟然會為了一疊銀票悲傷至哭泣。

    「財迷,你有完沒完?」

    也不知是注意到了張煌無可奈何的目光,還是純粹被李通這一陣哭哭啼啼攪得心火大起,單福沒好氣地說道。

    「你懂個屁!」滿臉淚光的李通抬起頭來,咬著牙恨聲說道,「三百兩銀票啊!這可是三百兩銀票啊,咱這輩子都沒有過這麼多銀子,可到了咱口袋還不到十幾日,三百兩銀票貶了十之**,你能理解我心中的感受麼?!」

    張煌無力地扶了扶額頭,其實他早在與王大壯閒聊的時候,就意識到銀票貶值的消息會讓他隊伍中某個人受不了,這不,他一回到落腳的客棧,就見李通縮在牆角一陣哭嚎,哭嚎了近一個時辰也不見消停。

    李通什麼都好,無論是武藝還是品性,都讓張煌十分滿意,但遺憾的是,這廝就是一個十足的財迷,而且還是屬貔貅的,把錢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一提到錢,這廝甚至會跟張煌翻臉。

    前一陣子黑羽鴉順利剷除了章縣灰燼山的黃羅一夥,眾人本來打算吃頓好了,然而李通這個摳門的傢伙卻是買了兩壺酒,在章縣的肉包子攤請吃了一頓,權當是慶祝,氣得單福和陳到沒法沒法的,暗暗後悔不該叫李通這個鑽到銅錢眼子就出不來的傢伙管著他黑羽鴉的財政。

    而如今這銀子一貶值啊,可真是要了李通的性命了,茶不思飯不想,抱著那一疊銀票一陣鬼哭狼嚎,簡直就是魔音灌腦。

    天知道這傢伙攢這麼多銀子究竟想做什麼。

    「我真傻……」

    在張煌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李通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和鼻涕,哭嚎道,「早在章縣時,當那劉縣尉拿出銀票的時候,我就該意識到問題。如今這兵荒馬亂的,誰認這銀票啊……劉嚴你個混賬,你可坑苦我了……」

    屋內三人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暗替章縣縣尉劉嚴叫屈,沒辦法,誰叫李通就是這麼個貪財的傢伙呢。

    「我真傻啊,我當時就該察覺到問題的……啊啊……」

    「首領,你說兩句唄?」單福給張煌使了個眼色。儘管張煌的歲數比李通還要小上一歲,但是三人對他倒是頗為服氣。

    張煌點了點頭,他也有點受不了李通這副模樣了,咳嗽一聲,說道,「行了,萬億,貶值就貶值了,又不是不漲了。亂世重米糧輕財帛,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當個教訓吧,以後聰明點。再說了,這銀票只不過是貶值了,又不是不能用了?說不准只是泰山這邊銀票貶值,其他郡縣還是一樣好使呢?不過,要是那些銀票被你不知是唾沫還是眼淚的玩意打濕了,難以辨認了,那就不好說了。」

    正在乾嚎的李通聞言頓時止住了哭聲,趕忙將手中銀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見此,張煌搖了搖頭,沒好氣說道,「好了,萬億,先過來,咱先商量一下那個臧霸的事。」

    「老大你打算收那個臧霸入隊伍?」總算是被張煌一席話哄好的李通屁顛屁顛跑到了炕邊。

    張煌點點頭,將他對臧霸的看法對三人說了一遍。當說到他覺得臧霸可能比李通還要陳到更厲害呢,李通倒是無大所謂,但是陳到那兩道劍眉卻是凝了起來。

    「那可真要領教領教了……」陳到哼哼唧唧地說道。

    瞅了一眼戰意濃濃的陳到,單福微微搖了搖頭,轉頭對張煌說道,「堂堂獄曹的公子,卻去遊俠館舍招募食客……小生的看法與首領相似,小生也覺得此事大為蹊蹺。不過既然是首領看中的,不如先去探探底子。」

    「那就這樣,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咱去會會那個臧霸。」

    「得嘞!」

    商議定了,四人便下了客棧,在街道路旁的包子攤買了幾個肉包子充飢。

    沒辦法,管著黑羽鴉財政大權的李通才剛剛受到銀票貶值的重大打擊,張煌等三人不覺得這個貪財如命的兄弟會捨得拿貶值的銀票出來給他們大吃大喝。

    不過其實嘛,就算沒發生這檔子事,幾個人想要大吃一頓,還是不大可能,除非是碰到什麼重大節日。

    簡單吃了幾個肉包子填飽了肚子,張煌一行人便打聽著來到了臧霸的家。

    不得不說,臧霸的家門在泰山確實是名聲響亮,隨便一問,便冒出許多路人給張煌等人帶路,因此,要找到臧霸的家,實在是不費吹灰之力。

    「綁綁綁——」

    來到了臧府門前,單福上前敲了敲門上的銅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0 AM

第十章 會臧霸

       當單福在臧府門前敲門的時候,臧家的大公子臧霸,正與兩個弟弟臧艾、臧舜在府內偏廳說話,看他們的表情,似乎正在商量一件重大的緊要之事。

     「大哥,你這幾日去城內遊俠館舍,可有什麼收穫?」老二臧艾殷切地問道。

    「大多都是不頂用的,就算去了也是累贅。」臧霸滿臉失望地回答道。

    「那怎麼辦?」老三臧舜聽了這話不知為何臉上泛起幾分驚慌,壓低聲音說道,「太守大人那邊催得緊,咱的時日可不多了……」

    「我知道!」臧霸狠狠地一拍桌子,打斷了三兄弟的話,怒聲說道,「大不了我一個人去!」

    「這如何使得?」臧艾、臧舜吃了一驚。

    「有什麼使不得的?」臧霸眼睛一瞪,不耐煩地說道,「到了時日,我就獨自一人上泰山!」

    臧艾與臧舜聞言相視默然,在思忖了一會後,二人不約而同地跪倒在臧霸身前,正色說道,「既然如此,兄弟願助大哥一臂之力!」

    「你們?」臧霸臉上泛起幾分驚愕,正要說話,卻見臧艾臉上露出幾分微笑,落地有聲地說道,「大哥別忘了,那可也是我們的父親!」

    臧霸聞言為之動容,伸手扶起兩個弟弟,咬咬牙恨聲說道,「好!既然你們倆有這個心,咱兄弟三人就一道闖一闖泰山!」

    「好!」臧艾、臧舜二人面露喜色,各自的右手與臧霸的右手緊緊攥在一起。

    就在兄弟三人相互彰顯血濃於水的兄弟情誼時,忽然府門傳來了綁綁綁的叩門聲。

    臧艾心中一緊,壓低聲音說道,「莫不是太守大人派人來催?」

    臧霸眼中露出幾分厭惡之色,不悅說道,「五日之期尚未滿,那廝催什麼催?老二,你去看看。」

    「唔。」

    在臧霸的吩咐下,臧家二公子臧艾前往了府邸大門。

    不多時,府門方向傳來了一陣喧鬧,這讓臧霸心中更加煩躁。

    [怎麼回事?]

     臧霸皺了皺眉,走出了廳堂,望向府門方向,結果沒過多久,就見有四個陌生的傢伙闖入了他臧家,其中一個還挾持著他的弟弟臧艾。

    [來惹事的?]

     臧霸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雙拳捏緊,不悅地喝道,「你們四個何許人?闖入了我臧府不說,還敢挾持我的弟弟。」

    話音剛落,那四人中響起一聲輕笑。

    「沒辦法,令弟說什麼都要趕我們走,不得已而為之。阿到,放手!」

    原來,這四個人正是張煌那一行人,挾持了臧艾的,也正是陳到。

    [這人是……]

     瞧見了開口說話的張煌,臧霸眼睛一亮,他哪裡會認不出此人正是中午在城內遊俠館舍有過一面之緣的張煌。

    「大哥,這四個傢伙好生無禮!」

    被陳到釋放後,臧艾滿臉怒氣地回到了臧霸身邊,在想了想後,他在臧霸耳邊低聲補充了一句。

    「大哥,這四個傢伙厲害……尤其是那個粗魯的矮個子……」

    「粗魯的矮個子……」臧霸嘀咕了一句,抬頭望向張煌等人,卻詫異地瞧見,李通與單福兩個損友不動聲色地站到了陳到身邊,再加上之前就站在陳到身邊的張煌,一比較之下,『粗魯的矮個子』這個稱號,毫無爭議地落到了比他們矮半個腦袋的陳到身上。

    「你們這群混蛋!」陳到到底是發飆了,對著自己兩個同伴一通怒喝。

    也是,爭強好勝的陳到最忌諱提到自己的身高問題。

    [這群人……有點意思!]

     見陳到、李通、單福三人打打鬧鬧,臧霸嘴角泛起幾分笑意,收起之前眼中的敵意,抱拳說道,「幾位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話音剛落,便見陳到竄了出來,在上上下下打量了臧霸幾眼後,冷哼說道,「你就是號稱泰山郡內無敵手的臧霸、臧宣高?」

    臧霸聞言皺了皺眉,望了一眼張煌,卻見後者依舊滿臉笑容,心中愈發疑惑。

    「是我,又怎樣?」

    「是你就好,跟我比劃比劃。」陳到朝著臧霸勾了勾手指。

    見此,臧艾、臧舜二人心中大怒,紛紛說道,「大哥,不需理會這些人,咱還有要緊事要辦,可沒工夫陪這幫閒人耍。」

    「……」臧霸皺著眉不說話,只是注意著張煌的表情,見他臉上始終帶著善意的笑容,不像是來鬧事的,心中疑惑愈來愈大。

    想了有足足十息工夫,臧霸忽然深吸一口氣,點頭說道,「好,臧某就陪你耍幾招!」

    「大哥,你?」臧艾與臧舜吃驚地望著自己大哥。

    臧霸好似是猜到了自己兩個弟弟想說什麼,抬起手,不容置疑地說道,「無妨,不過片刻工夫罷了。」

    「片刻工夫?」臧霸這話到了陳到耳中,陳到頓時就惱了,冷笑著說道,「啊,不錯,只要片刻工夫就好!」

    臧霸也不知搭話,在深深望了一眼張煌後,將他們四人帶到了府上後院的空地,那裡本來是他們兄弟習武的地方。

    「請!」

    將陳到請到場中,臧霸抱了抱拳,問道,「敢問這位兄弟打算比試什麼?」說著,他指了指身後那一排木架。

    只見在那一排木架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一應俱全,讓人不得不歎服,不愧是武家。

    陳到略一猶豫,轉頭望向張煌,隨即說道,「比試……就比試拳腳吧!」

    [看來確實不是來鬧事的……]

     臧霸心下篤定。畢竟刀劍無眼,就算是平時的切磋比試,偶爾也不免會受傷,但如果是拳腳的話,就可以將意外壓低到最小。

    「請!」

    「請!」

    臧霸與陳到相互抱了一拳,算是盡了武人的禮數。

    而就在下一息,只見陳到雙腿一蹬,猛地竄向了臧霸,他的速度,叫臧家三兄弟大吃一驚。

    [好快!]

     本來有些輕敵的臧霸見此再不敢有任何分心,雙腿似老樹盤根,雙手施為,竟是打算硬生生抗下陳到那一拳。

    「砰!」

    拳掌相擊,陳到的拳頭不出意外地落入了臧霸掌中,這時,二人面色均是一變。

    「擋住了?」李通的眼中露出的詫異之色。

    兄弟間鬧歸鬧,不過對於陳到的武藝,李通可是極為認可的,就連他也沒把握在這種情況上硬接陳到一拳,然而臧霸卻做到了。

    難道說,臧霸的力氣更在陳到之上?

    「並沒有完全擋下……」可能是聽到了李通的喃喃自語,臧舜搖了搖頭,壓低聲音更正道,「若是以往,大哥肯定是用五指扣住對方拳頭,叫對方難以掙脫,甚至可以順勢廢對方一臂。可方才大哥卻沒有那麼做。恐怕不是他不想,而是力所不及……」

    「被阿到的拳力震麻了麼?」李通瞇了瞇眼睛,恍然大悟地說道。

    「多半是了。」臧舜點了點頭。

    「……」

    「……」對視了一眼,李通與臧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是在和誰交談,臉上難免感覺有些尷尬,不過倒也因此沖淡了幾分之前的緊張氣氛。

    場外的氣氛緩和了許多,然而場中陳到與臧霸的拳腳交鋒卻愈加激烈了,堪堪已到了拳拳到肉的地步,恐怕陳到與臧霸都沒有想到,這場比試竟會花費他們這般多的力氣。

    就在這時,場外的張煌輕笑著喊道,「好了,就到此為止吧!」

    陳到一聽,當即跳出了戰圈,而臧霸雖然不解,但見對方收手,他自然也不會再打下去。只是這樣一來,他對張煌這等來這裡的目的更加迷惑了。

    「怎麼樣,阿到?」張煌走向陳到,口中問道。

    陳到上上下下打量了臧霸幾眼,雖然眼中尚且有幾分不服氣,不過倒也光棍地點了點頭,說道,「如果是他的話,我沒意見。」說著,他轉頭望向臧霸,正色說道,「今日沒能分出勝負,你我日後再較量!」

    [日後再較量?]

     臧霸聽得心中疑惑,正要詢問,卻見張煌已走到了他面前,微笑著說道,「臧大少,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等到屋裡詳談如何?」

    臧霸聞言心中一凜,雖然不知張煌要跟他商量什麼,但也意識到,必定是什麼大事。

    「既然如此,諸位兄弟且隨我到偏廳詳談,請!」

    「請!」

    一刻辰後,臧霸請張煌四人在偏廳坐定,張煌也不隱瞞,終於說出了他們此行的目的,邀請臧霸加入他們黑羽鴉的事。

    這令臧霸有些哭笑不得,他原以為還是什麼更加重大的事呢,卻沒想到張煌等人是打算邀請他加入他們的義軍。

    說實話,作為泰山首屈一指的武家,不乏有當地還是外來的義軍邀請臧霸加入其中,但是卻都被臧霸給拒絕了。

    想想也是,像義軍這種要根基沒根基,要前程沒前程的民間隊伍,怎麼可能會吸引到出身武家的臧霸?更何況還是給人當小弟。要知道,他臧霸在泰山怎麼說也算是眾多健兒中的佼佼者,憑什麼丟下家族不顧去跟隨張煌?

    想到這裡,臧霸搖頭拒絕道,「張首領的好意臧某心領,我臧家雖談不上什麼名門,但怎麼說也算是武家一脈,臧某平生心願便是興旺家族,至於貴軍,不感興趣。」

    「先別急著拒絕。」張煌聞言倒也不惱,依舊笑著說道,「對你,我黑羽鴉勢在必得……這樣吧,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臧霸滿臉疑惑。

     只見張煌湊過頭來,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助你剿滅了泰山賊,而你,就加入我黑羽鴉!你很想除掉泰山賊,不是麼?」

    此言一出,臧霸滿臉駭然之色,目不轉睛地盯著張煌。

    [他……怎麼會知道?]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1 AM

第十一章 第五鴉:臧霸

       「你……你怎麼知道我打算除掉泰山賊?」

    臧霸用他那鷹一般的眼睛死死盯著張煌,不可否認,他不愧是泰山一方首屈一指的武家健兒,單論氣勢,遠勝李通與陳到二人。

     只可惜,在這份威壓下,張煌的目光依舊澄清明朗,他並不說話,只是直直地望著臧霸的雙目。

    兩人對視了有足足有數十息工夫,然而最終卻反而還是臧霸敗下陣來,畢竟他實在摸不透張煌心中的想法。

    語氣一軟,臧霸只要用詢問的語氣再次問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城內應該還未傳開才是。」

    見臧霸的語氣不再向適才那樣咄咄逼人,張煌這才開口,輕笑著說道,「其實我也是猜的。」

    「猜的?」臧霸一臉吃驚。

    「對呀!大公子到遊俠館舍招募食客,說明大公子這會兒急需人手,然而,大公子乃堂堂泰山城獄曹的公子,身份顯赫,平日裡身邊難道會缺少使喚的人手麼?何許要大公子到城內的遊俠館舍招募那些散兵游勇作為食客?再者,張某又聽說,令尊大人不知為何與這泰山太守何應發生了爭執,被何應以以下犯上的罪名收監……」

    「……」聽聞此言,臧霸一雙虎目微微一顫。

    見此,張煌輕笑一聲,繼續說道,「令尊大人被關押,大公子緊忙招募食客,對此張某有兩個判斷:其一,大公子深恨太守何應,打算聚集豪俠將令尊大人劫救出來。不過,倘若真是這樣的話,大公子應該不會打草驚蛇,在城內的遊俠館舍招募食客,免得太守何應察覺此事。因此,這條應該不太可能。這樣想想,大公子招募食客,並要求食客能打擅斗的目的,恐怕也只有另外一個了,那就是,大公子打算剿滅泰山賊。」

    臧霸眼中露出幾分詫異,反問道,「就不可能我招收食客只是為了秋獵麼?」

    張煌聽了哈哈一笑,搖頭說道,「倘若令尊大人身陷牢獄,而大公子卻還只想著打獵作樂,那張某只能自認是看走了眼。我這黑羽鴉,也不會有大公子一席之地!」

    最後一句,張煌說得斬釘截鐵,只聽得臧霸面色微變。

    良久,臧霸長長歎了口氣,點點頭服輸道,「臧霸原本自持過人,卻不想小覷了天下年輕健兒。張首領猜得不錯,我確實與太守何應立下了約定,倘若我能剿滅泰山賊,何應便釋放我父。前幾日,我便是為此事在遊俠館舍招募食客,希望能得到一些助力,只可惜……」說到這裡,他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張煌等人,眼中不免微微有些火熱。

    而張煌彷彿是猜到了臧霸心中所想,笑著說道,「這樣吧,大公子先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知我等,要讓張某有個頭緒。」

    「好!」臧霸略一沉吟,便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張煌四人:「家父姓臧諱戒,乃此泰山縣獄曹,據公守法,為縣民所愛戴。去年,天下大旱,各方難民逃難而來,蜂聚泰山。可我泰山縣縣倉的存糧卻不足以供應如此數量的難民。因此,城內爆發了難民與本地居民的爭鬥。何應作為泰山太守,自然是袒護本地百姓,叫其妻舅,縣尉王虎帶著兩百縣兵鎮壓難民暴動。那件事中,死了不少人……」

    張煌聞言唏噓不已,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起了王大壯的話,心說怪不得難民與本地居民井水不犯河水,互無往來,原來早在去年便爆發過矛盾。

    「……何應偏袒了本地居民,這讓難民們不能接受,其中有一撥人憤然離城,佔據了泰山,開始搶掠泰山附近的富豪商家。這讓何應十分不喜,派妻舅王虎點縣兵圍剿泰山賊,卻不想屢戰屢敗,致使泰山賊坐大,逐漸危及到泰山四鄰。泰安、鄔縣、章丘,接連受害。最後,這件事被捅到了徐州府。州府勃然大怒,勒令何應剿滅泰山賊,倘若剿賊不利,便削官受刑。

    何應大為懼怕,聯合受害的泰安、鄔縣、章丘,先後起縣兵三回征討泰山賊,每回都動用了上千人手。然而那泰山賊卻也知道厲害,見官兵氣勢洶洶,他們便銷聲匿跡了,藏入泰山深處,致使何應每回都無功而返。

    州府那邊催得緊,泰山賊又藏匿不出,何應無計可施之下,便起了異心:竟主張用牢獄內的囚犯冒名頂替,押解至徐州府,作為泰山賊殺頭示眾。本來,若那些是無惡不作的待死囚犯也就罷了,可獄中那些囚犯,大多是因上次與本地居民起爭執而下獄的難民,甚至於,那何應為了謊報戰績、安撫徐州府,於入夜偷偷派人抓捕城內難民,投入獄中,只等著將這些人一併押解至徐州府砍頭。

    家父乃獄曹,豈會不知此事?因為剛正,不予此事,與何應據理爭論,何應一怒之下,便誣陷家父與泰山賊暗通曲款,將家父抓入了大牢。」

    「好狗賊!」李通與陳到聽到這裡面色大怒,忍不住怒罵出聲。

    臧霸感激地望了一眼李通與陳到,繼續說道,「我聽說此事後,便到府衙與何應理論。何應自知理虧,但又不肯放人。因此,我與何應約定:若是我剿滅了泰山賊,那何應便釋放家父,與牢獄一併無辜人員。」

    「原來如此……」單福恍然大悟,但眉宇間依舊有幾分疑色,皺皺眉低聲說道,「雖得大公子解惑,不過小生總感覺有點不對勁……按理說來,大公子若除掉了泰山賊,與那何應也有諸多好處,為何何應不派縣兵相助?莫非此人刻意刁難,並不希望臧大公子成功?」

    臧霸聞言苦笑說道,「那倒不至於,多半是何應並不覺得我能夠剿滅泰山賊。」說到這裡,他望向張煌,毫不隱瞞地說道,「不瞞幾位,我已打探過,泰山賊賊首叫做徐巽,本來是鉅平縣的縣尉,因縣裡遭遇大旱顆粒無收,因此帶領當地縣民投奔泰山,卻不想在泰山因救濟米糧一事與太守何應發生爭執,一怒之下反上泰山,他手底下的賊寇,其中有大半是鉅平縣的縣兵,絕非烏合之眾……因此,我也沒多大把握啊。不過為了父親,縱然是龍潭虎穴又如何?」

    「說得好!」陳到在與臧霸比試過武藝後,本來就對他心生好感,如今一聽這話,當即忍不住對張煌說道,「老大,這件事我們義不容辭,非幫不可啊!」

    「要你替我做主?」張煌沒好氣地白了一眼陳到,旋即將目光投向臧霸,輕笑說道,「我的話,早已經擺明了,就看臧大公子如何決定了。」

    「你威脅我?」臧霸聞言有些不悅。

    「這是威脅?」張煌哈哈一笑,正色說道,「臧大公子,連你都覺得那泰山賊棘手,恐此行有去無回。你與我等非親非故,我們為何要賠上身家性命幫助你?」

    「這個……」臧霸面色一滯,默然不語。

    [對啊,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就要出手相助呢?]

     想到這裡,臧霸不覺有些氣餒,先前聚攏的氣勢頓時一瀉千里。

    旁邊,陳到有些看不過去了,有些不滿地說道,「老大,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吧?我黑羽鴉的宗旨不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麼?大義所驅,義不容辭,這不是老大你的原話麼?」

    張煌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人家做兒子的只是去救自己父親這才打算謀誅泰山賊,又不是單純為了鄉鄰,這算什麼大義?」

    「這個……」陳到頓時啞口無言。

    在他身旁,單福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張煌與臧霸。

    [首領這是在打壓臧霸身為武家臧氏一脈少主的優越感麼?嘿!]

     單福心下暗笑不已。

    不過話說回來,僅看適才臧霸在聽說他們黑羽鴉這支義軍時眼中下意識浮現出的輕蔑,單福便知道若是不將臧霸這股優越感打壓下去,就算臧霸最終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恐怕也很難真正融入其中。

    與其日後鬧得兄弟不合,意見相左,倒不如先小人後君子,將臧霸這份優越感徹底打壓下去。

    而李通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似笑非笑地望著臧霸並不說話。

    臧霸不覺有些慚愧,畢竟之前他還有些氣憤張煌的話,但是在聽張煌說出那番話後,他卻無言以對。

    [不錯,我只是為了救出被關押的父親,這才不得已要去謀取泰山賊,這原本就談不上是什麼大義之舉,憑什麼一定要對方陪我共赴生死?]

     想到這裡,臧霸苦笑一聲。

    而就在這時,卻聽張煌繼續說道,「眼下,我們沒有必要一定要助你,不過……」說著,他抬頭望向張煌,誠懇而真摯地說道,「倘若你成為了我黑羽鴉的一員,變成了我們的兄弟,那麼……為了自己的兄弟,我們甘願與兄弟共赴生死,不離不棄,縱然前方是龍潭虎穴,刀山火海!」

    臧霸的雙眼猛地睜大了,因為在聽到張煌這番話後,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不自覺地劇烈跳動起來,彷彿有一股暖流遊遍全身,讓他感覺好生舒爽。

    深深吸了口氣,臧霸對上了張煌那雙真摯的雙目。

    「霸……欠諸位兄弟一個人情!」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2 AM

第十二章 謀除賊首

     「霸……欠諸位兄弟一個人情!」

    五隻右手合在一起,宣告了黑羽鴉新成員臧霸的加入。那場面,臧艾與臧舜直感覺心底莫名地亢奮。

    「老二、老三,準備一些膳食。」

    臧霸吩咐兩個弟弟準備飯菜。畢竟他已成為了黑羽鴉的一員,就算不是,他作為東家,也理所應當款待張煌四人。

    不過張煌卻抬手阻止了臧艾與臧舜,正色說道,「吃食不急,我等先來謀劃一下如何謀取徐巽。」

    見張煌如此心緊自己父親的事,臧霸心中無比感動。

    於是,七個人就在屋內圍著桌子坐了下來,商議如何謀取泰山賊。畢竟他們只有七個人,而泰山賊卻有數百人之眾,一個不好那就是傾覆之禍,不容眾人不細細謀劃。

    「宣高,先說說你的計劃。」張煌先點了臧霸,在他看來,臧霸既然在數天前就開始謀劃此事,想必已經有他自己的主意。

    遺憾的是,如今的臧霸還只是一隻雛鳥,聞言愣了愣,吞吞吐吐地說道,「若沒有你們,我是這樣想的:我與我兩位兄弟一起上山,今日殺幾個,明日殺幾個,總會逐漸削弱泰山賊的實力,最終將其連根拔起……」

    聽了這話,張煌大跌眼鏡,在苦笑一聲後,便將目光投向了單福。

    注意到了張煌的眼神示意,單福朝著臧霸拱了拱手,搖頭說道,「既然你已答應入我黑羽鴉,那麼本軍師便直呼你表字。宣高,你說今日殺幾個,明日殺幾個,終有一日會將泰山賊剷除,那你可曾想過,就算頭幾天被你得逞,叫你殺了數十泰山賊,可之後呢?泰山賊在察覺此事後,必定會嚴加防範,豈會給你可趁之機?眼下你唯一的優勢,在於泰山賊並不知道你要謀劃著賺他們,此乃先機,而你卻說今日殺幾個、明日殺幾個,白白叫這先機喪盡,這不可取!」

    「這個……」臧霸心中一震,恍然大悟之餘愕然問道,「那……那怎麼辦?」

    單福用手指敲了敲桌板,壓低聲音說道,「本軍師以為,應當擒賊先擒王!泰山賊實力不容小覷,據你所言賊兵有大半是曾經的鉅平縣縣兵,因此我想短時間內,我們幾個恐怕難以將其全部剷除,反而有可能會被對方所牽制。與其如此,倒不如直取賊首徐巽!所謂樹倒猢猻散,若是徐巽被我等所殺,其餘賊子群龍無首,豈不是更加容易對付?再者,徐巽乃泰山賊之首,他的人頭,或許能換令尊大人脫離牢籠。謀徐巽一人,與謀泰山賊數百人,孰難孰易耶?」

    「自然是謀徐巽一人易也!」聽單福這一席分析,臧霸茅塞頓開,不住地用驚訝的眼神打量著單福。

    單福自然注意到了臧霸敬佩的目光,心中十分得意,繼續說道,「如何謀誅徐巽呢?本軍師這裡有條計策……」說著,他便將他的計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眾人。

    「這條計……好!」臧霸吃驚地望著單福,他再一次地深刻體會到,他所加入的黑羽鴉,縱然今日還是籍籍無名,但其中成員卻絕非尋常之輩,不可以常理度之。

    但讓臧霸感覺納悶的是,明明單福提出的計謀是那樣的巧妙,但是張煌、陳到、李通三人卻依舊是表情平淡。

    這個疑惑,一直到幾日後臧霸這才明白過來。

    「那就姑且照大福的計劃行事吧。」作為黑羽鴉的首領,張煌最終敲定了此事,但是在分派任務之前,他卻將臧艾與臧舜叫了過來,說道,「這次去,二公子與三公子就不必與我們一起行動了,兩位公子且盯著泰山府衙,若是有什麼事發生,出城告知我們。」

    「這……」臧艾與臧舜聞言愣住了,下意識地望向臧霸。

    「聽首領的。」臧霸點頭示意道。

    臧艾與臧舜點點頭。

    [果然,首領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旁邊,單福將這一幕看在眼裡,若有所思。

    分派任務完畢,張煌、陳到、單福、李通、臧霸五人便悄悄離開了泰山城,在城外分作兩撥,按照單福的計劃分頭行事。其中,臧霸與單福、陳到為一撥,張煌與李通為一撥。

    且不說張煌與李通,且說臧霸三人離開了泰山後,他們徑直上了泰山。

    泰山,素有『五嶽獨尊』、『天下第一山』之稱,氣勢雄偉磅礡。其風景以壯麗著稱,山勢重疊、形體厚重,蒼松、巨石羅列於山巒,雲煙迷霧,雄厚中兼有明麗,毋庸置疑是青州難得的奇觀。

    而正因為泰山地形構造十分複雜,使得泰山賊在這裡如虎生雙翅,豈是千餘人手就能圍住的?說真格的,那泰山太守何應若是不派個數萬人手,實在很難將這裡團團包圍。如此到也難怪泰山賊首徐巽絲毫不畏懼何應聯合附近幾個縣城派兵圍剿。

    臧霸、單福、陳到三人沿著崎嶇的山道登上了泰山。

    眼瞅著四週一眼望不到邊的亂石蒼松,臧霸忍不住問道,「大福,你說咱先抓幾個泰山賊的嘍嘍,然而泰山東西四百里,南北百餘里,貫穿泰安、濟南、萊蕪三縣,咱區區三個人,想要在這麼大的地方抓住幾個泰山寇嘍嘍,無異於大海撈針,這可如何是好?」

    走在前頭的單福聞言額角抽搐了幾下,回過頭來笑瞇瞇地說道,「宣高,不只是你有表字,本軍師也有表字『元直』。請稱呼小生為軍師,再不濟也請直呼小生表字元直。」

    臧霸愣了愣,詫異問道:「不是叫大福麼?那老大他……」說到這裡,他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他本能地從單福笑瞇瞇的表情從看到了某些讓他從心底裡感覺毛骨悚然的情緒。

    「怎麼回事?」臧霸私下偷偷地詢問陳到。

    陳到瞥了一眼單福那蕭索的背影,撇撇嘴說道,「還不是那傢伙自己出的餿主意,說什麼既然是兄弟,互稱表字也顯得不夠親近,非要給起什麼綽號,這下好了,首領給人起綽號的能耐,那可是……總之你日後會見識到的。」說著,他憐憫地拍了拍臧霸肩膀,一臉你必定也有此一劫的表情。

    「首領給起綽號?你們幾個都有?」臧霸心中有種別樣的感覺,畢竟他可從未經歷過這些。

    「是啊。」陳到嘿嘿一笑,幸災樂禍地說道,「李通因為貪財,被叫做『財迷』、『萬億』,單福仗著他念過幾年書,整日在我們面前滿口之乎者也,老大就給起了綽號『書獃子』,『百謀不中半吊子軍師』,不過單福最恨的還是『大福』……」

    「為什麼叫大福?」臧霸一臉好奇,眨著眼睛愕然問道,「不會就是因為單福名字裡帶個福吧?」

    「不然你以為呢?」陳到翻了翻白眼。

    臧霸哭笑不得,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好奇問道,「那你呢?老大給起什麼綽號?」

    陳到聞言頓時滿臉漲紅,怎麼也不吭聲,直到臧霸幾番追問,他這才不情不願地吐出兩個字。

    「禿子……」

    「噗——」臧霸險些被自己一口唾沫嗆死,又是哭笑不得又是驚愕不已地問道,「為什麼?」

    陳到彷彿蒼老了十幾歲,喃喃歎了口氣說道,「因為我表字叔至……」

    「叔至?那又怎麼樣?」

    「叔至、禿子……很像,對不對?」

    「這樣啊,我還以為……」臧霸那時正下意識瞅著陳到額前的頭髮,因為陳到的大額頭明顯要比其他人寬上許多。

    「你以為什麼?」陳到似乎是注意到了臧霸的目光,瞇了瞇眼睛,眼中露出了類似方才單福的可怕神色。

    「沒……沒……」臧霸這才反應過來,連連搖頭,不過他心中倒是已經有了幾分明悟,只是沒敢對陳到直說罷了。

    陳到終歸是沒有發作,在輕哼一聲後,壓低聲音說道,「凡是入我黑羽鴉的弟兄,都必須經老大起個綽號才算是正式成為隊中的弟兄,這已經成為了我黑羽鴉的傳統了。你,也逃不了。」

    臧霸愣住了,他這才想起自己如今也已是黑羽鴉的一員,日後勢必難以逃過這一劫。

    這麼一想,他頓時滿頭冷汗。畢竟他可不想像陳到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兒卻被起了那麼一個綽號。

    「祈禱吧。祈禱給你起綽號的時候,老大的想法會正常點……」

    丟下一句話,陳到自顧自地走遠了,那充滿哀怨的語氣,唬地臧霸渾身一個激靈。

    忽然,前方的單福做了一個手勢:有動靜。

    陳到與臧霸下意識地埋身到了亂草叢中,悄悄地移動到單福身邊。

    「怎麼了?」陳到壓低聲音詢問道。

    只見單福早已收起了方纔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臉凝重地朝著前方努了努嘴,低聲說道,「看前面。」

    臧霸與陳到抬頭一瞧,猛然瞧見在前方不遠的樹後,隱約露出一桿長槍,左右搖晃著。

    原來在那棵樹的背後,有一個年紀與臧霸陳到相仿的少年,正枕著腦袋躺在地上,嘴裡還用埋怨語氣嘀咕著。

    「巡山,巡山,屁個人影都沒,有什麼好巡的?那群老東西,仗著自己資格老,敢那麼對老子說話,待日後老子發達了,非叫他們好看不可!」

    [原來是個偷懶的巡山嘍嘍……]

     單福、臧霸、陳到三人對視一眼,貓著腰悄悄潛了過去,在靠近那少年時,驟然發難,一下子就將對方給制服了。

    可憐那巡山小嘍嘍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被陳到反制了雙手,壓制在了地上。

    「噓,別喊,可別喊。」見這小嘍嘍張口要喊,單福蹲了下來,拿出一把小刀在對方嘴邊比劃著,笑瞇瞇地說道,「小生呀得了個怪病,最忌諱有人在小生耳邊大喊大叫,你可千萬別這麼做哦,要不然小生的怪病發作,會忍不住把你的舌頭給拔出來……你叫什麼?」

    「昌豨……」

    小嘍嘍心驚膽戰,怯生生地回道。

    【註:昌豨,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因降曹後反覆無常、屢次叛亂,最終被曹將於禁率兵擊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3 AM

第十三章 謀誅賊首(二)

       「這就好,小生也不是不能溝通的,既然昌豨兄弟這麼合作,那麼咱就好好來談談。阿到,先放開他。」

    見昌豨如此合作,不喊不叫,單福放下心來,笑瞇瞇地說道。同時,他示意陳到慢慢將昌豨放開。

    昌豨滿臉驚恐地打量著四周那圍著自己的三人,也不敢有所輕舉妄動,慢慢地爬起身坐在地上,不安地問道,「談……談什麼?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你們可知我是誰?」

    「昌豨兄弟方纔已經報出名字了呀!」單福毫不理會昌豨那色厲內荏的恐嚇,依舊笑瞇瞇地說道。

    昌豨一見面色漲地通紅,壓低聲音沉聲說道,「我昌豨可是泰山軍的!」

    「然後呢?」單福微笑著反問道。

    昌豨見此面色微變,還沒反應過來,卻見陳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寒聲說道,「泰山軍?泰山賊吧?!我們要殺的就是你泰山賊!可別逼我……」說著,他拔出腰後的匕首架在了昌豨的脖子上。

    感覺到脖子處涼颼颼的一片,昌豨嚇得全身癱軟在地。而陳到為了要配合單福,故意稍稍用了用力,頓時,他手中的短劍劍刃便割破了昌豨脖子處的皮,一絲鮮血滲了出來。

    忽然,陳到好似嗅到了什麼,抽了抽鼻子,一臉疑惑嘀咕道,「什麼味?怪騷的……」

    「……」臧霸不說話,只是冷冷望著昌豨兩股間那莫名其妙的濕跡,雙眉不自覺地便皺緊了。

    [這小子原來這麼膽小,竟然被阿到嚇得**了?]

     單福心下倍感好笑,不過大局為重,他也只裝作沒有瞧見,攬過昌豨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說道,「小生這位兄弟性格比較魯莽點,其實昌豨兄弟與我們無冤無仇的,我們也沒有必要害昌豨兄弟你的性命,對吧?」

    一聽這話,昌豨彷彿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止不住地連連點頭。

    「不過嘛……」拖了拖長音,單福瞧了一眼昌豨,笑呵呵地說道,「要我們放了昌豨兄弟你也可以,只要昌豨兄弟能告訴我們我們想知道的一些東西,小生保證,一根寒毛也不會傷到昌豨兄弟你。」

    「當、當真?」昌豨依舊有些懷疑地望著單福。

    見此,陳到冷哼一聲,寒聲恐嚇道,「你以為你有選擇的餘地麼?」

    瞧見陳到發怒,昌豨心中更是惶恐,連忙說道,「幾位大哥有什麼想知道的,我一定坦言相告,決不隱瞞。」

    「很好。」單福滿意地點了點頭,拍了拍昌豨的肩膀,忽而問道,「告訴我們,你泰山賊的主寨在何處?」

    「主寨……」昌豨吃了一驚,難以置信地望著單福,愕然問道,「你……你們想做什麼?」

    單福微笑不語,旁邊陳到瞧見,一腳踹在昌豨背上,低聲喝道,「叫你說就說,廢話什麼?!信不信我一刀子捅了你?」

    「我說,我說。」昌豨連忙手指了一個方向,說道,「沿著這條山道,右拐、右拐,在第三個岔道選中間那條路,就到了我們泰山……賊的主寨。」

    單福抬頭望了一眼昌豨所指的方向,旋即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昌豨。

    眼瞅著單福那難以琢磨的神色,昌豨嚇得額頭冷汗直冒,顫聲說道,「我……我已經說了,你……你們可要信守承諾。」

    旁邊,臧霸注意到了單福的眼神,生怕單福為了不打草驚蛇驚動其餘泰山賊,出爾反爾殺了昌豨,咳嗽一聲,提醒道,「軍師,既然這傢伙已經說了,就放了他吧。」

    「急什麼?誰能保證他說的是真的?」單福微微一笑,拍了拍昌豨肩膀,輕聲說道,「咱兄弟幾個記不住道,還是請昌豨兄弟帶我們一程吧。」

    昌豨聞言面色微變,低著頭思忖了一下,眼珠微微一轉,抬起頭,點頭說道,「好,我帶你們去。不過到了那裡,你們可要信守承諾。」

    儘管單福並未真切地看到昌豨的表情,但他彷彿已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擺擺手笑著說道,「不忙。昌豨兄弟信得過我們,那自然是最好,不過,小生卻信不過昌豨兄弟吶,萬一昌豨兄弟故意將我們引到人多的地方,那豈不是……」

    昌豨的臉色微微變地蒼白,瞠目結舌,不難猜測,他方才心中多半有個念頭,結結巴巴說道,「那……那怎麼辦?」

    「昌豨兄弟別急,小生這裡倒是有個主意。」說著,單福望了一眼四下,意有所指地說道,「這麼大一片山林,小生以為絕不只有昌豨兄弟一人巡山吧?」

    昌豨哪裡猜得到單福心中所想,點頭說道,「是,還有兩個弟兄……」

    「那好。」單福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壓低聲音說道,「且勞煩昌豨兄弟將他們叫過來,並助我們將其拿下……這樣,小生便能信得過昌豨兄弟了。」

    [這哪裡是你能信得過我了?分明是我有把柄在你手上了……]

     昌豨聽聞此言頓時面色慘白,呆滯當場。

    當他反應過來時,他面前腳下卻已有兩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被繩索綁成了粽子,正對著他破口大罵。

    「昌豨,你竟然背叛徐頭領,勾結外人賺我們性命?!」

    「昌豨,你不得好死!」

    「我……」昌豨茫然地望著自己的雙手,臉上滿是駭然之色。

    忽然,他一咬牙,心中泛起幾分殺機,轉頭對單福說道,「單先生,若是我殺了這兩人,你們便可以信得過我了吧?」

    聽了這話,單福、臧霸、陳到三分紛紛皺眉,而那兩名泰山賊巡山嘍嘍則是面色猛變,更是破口大罵。

    [那豈不是便宜了你?]

     單福心下冷笑一聲,臉上卻露出絲毫端倪,搖頭說道,「這兩人本軍師還有大用,不可殺害。不過昌豨兄弟的誠意,小生已經收到了。」

    「那就好,那就好……」毫不理會地上兩名同伴的罵聲,昌豨點頭賠笑。

    然而下一息,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既然昌豨兄弟與我們已成了朋友,那麼,昌豨能夠能否再幫朋友一個忙呢?」

    「您……您說……」

    「這件事很簡單的,」指了指地上兩個被綁成粽子的泰山賊嘍嘍,單福笑瞇瞇地說道,「還請昌豨兄弟故技重施……」

    昌豨聞言面色頓變,臉上亦泛起了濃濃怒色,見臧霸與陳到與自己離得有些遠,恨聲說道,「單先生可別欺人太甚!」

    豈料單福表情絲毫不變,依舊笑瞇瞇地說道,「昌豨兄弟不答應也沒事,小生按照約定讓你離開,不過嘛……」

    「不過什麼?」

    「不過這兩人……」指了指地上那兩個已被陳到用布條塞住嘴的泰山賊嘍嘍,單福很是陰險地笑道,「小生也會一併釋放!」

    昌豨的臉頓時就白了,想想也知道,要是那兩人安然無恙地回到山寨,縱觀泰山之大,又豈能還有他昌豨的立足之地?

    貪生怕死、出賣弟兄,僅這兩條,就足以令他遭到眾多泰山賊的鄙夷,甚至連性命都要葬送。

    「我……我做……」

    滿心忌憚地望了一眼單福,昌豨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望著此人離去的背影,臧霸心中對單福佩服地五體投地。

    [怪不得此人會是我黑羽鴉的軍師……]

     想到這裡,臧霸對單福也愈加尊敬,問道,「軍師,眼下我們該怎麼做?」

    單福思忖了一下,低聲說道,「按照計劃,我們徐徐抓捕泰山賊,待首領打入泰山賊內部,我等再裡應外合……阿到,為了謹慎起見,你去盯著那個昌豨。」

    「唔!」

    陳到離開了,而單福則坐在不遠處的石頭上,仔細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見此,臧霸也不敢打擾,閒著沒事,他在那兩個泰山賊嘍嘍的身邊坐了下來。相比較貪生怕死、出賣兄弟的昌豨,反而是這兩個生死關頭猶破口大罵的硬骨頭,更能博得臧霸的好感。

    「我們不會加害兩位,不過,也請兩位也莫要令臧某難做。」說著,臧霸取下了那兩個泰山賊嘍嘍口中的布條,和顏悅色地問道,「兩位怎麼稱呼?」

    那兩個被繩索綁成粽子的泰山賊嘍嘍對視一眼,冷哼一聲。

    「吳敦!」

    「尹禮!」

    【註:吳敦,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後隨臧霸投曹操,任東莞太守。】

    【註:尹禮,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後隨臧霸投曹操,任利城太守。】

    「原來是吳敦、尹禮兩位兄弟,方才臧霸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那名為吳敦的少年冷哼一聲,不屑說道,「少廢話,要殺變殺,小爺若是皺一皺眉,就不算英雄好……等會,你叫什麼?」

    「臧、臧霸?」另一位名為尹禮的少年驚得倒吸一口涼氣,駭然說道,「你就是泰山豪少臧霸、臧宣高?」

    「正是臧某。」臧霸苦笑著點了點頭。

    吳敦、尹禮二人對視一眼,語氣頓時和善了幾分。

    「臧大少為何與我泰山軍為難?據吳敦所知,我泰山軍的頭頭們,都十分敬重令尊臧獄曹的……」

    「唉,一言難盡啊……」臧霸歎息著搖了搖頭。

    「願聞其詳!」尹禮好奇問道。

    「此事皆因家父與泰山太守何應不和……」

    可能是閒著沒事,臧霸遂將其父臧戒如何與泰山太守何應交惡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吳敦與尹禮二人,只聽得二人氣憤填膺。

    而另外一邊,張煌領著李通正堂而皇之地走在泰山山道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4 AM

第十四章 謀誅賊首(三)

       「老大,你到底知不知道泰山賊的主寨究竟在哪啊?」

    就當單福巧施妙計控制了昌豨,叫此人不得不聽從他命令的時候,在泰山山南的某一處,李通面對著崎嶇難行的山路,忍不住抱怨出聲。

     「泰山軍。」走在前面的張煌出聲更正道。

    李通愣了愣,這才醒悟到自己一個稱呼就可能令整個計劃付之流水,連忙改了口,唉聲歎息地說道,「照咱們這樣瞎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那泰山賊的主寨啊?」

    「急什麼?」張煌笑著安撫道,「泰山軍的主寨,我大致有點頭緒。」

    聽了這話李通愣了愣,驚愕問道,「老大知道?」

    「猜的。」張煌抬頭望了一眼高不見頂的泰山山峰,徐徐解釋道,「那徐巽原本鉅平縣縣尉,能坐上縣尉這個位置,怎麼可能沒有真本領?要是他傻啦吧唧地隨便挑了個地方立下主寨,那就算是我看走眼了……」

    「老大的意思是……」

    「徐巽必定會挑一個佔據地利、易守難攻的位置立寨。」說著,張煌頓了頓,繼續說道,「泰山軍的主寨不可能會立在山腳,因為這樣立寨,無異於捨棄了泰山這天然的險峻;也不可能是在山頂,泰山群峰最高可達到數百丈,這些地方空氣稀薄,不利於居住。因此,我可以斷定,泰山軍的主寨,必定是在泰山半山腰,某個隱蔽而易守難攻的地方。」

    「不愧是老大……不過這泰山連綿數百里,就算知道是半山腰,找起來也無異於大海撈針啊。」

    「我還沒說完呢,急什麼?」張煌好笑地望了眼李通,沉聲說道,「那徐巽是因為與泰山太守何應交惡,一怒之下反上了泰山,此後兩人的恩怨持續升溫,雖然只聽說何應頻頻聯合附近幾個縣,聚集兵力圍剿徐巽,但是,不可否定徐巽就沒有報復之心。若是僥倖被我猜中,那麼泰山軍的主寨,多半會在泰山縣境內,因為這樣一來,徐巽才能時時刻刻監視何應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伺機報復。」

    「老大接著說。」李通來了興致,連聲催促張煌說出下文。

    「而泰山縣在泰山的西側,因此,泰山軍的主寨也應該在西側,因為只有這樣,徐巽才能借助泰山高地勢的優勢,窺探到泰山縣的情況。」

    「嗯嗯。」

    「不過,徐巽應該也會防著何應,畢竟他手底下只有數百人,比不過身為一地太守的何應,何應隨時可以調附近的縣兵聯合圍剿徐巽,甚至能夠向徐州請援,但是徐巽手底下那數百兵,卻是死傷一個就少一個,如果徐巽聰明的話,就不會選擇與何應硬碰硬,因此他主寨一定會建在一個隱秘的位置。而泰山多亂石蒼松,這些東西間隔很大,談不上隱蔽,除非是大片的蒼松林……」

    「……」

    「一般高山,山北陰冷,而山南溫熱,多巨木,因此,徐巽的主寨,多半在泰山西南的蒼松林中……」這到這裡,張煌朝著山道懸崖邊走了幾步,隔著山澗眺望對面的山巒,忽然,他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遠處兩座山峰凹谷間的一片蒼松林。隱約可見,那片蒼松林中好似有些非自然的木質結構建築,在大片蒼松林的掩護下若影若現。

    「找到了。」張煌的嘴角微微泛起幾分笑意。

    李通目瞪口呆地見證著這一幕,良久這才長長吐了口氣,喃喃說道,「不愧是咱黑羽鴉的老大,這份見識,可不是那個半吊子書生可比的。」

    「你說大福啊?」張煌笑了笑,隨即很認真地說道,「萬億你可別小看了大福,大福以前所學的,那可是兵謀一脈正統的兵法,只不過他心浮氣躁,學業不精而已。」

    「反正他的計劃沒幾個順利實施的。」撇了撇嘴,李通聳聳肩歎息道,「『百謀不中半吊子軍師』,老大給他起的綽號簡直神了,這次啊,還保不定什麼時候咱就被他給坑了。」

    聽了這話,張煌忍不住笑了起來。

    自己的事自己清楚,別看這次輕輕鬆鬆就找到了泰山賊的主寨,但是這並不妨礙張煌清楚認識到自己的缺點:好謀無斷。

    所謂好謀無斷,簡單地說張煌能在面臨困難時想到數種、甚至是數十種的解決辦法,但是說到要真正實行哪一種,他卻很難在短時間內做出最佳的選擇。

    一般越是追求完美的人就越發有這個不好的習慣,因為他們的潛意識太追求完美,因此反而變得優柔寡斷起來。

    急智、好謀,卻無斷,像張煌這樣的人在歷史中可不少見,如果能給張煌一個善於斷謀的下屬,那麼,這個組合甚至能在整個天下都大放異彩。

    但遺憾的是,單福這位歷史中的名軍師眼下比張煌還要不堪,且不說他們現在都屬於好謀無斷的一類人,至少張煌的計謀偶爾還有驗證的時候,可是單福,說起來也奇怪了,明明每次想出的計策都十分巧妙,但也不知怎麼著,次次都在關鍵時候事與願違,以至於到現在,單福還沒有一個計劃是從頭到尾順利實施的,總是莫名其妙地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這件疑惑一直困擾著張煌、單福以及黑羽鴉的其他成員。

    軍師啊,這可是能夠決定一股勢力勝敗的決定性人物,有時候比他所效忠的對象還要重要,而顯然,如今的單福還並不能擔當起軍師這個至關重要的職務。

    不過就眼下的黑羽鴉而言,又還能有誰比單福更適合這個位置呢?畢竟單福的才智是張煌都認可的,至於陳到以及李通……呵呵,張煌不敢想像他們倆作為黑羽鴉軍師的日子會是怎樣一種景象。

    [慢慢來吧。慢慢地,大夥兒都會變強的……]

     瞥了一眼依舊嘀嘀咕咕埋汰單福的李通,張煌心下暗暗說道。

    各懷著心事,張煌與李通朝著泰山賊主寨所在的那片蒼松林而去。

    不可否認,徐巽所選的地方確實是易守難攻,左逢山巒右逢嶺、北有斷崖南有澗,在張煌看來,除非何應狠心,不惜陪上整個泰山,放火燒徐巽的山寨,否則,就算是何應聚集附近幾個縣的縣兵,找到並且攻到這裡,恐怕也難以攻克人數上處於絕對劣勢的徐巽。

    [怪不得泰山寇患不斷,官兵屢次不能盡全功,實在是這泰山太過於險峻了……]

     走在崎嶇的山中小道上,張煌一邊將路線記在心中,一邊暗自嘀咕道。

    忽然,走在後面的李通也不知是注意到了什麼,向前急行了幾步,壓低聲音說道,「老大,有人……」

    「唔。」此時張煌也已停下了腳步,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著四周。

    在這裡會碰到泰山賊的巡山嘍嘍,這種事張煌早有預料,因此倒也不覺得意外,畢竟他們這是朝著人家主寨去的,除非泰山賊個個都是睜眼瞎,否則,遲早會發現他們的。

    而這,恰恰也正是張煌的目的。

    「人數似乎不少啊……」

    一陣徐徐的山風吹來,吹地附近的蒼松颯颯作響。隱約間,山風中好似帶著別的什麼異樣的聲音。

    「卡嚓——」那是枯枝被踩斷的聲音。

    「簌簌——」那是松針被踐踏的聲響。

    李通的面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緩緩俯下身,將耳朵貼在地上,閉著眼睛仔細傾聽著。

    良久,李通開口說道,「老大,有幾個人朝咱我們過來了。」

    「唔。」不知怎麼,張煌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因為他已經瞧見,從四周的蒼松林中徐徐走出八個人,有五個是看似三十歲上下的精壯漢子,有三個是年紀與他們相仿的少年。

    [距離他們的主寨還有四五里地,這些人就已經發現我們了,警惕心很高嘛。]

     張煌心下暗暗說道,同時,他瞥了一眼依舊撅著屁股趴在地上傾聽動靜的李通,本來早已想好若是碰到泰山賊的巡山嘍嘍該怎麼說話的張煌,愣是沒好意思開口。

    「萬億,萬億。」張煌不動聲色地用腳尖輕輕踢著李通。

    可憐李通還不知道他們兩個早已被對方包圍,扭了扭撅起的屁股,不情願地說道,「老大別急啊,我就快聽出對方有幾個人了……咦?腳步聲沒了?那些人停下了?嘿嘿,不錯嘛,不過就算這樣,李爺也能聽出來……」

    張煌清楚地瞧見,對面那那八個泰山賊的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不過很默契地誰也沒有說穿,看好戲般,用似笑非笑地表情瞅著李通不時扭動一下的屁股。

    「萬億,萬億……」張煌再次用腳尖提醒李通。

    「老大再給我一點時間……對方的人數,好像是七個,又好像是八個……」

    「八個!」瞅了一眼幾乎要面對面的那八個泰山賊,張煌聽著冷靜實際上是恨聲地吐字道。

    「我猜對了?」李通興奮地睜開了眼睛,然後,他愣住了,因為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只有張煌那一雙靴子……

    不過在愣了一愣後,李通卻旁若無人地站了起來,一臉輕鬆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彷彿先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不可不承認,李通的臉皮在黑羽鴉中確實是無人能及。

    「我乃泰山軍小字輩的孫觀,你們兩個究竟是什麼人?」

    泰山賊那八個巡山嘍嘍中一名年紀與張煌、李通相仿的少年,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註:孫觀,臧霸手下泰山四寇之一,以勇武、剛烈著稱,臧字軍的第一勇將。後隨臧霸投曹操,任振威將軍、青州刺史,獲爵呂都亭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5 AM

第十五章 泰山賊首徐巽

     雖說期間李通擺了個烏龍鬧出了笑話,但最終,張煌還是按照單福的計劃,成功見到了徐巽這位泰山賊的首領。

     當然了,是在泰山賊小字輩隊長的孫觀的看押下。

    在泰山賊主寨中最大的一件木屋大堂內,孫觀畢恭畢敬地望著坐在主位上的徐巽,將他遇到並且成功捕獲張煌與李通二人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這位大首領。

    而趁著這個工夫,張煌卻在腦海中回憶著孫觀將他們帶來的路徑,畢竟若是計劃順利實施,他們成功地擊殺了徐巽這位泰山賊的大首領,他們必須在山寨內數百泰山賊驚覺到此事之前逃離,否則,他們極有可能會被對方撕成碎片。

    「適才你說,你們兄弟二人是打大老遠來投奔我泰山軍的?」

    在聽過了孫觀的話後,徐巽再次將目光投向了張煌。

    不可否認,徐巽不愧是是原鉅平縣縣尉,深不可測的氣勢令張煌不由得收斂心神,全身心地應對。

    「是的,徐首領。」張煌抱了抱拳,從容不迫地說道,「我兄弟二人背井離鄉,為的就是揚名立萬,叫萬人敬仰。路經泰山郡時,聽說了徐首領在泰山的威名,心中仰慕,因此特來投靠。」

    「原來是為了出名……」徐巽望向張煌的目光中出現了幾許無可奈何,搖搖頭苦笑道,「你們當真有打聽過我泰山軍麼?」

    「怎麼沒打聽過?」張煌聞言攥著拳頭,神色亢奮地說道,「泰山軍懲惡揚善、劫富濟貧,這樣的義軍,正是我輩嚮往!」

    徐巽聞言一愣,在沉默了良久後,正色說道,「徐某不知你們兩人是從何處得知我泰山軍,但我可以告訴你們,方纔你所說的那些,只是道聽途說而已,我泰山軍只是一群反賊!一群被生計所迫,不得已反上泰山的暴徒,沒有、也不需要什麼懲惡揚善、劫富濟貧這種好聽的話來點綴!」

    [咦?]

     徐巽的話說得張煌心中一愣,他不由地開始打量起面前這位年僅三十餘歲的泰山賊首領來。

    只見這徐巽臉龐輪廓剛正,面頰似刀削般消瘦,目光正直而銳利,彷彿能洞穿人心,看他言行舉止,哪裡像是一夥反賊的頭頭,倒更像是一位剛正的官府官員。

    就算是張煌也不由心底暗暗稱讚:好一個正氣的人物!

    「怎麼不說話了?」徐巽並不知道張煌正在暗自打量他,見張煌不說話,他卻是誤會了,帶著幾分調侃笑道,「怎麼?聽了徐某的話,就後悔踏上這條賊船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用彷彿教訓般的語氣沉聲說道,「我泰山軍並非是出於私利而扎根在此,但是,也不可否認我們是官府眼中的反賊。你們要揚名立萬,徐某不管,但是,泰山軍並不適合你們。回去吧,回你等的故鄉去吧,這天下……險惡地很,不是你們這些涉世不深的小輩輕易能創出名堂的。回去吧,你們家中,應該還有盼望著你們安然無恙回家的老父、老母,不是麼?」

    [這個徐巽……]

     張煌的心情有些複雜,因為他聽得出,徐巽的話字字出於真情,謀劃擊殺這樣一位有情有義的豪傑,說實話他的心理壓力很大。

    好在張煌此前聽臧艾與臧舜提過,說徐巽當初與泰山太守何應交惡,為了逃離泰山也殺害了許多無辜的軍民,如若不然,他或許真會開始猶豫是否要將擊殺徐巽的計劃施行下去。

    壓下心中許多其他的想法,張煌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單單聽徐首領這麼一番話,我便知徐首領是一位難得的豪傑。我們要加入泰山軍!」

    見自己一番話非但沒有打消張煌投奔自己的想法,反而堅定了他的信念,這讓徐巽有些始料未及,在皺眉思考了一會後,忽然問道,「你們家境如何?」

    張煌心中一凜,他自然清楚徐巽不會無端詢問,遂按著自己的判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孑然一身,無甚牽掛。」

    「哦……」徐巽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煌,旋即望向李通,問道,「你呢?」

    「平民百姓之家,不至於家徒四壁,但家境窘迫,因家中兄弟眾多,因此出來闖蕩……」李通這番話可真算是睜著眼說瞎話了,要知道他可也是小武家出身,只不過比不上臧霸罷了。要不然,像他這樣的年紀,又怎麼會有這般的武藝?

    「這樣啊……」徐巽皺了皺眉,因為在聽了張煌二人的話,他的確沒有理由再做出拒絕了。

    旁邊,孫觀看得真切,見大首領似乎有心要收這兩個來歷不明的人入他泰山軍,頓時著急起來,出聲說道,「大首領,這兩個人來歷不明,鬼鬼祟祟在我們主寨附近逗留,恐怕多半不是什麼好人……對了,說不準還是泰山縣的奸細,此番特地為打探我軍的山寨位置而來,您可不能引狼入室啊!」

    話音剛落,張煌冷笑一聲,不屑說道,「打探山寨的位置?這種小事還用打探?若不是你這傢伙出現,我們自己就能找來這裡!」

    「此話怎講?」徐巽有些好奇了。因為據孫觀所說,他抓到張煌二人時,二人是在距離他主寨僅僅只有四五里的地方,本來他徐巽還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如今聽張煌這麼一說,對方竟然是直接找上門來的?

    [何應那廝派了許多人、用了許多日子,也沒有打探到我泰山軍主寨的確切位置,難道這兩個小子竟能憑自己的本事找到這裡?還是說,消息走漏,我泰山軍的主寨位置已經暴露?]

     想到這裡,徐巽心中又驚又疑。

    見徐巽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張煌也不隱瞞,遂將之前他對李通所說的那一番判斷說了一遍,只說得徐巽心中震驚,神色為之動容。

    「好小子,竟有這般見識!」徐巽由衷讚道。本來他以為張煌只是一個普通的嚮往著揚名立萬的小輩,因此他泰山軍收不收都無所謂,而如今見張煌竟有這般見識,見獵心喜的他哪裡會捨得這樣的逸才俊傑在自己手中錯過,在連說了三個好字後,點頭說道,「既然你兄弟二人誠心投奔我泰山軍,徐巽再三拒之門外,卻是不妥。從今日起,你二人便是我泰山軍一員了!」

    這話一出,孫觀為之愕然,又驚又急,氣鼓鼓地瞪著張煌。

    然而張煌卻視若無睹,在故意猶豫了一番後,小心翼翼地說道,「不知大首領給我安個什麼職位?」

    「你想要什麼職位?」徐巽笑呵呵地問道。

    張煌想了想,說道,「要不大首領給個小頭領當當?」

    徐巽哈哈大笑,不置可否。但是看他滿臉的笑容,無異於心中已經答應了。就算是初次見面,他對聰慧過人、膽氣不凡的張煌也的確有不少好感。而至於張煌向他索要小頭領的職位,徐巽也並無不滿,畢竟張煌運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找到他們泰山軍的主寨,做到了這件就算是泰山太守何應派了許多人手也沒能辦到的事。似這樣的人才,區區一個小頭領的職位,何足掛齒?

    這邊張煌與徐巽談得投機,那邊孫觀卻氣得面色漲紅,他沒想到張煌之前還是階下囚,轉眼之間便搖身一變成了小頭領,要知道,他在泰山軍呆了一年多,也只是一個小隊長而已。

    這個暫且不說,問題是,這兩個人底細不清不楚,天知道這兩人說的是不是真話?

    萬一是泰山太守何應派來的奸細,那可如何事好?

    想到這裡,孫觀按耐不住了,不顧一切地衝出來說道,「大首領,您三思啊,我覺得這兩人行跡可疑,很有可能是泰山縣派來的奸細。此人這會兒說得頭頭是道,可誰知道究竟是不是這麼一回事?說不好是他抓到了我軍幾個巡山的弟兄,嚴刑逼供問出主寨的位置,這會兒卻在大首領面前信口開河。大首領,我問過了,巡山的弟兄,有幾個沒有按點回來,很有可能就是被他們抓起來逼問了,甚至是被他們殘忍殺害了!」

    「……」徐巽聞言皺了皺眉,其實他也收到了手下弟兄送來的消息,說今日有幾個小字輩的弟兄去巡山,但是卻沒有按點回來,而且不是一個兩個,是一連十幾個,這在往常可是不多見的。

    [看來大福那邊得手了……]

     孫觀的話並沒有激怒張煌,反而叫張煌心下暗笑,但是表面上,張煌卻要裝出氣惱的樣子,他怒聲斥道,「那個孫什麼的,小爺與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何三番兩次地誣陷我?巡山的弟兄們不見了蹤影,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難道不是麼?」耿直而衝動的孫觀聞言也怒聲罵道,「就是你抓住了那些弟兄,從他們口中逼問出我山寨的位置……」

    「去你娘的!」李通聞言也罵孫觀道,「我大哥都說了是猜出來了,就你這個龜孫子還血口噴人……」

    「你敢罵我?」

    「我罵你怎麼地?」

    眼瞅著李通、孫觀吵著吵著即將要打起來,徐巽臉上泛起幾分怒色,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怒聲喝道,「都給徐某住手!你們以為這是什麼地方?!」

    這一記怒喝,彷彿獅吼虎嘯,又像是天邊驚雷,震駭地李通與孫觀胸腔彷彿壓了千斤巨石般,頭暈目眩,一陣窒息。

    就連張煌也不由得微微色變,心中思緒萬千。

    [好大的嗓門……不對,不是嗓門的關係,那一聲喝中應該是摻雜某些特殊的東西……氣勢?對,是氣勢!徐巽在方纔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勢,徹底壓倒了萬億與那個孫什麼的……好可怕的氣勢!萬億一下子就被鎮住了……]

     張煌望了一眼李通,見李通面色漲紅、胸口起伏不定,心中很是震驚。他能肯定,眼下的李通恐怕連平時的五成實力都難以發揮出來。

    再瞧那孫觀,更是不堪,被徐巽一喝,他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至今雙腿仍然打擺顫抖不停。

    [這就是當過縣尉的人物所展現出來的實力麼?僅僅只是冰山一角,就令人從心底裡感覺恐懼,難以抗拒……]

     張煌又偷偷望了一眼徐巽,卻見徐巽早已收斂了氣息,彷彿方纔的事全然沒有發生過。

    [那股強大的力量究竟是什麼?為什麼徐巽僅僅喝了一聲,卻有這樣的威力?]

     張煌心中不禁滋生幾分渴望,畢竟徐巽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一角,非但超乎了他的想像,更是他至今從未涉及過的。

    不過眼下,張煌也只能將心中這份對於力量渴望壓制在心底,畢竟他還要繼續施行擊殺徐巽、解救臧霸父親的計劃,無論這條路是如何的艱辛。

    為兄弟兩肋插刀,不離不棄、死而無悔!這正是他黑羽鴉所奉行的教條宗旨。

    「大首領……我代我弟弟向大首領賠罪。」張煌抱拳歉意說道。

    「不關你的事。」徐巽擺了擺手,和顏悅色地李通與孫觀說道,「你們兩個小輩年輕氣盛,徐某可以理解,但是徐某有句話你們必須記在心中:無論此前如何如何,只要是成為了軍中兄弟,就不可互生間隙、反目成仇。對自己兄弟背後捅刀子的,徐某絕不放過!記住了麼?!」

    「記……記住了……」縱然李通以往膽氣過人,此刻也不得不點頭連連稱是。看來,徐巽那一聲怒喝確實是威力不凡,就連李通這樣豪膽的人物,也被嚇得心驚膽戰。

    而那孫觀,直到眼下依然無法張口說話,讓張煌不由得暗暗心驚徐巽的實力。

    「大首領。」張煌走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弟與這位孫……孫兄弟,他們之所以會起矛盾,原因恐怕還是因為那些位巡山的弟兄無緣無故下落不明所致,我也知道我兄弟二人屬外來戶,底細不清不楚,不怪這位孫兄弟不相信我們,再者,我兄弟二人投奔徐首領,還未建立寸功,徐首領便委任我小頭領職位,現在想想,這的確有些不妥。不如這樣,待我們兄弟二人將抓走或殺害那幾位巡山弟兄的傢伙們抓到徐首領面前,徐首領再委任我小頭領的職位,這樣可好?」

    「你們兩個去?」徐巽想想這也是個道理,在微微皺了皺眉後,提醒張煌道,「那些巡山的小字輩弟兄雖說武藝不精,但對方竟能悄然無息地將他們或抓或殺,證明對方的確有些門道,你兄弟二人自身實力如何,可莫要事沒辦成,反而被對方害了性命。」說罷,徐巽深深地望了眼張煌,他可是很欣賞張煌的。當然了,前提是張煌確實具備單憑自己聰明才智就找出他泰山軍主寨位置的才能。

    張煌聞言欣喜說道,「徐首領放心,我兄弟二人前去,必定有所斬獲!就算對方有些門道,我兄弟二人只要略施小計,相信也能手到擒來,綁送到徐首領面前。」

    [就是為了取信於你們,我和萬億才與大福、阿到、宣高他們上演這番雙簧,如今我按照計劃去『抓』他們,豈不是手到擒來麼?]

     眼瞅著徐巽欣慰地點頭,張煌心下輕笑一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6 AM

第十六章 忠奸難辨

       「聽說了麼?這兩日山寨裡來了一個挺有本事的小輩。」

    「就是那個叫張煌的小鬼?怎麼沒聽說?據我所知,咱徐大首領十分欣賞那個小鬼,那小鬼來投奔咱泰山軍的當天,徐大首領便委任他當了個小頭領,真是羨慕死人了。」

    「不過那小鬼的確有本事。非但將前幾日被擄走的巡山弟兄都解救了出來,還將那個膽敢撩我泰山軍虎鬚的傢伙也抓了回來。」

    在泰山賊的主寨,一群泰山賊寇在那議論紛紛。

    事隔兩日,張煌果然不負徐巽的厚望,手到擒來,將肇事的兇手臧霸、陳到、單福三人帶到了徐巽面前,這份本事,叫先前對張煌極不信任的孫觀也大為改觀。

    「徐首領,張煌不負您重望,將肇事的賊人給您帶來了。」

    又是在那議事的大堂內,張煌將被綁成粽子的臧霸、陳到、單福三人獻到了徐巽面前。而在三人身後,則站著吳敦、尹禮以及其他十幾名曾被囚禁綁架的泰山賊巡山嘍嘍,除了吳敦、尹禮二人以外,其餘幾個眾說紛紜,大有將臧霸三人碎屍萬段的架勢。

    「做得好。」張煌安然無恙地回來,並且帶回來了肇事的賊人,這讓徐巽有些出於意料,他讚許地朝著張煌點了點頭,這才揮揮手對臧霸等人身後那些小字輩弟兄說道,「安然無恙回來了就好,徐某還有些事要詢問這三人,你們暫且下去吧。」

    縱然那十幾個小字輩的巡山嘍嘍將臧霸三人恨得牙癢癢,但見徐巽開口,卻也不敢不從,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唯獨吳敦與尹禮二人滿臉擔憂地望著臧霸,在對視了一眼後,稍一猶豫,竟沒有移動腳步。

    對於吳敦、尹禮二人的異常舉動,徐巽雖有些詫異,不過倒也沒放在心上,他將目光投向堂下傲立而不跪的臧霸三人身上,用帶著幾分不理解的口吻,皺眉問道,「你們三人姓甚名誰?與我泰山軍有何恩怨?為何要與我泰山軍為難?」

    「哼!」臧霸、陳到、單福三人冷哼一聲,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愣是硬撐著不說話。

    除了張煌、李通、吳敦、尹禮四人外,那孫觀也沒有離開,一副咬牙切齒模樣地瞪著臧霸三人,見他們對徐巽的問話視若無睹,他氣惱說道,「大首領,這三個傢伙謀害我泰山軍弟兄,此番又對大首領這般無禮,不若給他們點顏色瞧瞧,或許他們就會開口了。」

    張煌聞言心中有些發怒,但是這會兒他卻不好替臧霸等人辯護,就在這時,卻見吳敦忍不住走了上前,恭敬而急切地對徐巽說道,「大首領,小字輩的吳敦有話說。」

    徐巽會錯了意,擺擺手說道,「你放心,這件事徐某會替你做主的,定會給你們一個圓滿的答覆。」

    豈料吳敦聽了這話,面色頓時一變,表情也更加著急,連聲說道,「不是不是,大首領誤會了,吳敦並不是想報復他們……」

    他身後,尹禮也忍不住站出來幫腔道,「大首領,您就聽吳敦說完吧,這三人綁架我等,實則也是出於無奈啊!」

    [咦?]

     張煌有些吃驚地望著吳敦、尹禮二人,他想不通他們為何會替臧霸說清。

    而徐巽更是面露吃驚之色,在微微一愣後,沉聲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吳敦,你細細說來。」

    聽聞此言,吳敦又上前了一步,手指臧霸對徐巽說道,「大首領,這位是臧獄曹的公子啊!」

    「臧獄曹?哪個臧獄曹?」

    「便是泰山獄獄曹,臧戒臧獄曹吶!」

    「什麼?」徐巽聞言面色微變,連坐姿都下意識地坐直了,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臧霸,驚聲問道,「你是臧獄曹的公子?你叫什麼?」

    臧霸哪裡知道泰山軍與他父親臧戒的事,驚疑不定地點了點頭,說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臧霸、臧宣高是也!泰山獄獄曹臧戒,正是家父。」

    「竟是臧獄曹的公子……」徐巽喃喃自語著,先前他望向臧霸的眼中隱約還帶著幾絲殺意,但是眼下卻退得一乾二淨,輕輕搓著雙手,沉默不語。

    [機會!]

     張煌眼睛一亮,慢條斯理地給徐巽倒了一杯水,但是在徐巽瞧不見的地方,他卻將手心處一個小紙包內的白色粉末輕輕抖到了茶杯中。然後,他在微微晃了晃茶杯,讓那些白色粉末融於茶水當中,這才不動聲色地遞給了徐巽。

    「徐首領認得此人?」張煌若無其事地問道,但是心跳卻不爭氣地加快起來。

    也難怪,畢竟徐巽先前已展現出了他強勁的實力,毫不客氣地說,一般情況下,就算是張煌的黑羽鴉全部上,也不會是這徐巽的對手。而如今,他們黑羽鴉卻要謀誅徐巽,縱然是張煌,心中不禁也有一種彷彿要窒息般的緊張。

    而臧霸等人顯然也注意到了張煌的舉動,儘管臉上表情沒有什麼改變,但心跳卻也與之前有所區別。

    尤其是臧霸,救父心切的他,早已準備好隨時掙脫繩索,配合張煌將徐巽擊斃。別看他們三人身上的繩索彷彿是綁的嚴嚴實實,但實際上,都是些活扣,只要張煌發出訊號,臧霸、陳到、單福三人隨時都能掙脫。

    箭,已在弦上,蓄勢待發!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候,變故發生了,徐巽接過了張煌遞來的茶水,但是卻沒有喝,只是用疑惑不解的目光望著張煌,帶著幾分關切問道,「怎麼了?突然間心跳加快……受了傷?」

    [不至於吧?連我的心跳聲都聽得見?等會……他,聽得見我們的心跳?]

     張煌的眼神微微一變,心下大呼不妙。

    而就在這時,徐巽好似察覺到了什麼,轉頭望向了臧霸、陳到、單福,在凝神打量了三人幾眼後,再次轉過頭來望向張煌與李通。

    這時,他的眼神中已浮現出幾分讓張煌倍感心驚的神色。

    [他……察覺到了?]

     張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就算他百般忍耐,但額頭依舊不免頻頻冒汗。

    要知道,他們對上徐巽唯一的優勢就只有出其不意,說白了就是偷襲。而若是叫徐巽察覺,別說五個人,就算是五十個人,也不見得能傷到徐巽。

    一想到徐巽之前所展露的實力,張煌心下不免有些惶惶,他只能由衷地希望,徐巽趕緊將那杯下了蒙汗藥的茶水喝下去。

    但遺憾的是,徐巽在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張煌後,卻將茶杯放下了,搖搖頭和顏悅色地說道,「徐某不渴。」

    聽聞此言,張煌心中咯噔一下,他隱約已經意識到,自己一夥人恐怕是已經暴露了。

    就在他微微有些不知所措之際,徐巽卻對吳敦、尹禮、孫觀三人說道,「你們三個先下去吧,徐某要私下審問這三人。」

    「是,大首領。」見徐巽開口,就算吳敦、尹禮二人有心要替臧霸美言幾句,卻也不敢再開口了,只能與孫觀一起乖乖離開了屋子。

    他們這一走,整個屋子頓時就寂靜了下來,寂靜得彷彿連空氣都要凝滯住。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巽忽然哈哈笑了起來,回顧張煌搖搖頭笑道,「看來徐某要收回之前對你的評價了……縱然這天下萬般險惡,也勢必會有你揚名立足之地的!」

    「大首領說的什麼,張煌不明白……」

    似笑非笑地望著張煌,徐巽輕聲說道,「你真以為你們五個能加害徐某?」

    屋內張煌等五人聞言面色頓變,其中臧霸、陳到、單福更是下意識地就掙脫了繩索,但是徐巽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雙手蓋膝,笑瞇瞇地望著五個小鬼將自己包圍。

    「每次都是在關鍵時候出岔子……」懊惱地歎了口氣,張煌第一時間從懷中取出了幾張符紙,同時,他望向徐巽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無害。

    不難猜測,張煌這是打算拚命了,畢竟徐巽的實力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臧霸等四人顯然也意識到眼下的處境,全身緊繃,蓄勢待發。

    徐巽愣了愣,忽然,他抬手輕喝道,「小輩莫要衝動!徐某與臧獄曹有舊,並不想傷害你們,只是想與你們聊幾句罷了。」

    這一聲輕喝,總算是喝醒了被逼急了張煌、臧霸等人。

    「你與家父相識?」臧霸用懷疑的目光盯著徐巽。

    徐巽輕笑一聲,淡淡說道,「徐某並沒有誆騙於你。若徐某有意要拿下你們,不說這山寨有我泰山軍數百弟兄,單單只是徐某親自動手,你們五人便招架不住……」說到這裡,他若有深思地瞥了一眼張煌手中的符紙。

    不難猜測,這位原鉅平縣縣尉恐怕認得那究竟是什麼東西。

    「當真?」臧霸的眼中依舊帶著不信任。

    見此,徐巽也不廢話,微微吸一口氣,頓時,一股彷彿鋪天蓋地的強大氣勢剎那間籠罩住了五人,除了張煌與李通早已領教過徐巽這份壓迫力的威力,臧霸、陳到、單福三人竟是驚駭地面色慘白。雖然他們早已從張煌口中得知了此事,但親身經歷,與聽別人描述,那可是截然不同的。

    僅僅一兩息工夫,徐巽那股強大的氣勢又收了起來,正色對臧霸說道,「信了麼,小輩?」

    臧霸一言不發。

    不可否認,在徐巽所展露出來的強大實力面前,他自忖沒有什麼信心。

    「都坐下來吧,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徐某。」徐巽抬手招呼著眾小鬼在自己面前坐了下來,期間,更是微笑著對張煌說道,「張小頭領可是個聰明人,可要明白是非曲直,不可受人蒙蔽,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

    臧霸等人聞言望向張煌,等他拿主意。

    張煌深深地望了一眼徐巽,見他雙目依舊如初,略一猶豫,便點點頭,在徐巽面前的地上盤膝坐了下來,不過他手中的符紙卻沒有收入懷中。

    見此,臧霸等四人也席地坐了下來。

    「說說吧,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究竟為何你們五人要設下圈套,算計徐某。」徐巽再次問道。

    臧霸略一遲疑,便將他與泰山太守何應的約定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徐巽,包括其父不滿何應種種惡行,理論不成反而被何應抓入牢獄的事,只聽得徐巽連連皺眉。

    「原來是何應那狗賊逼迫所致……」聽完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徐巽這才恍然大悟,望著眾人點頭讚許道,「為了父親,不惜與我泰山軍作對;為了兄弟,不惜身赴險峻,同生共死……好,好,雖說是小輩,不過你們五個,重情重義,倒也稱得上是小輩中的俊傑了!」

    見本來打算除掉的對象徐巽竟然反過來稱讚自己等人,黑羽鴉的眾小鬼不禁有些錯愕。

    而這時,卻見徐巽冷哼一聲,搖頭說道,「可惜,終究還是太年輕了,年輕氣盛,你們真以為殺了徐某,何應那狗賊就會履行之前他應下的事?」

    臧霸等人面面相覷。

    「那何應可不是什麼好東西!」惡狠狠地咒罵了一句,徐巽咬牙切齒地說道,「去年,我鉅平縣遭受大旱,顆粒無收,徐某不得已領著當地縣民投奔何應,可誰想到,那何應看著道貌盎然,實則是豬狗不如的東西!」

    「去年?」單福愣了愣,好奇地插嘴道,「聽說去年徐……徐大首領在泰山縣因為米糧一事與何應起了衝突,憤而反上泰山……」

    「你們都聽說了?不錯,正是因為米糧之事。」徐巽聞言吐了口氣,淡然問道,「在你們看來,此事過錯歸誰?」

    「這個……」

    黑羽鴉眾人沉默了,畢竟據泰山城內的消息所言,徐巽是因為不滿何應只曉得善待本城百姓,卻置從鉅平縣而來的難民不顧,說徐巽貪得無厭,打算將泰山縣的存糧都搶過來給自己的縣民,這才與何應發生了衝突,最終釀成兵戎相見的慘劇。不過這會,他們卻不敢說。

    「在你們心中,多半是覺得徐某有過吧?」見幾個小鬼沉默不語,徐巽可能是想到了什麼,苦笑一聲,旋即歎息說道,「泰山附近,皆傳去年泰山縣暴亂乃因我徐巽而起,可誰曉得其中的真相?」

    「願聞其詳!」張煌說道,他隱隱感覺這件事恐怕真的有什麼隱秘。

    稍稍頓了頓,徐巽壓低了幾分聲音,說道,「都說泰山縣缺糧,然而,泰山縣當真缺糧麼?別忘了,這可是泰山郡!乃一郡之治!何以郡內其他縣城存糧充足,反而是這郡治所在的泰山縣缺糧?」

    「唔?」張煌聞言細細一想,也覺得這件事有點不可思議。

    然而李通、陳到、臧霸三人卻沒能想通關鍵,詫異問道,「不是因為收容了許多難民,這才導致城內糧食供應不足麼?」

    「這只是何應那狗賊故意放出的消息罷了,不可信!」徐巽一揚手打斷了臧霸的話,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幾個聽著,泰山縣之所以存糧不足,絕非是因為收容了從各地投奔而來的難民,消耗過大所致。在此之前,泰山縣的糧倉,就已經空了!在沒人知曉的時候,那何應偷偷將縣倉內的米糧折價賣給了米商,從中漁利,拿了很大一筆錢。說什麼我鉅平縣百姓吃空了他泰山縣的糧食,都他娘的都狗屁!老子這些人,全他娘的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背了黑鍋!」說到激動處,徐巽氣得面色漲紅。

    「什麼?」張煌等人面面相覷。

    「徐某本來也是吃官糧的,手底下領著幾十、上百號弟兄,若是相安無事,徐某會放著鉅平縣好好的縣尉不當,在泰山結伙造反?全他娘的是何應那個狗賊逼的!那廝自己虧空了縣倉,卻將這個黑鍋甩給我們鉅平縣的百姓,並在私下傳播謠言,挑唆泰山縣百姓,說我們吃空了他泰山縣的糧倉,城內的百姓都會餓死……」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陳到吃驚地問道。

    話音剛落,單福摸著下巴,似笑非笑地說道,「還能有什麼原因?借此掩蓋他私下虧空了縣倉的罪行唄!他將縣倉內的糧食折價賣給了米商,這若是傳開,他可是要殺頭的。」

    「不錯!」徐巽讚許地望了一眼單福,繼續說道,「當時徐某留了一個心眼,在夜裡悄悄到縣倉瞧了瞧,這才明白過來。可惜這件事被何應那廝知道了,那廝非要誣陷我們趁夜襲擊了存糧的縣倉。泰山縣的百姓也是糊塗,被何應巧言蒙騙,非要我鉅平縣的人交出糧食。我等本來就沒有拿一粒米糧,如何交得出來?一言不合,雙方大打出手,徐某無奈之下,只好帶著人殺出縣城,在這泰山安身落腳。」說到這裡,徐巽望向了臧霸,感激說道,「那時多虧了臧獄曹明白事理,托人打開城門,放徐某與一干弟兄逃離,否則,徐某早已死在泰山縣不說,還要蒙受不白之冤,替何應那狗賊背負罪名。」

    「這事我爹可沒有說過……」臧霸吶吶說道,表情難免有些尷尬。

    「臧獄曹何等剛正的人物,豈會在意對徐某的恩典?縱然徐某對他感激萬分,想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徐巽笑了笑,旋即,他面色一正,沉聲說道,「你等被何應挑唆,徐某不怪你們。徐某覺得,你們最好立即返回泰山縣。依徐某所見,那何應既然已經與臧獄曹撕破臉皮,多半不會輕易放人的。更別說臧獄曹手上還捏著何應狗賊許多貪贓枉法的罪跡,萬一……」

    「殺人滅口?」單福失聲叫道,惹來張煌、臧霸一記白眼。

    「唔,明白就好。」徐巽點了點頭,沉聲說道,「何應那廝謊報捷訊,將無辜百姓誣陷為我泰山軍,此事若是事發,何應他泰山太守的位置也坐不住。既然如此,你們覺得他真的會釋放臧獄曹麼?眼睜睜看著臧獄曹在出獄後到徐州府舉報他?」

    徐巽這一番話,說得臧霸面色變之又變。

    倒是張煌神色如初,畢竟在他看來,這或許也只是徐巽一面之詞。

    徐巽似乎是看出了張煌的想法,也不在意,笑著說道,「是非對錯究竟如何,你們回到泰山縣,自己睜大眼睛觀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且聽聽臧獄曹是如何說的。」說著,徐巽從懷中取出一塊木牌丟給臧霸,正色說道,「臧獄曹乃徐某的恩人,既然如今恩人蒙難,徐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此乃徐某當初做縣尉時的腰牌,泰山軍上下都認得,若是有事,你們憑這塊腰牌來,我泰山軍不會有人阻攔。必要之時,徐某會出手相助!」

    「多謝徐大首領……」臧霸慎重地將那塊刻著『鉅平尉』三字的腰牌收入懷中。

    從旁,張煌深深打量著徐巽,心下若有所思。

    原鉅平縣縣尉、現泰山軍賊首,徐巽……

    泰山太守何應……

    這兩人,究竟誰才是奸惡之輩?

    看來,還是得返回泰山縣,仔細打探一番……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7 AM

第十七章 忠奸難辨(二)

     告別了徐巽,張煌一行人又回到了泰山縣。

     相比前幾日闖泰山,他們隊伍中又多了幾人,孫觀、吳敦、尹禮、昌豨,日後響噹噹的泰山四寇,一方豪強。

    吳敦與尹禮是真心實意想助臧霸將他的父親臧戒救出來,性格耿直的孫觀則是在聽說了這件事後,針對自己誤會張煌等人感到愧疚,因此提出了協助的主意,至於昌豨,他則因為在泰山軍山寨呆不下去罷了。

    雖說是被單福陷害,但是他貪生怕死、出賣兄弟的行為卻遭到了許多小字輩巡山嘍嘍的鄙夷,就連徐巽也險些要將他殺死,以正山寨規矩。

    幸虧臧霸出面求情,因為在他看來,這件事皆因他而起,並且昌豨的劣行也是因為被單福算計,無可奈何。

    見眾人求見,徐巽這才改變了主意,放過了昌豨一命,命他協助臧霸,將功贖罪。

    一行九人來到了泰山縣,張煌他們第一時間返回了臧霸的家中,臧霸的兩個弟弟臧艾、臧舜見幾人回來,連忙將他們迎了進去。

    眾人在臧府的廳堂坐下,臧霸先將這兩日所發生的事跟兩個弟弟說了一遍,當說到他們非但沒有順利殺掉徐巽,反而和徐巽的泰山軍建立了一些感情的時候,臧艾、臧舜不由有些發愣。

    「事情就是這樣,徐大首領似乎並非大奸大惡之人,聽他一席話,我有些擔心身在牢中的父親大人……二弟、三弟,父親大人情況如何?」

    「這個……」

    見大哥臧霸問起父親的狀況,臧艾與臧舜對視一眼,支支吾吾。良久,臧艾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大哥不在的這兩日,我們雖然去了監牢,但是卻沒能見到父親。」

    「怎麼回事?」臧霸皺眉問道。

    「小弟使了些錢,管事的牢頭這才說出了真相:太守何應已吩咐下來,不許身在牢中的父親大人見外人。」

    「不許見外人?」臧霸雙眉緊皺,有些氣憤地說道,「父子豈算外人?」

    臧艾、臧舜見兄長發怒,低著頭不說話。

    旁邊,單福沉思了一下,猜測道,「看來,或許那何應確實有把柄在宣高你父親手中。怕你父親透露給他人,因此何應下令不許探監。」說著,他轉頭望向臧氏兄弟,問道,「倘若我所料不差,令尊大人本來牢中的老人們,多半已經被換掉了吧?」

    臧艾聞言點了點頭,說道,「單先生說得不錯,家父提拔的牢頭、獄卒,皆被何應換掉了,如今牢內的管事、獄卒,皆是那何應的人。」

    「這就對了。」單福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那現在這麼辦?」臧霸用詢問的目光望向張煌與單福二人,因為在屋內眾人中,這兩人最有見識,也最有主意。

    張煌把玩著手中的茶杯,聞言正色說道,「徐大首領覺得,那何應不可能會釋放宣高的父親,會想方設法將捏著他罪行證據的臧獄曹殺害……郡、縣並沒有處刑犯人的權利,要將臧獄曹治罪,何應只有將他押解至徐州府。這個倒是不怕,大不了我們中途劫囚車,將臧獄曹救出來。怕就怕……」

    「怕就怕何應下黑手,將臧獄曹逼死在獄中!」單福皺眉接上了張煌的話。

    臧霸一聽怒髮衝冠,拍案罵道,「他敢?!」

    「他既然敢不惜冒著殺頭的危險,將縣倉內的米糧折價賣給米商,事急時殺個人,有什麼不敢的?」張煌瞥了一眼臧霸,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繼續說道,「宣高,待會你跟我去見見那何應,一來是讓我親眼瞧瞧此人,二來,最好拖延一下時間。徐大首領不是將他曾經擔任鉅平縣縣尉時的腰牌給了你麼?待會你就騙何應說是已經殺了徐大首領,腰牌是從徐大首領的屍體上搜出來的。」

    「唔。」臧霸點了點頭。

    張煌轉頭望向其餘屋內眾人,沉聲說道,「在我與宣高去會會那何應的工夫,你們幾個前往城內四處城門,打探一下這幾日是否有囚車出城。我怕何應瞞天過海,這邊假意安撫我等,那邊會悄悄將臧獄曹用囚車運出了城。萬億,你與孫觀去城北;阿到,你與吳敦去城西;大福,你與尹禮去城東;二公子、三公子去城南。都清楚了麼?」

    「清楚了。」眾人點了點頭,唯一沒有被點到名的昌豨表情有些愕然,討好似地對張煌說道,「張頭領,那我……」

    「你跟著我。」張煌淡淡說道。

    可能是因為昌豨出賣過自己兄弟的關係,張煌並不是很信任他,為了避免此人壞事,張煌覺得還是應該將他帶在身邊,畢竟在他還有臧霸的眼皮底下,諒這個昌豨也鬧不出什麼事來。

    分派完畢,眾人分散履行自己的任務去了,而張煌、臧霸以及昌豨三人,則徑直來到了府衙,向門口的衙役遞上了拜帖。

    「你們在這等著,我去稟告太守大人。」

    收下了張煌十兩銀票的好處,那門卒頓時眉開眼笑地跑入了府衙,來到了府衙內的大堂偏房。

    「啟稟太守大人,獄曹臧戒之子臧霸求見。」

    泰山太守何應此時正與主簿田章在偏房商議著什麼,聞言表情一愣。

    「那小子來做什麼?」

    主簿田章聞言哂笑著說道,「十有**是來求情吧。大人此前雖與那臧霸立下了約定,說是只要他剿滅了泰山賊便釋放其父,然而泰山賊首徐巽可不是好惹的,就算臧霸在我泰山郡有些名氣,但終歸還是年輕,如何敵得過徐巽?我看吶,多半是在徐巽那裡吃了虧,這才意識到自己見識淺薄,這才回來,再次懇求大人。」

    何應想了想,覺得這事倒也有可能。畢竟徐巽的實力他可是見識過的,去年他領百餘縣兵,都沒能殺死對方,反而叫徐巽趁亂殺出了縣城。

    「沒想到那小子竟然還能活著回來。嘖!若是他死在徐巽手中,那該多好……」

    何應一臉遺憾地咂了咂嘴。

    「大人見他麼?依卑職之見,眼下當務之急是如何應付徐州府的剿賊任務,大人實在沒有必要將時間浪費了那個小子身上。」田章皺眉說道。

    何應猶豫了一下,搖頭說道,「不!要見!臧戒那個混賬東西,本官只不過將一些是我泰山縣累贅的鉅平縣難民充為泰山賊,那個忘恩負義的狗東西竟然偷偷擬寫名冊,記錄本官的罪行。幸虧本官防著他,否則,若是那本名冊交到徐州府,本官非但要丟了官位,連性命也保不住。既然那本名冊不在臧戒手上,只有**在他三個兒子手中。若不能巧設罪名將臧氏父子、兄弟全部抓捕,我等就必須對那個臧霸客客氣氣……」

    「大人懷疑名冊在他手中?」

    「唔!」何應點了點頭,說道,「畢竟臧霸是長子,臧戒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想必有囑咐他什麼。」

    田章聞言愣了愣,隨即搖頭說道,「大人,卑職以為,若是那臧霸手中當真有那本名冊,恐怕早已與我等當面對質了,又豈會捨近求遠,為救其父應那下九死一生的事?」

    何應搖了搖頭,沉聲說道,「他若是敢當場與本官對質,那就是自尋死路!區區一個小兒,也敢與我泰山縣官府作對?不過看起來此子倒是聰明,矢口不提那本名冊的事,這反而弄得本官投鼠忌器。要不是這樣,一杯毒酒就能讓臧戒那廝死在獄中,也省得本官日夜擔心此事東窗事發。」

    「說的是吶。」田章點了點頭,沉思道,「看來我們得想個合適的罪名,將臧戒的三個兒子也抓起來。三個罪犯所說的話,想來也沒有人會輕信。」

    「言之有理!」

    二人正說著,門卒已將張煌、臧霸、昌豨三人引到了門外。

    「大人,臧獄曹之子臧霸,與其兩個僕從在門外求見。」

    何應用眼神示意田章躲到屏風後,這才一改之前說話時狠厲的表情,滿臉堆笑地說道,「有請!」

    經允許,張煌、臧霸、昌豨三人推門走了進來。

    「草民臧霸,見過何大人!」進門後,臧霸朝著何應恭敬行了一禮。

    「賢侄免禮。」何應笑呵呵地扶起了臧霸,隨即疑惑地望了一眼張煌與昌豨二人,問道,「這兩位是?」

    臧霸早已得到過張煌的囑咐,回答道,「大人,這二人是我前幾日在遊俠館舍招募的食客……本來還有幾人的,只可惜他們卻被……」說到這裡,臧霸臉上露出了哀痛的神色。

    見此何應心中恍然,然而臉上卻故意露出幾許驚訝,詫異說道,「賢侄竟真的上泰山剿賊去了?哎呀,其實那日本官也只是隨口說說的,哪能真的讓賢侄去剿賊啊。實在是你父臧戒的事不好辦,本官也是頭疼啊,不得已那日才與賢侄立下那個約定,本以為賢侄會知難而退,卻不想……唉!賢侄沒受傷吧?」

    眼瞅著何應一副關切的模樣,張煌暗自皺了皺眉。

    [這傢伙好虛偽啊……看來徐巽說得沒錯,這廝不是什麼好東西!]

     想到這裡,張煌不動聲色地用手輕輕一點臧霸的後背。

    [刺激一下何應麼?]

     臧霸感覺到了訊號,當即正色說道,「大丈夫言而有信,豈能失信於人?既然臧霸已與太守大人立下約定,又豈是說說的?前日,臧霸便帶著十幾個招募的食客弟兄上山去了……」

    何應感覺隱隱從臧霸的話中聽到了諷刺的意味,眼中怒意一閃而逝,卻被張煌瞧了個清清楚楚。

    「不知賢侄收穫如何?」何應問道。

    「太守大人請看!」臧霸從懷中摸出了一塊腰牌,丟在桌上。

    「這是……」何應仔細一瞅,頓時一雙眼睛睜得滾圓,只見那塊腰牌上刻著『鉅平尉』三字,分明就是徐巽貼身收藏的腰牌。

    [難道那徐巽陰溝裡翻船,竟被這小子給殺了?這可……太好了!]

     何應越想越歡喜,驚喜說道,「賢侄竟殺了賊首徐巽?不愧是我泰山郡首屈一指的健兒!賢侄,那徐巽的屍首在何處?」

    話音剛落,張煌忽然察覺到屋內屏風後有人猛然吸了口氣。

    [屏風後有人?怎麼,在我們來之前,何應在這裡會見別人麼?這間偏房莫非就是何應議事的地方?]

     張煌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屏風,而臧霸則按照他此前的叮囑,一臉遺憾而懊惱地回道,「徐巽的屍首,被那些泰山賊奪回去了……」

    「什麼?」何應臉上的狂喜瞬間僵住了,驚疑不定地打量了幾眼臧霸,重複道,「被泰山賊奪回去了?」

    「是啊,我們只有十幾個人,偷襲殺了徐巽已屬不易,他手底下的賊寇趕來支援,我們就只好撤退了。」

    「這樣啊……」把玩著手中的腰牌,何應一雙眼睛咕嚕嚕地轉動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見此,臧霸抱拳懇求道,「大人,雖然臧霸並未徹底剿滅泰山賊,不過既然徐巽已誅,大人可否先釋放了家父?大人放心,若是大人能釋放家父,臧霸願投大人麾下,助大人剷平泰山!」

    「這個……」何應臉上泛起為難之色,搖頭說道,「若是徐巽的屍首擺在本官眼前,本官自然可以做主放了臧獄曹,可單憑此物……」

    臧霸聞言面色一變,故作氣憤地說道,「太守大人不相信臧霸的話?」

    「本官豈會信不過賢侄,只是你父之事牽扯甚大,若是你殺了徐巽並且將他屍首呈上,倒也能以將功贖罪的法子讓你父親開脫,可眼下……」說到這裡,何應抬起頭來,說道,「這樣吧,給本官兩日時間考慮一下,如何?」

    臧霸猶豫了一下,終究點了點頭,領著張煌與昌豨二人離開了。

    他們先腳剛走,後腳主簿田章便從屏風後轉了出來,一臉古怪地說道,「莫非大人當真相信了那臧霸的話?」

    「哼!」與方纔的態度截然不同,何應冷笑說道,「就算本官雙目皆瞎,也不會輕信那般謊言!那徐巽什麼人物,豈會被那臧霸輕易所殺?不過……」說到這裡,他饒有興致地盯著手中的腰牌,似笑非笑地說道,「不過,徐巽的腰牌卻在臧霸手中,這倒是有意思……」

    「莫非臧霸勾結泰山賊?對了,當初徐巽與臧戒的關係就不錯,保不定徐巽顧念舊情,放了臧霸一馬。」田章眼睛一亮,欣喜說道,「大喜啊,大人,有了這條罪名,我等便可名正言順地緝捕臧氏兄弟了!」

    「僅僅一塊腰牌,並不能證明臧霸勾結泰山賊。」何應搖了搖頭,眼中泛起幾分寒光,壓低聲音冷笑說道,「除非……捉賊捉贓!」

    「大人莫非有主意了?」

    「吩咐下去,點縣兵兩百,於今夜將以臧戒為首的泰山賊一百二十人,押解至西山費縣,一日後,送至徐州府殺頭……找幾個人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田章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陰測測地笑了笑。

    「卑職明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8 AM

第十八章 三生有幸

     泰山軍的瓢把子徐巽說得沒錯,張煌等人要闖蕩的這個天下,要比他們想像的更加險惡,口蜜腹劍的陰險小人,比比皆是。

     張煌與單福原以為徐巽的腰牌能夠拖延一下何應,卻沒想到,那塊腰牌反而起了反作用……

    「梆梆梆——!梆梆梆——!」

    大概辰時前後,張煌尚在沉睡當中,然而他的房門,卻被敲響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張煌還來不及起床開門,房門已被撞開,臧霸與單福、陳到、李通以及臧艾、臧舜、吳敦等人,匆匆忙忙地闖入起來。

    「老大,不好了!」

    「出事了,老大!」

    「啊?」張煌睜著朦朧的雙眼,茫然地望著大呼小叫的臧霸與單福二人,昏昏欲睡地問道,「怎麼了?」

    臧霸氣急,搖醒了又即將合眼睡過去的張煌,恨聲說道,「老大,昨日深夜,何應那廝將家父押解到他處去了!」

    「什麼?」心中一驚,張煌的困意消散地無影無蹤,他猛地睜開了雙眼,沉聲說道,「你方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臧霸指了指臧艾、臧舜二人,說道,「二弟、三弟方才早起上街,本來是想替老大以及幾位弟兄買些大餅、糕點,卻不想聽擺攤的人說,昨日子時前後,何應那廝點了兩百縣兵,押解著家父以及其餘近一百二十人,從北城門出,往西山費縣去了。」

    「怎麼會這樣?」張煌一臉吃驚地問道。

    聽聞此言,單福皺了皺眉,沉思說道,「首領,小生方才細細思量了一番。小生以為,此事恐怕是因我們而起……」

    「怎麼說?」

    「您想啊,老大與宣高不是將徐大首領的腰牌給了那何應麼?」

    「對啊,我這不是想騙他,拖延一下時間麼?」

    「那若是沒能騙住呢?」單福凝神注視著張煌。

    張煌的眼神呆滯了一下。

    [若是沒能騙過……我們給了何應本屬於徐巽的腰牌,這豈不是證明,我們與徐巽有關係?與泰山軍有關係?]

     想到這裡,張煌雙手一拍雙頰,驚慌失措地叫道,「糟了!這、這、這……這節奏不對啊,那何應怎麼這麼厲害?不該是我們說什麼他就會信什麼麼?他開掛了吧?要不就是那傢伙本來智力就高?等會,難道說我的智力比他低,所以計謀被他看穿了?不應該吧……」

    [老大又開始犯病了……]

     單福、李通、陳到眼瞅著驚慌失措的張煌微微搖了搖頭,就連新加入的臧霸似乎也逐漸掌握了張煌的性格,站在旁邊不說話,唯獨臧霸的兩個弟弟臧艾與臧舜,以及孫觀、吳敦、尹禮、昌豨四人,饒有興致地瞧著張煌,聽他說著那些從未聽過的新奇怪異詞語。

    [這就是陳到、單福他們黑羽鴉的老大?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嘛!遇到事情也是這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昌豨心中不由生起幾分不屑。

    而就在這個時候,坐在床上的張煌,他臉上驚慌失措的模樣漸漸消退了,取而代之地另一種姿態,讓昌豨微微有些心驚。因為此時的張煌,他的氣勢竟隱隱與他們泰山軍的首領徐巽有些相似,氣勢厚重地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呵呵呵。好樣的,何應,竟然擺了我一道!這個天下,越來越讓我期待了……」右手一擼額前的頭髮,張煌邪笑幾聲,那從容不迫的態度,與方才判若兩人。

    單福、陳到、李通三人早已是對張煌性格知根知底的老人了,見此,單福這才問道,「事到如今,老大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張煌歪著頭瞧了一眼單福,舔舔嘴唇說道,「本來想用和平手段解決的,可既然何應不給面子,說一套做一套,那就別怪我了……去西山費縣!」

    聽聞此言,屋內眾人心神一震,他們隱隱約約抓到了張煌話外的深意。

    「首領的意思是……劫囚?」單福小心翼翼地問道。

    「劫囚?」張煌搖了搖頭,正色更正道,「臧獄曹捏住了何應犯罪的把柄,卻反而被何應所害,被誣下獄,豈能算作囚犯?我們只不過是去一趟西山費縣,將臧老爺接回來罷了!」

    單福笑了笑,點頭說道,「首領說得是,是小生用詞不當。」

    他們一句一句地說著,旁邊臧霸只聽得心中震驚,語氣微微顫抖地說道,「老大,這不可啊……劫囚,這可是死罪啊!劫回了家父,我黑羽鴉勢必會遭到官府通緝。恐怕再也保不住『義軍』,會淪落為賊軍啊……」

    張煌望向臧霸,正色說道,「人只要行得正,不必在意外界的評價。只要我們本著鋤強扶弱、懲奸除惡的信念,無愧於天地,哪管朝廷視我等究竟是義軍還是賊軍?還是說,宣高你覺得我黑羽鴉皆是一些怕事懦弱之輩,遇到險惡便棄兄弟於不顧?」

    「這……」臧霸啞口無言。

    見此,張煌盯著臧霸問道,「我是問你,那何應鐵了心要害死你父親,你救是不救?!」

    「當然救!」臧霸不疑有他,下意識地說道。

    「那就行了!」猛地一撩被褥,張煌接過李通遞來的衣衫披上,沉聲說道,「那就去救!被兄弟兩肋插刀的話,可不是說說就算了的。」說著,他環視了一眼陳到、單福、李通幾人,叫道,「小的們,咱……要上通緝告文了!」

    陳到、單福、李通,任那個都不是膽小怕事的事,聞言哈哈大笑。

    「那感情好,我黑羽鴉總算是要出名了。」陳到有些激動地捏了捏拳頭。

    旁邊,李通雙眼一亮,就連呼吸也加快了幾分,嚥著唾沫喃喃說道,「若是我李通上了通緝告文,怎麼也得有個幾百兩吧?幾百兩……咕。」

    「作為黑羽鴉的軍師,通緝小生的賞銀……除了首領,應該屬我最高了吧?」越想越歡喜,單福竟噗地一聲咧嘴笑了起來。

    [這群人瘋了吧?]

     昌豨目瞪口呆地望著張煌幾人,他實在想不通,得罪了官府、被通緝上了告文,這究竟有什麼好高興的?

    [沒聽到說對方有兩百多號縣兵麼?就這十一個人……竟想著要從兩百多號縣兵所押解的囚犯中救出臧霸的父親,這……一群瘋子!]

     昌豨心底暗暗將張煌等人與瘋子歸為了一類。

    然而在他身旁,孫觀、吳敦、尹禮三人卻被張煌那一番話說得神色激動,不能自禁。

    「這……這就是大首領曾經說過的,『雖千萬人我亦往矣』的氣魄麼?」喃喃自語一句,孫觀對張煌徹底改觀了。

    而吳敦、尹禮更是急不可耐地叫道,「張首領,這等好事我們兄弟豈能落後?加我們兄弟一個!」

    屋內氣氛頓時被點燃,昌豨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伙不要命的傢伙,心中暗暗後悔接下這麼一樁破事。

    可是他就算不情願也沒辦法,畢竟他泰山軍的瓢把子徐巽開了口,除非他徐巽助臧霸成功救回了父親臧戒,將功贖罪,否則,泰山軍絕容不下他這等貪生怕死、出賣兄弟的傢伙。

    想到這裡,昌豨咬咬牙,只能硬著頭皮參與一份。

    「好好好,營救臧獄曹的事,眾兄弟都有份,不過在此之前……」張煌安撫了一下眾人激動的情緒,隨即壓低聲音說道,「事實證明,我小看了那何應,這是我身為首領的過失,沒想到他竟從一塊腰牌瞧出了端倪……」

    「端倪?首領的意思是……」經張煌這麼一說,單福隱約也想到了什麼。

    張煌並沒有回答,轉頭望向臧艾、臧舜二人,問道,「二公子、三公子,你們二人是從何處得知這個消息?」

    臧艾愣了愣,如實回答道,「是聽糕點攤的老闆說的,據他們說,是從守北城門的縣兵口中無意聽來。」

    「不對!」張煌聞言搖了搖頭,一臉篤定地沉聲說道,「那何應鐵了心要將臧獄曹陷害致死,從始至終都防著我們,絕不可能會在這種事上疏忽。倘若我是他,必定會嚴厲吩咐下去,勒令手底下的人不得洩露消息。只要臧獄曹一死,他手裡捏著的何應的犯案證據也就不得而知了,因此何應無需再顧忌我們……」

    「可這個消息卻傳了出來……」單福瞇了瞇眼,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是陷阱!」望了一眼臧霸兄弟三人,張煌沉思著說道,「因為那塊徐大首領的腰牌,何應意識到宣高或許與徐大首領有些牽扯,因此在西山費城設下圈套,欲將徐大首領以及宣高你兄弟三人一網打盡。出於某種原因,那何應打算將你兄弟三個也害死!」

    「加害我兄弟三人?」臧霸吃了一驚,愕然說道,「倘若說家父手中捏著何應犯案的證據,因而被誣陷入獄,這我還能理解,這我兄弟三人與他無冤無仇,莫非是打算斬草除根?」

    「不對……」張煌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其實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麼何應千方百計要致臧獄曹於死地,卻對你客客氣氣,這裡頭應該有什麼文章。」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宣高,你父臧獄曹可有書房?」

    「有的。」

    「平日裡在書房寫東西麼?」

    「時常書寫,不過我兄弟三人並不心緊此事,因此沒有去過問。」

    「唔,那……在臧獄曹入獄後,府衙的縣兵來搜過臧獄曹的書房麼?」

    「搜過兩回,也沒搜到什麼要緊的東西。」

    「不見得。」張煌搖了搖頭,旋即對臧艾、臧舜說道,「二公子、三公子,你們就不必跟著我們去費縣了,你們不妨再去臧獄曹的書房找找,看看是否有什麼暗格,我覺得,臧獄曹可能將何應的罪跡案卷藏在那裡。」

    「我們這就去!」臧艾、臧舜知道此事事關重大,連忙告退。

    望了一眼他兄弟二人離去的背影,張煌轉頭對昌豨說道,「昌豨,你即刻返回泰山,告知徐大首領,說何應陰險狡猾,將臧獄曹押解到了西山費縣,眼下我們準備去劫人,若他有心,不妨出手相助。還有,記得告訴徐大首領,何應這番在費縣十有**是設下了埋伏的,為的恐怕就是引出徐大首領,順便將宣高與泰山軍暗通曲款的事公之於眾,好按照刑法將臧氏一門全部問罪。我知道你愛惜性命,也不奢求你跟我們去拚命,只要你辦成此事,日後我親自向徐大首領求情,對你既往不咎!」

    「好,我知道了!」見張煌只是要自己跑個腿,並不需要自己去拚命,昌豨心中大喜之餘亦暗暗撇嘴:日後?明知是陷阱還要踏進去,你們幾個以為還有命回來麼?

    不過心中暗諷歸暗諷,對於張煌在危急關頭的審時度勢,一副首領派頭,昌豨亦是暗暗心驚。

    [奇怪了,這傢伙明明之前還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然而一旦到了生死關頭,這傢伙反而冷靜下來,一樁事一樁事地將全部思緒理清……乖乖,聽他說得煞有其事,不會那何應的圖謀當真被他給猜中了吧?]

     昌豨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張煌。

    眼瞅著昌豨那吃驚的眼神,單福、陳到、李通三人對視一笑。在他們身旁,臧霸一臉震撼地望著張煌,心情亢奮起伏不定。

    [這就是我黑羽鴉的首領……厲害!真的好厲害!]

     「小的們,出發了!」穿戴好了衣服,張煌抬腳走出了房門。

    「喔喔——」

    跟在張煌身後,臧霸隱隱感覺胸口灼熱陣陣,他由衷地心生一種感覺:他黑羽鴉,終有一日勢必會名揚天下,成為天下眾多健兒推崇的豪俠隊伍。

    能與這些日後的豪俠為伍,一起闖蕩天下,同甘共苦、不棄不離,這實在是……

    「三生有幸!」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7:59 AM

第十九章 拋餌待魚

     危難關頭,張煌展現出了首領級的才能與眼光,堪堪將何應的全盤意圖猜了個透徹,讓臧霸等人很是震驚。

     的確,泰山太守何應確實是這麼算計的。

    不可否認,這何應雖陰險狡猾、口蜜腹劍,但是對於他把握事物的關鍵,即這份洞察力,也的確是一般人所想不到的。只能說,不愧是泰山太守。

    僅僅只是一塊腰牌,何應便瞬間意識到臧霸極有可能與泰山賊的徐巽有牽扯,並且轉念間便想出了一條毒計:他點了兩百縣兵,將臧霸的父親臧戒以及其餘一百二十名囚犯在夜裡押解到了西山費縣,並且故意放出這個消息,引誘臧霸前來劫囚。最好啊,連泰山賊徐巽都引出來。

    一網打盡!

    想到得意之處,何應眼中不由露出了幾分狠戾之色。

    「大人如此興師動眾,不會真是為了臧霸那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吧?」

    在何應對面的座位中,一名身穿著武官武袍的大漢摸著下巴處的絡腮鬍子,笑呵呵地問道。

    此人姓馬名延,早些年何應還只是縣令時,他便是何應的心腹副手,擔任縣尉之職,後來何應當了泰山太守,隨後又遷昇泰山郡守,嚴虎一路水漲船高,最終榮升為郡尉,在這泰山郡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馬延在泰山的威名不可謂不大,據說此人武藝精湛、有萬夫不當之勇,何應的妻弟、泰山縣縣尉王虎,他的武藝便是馬延一手**出來的。泰山軍首領徐巽屢次不敢與何應正面交鋒,躲入泰山銷聲匿跡,其實與馬延的存在也不無關係。

    「老馬,你也聽說過此子?」何應有些詫異地問道。

    馬延哈哈一笑,說道,「以往倒是聽說過此子領著若干食客上山獵虎的事跡。大人也曉得,老馬我是個粗人,不喜歡那些舞文弄墨的書生,就愛那些豪氣萬丈的毛頭小子,我還想過有朝一日叫那小子到我手底下來當差吶。」

    何應聞言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泰山郡,臧氏一族確實是人才,本官也不止一次地招攬臧戒……那個混賬東西也不想想,若不是本官提拔他,他怎麼能從一個不入流的小吏搖身一變成為泰山獄獄曹?可那個忘恩負義的東西倒是好,私底下偷偷記錄本官的犯案罪跡。」

    馬延睜一目閉一目並不說話,其實他也清楚這件事。泰山獄獄曹,這個官職可不小,簡單地說就是監牢內的管事頭子,論地位與他馬延不相上下。

    「似那般白眼狼,大人還留著他做什麼?依我看,一刀宰了得了!」

    「不,暫且留著臧戒性命。」何應一五一十地將他的計劃與馬延說了一遍,馬延聽得連連點頭。

    「原來如此,大人這是打算放餌線釣大魚麼?不過,大人怎麼肯定那臧霸一定暗通徐巽?」馬延皺眉問道。

    何應冷笑一聲,說道,「臧霸若非暗通徐巽,手中怎麼會有徐巽擔任鉅平尉時的腰牌?此番本官點了兩百縣兵前來費縣,這人數不多不少,卻恰恰不是臧霸能夠憑借自己之力便能將其父就出去的。他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向徐巽請援……本官調查過了,去年徐巽反出泰山縣,極有可能是臧戒私下托人開啟城門,使得徐巽順利逃出了縣城。徐巽欠臧戒一個人情,若是他還算個人物,此次必定回來。到時候,你我守株待兔,將他擒殺於此!」

    「若是那廝不來呢?」

    「不來也無妨。」何應一臉陰狠地說道,「不管徐巽來不來,反正那臧霸勢必會來劫囚營救其父。我大漢律法明文規定:劫囚者,與囚同罪,再加一級,斬立決!若是那臧霸單槍匹馬來了,卻也無妨,本官正好借此機會徹底根除了泰山臧氏一門。」

    「大人這個妙計,卑職此時細細琢磨起來,依舊覺得是巧妙非常。佩服,佩服啊!」

    隨行的主簿田章又一次地出言讚道。

    馬延瞥了一眼田章,自顧自對何應說道,「大人放心,只要徐巽有膽量來我費縣,老馬便親自出手誅殺此獠,將頭顱獻給大人!」

    何應聞言面色大喜,笑著說道,「正是對你放心,本官才會打算將徐巽引來此地啊!不過話說回來,你費縣這邊的囚犯……」

    馬延輕哼一聲,一臉自得地說道,「大人放心,誰敢在我費縣惹事?就算將此地的一千兵丁都派出去埋伏徐巽,那些渣滓也不敢鬧事!」

    咦?這費縣小小的彈丸之地,竟屯紮有一千兵丁?

    原來,這費縣並非是尋常普通的縣城,它是泰山郡境內為數不多的一條鐵礦礦脈所在,而大漢朝對於鐵礦的需求,那可是眾所周知的。

    相傳在春秋戰國時期,冶煉師們便已研發了[塊煉法],顧名思義就是用整塊的鐵礦不停地敲打,逐漸鑄造成武器的形狀。但只可惜這種鐵(柔鋼)太過於柔軟,還不如冶煉技術已達到巔峰後所鑄造出來的青銅劍堅硬鋒利,因此並沒有成為軍備武器的材料。

    但是這門冶鐵技術卻並未因此而消失,有先見之明的冶鐵工匠們在研究後又改良成為[塊煉滲碳法],在反覆加熱鑄造過程中,塊煉鐵與炭火接觸,碳滲入鐵增強了鐵的硬度。這種鐵按燒燒打打、打打燒燒的反覆作業又予以分類,因此有了十鍛鐵、百鍛鐵的眾多稱呼。而其中百鍛鐵,它的堅固與鋒利程度,已遠遠超過青銅質地的武器。

    隨後到了漢朝前期(西漢),冶鐵技術進一步完善改良,發明了[炒鋼法]:將生鐵加熱成半液體和液體狀,然後加入鐵礦粉,同時不斷攪拌,利用鐵礦粉和空氣中的氧去掉生鐵中的一部分碳,使生鐵中的碳含量降低,除去渣滓,直接獲得鋼鐵。

    然而如今大漢朝所使用的,卻是在總結了先前諸多冶鐵技術經驗的情況下所新研究出來的冶鐵法,灌鋼法。選用品位比較高的鐵礦石,冶煉出優質生鐵,然後,把液態生鐵澆注在熟鐵上,經過幾度熔煉,使鐵滲碳成為鋼。由於是讓生鐵和熟鐵「宿」在一起,所以煉出的鋼又被稱為[宿鐵]。

    若是張煌得知恐怕會大吃一驚,因為在這個時候,大漢朝已經在著手研究並改良灌鋼技術,這可是後世冶鐵煉鋼的雛形。

    毋庸置疑,大漢朝在已經擁有了如此程度的冶鐵技術的前提下,徹底捨棄了青銅劍、甚至是生鐵劍,轉而批量鑄造[宿鐵]質地的兵器加強軍備,既然如此,朝廷對於鐵礦的需求又豈會不大?

    很理所當然地,費縣成為了徐州府治下所扶持的采鐵縣。但是,因為採礦艱苦,甚至於挖礦井還有性命危險,當地的百姓並不願意參與這種危險的事。無奈之下,徐州府只好改變了策略,用囚犯挖礦,並且派郡兵看守。

    正因為如此,別看費縣只是區區一個小縣,但是它在泰山郡、乃至徐州府的地位都非常高,畢竟這裡出產的鐵礦那可是直接供應給洛陽那邊的工匠作坊的,每年採礦多少斤那可都是有死規定的。

    不得不說這馬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早些年為了業績,假借招募費縣當地百姓挖礦的名義,壓搾強迫當地百姓為他挖礦,簡直比礦奴還要不如。那一筐筐運往洛陽的鐵礦石上,不知寄宿著多少活活累死的百姓的怨恨,更有甚至,百姓稍有怨言,馬延便指使手底下的兵丁拳打腳踢,有好幾次他心情不佳時,更親自出馬將挑頭的百姓活活打死。因而,他私底下被費縣當地百姓叫做『馬閻羅』。

    後來,費縣大批的男丁要麼死在了礦井下,要麼就逃離了故鄉,本來多達三百戶的縣城,竟被馬延禍害地只剩下四十來戶。

    馬延唯恐徐州府派人來徹查此事,索性從泰山郡征了一千兵丁,正式進駐了費縣,至於挖礦的人手,他則與何應商議,但凡是泰山郡內犯罪而構不成砍頭資格的,都悄悄押解到這裡,為他採礦。甚至於有些時候人手不足,哪怕是徐州府索要的死囚,何應和馬延也以斃命於押解途中作為借口,將那些死囚丟入了礦井。

    在他看來,反正那些死囚到了徐州也是死,死哪裡不是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西山費縣無異於馬延的私地,在這裡,馬延就跟個土皇帝似的,樂得索性將泰山縣的軍務都交給了他的徒弟,即何應的妻弟王虎,一門心思地在這裡作威作福。以至於一提到馬延,費縣當地的百姓談之色變,尤其是那些死了家中男丁的村中年輕**,更是苦不堪言,凡是美貌者,皆成了馬延的禁臠,日日淫宿,生不如死。

    沒辦法,正所謂天高皇帝遠,誰叫手握一千兵丁兵權的馬延,就是這片土地無可厚非的土霸呢?

    「吱呀——」

    木門被推開了,馬延手底下一名武官大步走了進來,在瞧了一眼屋內高坐的何應與馬延後,朝二人拱手抱了抱拳。

    「啟稟兩位大人,一切已準備就緒。」

    「很好。」何應滿意地點了點頭,在與馬延對視了一眼後,臉上泛起陣陣莫名的冷笑。

    「徐巽匹夫,看你這回還不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8:00 AM

第二十章 調虎離山

     徐巽果然沒有辜負張煌對他的極佳印象,在得到了由昌豨傳遞的消息後,這位泰山軍的瓢把子二話不說帶著人趕到了西山費縣。

     當時正是傍晚,徐巽帶著手底下幾名干將,在山腰處找到了正窺探著費縣情況的張煌等人。當聽說徐巽這次竟然是傾巢而動、帶來了多達四百多人世,張煌等人著實吃了一驚。

    要知道這些已是泰山軍全部的實力了,要是在這一仗拼完,那徐巽可就成喪家之犬了,日後泰山太守何應再也不必顧及臥榻旁的這頭猛獸。

    而臧霸更是感動地說不出話來。

    針對此事,徐巽很是淡然地笑道,「去年若不是臧獄曹,徐某早已死在泰山縣內,又何來泰山軍?臧獄曹不亞於我泰山軍的再造父母,如今恩公有難,徐某豈可袖手旁觀?我泰山軍又豈可袖手旁觀?」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話,說得臧霸、陳到、單福、李通等人表情激情,毫不誇張地說,若不是他們已經有了黑羽鴉這個歸宿,恐怕十有八九會投入徐巽的麾下。

    泰山軍徐巽,真英豪也!

    「徐大首領,您覺得這一仗該怎麼打?」張煌不自覺地用上了尊稱,他被徐巽的個人魅力所折服了。

    徐巽微笑著擺了擺手,旋即正色說道,「此事徐某已有思量,不過待會再提。關於這費縣,徐某有些事要告訴你們。」說著,他便將費縣近幾年來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張煌等人,包括泰山郡都尉馬延屯一千兵在此,作威作福、淫霸百姓,只聽得張煌等人一個個橫眼豎目,好是氣憤。

    「這費縣,就是個陷阱,何應狗賊故意引我等來這裡,這件事你們張小首領也已經猜到了。」欣賞地望了一眼張煌,徐巽正色說道,「據徐某這些年來的對費縣的監視,這費縣看似尋常,實際上卻與兵營無異,那馬延……」說到這裡,他似乎回想起了他曾經初入泰山時的情況,吸了口氣,凝重說道,「此人雖與何應狼狽為奸,以權謀私、淫霸鄉里,但其實力卻不可小覷,並非是爾等如今可以抗衡的。也不知你們是否聽說過,在徐某之前,這泰山也有一支賊寇,打家劫舍,號稱有千、萬人之眾,但最終,卻是馬延領著五百縣兵將其剿滅。」

    本來見徐巽趕來支援而信心大增的眾人聽到這話心中大驚,唯獨張煌與單福隱約聽出了徐巽的話外深意。

    果不其然,徐巽在頓了一頓後,繼續說道,「此番何應將臧獄曹押解至此,徐某以為他多半是從什麼地方聽說了徐某與臧獄曹的關係,因此以臧獄曹為餌,等我來劫人。不出差錯的話,那馬延的目標,十有**就是徐某了……因此我是這樣想的,馬延,還有他手底下千餘兵丁,由我泰山軍將其引開,至於救人……」徐巽將目光投向了張煌一行人。

    [他……他竟是要以自己為誘餌,替我們創造救人的機會?]

     張煌面色微變,再一次被徐巽的氣魄所折服。

    要知道調虎離山可不是一樁容易的事,畢竟騙過對方一時容易,可若是要騙對方緊追不捨,那就得始終要讓馬延保持一種下一刻便能將泰山軍全部殲滅的錯覺!

    而僅僅只是一場詐敗,是不足以真正騙過馬延的,畢竟馬延跟徐巽一樣是曾經帶兵剿寇的領兵干將,作戰經驗不可謂不豐富。

    倘若說連馬延都覺得他只是再加一把力就能殲滅泰山寇,那麼就意味著,泰山軍將會在某段時間內,始終處於瞬息見將被擊潰的極惡處境。

    [最高明的騙術,就是假戲真做……]

     張煌腦海中不由得躍出一句話來,他終於明白了徐巽的意思:泰山軍,竟是打算用他們的性命完成這個調虎離山的計策,以方便張煌等人潛入費縣營救臧獄曹。尤其是徐巽本人,他的腦袋可是何應與馬延日思夜想也想摘掉的。

    什麼樣的豪傑才能為他人犧牲到這份上?

    張煌深深吸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見張煌竟點頭同意了徐巽以及泰山軍幾近送死行為的計劃,臧霸面色大變,驚聲說道,「老大,你……」

    「住口!」喝止了臧霸的話,張煌目視著徐巽,一字一頓嚴肅地說道,「眼下若是你再多說一個字,就是侮辱了徐大首領,侮辱了泰山軍的眾多兄弟們!誓死營救出臧獄曹,只要應下此事就好,其餘的話,都留在心底!」

    [老大……]

     黑羽鴉眾人吃驚地望著嚴肅的張煌,旋即面朝徐巽,握緊拳頭重重一錘心口,莊重而肅穆。

    【心為義向、百死不悔!】

    「……」徐巽微微有些動容,因為他從張煌等黑羽鴉的成員身上感受到了彷彿死士般的意志。

    [一個一個,都擁有著強大的韌心呢。尤其是那個叫做張煌的小鬼……真可惜啊,還以為替我泰山軍找到了一位擁有領袖潛質的年輕人……]

     「一定要救出臧獄曹!」

    露出了一個讓張煌百思不得其解的無奈笑容後,徐巽懷著幾分失落,帶著他手底下的眾干將離開了。

    半個時辰後,在半山腰張煌等人密切的注視下,在費縣之外,徐巽的泰山軍那四百餘人,悄悄地朝著縣門摸了過去。

    「唰唰——」

    徐巽身後幾名干將迅速地攀上了僅僅兩丈多高的縣牆,毫無聲息地了結了哨塔上的哨兵性命。

    「轟——吱嘎——」

    在一陣隆隆巨響中,費縣的城門已被黑山軍神不知鬼不覺地攻陷。

    「上!」

    一名泰山軍干將一揮手,壓低聲音示意道。

    話音未落,密密麻麻四百餘泰山軍,如蜂潮般湧入了縣城。

    所有的一切,順利地讓人感覺很不可思議,然而徐巽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色。相反地,他臉上的表情凝重地讓人隱隱感覺有點喘不過氣來。

    突然間,縣城內響起一陣炮響,緊接著,城內四處綻放亮光,無數手持火把、一身戎裝的兵丁,從縣城內的各個屋子內衝了出來。

    「徐巽,你果然來了,哈哈哈!看來何大人說得沒錯,臧戒那廝確實勾結泰山賊!」

    伴隨著一陣囂張的大笑,泰山郡都尉馬延赤膊著上身,一邊繫著褲帶一邊從一間民居中走了出來。

    「……」徐巽那充滿厭惡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因為他依稀聽到,從馬延適才走出來的那間民居中,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死寂之氣。

    人,只有在萬分絕望的時候,才會產生那樣的氣息。

    「殺!」根本不與馬延多費口舌,徐巽嘴裡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

    「哦?」馬延愣了一愣,咧嘴笑了笑,旋即臉上的笑容頓時收起,一臉猙獰地譏諷道,「真沒想到你還敢在本都尉面前露面,難不成忘了當年是誰打斷了胸腔的骨頭?啊?看來,本都尉有必要要叫你加深一下印象!」說著,他抬手一指眾泰山軍,嘴角泛起一個殘忍的笑容,狠狠說道,「殺,一個不留!」

    「喔喔——」

    一千費縣兵丁振臂吶喊一聲,如潮水般朝著泰山軍衝了過去。

    這一幕,讓在半山腰關注此戰的張煌等人頓時提起了心神。

    「好……好厲害!」李通結結巴巴地低聲說道。

    出身尋常武家的他,哪裡見識過這種千餘人交鋒的戰鬥?那戰場的慘烈,縱然隔得很遠,張煌等人卻也能清楚地感受道。

    那種讓人喘不上氣的滯重感。

    [徐大首領……]

     或許張煌也沒察覺到他自己不經意地捏緊了拳頭。不知道為什麼,徐巽臨走前那最後一句托付,讓他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彷彿是最終的訣別。

    不過話說回來,張煌也不得不承認此前他小看了泰山軍,恐怕誰也沒有想到,面對著數以千計的敵人,泰山軍竟然沒有呈現絲毫潰敗,反而在徐巽手下幾名干將的帶領下,越戰越勇。

    尤其是其中四十五名精壯的男子,手中長槍舞地密不透風,論實力竟然反壓費縣兵丁一籌。

    「不愧是原鉅平縣的縣兵!」陳到有些激動地舞了一下拳頭。

    然而在他身旁,單福卻逐漸皺緊了雙眉,喃喃說道,「不太妙啊……」

    陳到聽了有些生氣,不悅說道,「窮酸你瞎說什麼?沒瞧見眼下是徐大首領一方佔據優勢麼?」說著,他轉頭望向張煌,一臉期待地說道,「老大,沒想到徐大首領他們這麼厲害,要不然去助一臂之力吧?說不准不需要什麼調虎離山的計劃了,直接就能攻破這座縣城……」

    他的話還未說完,單福一臉急切地打斷道,「不可!」

    「為什麼不可?」陳到氣憤地說道,「難道我們就在這裡看徐大首領他們浴血奮戰而無動於衷麼?」

    單福先看了一眼張煌的表情,見他神色如初,並未受陳到的話影響,心下鬆了口氣,這才徐徐對陳到解釋道,「說你體健而無智你還不承認,你以為徐大首領為什麼要提出調虎離山的計謀?還不就是因為他沒把握打敗馬延那一千兵丁麼?眼下確實是徐大首領一方佔據優勢,可你看到沒瞧見麼?真正厲害的並非泰山軍的全部,而是那廝殺在第一線的四、五十人,你也說了,那些人原本是鉅平縣的縣兵,因此才有這麼厲害,隱隱蓋過費縣的兵丁一籌,你可別忘了,泰山軍除了這四、五十人外,其他又是些什麼人?」

    陳到聞言一愣,他這才想起,泰山軍除了那極為厲害的四、五十人是原鉅平縣縣兵外,其餘的原本都是尋常的百姓,甚至於有大半是像孫觀、吳敦他們年紀的年輕人,如何比得過那一千身強力壯的費縣兵丁?

    「那四五十位原鉅平縣的縣兵大哥們一死,泰山軍恐怕……」單福長長地歎了口氣。

    經單福這麼一解釋,原本心中大喜的孫觀、吳敦、尹禮三人面色大變,緊緊咬著牙齒,滿臉悲痛之色。

    而這時,李通忽然開口問道,「徐大首領……為什麼不退?按照計劃,他應該在這個時候詐敗了才對啊……」

    「……」張煌的眼神微微顫了顫。

    [徐大首領,你不會是打算……]

     隱隱地,張煌心中那股不詳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他這時才意識到徐巽所提出的計劃中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怎麼才能讓馬延覺得泰山軍此番必定全軍覆沒,並且對這一點深信不疑呢?

    恐怕就只有徐巽戰死……

    只有身為泰山軍的領袖徐巽戰死,那馬延才會對這件事深信不疑。

    [戰死在這裡……]

     就在張煌暗自替徐巽捏一把冷汗的時候,徐巽已提著寶劍緩緩朝遠處的馬延走去。一路上,不時有泰山軍為了護衛自家首領而與費縣兵丁浴血奮戰,而目的僅僅只是為了替徐巽打通一條通往馬延的道路。

    徐巽每走一步,勢必會有一名泰山軍死在敵人刀劍之下,哪怕說這是一條泰山軍用血肉為自己首領開闢的道路,也毫不為過。

    「唔?目標是本都尉麼?」

    可能是意識到了徐巽的意圖,馬延咧嘴笑了笑,吩咐左右道,「取本都尉的槍來!」

    話音剛落,便有四名費縣兵丁搬著一桿大地嚇人的鐵槍來到了馬延身旁。

    「咚——」輕描淡寫地用單手拿起那桿需要用四個兵丁搬運的鐵槍,馬延將它隨手一頓地面,只感覺整個地面彷彿都為之搖晃。

    [好個力大無窮的畜生!]

     縱然是徐巽極為看不起馬延的品性,卻亦不由為他的神力所震驚。畢竟據目測,那桿粗如成人手臂的鐵槍,恐怕有百斤左右。

    「呼——!呼——!呼——!」

    也不知是否是熱身,馬延隨手舞動手中的鐵槍,但聽風聲厚重,呼呼作響。

    這份怪力,著實叫人目瞪口呆,就連徐巽亦不由地腦門滲汗。

    [真是沒出息啊……不是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麼?]

     自嘲一笑,徐巽緩緩抽出劍鞘內的利劍,毅然決然地將劍鞘隨手丟棄,一步一步朝著馬延走去。

    或許,徐巽並沒有對張煌他們透露實情,或許他真正的計劃的是這樣的:若是他能除掉馬延,那固然是好;若不是不幸死在馬延手中,那麼當泰山軍這時再撤退時,馬延為了軍功勢必會窮追不捨,而這時,張煌他們便可趁機潛入費縣。

    為了騙過經驗豐富的馬延,他徐巽竟是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來完善這個調虎離山的計謀!

    「馬——延!」嘴裡冷冷地吐出一聲暴喝,徐巽週身猛地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息,那些本打算偷襲他的兵丁在聽聞這一聲怒喝後,竟像是彷彿喝醉了酒般,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有幾個膽氣不足的,竟當場被喝暈過去,兩眼翻白噗通一聲摔倒在地。

    方圓三丈之內,唯獨馬延神態如此,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退下吧!」馬延隨意了揮了揮手,吩咐四周的兵丁退下,神情冷淡地說道,「我等武人交手,也是爾等這些小卒子可以介入的?膽氣不足的,都自己退下吧,免得被對方一記『氣喝』震暈,白白受到波及壞了性命。」

    「是……」眾兵丁慌忙退後,臨走前也不忘將被徐巽一聲怒喝震暈的同伴拖走。

    「現在這裡就你我了,來!」馬延朝著徐巽勾了勾手指。

    話音剛落,只見徐巽眼中綻放濃烈殺機,雙足一蹬竄向馬延,速度之快,叫人歎為觀止。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徐巽手中的長劍,已堪堪要戳中馬延的面門。

    附近的兵丁瞧見大驚失色,駭然叫道,「都尉!」

    話音未落,只聽鐺的一聲,徐巽手中的長槍戳在馬延抬起抵擋的右手手臂上,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那鋒利的寶劍,非但無法刺穿馬延手臂上那鼓鼓隆起的恐怖肌肉,就連一絲一毫的傷痕也沒有。

    「瞎叫喚什麼?」馬延不悅地瞥了一眼眾兵丁,隨即冷笑一聲,手臂用力,向徐巽的方向壓去。

    只聽一陣嘎嘎嘎的聲音響起,眾人目瞪口呆地瞧見,徐巽那刺中了馬延的寶劍,竟詭異地彎曲了。

    徐巽面色大變,劍勢改變,連連刺向馬延胸口,但聽鐺鐺鐺幾聲彷彿金屬擊打的聲音過後,那**著上身的馬延,身上竟然連一個傷口也沒有。

    「[剛體]?」徐巽眼中神色一凜。

    「很意外麼?」馬延臉上一臉玩味地說道,話音剛落,他只感覺眼前劍光一閃,旋即面頰處隱隱作痛。

    「唰——」

    在眾兵丁吃驚的目光中,馬延的臉頰出現了一道劍痕,微微滲血。

    再看徐巽,他退後幾步仗劍而立,一言不發。此時再瞧他此時手中的利劍,劍身上隱隱約約有一層彷彿氣霧般的東西。

    馬延愣住了,用手一摸臉頰,繼而望著手指上的鮮血發愣,數息後這才抬頭望向徐巽,此時的他,神色已不如方纔那般篤定。

    「刺穿了本都尉的剛體,[斬鐵]……練得不錯啊!」

    瞇了瞇眼睛,馬延整張臉都變得扭曲猙獰起來,厲聲吼道,「[斬鐵]與[剛體],究竟孰強孰弱,本都尉早想領教一下了!」

    說著,他猛地掄起手中的鐵槍,朝著徐巽的面門從上到下狠狠砸去。

    但聽轟地一聲巨響,土塵飛揚。待塵埃落定,徐巽一臉心悸地出現在兩丈遠的地方,面色動容地瞧著那被馬延鐵槍所砸到的地面。

    「嘶……」

    眾兵丁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因為他們瞧見那塊地面,竟被馬延一槍砸地整個凹陷下去,呈現蛛網般裂痕。

    「跑?」瞅著徐巽冷哼一聲,馬延幾步上前,手中鐵槍亂舞。只聽那鐵槍帶起的風聲呼呼作響,徐巽哪敢硬拚,不住地後退。

    忽然間,徐巽面色一愣,因為他發現馬延那張猙獰的醜臉不知何時已到了他的面前。

    [糟了……]

     伴隨著徐巽心底一聲驚呼,馬延左手掄拳,狠狠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只聽卡卡一陣脆響,徐巽整個人竟被擊飛出數丈遠,噗通一聲摔落在地,並且還翻滾了好幾下。

    「噗……」

    掙扎起來吐出一口鮮血,徐巽震驚地望向馬延的拳頭。

    [剛才那一下……原來『剛體』還能這麼用麼?]

     「斬鐵,很了不起麼?」彷彿是看出了徐巽心中的吃驚,馬延捏了捏拳頭,捏得吱嘎作響,口中譏諷說道,「本都尉根本就不屑去學那無用的招數!只要將剛體連到極致,縱然是神兵也傷不到我!」

    「愚不可及……」徐巽被馬延這種張狂氣樂了,拼著吐出一口血奚落著馬延,同時心中也暗暗懊惱自己並未將斬鐵練到極致,否則,定能將這狂妄的馬延斬殺。

    「罵吧,繼續罵!死到臨頭的傢伙,就讓你逞一逞口舌之勇又能怎樣?」馬延拖著鐵槍緩緩走了過來,一臉猙獰地笑道,「地鼠般的東西,去年在泰山縣僥倖叫你逃了,遁入山林不敢與本都尉交鋒,今日終於得到你了……」說到這裡,他猛地掄起了鐵槍。

    [到此為止了麼?真是遺憾啊,最終也沒能助那群小鬼將馬延這廝殺死,好在也不算壞了計劃……]

     被傷到了心肺無力動彈的徐巽緩緩閉上了眼睛,而就在這時,猛然有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繼而一抓,將他整個人向後拋去。

    心中愕然的徐巽猛地睜開眼睛,卻望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王成,你……]

     [泰山軍可以沒有我王成,但不能沒有徐頭……眾弟兄,還要徐頭來領導呢!]

     對馬延掄起劈下的巨大鐵槍視若無睹,徐巽手底下那名為王成的幹將,朝著自己所追隨的主公咧嘴笑了笑。

    「噗——」

    一聲悶響,一條活生生的性命當即被砸成肉泥。

    馬延的臉上佈滿了怒色,想想也是,煮熟的鴨子飛了,任誰都會感到憤怒的。

    「保護徐帥撤退!」

    一名泰山軍的頭領接住了重傷的徐巽,大聲喊道。

    話音剛落,數十名泰山軍舉著武器衝向馬延。

    「小卒子給我滾!」馬延怒吼一聲,彷彿有一道隱約可見的氣浪迸射四周,那些衝向他的泰山軍,竟一個個被震地雙耳流血,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徐帥快走!」那名頭顱背起徐巽,朝著縣門方向逃跑。

    見此徐巽大驚失色,急聲說道,「魏由,你做什麼?放下我!」

    然而那名為魏由的幹將卻是充耳不聞,背著徐巽迅速逃離。

    徐巽心中大怒,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到了一陣低聲細語。

    「好歹是近十年的弟兄了,徐頭怎麼想的,咱哥幾個都清楚……臧獄曹是要救,沒有臧獄曹,咱早就死在泰山縣了,就算說這條命是臧獄曹給的,也毫不為過,今日就算丟在這裡,也只是還給了臧獄曹,還多了一年的活頭……但是徐頭你不能死!這是眾兄弟的心聲……若徐頭你死了,鉅平縣的難民就完了,這泰山郡恐怕也完了,這世道上有太多像何應、馬延這樣的無恥敗類等著徐頭你來收拾……要騙過馬延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由我們來支付就可以了……」

    「魏由……」徐巽面色動容,忽然,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猛地回頭望向身後,卻震驚地瞧見無數他泰山軍的弟兄義無反顧地撲向馬延,硬生生叫這個力大無窮的傢伙釘死在原地。無論同伴或者自己被馬延的鐵槍砸成肉泥,也沒有一個人後退。

    「你們……」

    剎那間,徐巽心中驚領:原來他不惜犧牲自己也要騙走馬延的計劃,早已被這些同甘共苦的兄弟們猜到了。

    「撤吧,徐帥……泰山軍折損六成,主將重傷,換做我是那馬延,也勢必會窮追不捨的!」魏由微笑著說道。他的笑容,酷似方才為徐巽而死的王成。

    [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我泰山軍會在這片土地站穩腳跟,任誰都不能令我們屈服!這片由眾兄弟拚死守住的土地,絕不會再有何應、馬延這等惡徒。它,將會是我大漢朝最乾淨的地方!]

     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徐巽死死咬著牙齒,心中狠發毒誓。

    「撤——」

    泰山軍撤退了,正如單福所預測的,泰山軍僅僅在初期佔據了上風。

    來時四百餘人,撤退時僅僅不到百人,如此慘重的傷亡,讓在半山腰關注此戰的張煌等人只感覺心口發堵。

    唯一值得安慰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馬延都尉氣急敗壞的吼聲了。

    「追!給我追!一群飯桶,這樣還能叫徐巽給逃了!全部給我追上去,將這幫賊寇殺盡,一個不留!」

    「是……是……」

    眼瞅著費縣的都尉馬延帶著七八百人趁勝追擊、窮追徐巽等人不捨,張煌緩緩站了起身,長吐一口氣。

    「咱可別……可別讓泰山軍的弟兄們白白犧牲啊……」

    「唔……」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8:01 AM

第二十一章 張煌的怒

     就目前而言,費縣的都尉馬延絕對稱得上是黑羽鴉最不想遇到的敵人,此人的強大,比泰山軍的領袖徐巽更甚一籌。有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坐鎮在費縣,別說救人,全員覆滅在這裡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好在馬延已被徐巽給引走了,連帶著馬延手底下所剩的七八百兵丁也引走了,但是為此,泰山軍付出了太過於沉重的代價。

    然而不可否認,正是因為泰山軍的慘重損失,為張煌等人創造了最佳的救人機會。

    眼下的費縣,僅剩下泰山太守何應以及他此行所帶來的兩百縣兵而已,何應僅僅只是一個文官,會幾手三腳貓的工夫就了不得了,至於那兩百縣兵……

    雖然說這對於僅僅只有八個人的張煌等人而言仍然算是一個艱難的挑戰,但若是與費縣的都尉馬延坐鎮在此比較,倒也不覺得什麼了。

    因為是大戰剛過,留守的兵丁們正在打掃戰場,將一具具的屍體掩埋。當然了,僅限自己的同伴,至於泰山軍的屍體們,卻被那些兵丁割下首級,裝載到了幾輛馬車上,等著天明後運往徐州府邀功。

    因為屍體數量頗多,因此兵丁們也沒注意到附近他們同伴的屍體少了八具。

    「都換上。」

    剝下了縣兵屍體們身上的衣服,單福將他們拋給了同伴。

    期間,眾人卻發現陳到咬牙切齒地看著遠處,下意識地轉過頭去,他們頓時明白了。

    「這群混賬!」

    在遠處眼瞅著縣兵們肆意地割掉泰山軍屍首的頭顱,陳到氣地滿臉通紅,幾次欲衝出去將那些正在割首的兵丁殺死,卻被同樣憤怒卻能保持冷靜的李通死死抱住。

    「不可!」單福壓低聲音提醒道,「眼下若是我等暴露了行蹤,那可就前功盡棄了,徐大首領還有泰山軍的眾多弟兄,可就白白為我等犧牲了!」

    而孫觀、吳敦、尹禮三人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儘管眼眶泛紅、雙目含淚,卻幫助李通死死抱住陳到,免得他因為衝動而壞事。

    「儘管馬延那頭惡虎已被引走,縣內的兵丁也是數量大減,但終歸還有至少兩百名以上的縣兵,單單我們八個人,若不想想辦法,恐怕難以成事。」說著,單福望了一眼眾人,見眾人的神情似乎已冷靜下來,繼續說道,「我有個辦法。徐大首領說過,此縣內關押著許多囚犯,像牛馬牲口一樣為馬延挖礦,不若我等殺死守監的士卒,將他們放出來。這幫人平日裡受盡了縣兵的氣,只要有機會,豈會不想著報復?到時候等他們將整個費縣鬧得雞飛狗跳之際,咱來個魚目混珠,扮作縣兵將臧獄曹救出去。」

    眾人聽了暗暗點頭,心道確實是個好辦法。

    見此,單福分派任務道,「財迷,你帶孫觀、吳敦、尹禮三位兄弟去把監牢內的囚犯放出來,記住,休要聲張。」

    「唔!」李通點了點頭,走了。

    「宣高,你與小生一道去探查臧獄曹被關押的地點。」

    「好!」臧霸點頭道。

    「至於……」單福轉頭望向張煌與陳到,繼而壓低聲音說道,「老大,阿到就跟著你吧,你可要看住他,免得他壞事。」

    「唔。」瞥了一眼依然還是怒氣沖沖的陳到,張煌點了點頭。

    「另外,待小生救出臧獄曹後,會在縣內放火作為訊號,到時候勞煩老大與阿到在城內各處放火,製造混亂,方便我們逃離。」

    「知道了,去吧。」

    與眾同伴分開後,張煌與陳到換上了縣兵的衣服,提著長槍假裝巡邏,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朝著縣內深處走去。

    因為怕露出馬腳被縣兵們識穿,因此張煌與陳到並不敢走在路中央,只是沿著街邊走著,時而轉入不起眼的小巷。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一輛載滿了泰山軍頭顱的馬車從他們身旁駛過。

    「克制!」眼角餘光瞥見陳到的眼神有點不對勁,張煌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低聲提醒道。

    在黑羽鴉內,陳到誰也不服,但唯獨願意聽從張煌的話,聞言死死捏著手中的長槍,捏得關節呈現一片青白之色。

    見此,張煌微微歎了口氣,也沒說什麼,只顧著往前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瞧見前邊的街道上圍著一群手持兵器的縣兵,在那邊大聲地喧嘩。

    朝著陳到做了一個小心的手勢,張煌緊貼著一間民居的牆壁,偷眼觀瞧。冷不防牆壁的破洞裡出現了一雙眼睛,險些將他嚇個半死。

    [被發現了?]

     張煌心下暗叫不妙,可是等了幾息也不見有什麼異常動靜,相反是那牆壁破洞裡那雙眼睛在一閃後突然消失了。

    見此張煌心下納悶,透過牆壁上的破洞瞅向屋內,卻意外地發現屋內塞滿了人,這些人一個個做百姓打扮,衣衫襤褸、面色饑色。期間,屋內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抬頭瞄向張煌,可等到與張煌的視線接觸後,卻猛地壓低了腦袋。隱約間,張煌發現此人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恐。

    [原來是百姓……可為什麼這麼怕我?]

     愣了一愣,張煌這才意識到此刻自己身上穿的那是縣兵的衣服,心下頓時恍然。

    張煌正要離開,忽然一聲慘叫驚動了他。

    貼著牆根望街道上瞧了一眼,張煌發現那一群手持長槍的縣兵們正在毆打一名男子,儘管那名男子已被打得頭破血流、滿身傷痕,可那些縣兵卻絲毫沒有要罷休的意思,彷彿要將那男子活活打死。

    其中,有一名看似隊長的縣兵更是用靴子狠狠踩著那名男子的腦袋,惡狠狠地咒罵著。

    「叫你反抗!叫你反抗!……王縣尉看得上你的女人,那是你的福氣,明白麼?!偏你這個狗東西還不識抬舉!……骨頭還挺硬啊?給我打,狠狠的打!」

    話音剛落,那一群七八名縣兵又是對著那名男子一陣拳打腳踢。

    「草菅人命、禍害無辜……全都該死!」

    眼瞅著這一幕,陳到的眼中再次泛起了陣陣殺意。

    「冷靜!」一把抓住了陳到的手臂,張煌緩緩搖了搖頭。若在平時,他早就拔劍將那群渣滓給殺了,但是眼下不行,若是驚動了縣內的兵丁們,他黑羽鴉是否能活著逃離還是小事,問題是,徐巽與泰山軍付出了那樣沉重的代價,若張煌不能將臧獄曹救出來,又有何顏面再見徐巽與那些為大義所驅的泰山軍弟兄們?

    「冷靜、冷靜、冷靜……」張煌反覆喃喃自語著,這話不止是說給陳到聽的,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終究還是收回了目光,因為他不保證若是繼續看下去,他是否還能克制地住心中的那份怒氣。

    而就在張煌收回目光的剎那,他忽然望見在那群縣兵的腳邊不遠處,橫躺著一名看似年僅六七歲的女童,女童的臉龐正對著張煌,茫然而空洞地望著。她的小嘴時而微微張開,酷似離開了水的魚。

    張煌的瞳孔猛地一縮,因為他瞧見女童的身體駭然地被三把長槍穿透,渾身鮮血,血流不止。

    「轟——」

    張煌只感覺自己的腦袋好似被巨錘砸過一般,頭暈目眩,緊接著,胸腔內猛然炸開一團極其強烈的憤怒。

    [大哥哥,您行行好,給點吃的吧……]

     [娘,這是那邊那個好心的大哥哥給的,給你吃吧。]

     「老……大……」

    陳到駭然地望著面前的張煌,望著他臉上因為無盡的怒氣而變得有些猙獰的表情,他發誓從來沒有見張煌如此憤怒過。

    他試探著用手搭上張煌的肩膀,結果還沒等他碰到張煌,張煌的身體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氣浪,那無形的氣浪,竟將陳到的手彈開。

    「呼——」

    那一陣氣浪,彷彿狂風刮過,吹得陳到的衣衫颯颯作響。

    「這是……」陳到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氣』?老大什麼時候學會的?而且這股壓力……比徐大首領還要強?不對,比那個馬延還要強……]

     陳到頓時傻眼了,等他反應過來,張煌已經站在了街道的中央。此時再仔細觀瞧張煌,卻發現張煌身上已沒有了之前的那股強大氣息與壓迫感。

    [奇怪……難道是我錯覺?]

     陳到眨巴著眼睛有點納悶,而這個時候,張煌已緩緩抬起了頭顱,一雙充滿殺意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那些縣兵。

    「這位弟兄,長夜漫漫閒著無事,要不要來參一腳,找找樂子?」

    那些縣兵顯然也發現了站在街道中央的張煌,笑著喊道。

    結果他們等到的回應,卻是張煌一句冷冰冰的話。

    「你們幾個,都得死!」

    說完,張煌猛地拔出了腰後的短劍,幾步衝上前去,還沒等那些個縣兵反應過來,雙腿一瞪,猛然躍起,借助衝力將手中的短劍刺入了對方的心口,緊接著又迅速拔出短劍,順勢割斷了另一名縣兵的喉嚨。

    這時,縣兵們也已反應過來了,提著長槍與張煌廝殺,可他們區區一個人如何是張煌的對手,刷刷幾劍,頓時幾具屍體倒地。

    「你……你……」唯一倖免的一名縣兵嚇地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到在地。

    張煌看了不看,手中短劍一甩,正中那柄縣兵的喉嚨。

    僅僅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八名縣兵便被張煌殺盡,乾淨利索。

    這個實力,就算是在遠處觀瞧的陳到也不由地暗暗叫好,不過叫好之餘,他也有些叫苦不迭。

    可不是嘛,明明前一息還一口一個冷靜地勸他忍耐,後一息倒是好,自己卻衝了出去把那些人全殺了,這算什麼?

    [萬億、窮酸,希望你們那邊手腳麻利些,老大這邊恐怕是……得,依老大的實力,他要真想大開殺戒,我想攔也攔不住啊……]

     陳到苦笑著走向張煌。

    而此時,張煌正神色複雜地望著地上那一對父女。起先他還沒認出來,可是在仔細瞧過那個小女孩的樣子後,張煌頓時寒毛直立,心說這不是前幾日在泰山縣結識的王大壯一家麼。

    「王大哥,你們……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張煌將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翠兒小心翼翼地抱起,抱到同樣滿身鮮血的王大壯懷中,繼而問道。

    然而王大壯卻沒有回答,只是艱難地抬起手臂,用手指指向旁邊那間民居。

    張煌抬頭瞧了一眼,他這才隱約聽到,屋內隱約傳來了男人在做某件事時的喘息聲。

    「……」臉上的寒色更濃了幾分,張煌緩緩站起身來,從那名縣兵的喉嚨拔出自己的短劍,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哪個不長眼的混賬東西,不知道老子在辦事啊?滾出去!」

    伴隨著陣陣喘息聲,屋內有一個男聲氣急敗壞地吼道。

    張煌充耳不聞,緩緩走向屋內角落,只見在屋內一張床榻上,一個男人趴在一個全身**的女人身上,嘿咻嘿咻地喘著粗氣。

    再瞧那女人,她的眼神比屋外的小女孩更加空洞而茫然,呆呆地望著屋頂,雙手低垂,扒著雙腿,絲毫也沒有反抗,任憑那個男人在他身上肆意施虐,彷如行屍走肉。唯獨女人眼角處兩道清淚,證明她此刻尚有生機。

    「卡卡卡——」

    張煌的牙齒咬地嘎嘣作響。

    「你,更該死!」冷冷吐出四個字,張煌快步走上前去。

    「什麼人?」那男子似乎也意識到情況不對勁,顧不得再在女人身上享受,抓起床榻旁的衣服,結果卻被張煌一把抓住了頭髮,丟出了窗外。

    而那個女人,從始至終沒有任何動作,依舊是雙目呆滯地望著屋頂。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憤怒,張煌轉身走出屋外,而此時那名男子正在屋外快速地穿著衣褲。

    「你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那名男子顯然是注意到了滿地的縣兵屍體,用意外的表情打量著張煌,說道,「雖說本大爺在屋內找樂子吧,可你小子竟然能在本大爺都沒察覺的情況下將這些人都殺了,有點本事!喂,要不要跟我混啊?」

    「……」張煌不發一言,只是快步走向對方。

    「喂,吭個聲啊!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泰山縣的縣尉,王虎。何太守還是我的姐夫,跟我混,虧待不了你的。」

    「何應的妻弟?」張煌抬頭望了一眼王虎。

    「正是!怎麼樣,要跟我混麼?」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卻見張煌冷笑了一聲。

    「那更該死!」

    嗖地一聲,張煌甩出了手中的短劍,直取王虎的面門。王虎下意識地扭頭躲開,而就在這時,張煌用腳尖挑起地上一桿鐵槍,猛地戳向王虎。

    王虎措不及防,當即被張煌刺中,然而張煌卻沒有絲毫得手的痛快。

    「叮——」

    一聲脆響,張煌手中的鐵槍槍頭雖說刺中了王虎的胸口,但是卻無法再繼續向前絲毫。

    [什麼?]

     張煌愣了愣,手中鐵槍連續抖動,一瞬間在王虎胸腹連點了幾下。然而王虎卻絲毫不閃不避,邪笑一聲,硬生生抗下了張煌的攻勢。

    「叮叮叮叮——」

    繼續幾槍,王虎精壯的身軀上竟無絲毫外傷。

    「刀槍不入?」陳到在遠處看傻了眼,不由得驚聲叫道。

    別說陳到,就連張煌也愣住了,竟沒有注意到王虎趁機接近一記揮拳打在他胸口,只聽砰地一聲,張煌整個人竟被王虎擊飛數丈,狠狠撞在一間民居的牆壁上。

    「不識抬舉!」王虎冷笑一聲,用手拍了拍胸口,竟當真是毫髮無傷。

    「撲啦啦——」

    隨著張煌摔落在地,那牆壁上的土磚也紛紛掉落,可想而知王虎那一拳的威力。

    「老大!」陳到驚叫一聲。

    「我更該死?嘿!口氣倒是狂妄,實力卻不堪一擊……」搖了搖頭,王虎一臉可惜地說道,「本來嘛,見你小子還有點本事,至少比這些飯桶縣兵有能耐,本縣尉還可以饒你不死,只要你願意為我所用,只可惜你不識抬舉……想殺我?來啊,來啊!連氣都不會的鄉下小鬼,殺得了學會了[剛體]的本縣尉?別說讓你戳幾槍,就算是幾十槍、幾百槍,你也傷不了本縣尉絲毫!嘖,還想殺我?」

    說著,王虎撇了撇嘴,竟不屑一顧地準備轉身離開。

    而就在這時,他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啊,我想殺你……唯獨你,今日我非殺不可!」

    隨著這個聲音的響起,張煌緩緩從一堆磚瓦碎片中站了起來。在抹去了嘴角的鮮血後,他從懷中摸出了一疊符紙,揚手一攤,掌心虛空一抹。

    當即,令人匪夷所思的事發生了,一排符紙整整齊齊地凌空懸掛,一共十二張,彷彿活物一般。

    想來王虎身為泰山縣縣尉恐怕也沒瞧過這種不可思議的事,瞪大眼睛,一臉的驚詫。

    而另外一邊的陳到,卻是神色激動地捏緊了拳頭,喃喃自語,「來了,老大的妖術……」

    在二人那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張煌合掌掐指,豎二指結印,口中唸唸有詞:「人火火,天火災,行南方,炎而上,離火,日氣,火君……疾!」

    話音剛落,張煌面前那一圈符紙中幽幽飄落一張,待聽熊地一聲,化作一團火焰,飛向王虎。

    「什麼鬼東西?」王虎大驚失色,抬起右手一拍。

    火焰四射間,王虎只感覺自己右手一陣劇烈灼痛,低頭細細一看,他驚得倒抽一口冷氣。

    因為他發現,他的整條手臂竟被那團詭異的火球炸地皮開肉腚、外焦內嫩,更有甚至,隱隱有陣陣肉香散發出。

    「剛體……無效?」

    王虎頓時就傻了。

    然而張煌卻沒有絲毫停頓,口中繼續唸咒,這回更了不得,那剩下的十一張道符紛紛化作一團火球,飛向王虎。

    「不,不……」

    王虎轉身就逃,心說方才一團火就將他的手給烤熟了,這回一連十一團,那還得了?

    可問題是,他逃得了麼?

    「轟——」

    伴隨著一聲慘叫,王虎整個人頓時被火焰所吞沒,當火焰退散後,他整個人竟不見了蹤影。

    死無全屍?!

    「好!」在旁觀戰的陳到亢奮地舞動著拳頭。

    ——與此同時——

    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漢朝王都洛陽,在城內最高的建築——一座高聳入雲的高塔——頂閣,仙霧裊繞、檀香陣陣。

    而在頂閣的正中央,在所懸掛的那副『天地』字樣的草書前,有一位極具仙家氣質的道袍男子正盤膝入座,閉目養神。

    突然,他猛地睜開了眼睛。眼神

    那究竟是一雙怎樣的眼睛,溫似水、厲如火,彷彿這雙眼睛能夠穿透蒼穹,看到他所想看到的天下萬物。

    「已然開始了麼,這盤棋……」

    【大漢朝護國仙師,第五宮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9-28 08:02 AM

第二十二章 波瀾漸起

     ——古夜郎國遺址,牂牁——

    就當張煌等人將整個西山費縣鬧得雞犬不寧之時,在距離他們極為遙遠的西南,有一位年輕男子正手持著一柄明晃晃的寶劍,昂頭望著蒼穹,臉上露出幾分思索的表情。

     該名男子唇紅齒白、貌若潘安,身穿紋有青雲的青色儒袍,腰繫玉帶、腳踩騰雲之靴,一對劍眉極為英氣,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令人敬畏的氣勢。

    「泰山吶……似乎有點遠?」

    年輕的儒士顧自沉思著。

    此時再一打量他四周,觸目驚心、令人驚駭,只見在此人周圍廣達數百丈的範圍內,到處都是人的屍體,殘肢斷臂、滿地都是,慘不忍睹。這些人的屍體身穿著黑色勁裝,與漢族服飾大為不同,一看就知道並非大漢朝的子民。

    「你……你……究竟是誰?為什麼……為什麼要襲擊我夜郎國?」

    在遍地的屍骸當中,有一個滿身鮮血的男子掙扎著從屍堆中爬了出來,雙目充血瞪著那名儒士。此人,正是夜郎一族的族長,丘柯金。

    此時他的眼神充滿了憤怒、仇恨、以及恐懼。恐懼的原因十分簡單,因為在他面前那名風度翩翩而又看似柔弱的儒士,單憑一己之力便劍挑了他夜郎一族,殺死了夜郎一族所有勇士,共計三千餘人。

    這可是他們夜郎一族為了要復辟夜郎國所必須的力量啊!

    「哈?」儒士聞言轉過頭來,神色淡然地瞅著丘柯金。

    見對方並不理睬自己,丘柯金再次憤怒地吼道,「為什麼?為什麼要襲擊我夜郎國?」

    儒士終於有了反應,溫文爾雅地說道,「只因你等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不可饒恕的罪行?」丘柯金面上表情一滯,萬分懊悔地說道,「是麼?原來我們夜襲滇國的事早已被漢國知道了麼?」

    「哦?」儒士兩道劍眉一挑,有點吃驚地說道,「原來滇國被襲是你們幹的?」

    丘柯金張了張嘴,愕然說道,「你不是為那樁事來的麼?」

    儒士搖了搖頭。

    「那就是……」丘柯金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地問道,「要不然是因為我等襲擊了邊界的漢人……」

    「哦?你們還殺了我漢族子民?」儒士的臉上露出了讓丘柯金看來非常危險的笑容。

    丘柯金又連說了幾樁事,皆是他這些年來所犯的罪行,但是那位儒士看樣子似乎並不知情。

    「那究竟是為什麼?既然不是為這些事,那究竟為何要襲擊我夜郎國?」丘柯金氣急敗壞地吼道。

    儒士聞言輕哼一聲,抬頭望了一眼丘柯金的城郭,眼神中泛起陣陣冷色。

    順著儒士的視線一瞧,丘柯金心中驚愕不已,因為那空蕩蕩的城郭上,如今只有一面在微風中飄揚的旗幟而已。

    【天老子】……

    在丘柯金駭然的神色下,那儒士抬手揮出一劍,頓時,一道驚世駭俗的劍氣彷彿颶風般席捲大地,非但那面旗幟被扯得粉碎,甚至就連整座城郭也被夷為平地。

    這,絕非人力所能及!

    「這就是你口中所說的『不可饒恕的罪行』?」丘柯金的眼中充滿了絕望,氣急敗壞地吼道,「你究竟是誰?!」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恢恢,你可以這麼稱呼我。」儒士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優雅地轉身離開了,口中笑道,「夜郎自不量力,妄想與蒼天比高!可笑!可憐!」

    【大漢劍儒,天劍恢恢。】

    突然,那名儒士站住了腳步,令不知傳承了幾代的夜郎王一陣心悸。

    「你……你還想做什麼?」

    只見那名為恢恢的劍儒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臉上露出了幾許困惑。

    「泰山郡……怎麼走?」

    「哈?」

    ——與此同時——

    「首……領……」

    在費縣東側五里處的樹林裡,單福瞪大著眼睛瞅著他們黑羽鴉的首領張煌,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而在他面前,只見張煌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眼神飄忽、吹著口哨,一副我什麼也不知情的樣子。

    「首領,您知不知道咱差點就陷在費縣了?差點整個計劃都因為首領失敗了?啊?」

    將腦袋湊近張煌,近得幾乎要貼在張煌臉上,單福巴拉巴拉唾沫亂飛。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撅嘴吹著口哨,張煌滿臉心虛地伸手掏著耳朵,眼神飄忽不敢與單福認真的視線接觸。

    其實也難怪單福這樣生氣,誰叫昨晚上張煌突然間也不知為什麼就發了瘋,將費縣留守的兩百縣兵殺了大半,並且放過將這座縣城付之一炬,引起了正在追擊泰山軍的費縣都尉馬延的警惕,立馬撤兵回援。

    好在單福、李通、臧霸等黑羽鴉的其餘成員手腳麻利,順利救出了臧獄曹不說,還釋放了監牢內其餘的囚犯們,混淆了馬延的注意,否則,真說不好他們一幫人能否從馬延的手底下逃脫。

    一想到當時的險峻,單福就氣得牙癢癢。忽然,他眼神一瞥,瞥見了正口沫橫飛向臧霸、李通、吳敦等人炫耀的陳到身上。

    「你們那是沒瞧見啊,」擦了擦嘴邊的口水,陳到一臉激動地說道,「當時老大唰地一身就跳出去了,我都沒看清,就見他唰唰唰幾下,將那幾個縣兵殺了,然後那個縣尉王虎就出來了……一開始老大還打不過那個王虎,後來老大念了幾句咒語,你們猜怎麼著?」

    「怎麼著?」吳敦、孫觀、尹禮連聲問道。

    「嘿嘿!」陳到怪笑兩聲,雙手胡亂揮舞了幾下,說道,「只見老大這麼唰唰唰幾下,十幾個人腦袋一樣大的火團就飛過去了,把王虎那個渣滓炸得死無全屍……」

    「好!」臧霸、吳敦、尹禮、孫觀等人捏緊拳頭大聲叫好。

    話音未落,只見咚咚咚幾聲,他們腦袋上便起了一個大包,連帶著陳到與李通也沒落下。

    「軍師(單先生),你打我們做什麼?」

    「打你們?嘿嘿,打的就是你們!本軍師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想教育一下咱任性的首領,你們在一旁倒是好……」

    「窮酸,你打我做什麼?」陳到氣憤不過,質問道。

    「你還說?本軍師不是叫你看著首領麼?」單福怒道。

    「看著首領?」陳到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說道,「你那時不是叫首領看著我的麼?」

    「我……」單福頓時語塞,面上泛起一陣紅白之色,強詞奪理道,「胡、胡說!本軍師明明是叫你看著首領的,你搞砸了還來怪本軍師?」

    「吶,這就叫惱羞成怒吧?」臧霸揉著腦袋上大包小聲地詢問李通。

    「唔……」李通點了點頭,一副附和表情。

    其餘吳敦、孫觀、尹禮三人亦是偷笑,畢竟雖說付出了沉重代價,但終歸臧獄曹他們已順利搭救出來,這不,此刻他們心中歡喜地很呢。

    可這一幕被單福瞧見,他心中更加羞惱,手持劍鞘一掐指,唱道,「呀呀嘿,本軍師手持劍鞘將爾等打呀!咿呀嘿!呀呀嘿!」說著便朝李通、陳到等人追打而去。

    可能是單福此刻氣勢迫人,竟將臧霸、李通、陳到、臧霸一眾人打得到處亂竄。

    遠處正在包紮傷口的泰山軍首領徐巽看著這一幕,笑呵呵地說道,「真是一幫精神充沛的小鬼啊,明明經歷了昨日那般惡戰,還有精力打鬧……」說著,他擺了擺手,笑著出聲勸阻道,「好了好了,小單軍師莫要氣惱了,若不是你們小首領那麼一鬧啊,徐某可就沒命在這裡與你們說話了。這不臧獄曹也順利救出來了,算了算了。」

    在他身後,泰山軍的幾名干將也是紛紛點頭。畢竟昨夜若不是張煌在費縣那麼一鬧,讓都尉馬延憂心老巢的安危,無心再追擊他們,或許泰山軍早已在昨日全軍覆沒了。

    而臧霸的父親臧戒、臧獄曹,此時也站出來勸道,「若小單軍師真要怪罪呀,那就怪罪敝人吧,若非敝人謀事不秘,被何應那惡官得知,被他誣陷下獄,小兒也不會走投無路之下,將泰山軍以及你黑羽鴉的眾豪傑拖下水,此事因皆我臧戒而起啊……」說著,心有愧疚的臧獄曹竟欲下跪叩首,被徐巽以及臧霸連忙扶起。

    見臧戒這位在監牢內受盡了刑責致全身傷痕纍纍的硬漢亦站出來充當和事老,單福這才歎息作罷。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在東張西望之後詫異問道,「首領呢?」

    [老大早趁機溜了……]

     陳到翻了翻白眼,抬手指了一個方向。

    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瞧了一眼,單福臉上的羞惱退得一乾二淨,望著遠方微微歎了口氣。

    而此時同時,在單福視線所望向的森林深處,張煌正在一座嶄新的墳墓前,面色沉重地望著墳前那個久久叩拜不起的壯漢。

    「王大哥……」張煌輕聲喚道。

    王大壯,這位張煌前幾日在泰山縣結識的難民,在昨夜痛失了妻女,女兒被那些縣兵殘忍地殺害,妻子則被泰山縣縣尉王虎侮辱,在與丈夫見過最後一面、得知自己女兒死後,便咬舌自盡了,致使一家三口家破人亡,只剩下王大壯一人。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似乎是沒有聽到張煌的輕喚,王大壯低聲念著這一句。應該說,整整一宿,他只念叨著這一句。

    每念一句,他臉上的痛苦之色便少一分;每念十句,他眼中的憎恨便多十分。以至於到如今,張煌眼中的王大壯早已與當日憨厚淳樸的模樣判若兩人,冷靜地讓張煌心中不安。

    「王大哥……」

    「是張煌兄弟啊。」王大壯抬起頭來,只有在望見張煌的時候,他臉上才露出了最初的憨厚淳樸笑容,感激地說道,「多謝張煌兄弟昨日仗義出手,替我那婆娘以及女娃報了仇……大恩不言謝,兄弟的恩情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王大哥言重了……」張煌本想勸王大壯幾句,然而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合適的話,遂問道,「王大哥日後打算怎麼辦?若是沒有去處的話,我黑羽鴉……」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王大壯打斷了。

    望著張煌,王大壯誠懇地說道,「兄弟的黑羽鴉,那些小兄弟皆是本領高強的人,而我只是一個粗人,空有一身蠻力,留我在兄弟身邊,只會拖累你們……我要去投奔唐仙師!」

    「唐周唐仙師?」張煌吃驚地問道。

    「啊。」王大壯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種讓張煌感覺莫名心悸的冷靜與狂熱,沉聲說道,「唐仙師說的對,天地不仁、聖人不仁,視我等百姓如豬狗一般,雖然我王大壯昨日家破人亡,可仔細想來,這天底下如我一般家破人亡的百姓,又豈只有我一家?蒼天靠不住,朝廷靠不住,天下的百姓弟兄若想過好日子,就唯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我已沒有可失去的,只剩下這條命……這天下,還有許許多多並未受到迫害的百姓家庭,為了不至於讓他們也遭受跟我一樣禍事,我願將我這條爛命豁出去……既然蒼天無眼,那麼,就讓我等黃巾,替他戳出一個窟窿眼來!」

    說著,王大壯從懷中掏出一根黃頭巾來,目光堅定地綁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旋即,他臉上這才露出了一抹讓張煌感覺分外陌生的笑容。

    「大賢良師……一定能帶領我們搗爛這個偏袒惡人的天!就在此別過吧,張煌兄弟。」

    說完,王大壯站起身來,毫無眷戀地離開了。

    眷戀?沒有。

    仇恨?也沒有。

    此刻的王大壯,心中只有一股冷靜的狂熱,一股欲將整個蒼天都戳出一個窟窿的狂熱。而這份狂熱,就連張煌亦暗暗心驚。

    「死士之志……指的就是這個吧?」

    望著王大壯離去的蕭索背影,再望了一眼那埋葬著王家妻女二人的無墓碑墳墓,張煌的心情頗為複雜。因為他親眼目睹了一位太平道黃巾軍的新成員的誕生,而且,還是一位死忠而狂熱的黃巾死士。

    「太平道黃巾軍……勢必會崛起啊。」

    望著天穹,張煌喃喃自語。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4-10-2 12:13 PM

第23章 尋找友軍

  且不說張煌等人順利營救出了臧霸的父親臧戒臧獄曹,一個個滿心歡喜,且說泰山太守何應。

  其實昨日晚上,當費縣的都尉馬延大破泰山軍,帶領兵丁追殺徐巽而去後,何應也以為這件事差不多就到此了結了,畢竟在他看來,徐巽再是厲害也不會是馬延的對手。

  因此,何應吩咐妻弟王虎代替馬延在費縣守夜,自己早早便安歇了。

  可誰曾想到,費縣半夜事發,一幫賊人不知從哪裡混了進來,非但在縣內四處放火,還釋放了關押內獄內數百名死囚身份的礦奴。

  這可要了何應老命了。

  要知道,那些礦奴平日裡恨極了縣兵的欺辱,如今逮到機會豈會不報復?這不,何應帶去的兩百縣兵被殺得只剩下十餘人,死命保護著他逃向泰山縣。

  在逃命的途中,何應心驚膽顫,生怕那些人追上來將他一刀給殺了,直到後來他與心腹部下、費縣都尉馬延匯合,他這才鬆了口氣。

  好端端一個斂財的礦場,就這麼給毀了。或許這才是何應最感到氣惱的。

  他原本打算著借臧戒這個誘餌將泰山賊首領徐巽這頭大魚釣上來,可沒想到,卻被張煌那一群小魚苗咬崩了釣鉤,以至於非但徐巽依舊還獲得好好的,他卻損失了費縣這麼一座收入不菲的礦場,被張煌一把火燒了個精光。縣內所關押著的數百名囚犯身份的礦奴也在越獄殺人後逃得乾乾淨淨。若想這座礦場恢復如初,沒有個一年半載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這座鐵礦場給何應帶來的財富倒還在其次,關鍵在於,此地產出的鐵礦那可是直接供應給洛陽的,是何應攀上洛陽的大官們的最佳途徑,而如今礦場被徹底摧毀,至少三五個月無法產出鐵礦,若是朝廷怪罪下來,別說何應一個泰山太守,就算是十個泰山太守也吃罪不起。

  「咚咚咚,咚咚咚——」

  天明時分,回到泰山縣府衙,何應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敲響了府衙內的升堂鼓。

  「誰啊?太守大人又不在,大清早的敲的哪門子升堂鼓?」

  有不知情的衙役們聽到鼓聲罵罵咧咧地從班房出來,待瞧見何應衣衫破碎、滿身灰塵地站在堂上,他們心下均是一愣。

  「大人不是押解囚犯去費縣了麼?怎麼了,莫非出什麼事了?」

  「廢話!單瞧大人這模樣就知道是出事了……閉上嘴少說兩句吧,免得大人遷怒到咱哥幾個身上。」

  「說的是……」

  竊竊私語了幾句,一幫見過世面的衙役像平時那樣走上前來,目不斜視,彷彿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何應的狼狽。

  其中倒是也有眼尖的,在瞅見何應身旁的馬延後,心下微微一驚。

  「馬都尉怎麼也來了?莫非真出大事了?」

  「噓……」

  在瞅見了何應身後那沉著臉不說話的都尉馬延後,眾衙役頓時意識到可能出了大事,當即緘口不言。

  「混賬!混賬!混賬!」

  在眾目睽睽之下,何應來來回回在堂上疾走,口中大罵出聲。可能是因為回到了自己地盤的關係吧,他的心已經安定下來,但是心中那份惱恨卻是愈加的強烈。

  突然,何應一拍桌案喝道,「來人!」

  眾衙役心中一驚,在稍稍一頓後,有一位較為年長的中年衙役站了出來,拱手抱拳。

  「大人有何吩咐?」

  「封鎖縣城四門,嚴加戒備。面生者,若進出城門無有路引,就地抓拿。若是對方拘捕,格殺勿論!」

  「是!」

  [看來出的還真是大事啊……]

  眾衙役們面面相覷。

  「還有,」抬手一指,何應恨色說道,「上報州府,昨日夜裡,泰山賊賊首徐巽罔顧王法,率賊眾公然劫囚,劫走囚犯臧戒,無端殺害官兵,並放火燒燬費縣礦場,此三罪皆不可恕!泰山呈請徐州府發佈緝賊賞銀,緝泰山賊賊首徐巽緝銀一千兩;泰山臧氏一門,臧戒五百兩,臧霸一千兩!」

  「嘶……」

  何應那話一出,堂下眾衙役驚地倒抽一口冷氣。

  徐巽的賞銀被提到一千兩,這個數目雖然有些高,但終歸還能接受,畢竟徐巽佔據泰山,確實是算泰山郡一霸,可臧霸年紀輕輕卻被提到一千兩的緝銀,與身為泰山賊首領的徐巽平起平坐,這實在出乎他們意料。

  詫異歸詫異,可是見此刻何應萬分震怒,他們也不敢出言詢問,當即應了下來。心中暗暗猜測,可能臧霸那個小子做了什麼讓太守大人萬分震怒的事。

  他們怎麼也想不到,其實何應恨的並非臧霸,而是殺了他妻弟王虎,並且放火燒燬了費縣礦場的的兇手,黑羽鴉的首領張煌。可是呢,何應卻誤以為張煌是臧霸所招攬的眾食客之一,以至於日後張煌、李通、陳到、單福幾人發現官府貼出的緝賊榜文後,一對比自己與臧霸的緝銀數額,一個個目瞪口呆。

  吩咐完諸事,何應揮揮手讓眾衙役退下了,陰沉著臉坐在椅子上。而在他旁邊上的椅子上,都尉馬延也是滿臉深沉,手捏著扶手,只將扶手捏著卡卡作響。

  良久,馬延沉聲說道,「終日打雁,沒想到臨終竟叫幾隻小雁啄了眼……大人,那個殺了卑職愛徒的狗崽子,難道當真就沒有絲毫頭緒麼?」

  何應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事發之時,那伙小賊將一概目擊此事的縣兵都給殺了,不過在他們放火燒費縣之際,倒是有幾個人在遠處瞧過那麼幾眼,一個個都頗為年輕,若本官所料不差,多半是臧霸小兒在前一陣子招攬的門客……」說著,何應的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張煌的容貌來,畢竟兩日前他會見臧霸的時候,張煌始終站在臧霸身後,一言不發,以至於何應誤以為張煌是臧霸的跟班門客。

  「這件事決不能就這麼算了!」一拳砸碎了扶手,馬延忍著怒氣問道,「據卑職所知,臧戒除大兒子臧霸外,還有臧艾、臧舜二子,他二人眼下身在何處?」

  「你的意思是……」何應聞言心中微微一動。

  只見馬延握緊了拳頭,沉聲說道,「老的逃了,就抓小的去頂。費縣一案,臧戒勾結泰山賊徐巽有目共睹,證據確鑿,卑職手下數百兵丁皆可作證,就不需再經過徐州府了。請大人即刻發下命令,將臧艾、臧舜捉來,三日後於菜市口問斬!」

  「這……」何應聞言皺了皺眉,猶豫道,「處斬刑犯,需經過州府認可,我泰山私自斬囚,恐怕有些於理不合,萬一日後徐州府問罪下來……」

  「大人糊塗。」馬延冷笑了一聲,說道,「若日後徐州府怪罪下來,大人就說泰山不穩,押解人犯恐被泰山賊劫走……經臧戒一事,泰山賊襲擊官兵、劫走囚犯一事有目共睹,這般州府又豈會怪罪?」

  「倒也是……」何應捋著他幾撮山羊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馬延舔了舔嘴唇,繼續說道,「到時候,大人再往上塞點好處,徐州府保不定會顧忌到泰山賊的存在,授予我泰山本地斬囚的權限,這樣一來……」說到這裡,馬延臉上的怒氣竟退下了幾分,意有所指地看著何應。

  何應聞言眼珠一轉,喃喃說道,「若是這樣……那可還真是因禍得福了。」

  想想也是,若泰山當真從徐州府那裡得到了處斬囚犯的權限,那日後泰山這塊土地,那就全由他何應、馬延二人說了算了,到時候,重建費縣礦場,還會缺少挖礦的囚犯麼?只要在處斬名冊上一勾,大批的囚犯便會神不知鬼不覺地押解至費縣礦場,替他二人賣命。

  想到這裡,何應心中喜悅,失去妻弟的痛苦竟也因此減了幾分。

  「不過話說回來,臧霸小兒所招攬的那幾個小賊究竟是何許人物?竟能殺了我徒兒王虎……」馬延摸著鬍鬚皺眉思忖著,畢竟在他看來,他的徒弟王虎差不多已經將他的本領學到了四成,並且還能熟練施展『剛體』這門武學,雖說還談不上刀槍不入吧,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會被人殺死的,怎麼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呢?甚至連個屍首也沒有落下。

  想來想去想不通此事,馬延只好將這個疑惑暫且拋之腦後,帶著人到臧府去抓人。不難猜測,臧霸與徐巽合謀,非但救出了臧戒還毀了他馬延的老巢費縣,若馬延不能殺掉臧艾、臧舜兄弟二人,實難嚥下心中這口惡氣。

  僅僅半日光景,整個泰山縣便傳開了臧霸的斑斑罪行:為了搭救自己犯罪的父親,勾結泰山賊首徐巽,合謀襲擊費縣,殺害官兵無數。

  對於這個消息,城中百姓有拍手叫好者,也有厭惡吐沫者,不一而足。

  而最終,這個消息卻傳到了黑羽鴉張煌一夥耳中。

  「果然,小生的預感驗證了……」

  在一條小巷內,單福滿臉愁色對身邊眾兄弟說道。

  說起來,黑羽鴉一夥之所以回立即返回泰山,還真是聽了單福的建議。因為單福有想過,此番泰山太守何應鎩羽而歸、狼狽而回,是否會將心中的憤懣發洩在臧家的臧艾、臧舜那兩個兄弟身上。

  這不,單福猜中了,他們回到泰山縣不久,便從街上路人口中得知了這一切。甚至於,何應還將他以往將縣倉內的米糧折價賣給米商一事,全部栽贓給了臧家,說臧家與原鉅平縣縣尉、現泰山賊首領徐巽勾結,私下將原本用來賑災的糧食偷運販賣,這才使得泰山縣陷入了短缺糧食的窘迫局面。幸虧他何應洞若觀火,察覺到了徐巽與臧戒的『陰謀』,把臧戒捉拿下獄。本來要押送臧戒至徐州府問斬,誰曾想半途卻被徐巽劫走……

  「真是無恥啊……」李通不屑地撇了撇嘴。

  可不是嘛,那何應不遺餘力地摸黑徐巽與臧戒二人,將所有的功勞給自己貼金,若是一般不明究竟的百姓,恐怕還真會覺得那何應是個好官。

  「豈有此理!狗賊竟敢如此?!」

  臧霸氣地滿臉漲紅,雙拳攥緊恨恨說道,「前番陷害我父親,而後又以我父親為餌陷害徐大首領,如今又抓我兄弟,敗壞我臧氏名聲!若不殺此獠,難解我心頭之恨!」

  單福瞧了一眼臧霸,皺眉說道,「似何應這等狗官,死不足惜!但問題是,那都尉馬延此刻亦在城中,有他在,恐怕我等難以得逞。官府放出風聲,說三日後處斬二公子與三公子,這恐怕又是一個陷阱……」

  陳到聞言二話不說地說道,「即便是陷阱,我們亦要將二公子與三公子救出來!為兄弟兩肋插刀,這才是我們黑羽鴉的宗旨,不是麼?難道我們要見死不救?」

  「並非不救,只是……」單福長長歎了口氣,為難說道,「前番有徐大首領相助,我們才能救出臧獄曹,而眼下,徐大首領被那馬延擊傷,回山調養,單憑我黑羽鴉幾人,恐怕不足以……」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陳到一把抓住了衣領,後者慍怒說道,「單福,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是怕死?」

  單福一聽氣地面色漲紅,怒聲說道,「小生怎麼就怕死了?小生不就是要想個穩妥的辦法麼?似你這般衝動,別說二公子與三公子救不出來,自己都會搭進去。」

  「說了半天還不是怕死?」

  「你……你個莽夫!體健無智!有勇無謀!」

  「你敢罵我?」

  「小生說的皆是實情!」

  就在二人爭吵不休之際,在一旁,張煌倚靠著小巷一壁,環抱著雙臂,神色茫然地望著對過街道上那個販賣肉包的小攤。

  [大哥哥……]

  [張煌兄弟……]

  深吸一口氣,張煌伸手分開了陳到與單福二人,鎮定說道,「別吵了,人手……是有的。」

  一聽這話,黑羽鴉的眾人不禁安靜了下來,目不轉睛地望著張煌。

  「徐大首領……」

  「並非徐大首領。」抬手打斷了李通的話,張煌壓低聲音說道,「這泰山縣,還有一股比泰山軍更加龐大的勢力……」

  眾人聞言皆是不解,唯獨單福在一愣後臉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試探問道,「首領,您不會是想……」

  張煌舔了舔嘴唇,嘴角泛起幾分莫名的笑容,抬起右手,攥手成拳。

  「既然要鬧,就莫怕鬧大……殺何應、劫縣倉,將官府那些貪官的齷蹉勾當全部公之於眾……將這個泰山縣,攪得天翻地覆!」

  眼瞅著自家老大那古怪的笑容,眾黑羽鴉成員只感覺寒毛直立。

  因為他們本能地意識到,張煌正在策劃一樁比聯合泰山軍營救臧戒一事更加龐大的計劃。

  [啊,除了泰山軍以外,這泰山縣還有一股更加強大的勢力呢,只不過這支勢力暫時還未浮出水面罷了……只要我們黑羽鴉願意背負事後的罪名,他們,多半會很樂意與我們合作的。]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1:11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37 PM 編輯

第24章 合作

  就在張煌拿定主意要與太平道的唐周聯手一起謀誅泰山太守何應、搶奪縣倉存糧的時候,唐周正在縣內難民營中,與一位長相粗獷的大漢笑談著。

  只見這名大漢身高八尺、肩寬體健,全身肌肉緊繃、充滿爆發力,那豪霸的雙目透露出陣陣神采,令人下意識地感覺心虛,不敢與他直視。

  好一位氣勢逼人的豪傑!

  然而在這位壯漢面前,唐周的神色卻依舊如初,笑呵呵地說道,「前一陣子聽說馬師兄還在南陽,不想今日會來我泰山……」

  駭人聽聞,原來那壯漢,竟是大賢良師張角坐下三十六大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馬渾、馬元義,太平道黃巾軍中地位與名望皆不可估量的大人物。

  壯漢,不,馬渾哈哈一笑,說道,「師弟的消息倒是靈通。不錯,師兄早些日子確實在南陽,不過前一陣子得師尊他老人家傳書召喚,因此去了一趟鉅鹿。順便啊,也向師尊他老人家彙報了一下近幾年來南陽附近的情況……此番來泰山,那是特地來看望唐師弟的。」

  「看我?」唐周眼皮微微一跳,神色淡定地望著馬渾。

  「是啊。」馬渾並無察覺,微微嘆了口氣說道,「雖說師尊他老人家收了有百餘徒弟,但是為了大業皆分佈各地,唐師弟在這泰山倒也算是隔得近的,因此,師兄特地來看望一下唐師弟,師弟不會不歡迎吧?」

  「哪的話?」唐周微微一笑,說道,「大師兄心中掛念師弟,那是師弟的福氣,師弟受寵若驚,又豈有什麼歡迎不歡迎的說法?卻不知師兄能在泰山呆多久?」

  「呆不久的。」馬渾嘆了口氣,凝聲說道,「此番師兄就是來看看師弟的狀況,待會就要走了。」

  「這麼快?」唐周愣了愣,詫異地猜測道,「莫不是南陽不穩?」

  「那倒不至於。」馬渾搖了搖頭,說道,「南陽有曼成在,師兄也放心的。」

  唐周點了點頭,他自然知道馬渾口中的曼成指的便是張淳、張曼成,那個與馬渾有半師之宜的年僅雙十左右的年輕人,在得馬渾提拔並且教導了一番後,已隱隱成為南陽一帶太平道的領軍人物,也稱得上是一位不可所得的人才了。

  「師兄不回南陽?」唐周眼神微微一動,說道,「南陽西遏關中諸侯,南抵荊襄豪門,乃兵家必爭之地。若是師兄不坐鎮南陽,恐怕有些不妥。」

  「不礙事的。」馬渾摸了摸下巴,一臉歡喜地說道,「這些年,師兄在南陽、潁川、葛坡一帶髮掘人才,大有起色,除曼成外,還找到一個叫做波才的小子,那小子堪稱是天生帥才,論才能,甚至還要高過曼成……有此人與曼成二人在,荊北無慮。」

  「呵呵,那師弟可要恭喜師兄了。」唐周笑容可掬地拱手作揖,順著馬渾的話說道,「荊州一帶人傑地靈,確實會有不少人才。」

  「可不是麼。」馬渾滿臉喜色地點著頭,旋即神秘兮兮地說道,「除了曼成與波才外,其實師兄還找到了一個武學的奇才,叫做彭脫,此人力能扛鼎,有萬夫不當之勇,只可惜這塊璞玉還未經雕琢,僅是一武夫罷了,師兄是這樣想的,待這次從洛陽回來,再好好打磨打磨此人。」

  「洛陽?」唐周的眼神頓時就變了。

  「對呀!」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周的異樣,馬渾點點頭,說道,「師兄適才不曾說麼?此番師尊他老人家派我到洛陽紮根,為了日後我太平道的大業,最好能策反洛陽一些人,取得他們的支持。」

  唐周張了張嘴,半響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師弟,你怎麼了?」馬渾詫異問道。

  「沒什麼。」唐周長吐了一口氣,表情也恢復如初,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師弟就恭祝師兄此番馬到功成!」

  「『馬』到,可不功成麼?哈哈哈!」馬渾樂得哈哈直笑,卻未注意到唐周眼神深處那一抹焦慮。

  [不曾想,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麼?]

  在馬渾告辭之後,唐周孤身一人站著,望著蒼穹一臉若有所思。半響,他喃喃說道,「洛陽……看來我也得找個路子,走一趟洛陽……」

  唐周這邊正思忖著,忽然,他眼神微微一動。原來,他是瞧見了遠處的張煌。

  可能是因為張煌前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執意他唐周施法有詐的關係,那一干頭裹黃巾的太平道成員對這個小子沒有什麼好感,這不,張煌還未靠近唐周,就被那些大漢們給圍住了。

  「唐仙師,唐仙師。」被一干五大三粗的太平道壯漢攔著,張煌不住地朝著唐周招手示意。

  [是那個有意思的小鬼?他來做什麼?]

  唐周心下有些好笑,心中那因為馬渾的話而生起的幾分顧慮也消退了幾分,揮了揮手,他微笑著說道,「諸位兄弟,且讓他過來。」

  那些頭裹黃巾的壯漢本來並不待見張煌,畢竟張煌可是質疑過他們太平道玄妙無上的法術的,可是聽唐周這麼一說,他們也沒辦法了,只好放行,不過口頭上倒也沒有警告張煌莫要再無事生非。

  「唐仙師,別來無恙。」在應付了那幾個頭裹黃巾的壯漢後,張煌這才來到唐周跟前,拱手抱了抱拳。

  平心而論,唐周對張煌是極有好感的,雖然說這份好感的來由連他也搞不懂,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投緣吧,一見如故。

  「小兄弟有何貴幹呀?莫不是又要質疑唐某哪個道法?」唐周笑呵呵地打趣道。

  聽了唐周這一句揶揄,張煌臉上堆滿了苦笑,只好硬著頭皮說道,「唐仙師說哪的話?唐仙師本領通天,張煌前幾日便早已見識過,又哪敢冒犯?」

  瞧著張煌一臉苦色,唐周心下倍感好笑,點頭說道,「無知者無罪。小兄弟知錯能改,這份坦然,唐某也是頗感敬佩的。」說到這裡,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皺了皺眉,表情古怪地問道,「小兄弟這幾日施展過道術?」

  「咦?」張煌頓時就傻了,吃驚地看著唐周,問道,「唐、唐仙師你怎麼知道?」

  唐周笑而不語,只是用叮囑的語氣說道,「道術,竊天地靈氣而驅鬼神之術,非天道所認可,小兄弟能不用還是儘量別用的好……若運氣不佳,或會被人惦記。」最後一句,唐周的表情變得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用個道術還會被人惦記?]

  張煌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只是覺得唐周的話與教授他道術的義父,他倆的說辭倒是有些一致。

  「被誰惦記?」

  唐周微妙地笑了笑,搖頭說道,「不可說。假以時日,小兄弟就會明白了。」

  「嘖!」張煌下意識地撇了撇嘴,有些鬱悶地嘀咕道,「最煩的就是這種故作高深的話了,一兩句話就能說明白的事,非要說什麼天機不可洩露……呃?唐仙師,我可不是說你。」

  唐周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張煌,只是在張煌說到『天機不可洩露』時,他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對了,小兄弟今日前來,不會是單單與唐某閒聊幾句吧?」

  「哦,對。」經唐周這麼一提醒,張煌這才想起自己的初衷,停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唐仙師請莫見怪,張煌今日前來,是打算與唐仙師做一筆買賣。」

  唐周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唐某可並非商賈,何談買賣?」

  「唐仙師莫要著急,且聽我細細說來。」說著,張煌便將他準備與唐周合作,謀誅泰山太守何應、搶佔縣倉米糧的想法說了出來。

  「什麼?」唐周只聽得雙眉微皺,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張煌,詫異問道,「小兄弟你是說,要與唐某合作,謀誅太守、搶佔縣倉?」說到這裡,他面色微微一變,有些不悅地說道,「小兄弟以為唐某是什麼人?!」

  見唐周有翻臉的跡象,張煌倒也不著急,壓低聲音說道,「唐仙師切莫動怒。此泰山太守何應可不是什麼好人,雖看似彷彿是什麼好官,但實際上,那廝偷偷將縣裡用來救濟難民的糧食折價賣給了他方的米商,對外謊稱縣倉存糧不足,挑唆本地百姓與難民結怨,從中坐收漁利,中飽私囊。前一陣子,泰山獄獄曹臧戒查證何應貪贓枉法,苦心收集證據,本想狀告至徐州府,卻不想被何應得知,誣陷下獄。我與臧霸聯合泰山軍將臧獄曹劫走,那何應又生毒計,欲殺臧氏兩個無辜人的性命。還有,唐仙師可知他們在西山費縣做的什麼勾當?何應與其心腹馬延在西山費縣網羅了許多本是無辜的囚犯為他們開採鐵礦,稍有不如意便將人活活打死。,草菅人命竟至如此地步……張煌以為,以唐仙師這般正氣的豪傑,想必是無法容忍這等無恥小人的!」

  「你倒是會說。」唐周樂了,在皺眉思忖了一下後,凝聲問道,「真有此事?」

  張煌聞言抬起右手,豎起三根手指,莊重地說道,「張煌對天發誓,若我……」

  剛說到這裡,唐週一把抓住了張煌的手,在後者滿臉愕然的注視下,語氣鄭重地說道,「小子,唐某自覺與你投緣,因此善言告誡:記住,發誓可以,但不可隨隨便便就對天起誓……否則,稍有一點出入,你小命不保!」

  「呃?這是為何?」張煌愕然問道。

  然而唐周卻不回答,在緩緩鬆開了張煌的手後,負背雙手來回踱了幾步,半響後點點頭說道,「前一回,你誤會唐某耍旁門左道矇蔽百姓,因而出面質疑,看得出來你心中自有一股正氣……此番按理來說倒也不至於會誆騙我。既然那何應果真是這等惡人,被唐某撞見,唐某自然不會袖手旁觀。好罷!唐某應下了此事!」

  「真的?」張煌聞言面色大喜,說道,「計畫是這樣的,唐仙師助我黑羽鴉殺了太守何應與其一併惡黨,開倉放糧,分給城內百姓與難民,而這樁事的惡名,我黑羽鴉願一併承擔,絕不會牽扯到唐仙師與太平道。」

  「牽不牽倒無所謂……」唐周細細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問道,「只是,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可知,殺太守、搶縣倉,背上了這等惡名,你黑羽鴉日後便是賊寇一流……究竟什麼樣的好處才值得你這麼做?」

  「好處?」張煌眨巴著眼睛不解地望著唐周,半響後遲疑說道,「我想救出臧艾、臧舜二人……」

  「……」唐周深深望著張煌的雙目,良久表情古怪地說道,「若不是立場不同,唐某真心願意結交你這樣的忠義之士。」

  張煌聽了這話很是不解,詫異問道,「太平道不就是為天下黎民蒼生利益著想的義軍麼?」

  「是麼?」唐周的表情在這一瞬間變得十分淡然,可旋即,他彷彿是注意到了張煌臉上的驚愕不解之色,點頭笑道,「是啊,小兄弟說得是。」

  張煌不明所以地望著唐周,他本能地感覺這位本領不凡的唐仙師彷彿刻意隱瞞著什麼。只可惜這個想法還未有什麼頭緒,張煌就被唐週一句話打亂的心緒。

  「你我一見如故,唐某又欣賞你為人,就不必那些繁文縟節了。唐某託大喚你一聲小煌,你喊唐某一聲大哥,如何?」

  「誒?」張煌聽了這話不禁心砰砰直跳。要知道,雖說有些記憶張煌記不清了,可也記得這位唐周唐大哥那可是太平道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啊,能結交到這種大人物,那簡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

  「小煌拜見唐大哥。」張煌恭恭敬敬地朝著唐周拱手作揖。

  唐周笑呵呵地扶起張煌,笑道,「兄弟客氣了。」

  兩人對視一眼,均感覺關係比起方才更近了一步。

  「對了,唐大哥,不知道太平道在這泰山有多少人手?」客喧了幾句後,張煌問起了太平道在泰山的實力,畢竟他要對付的可是泰山的太守。

  「泰山有我道兄弟三十餘人,怎麼了兄弟?」

  「就……就三十餘人?」張煌驚愕地瞪大了眼睛,臉上本來那幾抹歡喜之色也因此退下了幾分,吞吞吐吐說道,「這個……好像人手不太夠的樣子……唐大哥不知,何應那傢伙有不少爪牙,單單馬延手底下那班兵丁就有七八百人,更別說這泰山的城衛兵,大哥你看是不是……請些幫手來?」

  唐周笑而不語,安撫道,「兄弟放心,這件事大哥自有打算。到時候,大哥保證你能夠救助那臧氏兄弟,安然脫身。」

  「那……那就拜託大哥了。」

  在唐周這裡吃了一顆定心丸,張煌歡歡喜喜地走了。

  眼瞅著張煌離開漸漸遠去的背影,唐周忍俊不禁地輕笑出聲。

  「真是個純而無知的小傢伙啊。小小一個泰山縣,我唐周還要找人手?呵!若不是怕影響到這盤棋,我唐周頃刻之間便能叫這縣城化為烏有!不過話說回來……」

  臉上泛起幾許不解,唐周雙眉微皺,喃喃自語。

  「奇怪了,此前明明想好莫要與這枚『棋子』牽扯上關係,怎麼……怎麼莫名其妙地就想與此人親近呢?難道那小子前世與我有緣?」

  甩了甩腦袋,唐周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1:49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38 PM 編輯

第25章 準備推大怪

  告辭了唐周,張煌朝前走了沒幾十步,就瞧見臧霸、陳到、李通、單福幾個人站在小巷口向他招手示意。

  「老大,談得怎麼樣?」單福首先問道。

  非但和唐周談妥,而且還加深了交情,這會兒張煌正心中歡喜,聞言嘿嘿一笑,眉開眼笑地說道,「成了!」

  眾人聽了也是欣喜不已,畢竟從張煌口中得知,那位唐周唐仙師可是一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在道術上的造詣比起他們老大精湛地多,哪怕是傳聞中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術,人家也是信手拈來。有這樣一位好本事的盟友相助,他們劫救臧艾、臧舜,殺死太守何應以及佔領縣倉的計畫也就更有把握了。

  當然了,欣喜歸欣喜,可輕敵,眾黑羽鴉還是萬萬不敢的,畢竟這泰山縣可是人家何應的地盤,人家在這邊一呼百應,且不說城中有多達千餘的縣兵,光是何應所偽裝出來的『好官』形象,就足以騙得一大批本地的百姓擁護。與僅僅只有五名成員的黑羽鴉相比,何應簡直就是無法被推翻的巨山。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張煌的心情卻愈發的激動,攥緊拳頭大喜說道,「這樣才有推大怪的激情啊。只要推倒了何應那個大怪,咱幾個的經驗還是蹭蹭地往上漲啊?各屬性飆升啊……」

  四名黑羽鴉成員只聽地滿頭霧水,面面相覷之餘,心中暗暗嘆了口氣,看來老大的怪病一時半會是好不了了。

  「老大,說點咱聽得懂的。」李通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張煌聞言擦了擦嘴邊的口水,收起心中狂喜,正色說道,「這一次我們只要三件事:第一,救出二公子與三公子,並且順利將他們帶出城去。第二,刺殺太守何應。第三,抓緊時間,避免不必要的衝突。都明白了?」

  「這咱不就明白了嘛……唔!」

  眾黑羽鴉點了點頭。期間,單福摸著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這樣的話,有件事咱必須得事先打探一下……比如說,關押著二公子與三公子的泰山獄。要救人,咱也得想辦法先進去,對不對?」

  陳到、李通聞言下意識地望向了臧霸,卻見臧霸皺了皺眉,遲疑說道,「我身為獄曹之子,大獄的位置我自然知曉,但若是要想辦法混進入,這……這就有點麻煩。眼下牢內的獄卒,那可都是何應提拔的人……」

  聽聞此言,單福砸了咂嘴,正要說話,在他身旁的張煌嘴角卻泛起了一抹怪異的笑容。

  「不需要那麼麻煩……」

  順著張煌的視線望去,眾人這才注意到,在大街的另外一側,有一班衙差正行走在街道中央,目無旁人的走來。他們的神色倨傲地很,但凡是被他們目光掃到的路邊小攤販,卻畏懼地低下頭去,不敢與這一行人對視。

  「跟我來。」

  輕笑著說了句,張煌朝著那一班衙差走了過去。陳到等人不明所以,卻又無暇問及,只好不明不白地跟了上去。

  那一班衙差,細細一數有六人,由一名在縣府掛職的中年衙役帶領著幾個尚不入流的小衙差,一路上抄吃抄喝,向路旁的攤販索要所謂的吃酒錢。說白了就是敲砸勒索,怪不得曾有人說官匪一窩,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張煌幾個人慢慢靠過去的時候,那一干衙差正站在一個賣菜瓜的攤頭,神色倨傲地對攤主——一個看似五十來歲的老頭——說著話。

  「孫老二,生意不錯啊。」

  領頭的中年衙役神色淡然地瞥了一眼那一哄而散的幾名百姓,絲毫沒有攪和了孫老二做生意的自覺。要知道,在他們一行人還沒過來的時候,那幾個百姓本打算在這個攤子買點東西,可一瞧見縣衙的差役們過來了,哪還顧得上買東西,早早便自覺地散開了。

  「托您的福,托您的福。」儘管生意被攪了,但是孫老二還是滿臉堆笑,一個勁地說著好話,畢竟像他們這樣的平民百姓,可惹不起縣衙裡的差役。雖說天下縣衙內的差役們也不都是蠻不講理的人,但是有些地方的差役,實則比地痞無賴還要令百姓們深惡痛絕,簡直就是在縣衙掛了職的惡棍。

  連說了幾句好話,可這一干差役們的表情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冷漠模樣,孫老二暗暗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來,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領頭的衙役手上,討好著說道,「王頭,這是小老兒孝敬您老人家的,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怎麼好意思呀?」王姓衙役怪腔怪調地說著,可是他的手卻一把奪過了孫老二手中的錢袋子,在掂了惦份量後,臉上終於露出了幾絲滿意的笑容。

  「孫老二,恭喜發財啊!」王衙役隨口說一句,在將錢袋收回懷中的同時,另一隻手也不忘在孫老二的攤子上拿起一枚菜瓜來,張嘴咬了一口,旋即嘖嘖稱讚道,「唔,不錯不錯,這瓜子好,脆而多汁。」

  見他這麼一說,他身後的那五名差役們也不客氣,紛紛上前,有拿一隻的,有拿兩隻的,只看得孫老二心中好似滴血一般心痛。可他又不敢說,只能滿臉對著笑容,強顏歡笑。

  而就在那位王差役轉身的時候,張煌正帶著身後幾個黑羽鴉的弟兄走上前去。來到王差役身後,也不知張煌做了什麼,忽然轉過頭來,朝著陳到嘿嘿一笑,在飛快地摟了他一下後,拉著臧霸迅速逃走了。

  陳到本能地感覺不對勁,正毛骨悚然之際,卻見面前的王差役突然猛地轉過身來,神色不善地盯著他。

  「好小子,眼睛讓狗吃了?敢對官爺下手?」

  聽著那無端的怒喝,陳到只感覺莫名其妙,正好說話,卻見李通瞪大眼睛瞧著自己的懷中。

  陳到下意識地低頭一瞧,卻愕然瞧見自己懷中竟耷拉著一根線,拽出來一看,竟是方才孫老二孝敬那王差役的錢袋子。

  「把這三個小子給我抓起來!」一把搶回自己的錢袋子,王差役怒聲罵道。

  話音剛落,他身後五名差役一擁而上,當即就將陳到、李通、單福三人制服。

  當然了,前提是陳到、李通、單福三人都沒有反抗,畢竟到了這會兒,他們也已經意識到了張煌的目的,只不過心中隱隱有種被坑的感覺。

  [老大……]

  瞅了一眼在不遠處小巷中望著自己嘿嘿直笑的張煌,陳到三人哭笑不得。

  一刻辰後,只聽一聲咣當,陳到、單福、李通三人按照張煌所計畫的那樣,順利地被關到了泰山獄的牢房內。

  打量著牢房四周,單福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說道,「老大不愧是老大,這招真是絕了……這份急智,小生是趕不上了。」

  可不是嘛,從正經儒傢俬塾翹課出來的他,確實很難想到這種另闢蹺徑的辦法。

  「老大這會兒可不在,你說了也是白說。」陳到翻了翻白眼,旋即轉頭對李通使了一個眼色,說道,「萬億,瞧你的了。」

  「小意思。」李通嘿嘿一笑,從懷中摸出一根鐵絲來,靠近牢門先四下打量了一下,見沒有人注意,遂對著牢房門上的鐵索一陣鼓搗,口中低聲說道,「這天下呀,可沒有我李通打不開的鎖……」

  他正說著,就聽「啪嗒」一聲,鐵鎖應聲而開。

  [好快!]

  陳到與單福面面相覷,說實話心中真有些吃驚。李通會開鎖他們是知道的,畢竟李通打小的志向就是不停地斂財,直到成為富可敵國的一方富豪。因此,但凡是與錢有關的事,李通都瞭解地透徹。至於開鎖,對他而言那還真是小意思了。

  「如何?」李通有些得意地瞧了一眼自己兩名同伴。

  [若是這傢伙當了竊賊,那可不得了……]

  與單福對視了一眼,陳到心下暗暗說道。

  「行了,幹正事吧。先找到二公子與三公子的下落……」

  定了定心神,單福對自己兩名同伴低聲說道。至於那鐵鎖,為了避免牢中的獄卒察覺不對勁,他們並不沒有將它拆下來,依舊掛在牢房,只是誰也看不出,這副看似結實的鐵鎖,其實早已被打開了。

  單福剛說完,就見陳到朝著一個方向努了努嘴。

  單福與李通順著他的視線望去,當即就望見在他們斜對過的牢房中,臧艾與臧舜二人低著腦袋被鎖在獄中,全身上下枷鎖齊全。

  [找到了……]

  單福心下歡喜,忽然,他面色變了變,回望著陳到與李通二人,吞吞吐吐說道,「老大有說過咱什麼時候動手麼?」

  陳到與李通對視了一眼,在搖了搖頭後,不解說道,「這事不是你和老大商量的麼?」

  「沒有啊……」單福聞言只感覺嘴裡發苦,喃喃說道,「適才在街上,不是剛說到要想辦法混入這泰山獄,老大不就想招把我們給丟進來了麼?」

  「你的意思是……」陳到與李通對視一眼,均感覺事態有點不太妙。

  「我是說……」舔了舔嘴唇,單福很是艱難地說道,「咱還是沒都商量啊……作戰計畫。」

  牢內頓時寂靜下來,單福、陳到、李通三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只感覺額頭冷汗直冒。

  「這下……麻煩大了。」

  而與此同時,張煌卻還未察覺到單福等人的顧慮,帶著臧霸穿行在小巷中,口中笑著說道,「你我皆被那何應瞧見過,萬一撞見,恐怕壞事,倒是大福、萬億、阿到三人還未暴露,讓他們混在牢中,想辦法救出二公子與三公子,這比較穩妥。」

  「話是這麼說……」臧霸眨巴著眼睛瞅著張煌。

  「不過,咱也沒工夫偷懶了。在我看來,要從牢中救出二公子與三公子,這件事並不難,難的是咱如何安然無恙地從這個縣城逃出去……再怎麼想那馬延也不會放我們安然離去。」

  「首領的意思是……」

  張煌聞言轉過身來,壓低聲音笑道,「我想辦法除掉馬延,最起碼也要將他引到城外,至於宣高,則留在城內接應大福他們。」

  「沒問題。」臧霸點了點頭。

  「那就在這裡分頭行事。」丟下了一句話,張煌張望了一眼大街上的情況,當即便竄了出去。

  眼瞅著張煌的身影消失在街上人來人往的人群中,臧霸剛要抬腳,卻忽然面色微變。

  [等會……接應?怎麼接應?地點?時間?老大你可什麼都沒說啊!]

  心中一急,臧霸抬頭再張望張煌時,卻發現街道行人川流不息,哪裡還找得到張煌這位他們黑羽鴉的首領。

  [莫非,這就是咱黑羽鴉辦事的方式?各自為戰?唔……這樣倒是能刺激大夥努力加強自身實力……不過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臧霸若有所得地點了點頭。

  他哪裡知道,張煌此刻滿腦子都想著怎麼打敗何應和馬延這兩隻大怪,早就將所謂的計畫的拋之腦後了。

  或許,單福被笑稱為『百謀不中半吊子軍師』,其實與黑羽鴉其他成員某些時候犯抽、犯渾性質的不合作有著莫大的關係。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21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39 PM 編輯

第26章 呆賊失手

  在泰山城的縣衙街道的盡頭,便有都尉馬延的府邸。深夜,張煌悄悄翻牆溜了進去。

  站在圍牆上時,張煌曾眺望了一眼馬延這府邸,這一瞧讓他不禁咋舌。原來馬延這座府邸,無論是佔地還是氣派,都比得上縣衙的規模,跟這裡一比,也算是小有資財的臧府,簡直如同茅草屋一般。

  你瞧瞧這座府邸,自打進了府門,便是一片數十丈的外院庭院,庭院朝南正對著府門的是一座假山,整整十餘丈,四周奇花異草遍地都是,張煌根本叫不出名字來。假山的後面,在一片草坪之後便是一個巨大的池子,儘管因為天色的關係張煌並不是瞧得很清楚,但也知道這池子內必定養著諸多的鱗魚。

  對於這種鱗魚,張煌稍微也瞭解一些,知道大概分金鱗、銀鱗、赤鱗、黑鱗、白鱗這麼幾種。其中,以在陽光下會泛出炫目金光的金鱗最為尊貴,據說大漢皇宮內的池子裡所養的便是這種金鱗魚,毫無疑問是價值連城;其次便是赤鱗,這種魚普遍為富豪世家所養,雖然比不上金鱗,但也算是千金難換;再次就是銀鱗魚,其實銀鱗魚與白鱗唯一的區別恐怕就在於他們在陽光下是否會反光;而至於黑鱗與白鱗那就比較常見普通了,時常出現在菜市或者尋常百姓的飯桌上,不值幾個錢。

  不過聽人說,金鱗、赤鱗以及銀鱗這三種魚,只要是鱗片在白天吸收了陽光,那麼等到入夜,它們鱗片會隱隱發出光亮,微微照亮池子,尤其好看。至於這事是真是假,張煌也無從得知,畢竟他可沒錢買這些價格昂貴的尾魚。且不說金鱗與赤鱗,單是稍次一等的銀鱗魚,價格也在數百兩上下,可不是張煌能負擔地起的。更何況養這種魚得一池子一池子地養,若是丟個幾條在池子里根本沒有絲毫反應。這樣算下來,這個價格就要驚煞人了。

  這年頭,人比魚賤。

  心底微微發出一聲嘲諷,張煌不死心地來到池子旁,朝著池裡瞧了幾眼,所見到的景象卻讓他不由得眯了眯雙目。

  只見在池中央,數十乃至上百條銀鱗魚歡快地遊動,遠遠望去彷彿近百條銀線來回穿梭,這種景象或許在真正的富豪世家眼裡不值一提,可對張煌而言,卻真個叫他看得眼花繚亂。

  [這馬延……看來確實沒少收刮民脂民膏啊。]

  張煌的眼中泛起陣陣殺意。

  頓足又觀望了幾眼,張煌收斂心神,繼續悄悄朝著內院潛伏而去。

  在這個時代,其實府邸主人的居所很好找,只要遵從一個原則便能輕鬆找到。

  居北朝南,坐落中間。

  說白了就是北屋的中間屋子。

  在世俗眼裡,北是一個尊貴的字眼,只有一家之主的屋子才能建在府邸的北側,也就是所謂的內院或者後院。這裡可不是府上一般下人能隨意進出的地方,除了府邸主人的親眷外,也只有妻、妾、侍、婢等伺候家主人的女人能隨意走動。

  不過找到了北屋,可並不代表張煌就能找到馬延的屋子,畢竟馬延可以是睡在自己房間,也可以是睡在書房,或者是妻以及妾的房間,要摸清這一切,那可需要費點時間。

  畢竟聽市井小道消息,那馬延貪財**,娶妻納妾,光是在泰山縣的府邸便安置了十一位妻妾。

  在這種情況下,這廝竟然還在西山費縣搶女霸女,強迫良家婦女就範,這就讓張煌恨地有些牙癢癢了。

  「吱——」

  伴隨著一聲若有若無的聲響,潛到了北屋牆根下的張煌。

  關於入夜行刺,張煌可有著不少的經驗,只可惜這些經驗僅來自於閱讀書籍,缺乏實踐。

  而聽牆根,那可是入夜行刺時較為關鍵的一個關節了。只不過,這種方式並不保險,有時會讓人聽到一些他其實並不打算去聽的東西。

  比如說,此時屋內隱約傳出的,那誘人的女子喘息聲。

  [無量天尊,無量天尊……]

  心底念了幾句道號,張煌平靜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神,眯著眼睛窺視了一眼屋內,只見在昏暗的屋內,床榻薄紗之內,隱約有個妖嬈地身影正翻來覆去。

  [馬延在這裡?]

  張煌手中不覺地使了幾分力,不慎又將窗戶朝內推了幾分。

  「吱——」

  「誰?」床榻上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聽著隱隱有些驚慌失措。

  張煌一聽便知不好,連忙用口技學貓叫。

  「喵嗚——」

  聽了那幾聲貓叫,女子的聲音這才逐漸鎮定下來,走到窗戶朝屋外瞧了幾眼,不解地喃喃說道,「哪裡來的野貓,嚇煞奴家。」

  說著,女人關上窗戶回到了床榻上,不多久,屋內又隱隱傳出一陣若有若無的喘息聲。

  [逃過一劫……]

  整個背緊貼著窗戶下的牆壁,張煌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馬延那廝……似乎不在屋內的樣子……]

  眼神怪異地瞥了一眼緊閉的窗戶,張煌甩了甩腦袋,不敢再細想下去,連忙離開了這明顯會影響他道心的是非之地。

  好在後來張煌並沒有再遭遇這種尷尬的突發情況,儘管找到馬延的時候這傢伙在屋內正與另外一名女子巫山風雨,並且那名女子的聲音亦是妖嬈婉約,但因為心中想殺馬延的這份殺機隨著在找到目標後變得格外強烈,因此張煌倒也沒有胡思亂想什麼。

  [男人做這種事的時候,基本上不會有什麼警惕心……]
  腦海中想著那些從書籍上看來的經驗之談,張煌有模有樣地在指尖沾了點口水,然後憑藉著這些口水在窗戶紙弄濕了一個手指的位置,隨即稍稍用力一戳。

  果然,按照這種方法戳出小孔,並不會發出任何響動。

  透過這個小孔張望了一眼屋內,張煌模模糊糊瞧見屋內床榻上確實有兩個身影正緊緊糾纏了一起。見此,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一看,卻是一根兩指長的竹管,一撮不知名的草藥,以及一個火舌子。

  用火舌子將那撮草點燃,張煌又迅速用那塊布將其包裹,按滅明火,只剩下稍稍一絲火星繼續燃燒著那撮草。而緊接著,張煌將竹管子的一頭放在嘴裡,另外一頭伸到布包內,吸氣嘬了一口,含在嘴腔。

  見這一系列的動作並沒有驚動屋內的兩人,張煌緩緩站起身來,悄悄將竹管子的另一頭伸入了屋內,隨即將嘴腔內的煙氣都吹了出來。

  這種草藥張煌並不知道確切的名字,但是卻有著麻醉、制幻、安眠的作用,吸入幾分到人體,便能使人昏昏欲睡。

  這不,張煌已經感覺自己的雙眼皮開始上下打架了……

  [等等,這不對啊!]

  察覺到不對勁的張煌下意識地望向自己手中的布包,卻發現布包內正徐徐散發出大量的白煙。而這些白煙,不知不覺間已被他吸入了幾分。

  [騙人!]

  心知不妙的張煌暗道一聲糟糕,畢竟他可見識過這種草藥的威力,單單這一包草藥,便足以迷暈十幾個大漢。想到這裡,他連忙站起身,將那包草藥丟在地上,狠狠拿腳踩滅。

  而就在這時,屋子的窗戶吱嘎一聲打開了,都尉馬延**著上身站在窗口,神色不善地瞅著窗外滿臉驚愕的張煌。但不知怎麼,馬延的表情怎麼看都覺得有點微妙。

  原來,其實早在張煌在屋外聽牆根的時候,馬延便已經察覺到屋外有人了,畢竟他是習武之人,對於氣息尤其是殺氣分外敏感,立馬就猜到張煌有可能是來暗殺他的。畢竟這些年來,馬延已不止一次地遭到過一些俠義之士的行刺,只不過那些學藝不精,反被馬延所殺罷了。

  而這一回馬延也是這麼想的,先裝作什麼都不情的樣子,待屋外的刺客進屋來到床邊,他再驟然發難,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為此,他的右手已握住了枕頭下那柄護身的短劍。

  可是等了有好一會,馬延卻納悶地發現屋外的刺客竟然毫無驚動,明明殺氣依舊旺盛,但卻沒什麼行動,這讓他有些籌措。

  [碰到高手了!好個有耐心的傢伙!]

  心下暗暗說了一句,馬延有些鬱悶地瞥了一眼依舊在他身上起伏不止的女人。這個女人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屋外潛藏著一個厲害的刺客,依舊沉迷在魚水之歡當中,這卻害苦了馬延,一邊要提高警惕戒備著屋外,一邊卻要竭力忍受那陣陣快感,免得被對方抓到破綻,先發制人。

  忍!

  馬延握著短劍足足忍了小一會,可是屋外的刺客依舊沒有絲毫動靜。

  忽然,屋外傳來了一陣踏足的響動。

  [那廝究竟在幹什麼?]

  越想越急,越想越氣,馬延終於按捺不住,一把推開身上的女人,握著短劍蹬蹬幾步走到窗邊,猛地推開窗戶。以至於他終於瞧見了想像中那位厲害的刺客:一個差點被自己的迷藥給迷倒的笨賊。

  「……」瞅了一眼張煌嘴裡的竹管、手中的火舌子以及腳下還隱約冒出幾絲白煙的小布包,馬延哪裡還會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本來的一腔怒氣竟被錯愕與好笑所取代,雖然板著臉,但著實憋地難受。

  「你……」張煌目瞪口呆地瞅著馬延,半響後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你是馬延?」

  「不錯!」馬延冷冷說道。他倒也不急著動手,因為他想看看對面這個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話音未落,卻見張煌面色大變,雙手一拍臉頰,驚叫道,「糟糕!打草驚蛇,把要殺的人給驚醒了……」驚慌失措的他並沒有意識到手上還抓著火舌子,這一拍,那火舌子頓時灼傷他的臉。

  「啊呀!」痛叫一聲,張煌趕忙將火舌子丟在腳下,抬腳踩滅。

  [好傢伙!這是個呆賊啊……]

  眼瞅著這一幕,馬延只感覺自己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中暗暗想道,我馬延竟被這種傢伙嚇唬了整整半刻辰?

  可能是從未遇到過這種腦袋少根筋的呆賊,馬延一時間竟有種不知所措的茫然。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28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0 PM 編輯

第27章 暗中的援手

 「你……究竟想做什麼?」

  瞅著張煌那份傻勁,馬延終於忍不住了,開口問道。

  說實話,這會兒要是張煌說句『不好意思走錯路了』,馬延多半會叫張煌趕緊滾蛋。畢竟這種自己把自己事搞砸的刺客,馬延可怡然不懼,來多少回也是一樣。與其大半夜的還要費精力收斂屍體,還不如叫對方早點滾蛋。

  被要行刺的目標鄙視到這份上,張煌算是徹底搞砸了刺客這一職業的名氣。

  可惜張煌卻未能意識到馬延那難得的『善意』,在一陣慌亂之後,心情逐漸平靜下來,臉上的驚慌失措也逐漸被一種讓馬延都微微心驚的冷漠所取代。

  「暗殺失敗,那就……強攻!」

  最後兩字尚未吐出口,就見張煌猛地一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短劍,距離馬延竟僅僅只有數寸。

  [好快!]

  措手不及的馬延心中暗驚,幾個滑步向後退了丈餘,眼角卻瞥見張煌左手手掌一托窗櫺,整個人輕盈地躍進屋來,瞬間便又攻到了他跟前。

  [這呆賊看似腦子有問題,可這武藝,果真不凡吶!]

  馬延連連招架,心中愈發震驚。因為他意識到,張煌的出劍速度,明顯要比他快上一籌。

  見此,馬延也不再藏私,深吸一口氣,雙腳紮牢馬步,竟打算憑肉體抗下張煌的全部劍勢。

  「叮叮叮——」

  在屋內床榻上的女子一陣驚叫聲中,馬延的胸膛頓時有一連串的脆響響起,那彷彿金屬擊打般的聲響,很難想像竟是張煌手中的短劍刺在他身上所發出的響動。

  毫髮無傷!

  「剛體……」張煌眼神微微一變,收劍退了幾步,皺眉打量著馬延。

  [這傢伙……]

  馬延本能地察覺到此刻的張煌與適才呆傻的模樣判若兩人,已隱隱對他造成威脅,因此倒也不再客氣,語氣一沉,冷笑說道,「你竟然也知道剛體?看來你可並非尋常的刺客啊!說!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來行刺本都尉?!」

  豈料張煌根本不跟他廢話,深吸一口氣再次搶攻上前,手中短劍頻頻招呼馬延的周身要害。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馬延竟然不閃不避,可儘管這樣,張煌手中的短劍還是傷不了馬延分毫。

  非但傷不了,甚至於張煌手中的短劍劍刃竟然還砍出了幾個缺口。

  [這個傢伙……比王虎還要『硬』啊!]

  一番比較,張煌暗暗心驚,畢竟前日他殺縣尉王虎的時候,王虎可沒有反過來將他的短劍弄崩口。因此不難猜測,這馬延的實力,遠在王虎之上。

  不過對此張煌並不著急,畢竟先前殺王虎的經驗已經讓他明白,『剛體』這門武人的絕技雖然能防刀劍,彷彿刀槍不入一般,但是對道術卻不具備絲毫的抵禦力,沒瞧見那王虎在他張煌的火咒下連屍體都沒剩下麼?

  想到這裡,怕暗殺此事夜長夢多的張煌當即從懷中掏出一疊符紙,淩空一攤,口中念叨咒語:「人火火,天火災,行南方,炎而上,離火、日氣、火君……」

  正唸著,忽然他的面色大變,眼神也不禁發直了。

  原來,那十幾張本該淩空懸掛於半空,待張煌唸完咒語後變成火球將馬延擊殺的符紙,竟然徐徐飄落下來,跌落在地,在噗嗤一聲冒出一絲火光後,迅速地化作了灰灰。

  [施……施咒失敗?怎麼可能?!]

  張煌瞪大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瞧著地上那幾堆灰屑。

  他這邊發愣,然而對面的馬延下手可不留情,趁張煌走神,一拳打在張煌胸口。

  「砰!」

  一聲巨響,張煌整個人被淩空擊飛,狠狠撞在牆上,明明是血肉之軀,卻硬生生在牆壁上砸出幾條裂縫來,可想而知馬延這一拳的威力。

  「噗……」嘴裡吐出一口鮮血,張煌掙紮著站起身來,儘管馬延那一拳彷彿重鎚般擊碎了他胸口幾根骨頭,但這還並不是最令他感到震驚的,他真正感到震驚的,是他隱藏的底牌道術竟然失去了效果。

  引、驅、操、馭、禦……在火咒的五個階段中,他張煌可是有著[操火]的造詣,按理來說,幾乎不可能會施咒失敗才對。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心慌意亂的張煌腦門隱隱冒出冷汗來,畢竟若是底牌火咒失笑,那他可再沒有能對付馬延這等人物的辦法了。

  [三十六計走為上……先走,再想辦法!]

  打定主意,張煌強忍著胸腔的痛楚,雙手掐印,再次唸誦咒語,這次他念的可並非火咒。

  「天疾疾、地律律,風角﹑遁甲﹑七政﹑元氣﹑逢佔﹑日者﹑挺專﹑須臾﹑孤虛,陽遁四局,乙庚之日,日入乙酉,天心值符,加時六乙,開門值使,加時七宮,生門與丙月奇合,下臨六丁於一宮……」

  馬延不懂道術,聽不懂張煌究竟在嘀咕些什麼東西,因此他的表情依舊平靜,可倘若是此刻唐周身在此地聽到這段咒語,多半會大驚失色,因為張煌所念的,分明是天遁之咒。

  天遁之咒,又稱天衍遁甲術,傳聞中掌握了此術的人,意念一動便可移動至千里之外,如幻如夢、無跡可尋,是道家最高明的遁咒,遠在五行遁咒之上。很難想像張煌竟有這份機緣學到這種連唐周那等大人物都不會的至高遁咒。

  然而,待張煌唸完了通篇咒語,他的身形竟然還是在原地。

  莫非天遁之咒的傳聞僅僅只是傳聞?

  不對,且看張煌滿臉的震驚,便知道這件事絕非那麼簡單。

  [怎麼回事?連天遁都施咒失敗?]

  張煌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要知道火咒與天遁咒那可是他義父傳授給他的最強底牌,火咒威力非凡,哪怕是學會了剛體的王虎,頃刻之間也化作灰灰,屍骨無存,而天遁咒更是張煌的義父反覆叮囑莫要輕易示人的至高道門法咒,為此張煌甚至沒有向黑羽鴉的同伴展示過。只是在今日有性命危險時這才不得已施展,可誰想到,竟然連天遁咒也無法順利施展。

  [不對勁……很不對勁!]

  強忍著胸腔內斷骨插入血肉的痛苦,張煌咬著牙搶在馬延殺他之前翻身逃出的屋子,亡命般朝著府外逃去。

  [行刺不成……那就只能將馬延引誘到他處了!]

  瞥了一眼身後追趕於他的馬延,張煌故作輕鬆地奚落道,「什麼都尉馬延,依我看叫龜兒子馬延得了,拳勁不值一提,龜殼倒是硬!龜兒子,今日小爺不陪你耍了,告辭!」

  「想走?」馬延聞言氣得滿臉漲紅,緊追不捨。畢竟他早已察覺到,或許先前那副傻樣的張煌確實不值得他在意,但是此刻的張煌,他的實力卻讓馬延頗為忌憚。在馬延看在,這小子的出劍速度比泰山軍的徐巽更快,若不是他馬延仗著有一身剛體的橫練工夫,幾乎刀槍不入,此番恐怕會被這小子得手。

  [此子,斷然不能留!]

  馬延暗暗打定了主意。畢竟這回他之所以會察覺到張煌的行刺,原因在於張煌並不懂得隱藏殺氣,可若是日後這小子學會了隱藏氣息,那他馬延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裡,馬延死命追趕著張煌,朝著西城門而去,絲毫不顧上半身尚且**。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其實張煌的傷勢要比他想像的還要重,全身鮮血直流、劇痛不堪,全憑著一股意志堅強撐著。這還不算,張煌還要不時地出聲奚落馬延,說話牽動傷口,痛得他是滿頭冷汗直冒。

  更要命的是,由於失血過多,張煌已逐漸出現暈眩、耳鳴等症狀,就連視覺也逐漸變得昏暗。

  可儘管這樣,張煌還是強撐著來到了西城門。

  搶奪城門那是不可能了,畢竟身後的馬延絕對不會給張煌開啟城門的時間,如此一來張煌若要活命,就只有一條出路,那就是殺上縣城牆,從城牆上跳出去。

  本來,三、四丈高的縣城牆,對於張煌而言不值一提,可如今他身受重傷,能不能安然落地,那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不過話說回來,再怎麼樣也比落到馬延手中好,畢竟跳城牆尚有一線生機,而一旦落入馬延手中,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張煌強打起最後一線精神,握緊手中短劍,朝著城牆內側的階梯衝了過去。

  在他身後,馬延顯然也察覺到了張煌的意圖,大聲喝道,「攔下此賊!」

  那一記氣喝,險些叫張煌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好在他的反應著實驚人,在倒地的一剎那,硬是用左手一撐,又再次站了起來,繼續飛奔。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守衛西城門的城衛軍聽到了動靜詫異地轉過頭來,卻愕然地瞧見他們泰山縣的都尉馬延正追趕著一名渾身鮮血的少年,而這時,馬延那大聲的喊話終於讓他們反應過來,紛紛提著長槍來圍堵張煌。

  前後堵截、又有追兵,在這命存一線的關頭,任誰都會爆發出求生的潛力,張煌亦是如此,只見他手中劍勢展開,刀光劍影,寒光冷冽,竟比平日裡更有殺傷力,非但瞬間便衝破了縣兵的堵截,更幾步躍上了城牆,想也不想,右腳一蹬牆垛,跳了下去。

  不得不說,此時的張煌,論實力遠不如平時,就連在半空中保持平衡也做不到,砰地一聲摔在地上,將左臂給摔折了。此時他正咬著牙掙紮著站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遠處的林子走去。

  「一群飯桶!」

  眼瞅著幾十個兵丁竟然叫張煌給跑了,馬延心中大怒,二話不說也跳了城牆,口中罵道,「跟本都尉出城緝賊!」

  「是……是……」

  一幫兵丁如夢初醒,連忙打開城門,跟上了馬延。

  倘若是張煌全盛時期的速度,就算是馬延也只能跟在後面吃塵,只可惜張煌此刻身負重傷,連走路都倍感吃力,更別說奔跑,以至於出城沒走一段路,便被馬延追上了。

  「跑啊,繼續跑啊!」

  馬延顯然也看出張煌已是強弩之末,一臉猙獰地趕了上來,一把抓起張煌的脖子,右手聚拳,狠狠打向他的胸口。

  事已至此,就算是張煌也不得不暗暗感慨苦笑,遺憾自己尚未成為名揚天下的大豪傑、大義士,卻死在泰山縣一名作惡多端的都尉手中。

  而就在這個時候,無論是張煌還是馬延,都沒注意到他們身旁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黃色衣褲,頭裹黃巾,雙眼上還蒙著一塊黃布的碩壯大漢。

  此人舉重若輕地借住了馬延打向張煌的拳頭,十分地輕鬆,彷彿馬延那能將活人一拳打死的拳勁,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你……是何人?」見自己的拳頭竟被人輕易接下,馬延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是誰?是誰來救我?是唐大哥麼?]

  雖說意識只存一線,可張煌還是勉強將雙目睜開了一線,旋即頓時昏迷過去。

  然而那驚鴻一瞥所瞧見的,卻是那名碩壯大漢的容貌,而是他臉上那塊蒙著雙目的黃布,黃布上用彷彿硃砂、彷彿鮮血的顏色寫著兩個大字。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32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1 PM 編輯

第28章 難解的疑問

  ——時間回溯到半個時辰之前——

  當張煌偷偷摸摸潛入都尉馬延府上準備行刺時,太平道的唐周正在自己落腳的宅邸房間內,慢條斯理地梳理著穿戴。

  在他身旁不遠處,與張煌有過兩面之緣的王大壯全身站得筆直。

  「你確定不需要唐某替你施法取一碗符水?」瞥了一眼鼻青臉腫、滿身綁帶的王大壯,唐周淡然問道。

  「多謝仙師掛念。區區皮外之上,不礙事的。」王大壯聞言婉言回絕道。儘管他很清楚唐周道行極高,一碗符水便能輕鬆治好他被費縣縣兵所打的傷勢,但是他卻不希望這樣。因為他需要用身體的痛楚才減淡心中的那份痛。

  妻子女兒皆被害死,似這種家破人亡的痛苦,又豈是一日兩日能夠化解的?雖說他在張煌面前已竭力忍受,並且打定主意要將這條性命用於推翻這個腐朽的王朝,但是在心底裡,他何嘗不是苦苦思唸著過世的妻女。

  深深望了一眼王大壯,唐周並沒有再行勸說,在頓了頓後,緩緩說道,「你這份決意,唐某清楚了。但是,變得強大,這可並非一朝一夕之事……」

  王大壯聞言沉默了片刻,聲音略微放低,沉聲說道,「妻小的事讓我醒悟,這個世道已腐朽至匪夷所思地步,遍地都是披著人皮、卻又食人的妖邪……仙師,請您賜我能夠行使『大義』的力量!」

  「大義……」唐周喃喃念叨了一句,忽然反問道,「何為大義?」

  王大壯愣了愣,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吞吞吐吐說道,「斬奸……除奸?」

  唐周的眼眸中隱隱露出幾許不易察覺的失望,淡淡說道,「你想擁有怎樣的力量?」

  王大壯聞言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張煌那日在費縣救他時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低聲說道,「前幾日,我在這泰山縣結識了一名叫做張煌的少年豪俠,本以為此人是當地武家,沒想到,那位張煌兄弟竟掌握了一手奇妙的法術,輕易就將縣尉王虎殺死,那道術威力之大,竟叫那王虎屍骨無存。仙師可否賜我與張煌兄弟相差無幾的力量?」

  [小煌?]

  唐周愣了愣,旋即這才想起,張煌第一次好似確實是跟著這個王大壯一起來看他施符水給難民治病的,在微微搖了搖頭後,帶著幾分好笑說道,「你以為他苦習了多少年的道術,才有如今造詣?」

  王大壯默然不語,畢竟在他聽來,這幾乎算是唐周變相的拒絕了。

  而出乎王大壯意料的是,唐周在說完那句話後忽然話風一轉,似笑非笑地說道,「再者,你以為那小子的實力就當真有多麼了不得了?」

  「呃?」王大壯吃驚地抬起頭來,因為唐周在語氣隱約透露出一個訊息,那就是張煌的實力,其實並不像他所想像的那麼厲害。

  似乎是看出了王大壯心中的震驚,唐周淡淡笑道,「唐某並不能在短時間內讓你獲得強大的力量,不過,有個人可以……」

  「誰?」

  「張寶。」唐周嘴裡淡定地吐出一個大人物的名字。

  「張寶?這個人很厲害麼?比仙師還要厲害?」王大壯疑惑地望向唐周。在太平道尚未發動反叛的當下,他又從何得知張寶的身份便是日後赫赫有名的『地公將軍』,聞言頓時就愣住了。

  「厲害……談不上。」唐周搖了搖頭,解釋道,「此人精通丹鼎之法,他所煉製的一種煉氣丹藥,能讓你在頃刻間成為強者……當然,為此所付出的代價也誠為沉重。服用那種丹藥,會折損你的陽壽根元,若是失敗,立馬暴斃而亡;即便僥倖成功,也說不準什麼時候會無疾暴斃……換句話說,服用了那種丹藥,就等於一隻腳踏入了鬼門關,再無回頭之日。」

  王大壯聞言面色微微一變,在咬了咬牙後,低聲問道,「這條賤命,早已是身外之物,我只關心服用了那種丹藥後能變得有多強……還請仙師明示。」

  瞥了一眼王大壯,唐周淡淡說道,「若你僥倖成功,那麼現階段的張煌,十個也及不上你!縱觀這個泰山郡,也絕無一人是你對手。」

  聽了這話,王大壯的呼吸頓時緊促了幾分,在眼中微微泛起幾絲精光後,跪在地上懇求道,「請仙師成全!」

  「去鉅鹿吧,就說是我唐周舉薦的。只要你報出了我唐周的名,你會如願的,但是你的結局如何,究竟是成為一具屍體亦或是當真擁有不俗的力量,本仙師不做任何保證。」

  「多謝仙師!」王大壯重重給唐周磕了幾個頭,旋即起身退出了屋外。

  「愚不可及!」望著又再次閉合的房門,唐周微微搖了搖頭,口中喃喃自語道,「你所領悟的『義』,也不過只是『小義』而已,『大義』……要遠比你所領悟的更加宏大!」

  不過話說回來,一個難民出身的王大壯,實在難以讓唐周這樣意志力堅定的人有什麼情緒上的變動。要說他在這泰山郡還關心著什麼人的話,恐怕也只有張煌了。

  畢竟撇開張煌身為『至關重要的棋子』這一不可言傳的特殊身份不談,唐周對他也充滿了好感。

  「唔?」

  忽然,唐周臉上浮現幾分迷惘,因為他猛然感覺到這座縣城內竟有道術的異常波動。

  「有意思……究竟是哪個無知的傢伙,竟妄想在縣城內施展道術?難道不知但凡城池,築牆所用石磚皆是『周山石』麼?不知天高地厚。」

  要問唐周口中這『周山石』究竟是什麼奇物?此事說來就話長了。

  說起來,儘管大漢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而儒家又推崇『不以怪力亂神』,熱衷於發展儒家雜學(後文細說),但不可否認,民間依然還是有許許多多的仙神妖邪等諸多傳說,成為百姓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談資,而『周山』便是其中之一。

  在民間傳說中,周山本是上古時期連接天地的山,即天柱,但是個名字卻很少有人知道。

  周山中的『周』字,它指的是周全、完整,於是這個山名連在一起的意思便成了『一座周全而完整的山』,可若是有朝一日這座周全而完整的山不再周全完整了呢?

  啊,那這座山就叫做不周山!

  在傳說中,當週山這座天柱仙峰被某位大人物撞塌之後,它便被叫做不周山。而不周奇石,指的便是從這座天柱上崩散的碎石。

  儘管這只是一個傳說,但是不可否認,不周石具備著無法想像的強大威能,哪怕是小小一塊碎石,也能起到鎮壓妖邪的效果。

  也難怪,畢竟不周石在傳說中可是從天柱上剝落的碎石,按照民間百姓的說法,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輝,比起世上萬物等生靈等級不止高了多少疇。在這種奇石的威能範圍內,無論是武人的氣還是道術所需的靈氣,都會被壓制到極限。

  張煌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泰山縣築城牆所用的石磚,皆是這種不周石。那般龐大數量的不周石鎮壓著附近所有的妖氣(這裡的妖不是妖怪的意思,指反常、非自然產生的氣。即[事有反常必有妖]的意思。)。

  記得張煌在行刺都尉馬延的時候還在震驚他為何施咒失敗,他也不想想,他可是身處於龐大數量的不周石威能範圍內,怎麼可能再將道術驅之如臂?

  不得不說,張煌慘敗於馬延之手確實有點走揹運的意思,畢竟他可不知泰山縣的城牆、縣府衙的石獅等眾多存留了數十乃至數百年的建築,竟蘊藏著能將非自然形成的氣盡皆鎮壓、驅散的威力,而他竟還妄想著在縣城內用道術擊殺馬延。

  倘若是在城外,張煌對上馬延其實勝算並不算低,畢竟道術在某種意義上克制武人的剛體,但是在這泰山縣不行,他連一成的勝算都不會有。

  只能說,都尉馬延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佔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因為他施展剛體的氣其實是運用於人體自身,並不屬於外界,不像張煌那樣,因此,不周石儘管對他的氣也有所鎮壓,但卻遠遠不及張煌。

  話說回來,其實不光是泰山縣,天下有許許多多的縣城以上的城池,都是用不周石築造城牆的,一個原因是不周石堅硬,難以摧毀;而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因為不周石具備著鎮妖破氣的效果,可以有效地杜絕城內不安事件的發生,鞏固城池的防守力度。

  據說,自打先秦諸國開始,便有國家用這種不周石築造城牆,這個傳統一直延續到如今的大漢朝,至於其中原因,大致也不難猜測。

  值得一提的是,唐周竟能在遍地是不周石的泰山縣施展道術,用符水給難民治病,不受不周石的影響,不難猜測,他的實力要遠遠高過張煌。

  言歸正傳,因為清楚這泰山縣有不周石的存在這一隱由,唐周對某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竟妄想在城內施展道術而感到好笑。可是轉念細細一想,他便逐漸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

  畢竟他唐周也在這泰山縣呆了有足足幾個月的時間,可是這麼久的時間裡,他卻只碰到了張煌這麼一個身上蘊藏有道力波動的人。

  一個身上蘊藏有道力波動、學會了道術的、但是卻又沒能做到隔絕不周石影響的人,在他唐周的印象中也僅僅只有張煌一人。

  [莫非是小煌……他為何施展道術?莫非他在與人相鬥?等等……小煌的實力不俗,在這個泰山縣可以說是首屈一指,若要說有什麼人能逼他動用道術……難道小煌竟打算行刺馬延?]

  唐周俊秀的臉龐微微變色,因為在他感覺,張煌那一群人根本就是幾個涉世不深的小鬼,不一定知道不周石的存在,同樣也極有可能不知道天下的城池對妖氣都具有著一定的鎮壓驅散威能。

  [糟了……這枚『棋子』事關重大,牽扯到整個天下大勢,若是有個不測……]

  縱然是唐周,腦門竟隱隱也滲出冷汗。不難猜測,這其中必定深藏一個巨大的黑幕。

  想到這裡,唐周掐指計算張煌此刻的位置。

  「在西城門外林子!」

  嘴裡吐出一句話,唐周懷中飛出無數符紙,繞著他的身軀不斷地旋轉,轉著轉著,僅一眨眼的工夫,他整個人竟憑空消失在原地。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在西城門外的林子裡,一股奇風捲起無數不知從何而來的符紙,原地旋轉,片刻後露出了唐周的身影。

  

  而在抵達目的地的瞬間,唐周驚訝地發現有一道人影迅速竄入林中。因為提前沒有意料到此事,唐周並沒有清楚瞧見那人的模樣,但是卻被對方所擁有的強大實力所驚。

  縱然是唐周也不會想到,在他之前,一位用寫有『芻狗』兩字黃布蒙著雙眼的碩壯大漢,在馬延霸道的拳頭下輕鬆地將張煌救了下來。而就在唐周伴隨著無數符紙出現的剎那,那名大漢——姑且就命名為『芻狗』——迅速地離開了,彷彿他並不想與唐周在此地見面。

  這是為何?

  看那芻狗渾身上下打扮明明也是太平道黃巾軍的人,與唐周也稱得上是同道之人,可為何芻狗卻不想唐周發現他呢?彷彿芻狗並不想唐周知道他的存在。

  這個謎團,恐怕只有到隨著時日才會有撥開雲霧的一天了。

  至少眼下的唐周,便是滿心的震驚與迷惑。

  [誰?究竟是誰在我之前救了小煌?而且……這股壓迫力相當了不得啊。]

  唐周眯著眼睛仔細審視著那片林子,希望能找到芻狗的身影,但很遺憾,芻狗彷彿融入到了黑夜當中,縱然是唐周,竟也難以找尋到絲毫蛛絲馬跡。

  想了半響毫無頭緒,百思不得其解的唐周只好壓下心中諸般猜疑,彎腰扶起昏迷的張煌,替他診斷傷勢。

  [唔……傷得並不算重,幸哉!]

  唐周點點頭暗呼一聲僥倖。很難想像,像張煌這般嚴重的傷勢,在唐周眼裡竟然只是輕傷?

  就當唐周以他看似柔弱的身板單肩扛起張煌準備離開時,都尉馬延終於反應過來了,用手中兵器指著唐周,罵道,「那賊道人,你也是來救這個小崽子的?」

  [也?看來我沒有猜錯,此前確實有人救了小煌,只是,為何不敢見我?]

  唐周眼中閃過陣陣奇異神色,一言不發。

  馬延哪裡知道唐周正在思索芻狗的事,見唐周閉口不言,還道是他怕了,冷笑著說道,「看來確實是這小崽子的同伴,正好一併拿下!」說著,他帶領著那數十名縣兵竟朝著唐周殺了過來。

  冷眼瞧著這幫自尋死路的傢伙,唐周眼中逐漸泛起幾分殺意。

  忽然,唐周的雙肩以及後背噗地一聲燃燒起火焰來,隱約可見,有一隻形態並不完全的、由火焰形成的鳥類在烈焰中徐徐舒展雙翅,對著天空鳴叫了一聲。

  剎那之間,馬延與那數十縣兵只感覺自己眼前彷彿白晝間綻放強烈的光亮,白中帶赤,令他們的眼睛難以直視。

  他們下意識地合上了眼睛,而這一合,卻再也睜不開了。

  僅僅一眨眼的工夫,那陣不可思議的白中帶赤的強光便消失了,而令人震驚的是,在方才馬延與那數十名縣兵所站的位置,方圓數十丈的地面竟變成了一片焦土,塊快龜裂且不說,還徐徐冒著熾熱的煙氣,就連空氣彷彿也被烤焦了,隱隱傳來一股難聞的焦臭。

  此時再瞧馬延與那數十名縣兵,卻再也瞧不見這些人,彷彿已消融在那陣赤白色的強光當中。

  「不知天高地厚的凡夫俗子!」

  伴隨著一聲冷哼,無窮無盡的黃色符紙裹挾著唐周與他肩上所扛的張煌,消失地無影無蹤。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34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4 PM 編輯

第29章 通緝令

  光和六年七月,徐州府發佈通緝榜文:泰山縣人臧霸勾結泰山賊徐巽,作亂造反,劫走囚犯臧戒在先,殺太守何應、縣尉王虎、都尉馬延等朝廷官員在後,更聚眾攻破縣倉,搶奪米糧,十惡不赦,懸緝銀兩千兩,生死不論。

  除了通緝令外,徐州府還派州校尉領兩千兵入駐泰山郡,捉拿要犯臧霸與相關人員。

  只可惜,當這些精兵抵達泰山郡的時候,泰山軍首領徐巽,早已將泰山軍整支都遷往了泰山北,以避徐州兵鋒芒。至於這次暴動的罪魁禍首臧霸,

  也早也帶著兩個弟弟臧艾、臧舜,保護著父親臧戒逃離了泰山縣,前往了東海郡避難,通行的還有張煌等黑羽鴉的成員。

  十日後,臧家以臧艾與臧舜兩兄弟出面,用往日自家的積蓄在東海郡買了一座宅邸,在此安了家,總算是讓這件事到此告一段落。至於通緝榜文的事,兄弟二人這幾日裡沒少為此事上心。

  這不,十日後的清晨,當張煌、臧霸等人還在新臧府客房歇息未起,臧艾與臧舜兄弟二人便從府外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並且帶來了張煌等人的通緝令。

  「出來了,出來了,大哥的通緝令出來了!」被通緝,明明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可臧艾與臧舜臉上卻倍感歡喜與自豪,再看身為當事人的臧霸,竟也是一臉的驚喜與期待,毫無惶恐不安之色。

  「噔噔噔噔,兩千兩!」臧艾與臧舜兄弟二人將臧霸的通緝令舉到兄長面前。

  「兩千兩?」縱然是臧霸心中早有準備,此時見到自己的通緝令也驚得倒吸一口冷氣,喃喃說道,「兩千兩……竟然這麼多?」

  可不是麼,兩千兩銀子,這份緝銀不可謂不多,天下許許多多像泰山軍徐巽這樣佔山為王的強寇首領,也未見得有這樣額度的緝銀。顯然,最大的原因還是因為張煌、臧霸在這次的事件中殺死了泰山太守何應,被徐州府視為是公然造反作亂、謀害朝廷官員,因為以儆傚尤,這才將臧霸的緝銀提到這種高度。

  「大丈夫但求名揚天下,雖是惡名……罷罷罷!」臧霸看似淡定地收起了自己的通緝令,可他眼神卻隱隱透露著歡喜。

  也難怪,終歸臧霸也只不過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哪裡會不希望自己出名,至於善名、惡名,在他看來只要問心無愧便可,豈會去管天下人如何分說?

  屋內,李通聽說臧霸的緝銀竟然高達兩千兩,雙目中不由地泛起幾分彷彿餓狼般的光彩,勾著臧艾的脖子笑嘻嘻說道,「臧二哥,那我呢?我也被通緝了,對吧?宣高都有兩千兩,我襲了泰山獄,將何應一黨的惡吏殺了許多,怎麼說也有個千把兩吧?」

  旁邊,陳到與單福雖然沒說話,卻也是神采奕奕地看著臧艾,就連張煌臉上亦露出幾分期待的表情。

  「這個……」臧艾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李通大哥、陳到大哥與都沒有被通緝……」

  「你說什麼?」李通還來不及說話,陳到頓時就跳了起來,拉過臧艾驚聲問道,「我……何應那惡官可是我殺的,我竟然沒有上通緝榜?」

  臧艾嚇了一跳,怯生生地說道,「徐州府似乎將殺太守何應、縣尉王虎、都尉馬延的罪行都算在我大哥身上了……」

  「什麼?」李通、陳到二人瞪大了眼睛,一副失魂落魄之色。

  要知道,他們這幾日好幾次還在猜測自己的通緝賞銀,聊得興致勃勃,可誰曾想到,到最後通緝令竟然沒他們三個人的份。

  「行了行了,不就沒上通緝令嘛,這是好事啊!」

  擠開三人,張煌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勾著臧艾的肩膀,擠眉弄眼地說道,「那個……臧二哥適才說,我有被通緝?」同時,單福亦滿臉堆笑地擠開滿臉呆滯的李通與陳到二人走了過來。

  「是……」臧艾將一張通緝令小心翼翼地遞給張煌,低聲說道,「張煌大哥與單福大哥的容貌倒是上了通緝榜……」他在話中著重了容貌二字。

  然而張煌、單福二人卻沒在意,滿心歡喜地接過自己的通緝令看了起來。僅僅只看了一眼,他們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

  正如臧艾所說的,那兩份通緝令上確實畫著張煌與單福二人的容貌,但是名字卻變成了[幫兇甲]與[幫兇乙],而且緝銀同是五十兩,只比灰燼山黃羅一夥的那些囉囉高了二十兩。甚至於,這還極有可能是沾了主謀臧霸的光。

  「幫兇甲……」

  「五十兩……」

  張煌與單福眼中的神采頓時就黯然了下來,默默地走到牆角,低著頭唸唸碎。

  一間屋子四個牆角,除臧霸以外的黑羽鴉四名成員,剛好一人呆一個角落,滿臉呆滯地對著牆角蹲著,任臧艾怎麼喊都沒有絲毫反應。

  眼瞅著這四位兄弟的模樣,臧霸想笑又不敢笑,生怕犯了眾怒,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脖子。

  其實臧霸很清楚,若沒有他黑羽鴉的這四位兄弟,憑他一個人根本做不到這種地步,很有可能非但父親救不出來,或許他本人都還會死在泰山。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可以說是奪了這四位兄弟的『功勞』:縣尉王虎是張煌殺的,太守何應是陳到在許多何應護衛的保護下殺的,甚至於到後來引開縣兵開啟縣倉分發給百姓,那也是李通與單福的傑作,至於他臧霸,其實較真起來還真沒有什麼特別出彩的地方。但就是因為他在泰山郡面熟,很多人都知道他,因此將這些事都歸在了他身上,說他為瞭解救含冤入獄的父親不惜與官府作對,殺死惡官何應與其一干惡黨,將這些人私販米糧、私下抓無辜之人為囚的等等醜惡勾當公諸於眾,說白了一句話,什麼好事都被他臧霸給佔了,其餘四個兄弟愣是沒撈到什麼名聲,就連他黑羽鴉的首領張煌,竟也變成他手底下的『幫兇甲』,臧霸想起來就感覺好笑。

  也不知是見張煌等人過於失落,還是因為臧艾、臧舜二人太過於歡喜,臧戒臧獄曹有點看不過去了,雙眉緊皺,不悅地呵斥道,「好了!兩個不曉事的小畜生,你大哥被官府通緝,怎得你二人還笑得出來?」

  臧艾、臧舜兄弟二人聞言不以為然,帶著驕傲的語氣說道,「通緝,那隻因徐州府有眼無珠,不明此事緣由曲直,當日在泰山,有誰不說大哥是孝烈勇武的好男兒?」

  臧戒啞口無言,半響後搖搖頭道,「總歸不是一件好事……」說著,他嘆息說道,「宣高,你來,為父有話要對你講。」

  見父親召喚,臧霸不敢不從,收起臉上笑容來到父親面前,問道,「父親請說。」

  只見臧獄曹望了一眼四個牆角的張煌等人,旋即又將目光投向大兒子臧霸,嘆息說道,「此番你受為父牽連,還害得你四位同伴牽扯其中,為父實在過意不去……不知你等有何打算?」

  臧霸聞言笑道,「正好趁此機會與四位兄弟遊歷天下,打拚一下,看看能不能揚名天下。」

  臧戒早就知道臧霸為了救他答應了張煌的要求,加入了一支名為黑羽鴉的義軍,並且,臧戒也很喜歡張煌這幾個有勇有謀、仁義兼備的少年豪俠,聞言搖頭說道,「此事為父曉得。此番幸虧只是你與張小哥、單小哥三人上榜,並且除你外張小哥與單小哥的姓名不曾暴露,你們這支義軍的名字黑羽鴉也沒有被官府得知……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既然你日後身為黑羽鴉的一員,那麼就必須為這支義軍盡心盡力,勿要讓其背負惡名……須知得惡名易、博美名難,若你義軍一朝從義軍淪落為賊軍,便很難再洗刷汙名。」

  臧霸面色一正,溫順應道,「父親教導的是。父親的話,孩兒銘記於心。」

  「唔。」臧戒點了點頭,在思忖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此番你等在泰山郡犯下了事,徐州府發了通緝令要捉拿你等,這徐州,你們是呆不下去了。不如去揚州投奔你遠房叔公吧。」

  「我還有個叔公?」臧霸吃驚地問道。

  臧戒聞言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到了揚州,你找到你遠房叔公,將整件事的是非曲直都告訴他老人家,你叔公自會為你等作保,替你與張小哥、單小哥洗刷汙名。前一陣子為父還與你那位遠房叔公通信,他老人家說他那裡正需用人為朝廷出力,你們不若去投奔他老人家。若是建立功勛,你們身上的汙名自然可得以抹去。」

  臧戒話音未落,旁邊冷不防冒出單福來,此時的他似乎已恢復了心情,摸著下巴驚訝說道,「洗刷汙名……臧伯,宣高、首領還有小生的通緝令,那可是徐州府發佈的,宣高的那位遠房叔公究竟是何人,竟能在徐州府從中打點疏通?」

  聽聞此言臧戒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賣關子道。

  「此事……等你們到了揚州便知。」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42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5 PM 編輯

第30章 車禍1般是這樣引發的

  待臧霸與父親臧戒以及兄弟臧艾、臧舜告別後,張煌等人便乘坐著臧艾替他們從農戶買來的運草料的牛城緩緩地駛出了東海縣。

  可能是因為距離泰山郡暴動時日尚近的關係,東海縣的縣兵們雖然也已收到了來自徐州府的通緝令,但是並卻對此格外上心,以至於張煌等人幾乎未經什麼盤查便輕易地出了城,白擔心了一場。

  當然了,促成這個現象的最大原因,恐怕還是臧霸的父親臧戒故意在泰山郡放出的消息,言臧霸為了避禍逃亡遼東去了。雖然不清楚徐州府是否有派人到遼東一帶捉拿臧霸,但是張煌在趕路時,倒也沒碰到什麼追兵。

  「第一回背井離鄉,感覺如何?」

  見臧霸似乎有點想念父親、兄弟,駕馭著牛車的李通帶著幾分笑意詢問道。

  「說不好什麼感覺……」臧霸坐在李通身旁的副位,雙手枕在腦後,仰頭看著明朗的天空,神色稍有點低落地說道,「長這麼大,這還是我第一回出遠門,有點期待,同時也有些徬徨吧……一路上若是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還望兄弟幾個多多提點。」

  「好說好說。」李通朗笑著答道。

  臧霸微微一笑,轉頭一瞧車後面的草料堆,卻發現陳到與單福依舊用那般複雜的眼神幽怨地瞧著他。

  「騙子……」

  「欺世盜名……」陳到與單福撅著嘴嘀咕道。

  聽著他二人幽怨至極的語氣,臧霸滿臉訕訕,苦笑說道,「兩位兄弟怎麼還記著這茬啊?我不是已經向你們道過歉的麼?」

  「道歉不能解決問題!」陳到翻著白眼說道。

  「道了歉,咱的通緝令就能上漲了麼?」單福義正言辭地反問道。

  臧霸頓時語塞,求助般望向躺在草料堆裡閉目養神的張煌,岔開話題問道,「老大,想心事呢?」

  張煌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陳到與單福怒不可遏地說道,「少給我們岔開話題!」

  沒辦法,臧霸只能先好言好語安撫這兩位兄弟,不過話說回來,其實他也感覺冤枉地很,又不是他臧霸有意要包攬所有罪名的,徐州府認定那樁暴動誰為主謀,這與他臧霸又有什麼關係?

  讓臧霸感覺僥倖的是,張煌倒是並沒有加入陳到與單福的討伐大隊當中,聽聞臧霸的問話,張煌微微嘆了口氣。

  李通瞧出了些端倪,聽到嘆息聲後問道,「老大,你與那位唐仙師稱兄道弟,莫不是到最後他也沒教你什麼厲害的道術?」李通知道張煌曾打算在唐周手裡學幾手厲害道術的這回事。

  「教了一個。」張煌淡淡地回道。

  話音剛落,陳到便來了興致,連連問道,「老大,教的什麼?」

  「符水。」

  「嘶……」除不明究竟的臧霸外,其餘三人皆驚地倒抽一口冷氣,急不可耐地問道,「老大,你是說,那位唐仙師把那手符水絕活傳授給你了?」

  「唔。」張煌點了點頭。

  「那以後咱可就不怕了。」陳到聽得心中歡喜,與報以同樣想法的李通連連點頭。

  臧霸在旁看著奇怪,疑惑問道,「什麼符水?」

  「便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符水之術啊!」單福興致勃勃地向臧霸解釋著這回事。

  而這邊,李通見張煌的心情似乎依舊沉重,納悶地問道,「老大,都學到了那麼厲害的道術,你怎麼還悶悶不樂的?」

  張煌閉著眼睛不說話,腦海中卻浮現出他在泰山暴動之事後與唐周告別時的情景。

  不可否認,當時張煌十分垂涎唐周的符水之術,在張煌看來,若是他能學會這一手,日後黑羽鴉弟兄的性命便無疑有了最佳的保障。

  唐周倒也沒有藏私,確實將那門厲害至極的符水之術傳授給了張煌,無論是畫那種符的方式還是施咒的咒語。

  但是最讓張煌感覺驚詫的,還是當他向唐周表達救命之恩謝意時唐周所說的話。

  「在我之前,早已有人從那馬延手中救下了你……」

  當時唐周隨口所說的一句話,讓張煌至今依然感覺不可思議。他原以為是唐周救下了他,但事實上,卻還有另外一個人。

  如今在牛車上閒著無事細細想來,張煌想起當時他昏迷前確實有看到一個奇裝異服的碩壯大漢從馬延的拳頭下將他給救了。

  「芻狗……」喃喃念叨著那大漢眼上佈條所寫的赤紅雙字,張煌實在有些想不通。

  [芻狗……是那個人的名字麼?還是說代號?無論他叫什麼,我與他非親非故,他為何要救我?而看唐大哥的意思,那人似乎在唐大哥趕上的剎那就跑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來想去想不通,張煌氣惱地長長吐了口氣。

  他這邊在想著自己的事,而牛車上,陳到、單福、臧霸、李通早已聊得不可開交了。想想也是,本來就是志同道合的一幫人,即便有些莫名其妙的小彆扭,那也是幾句話就能釋解的事,豈會真的生對方的悶氣。

  「這麼說,宣高,其實你是會『氣』的?」

  也不知四人聊到了什麼,陳到的聲音突然間就拔高了。

  臧霸聞言點點頭,如實說道,「『氣』乃是武人的根本,不知『氣』只知用力,莽夫也!」

  儘管臧霸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但是陳到與李通的表情頓時還是變得十分奇怪,畢竟他們可沒有學過什麼氣。

  「宣高,如果不介意的話,可否說來聽聽?」單福試探著問道。

  「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反正我臧家會的也只是粗淺的東西。」臧霸聽出了單福話中深意,毫不介意地解釋道,「氣,據說最早是由道門提出來的,後來道門衰弱、儒家強盛,如今究竟怎麼回事,我也不得而知。我只知道,每個人體內都有氣的存在,區別在於是否已經激發出來,或者,氣的量是大是小……」

  「氣量原來這麼解釋啊?」單福恍然大悟般說道。不過想想也對,氣量、力量,二者後面的那個量,不就是一個衡量大小的標準麼。

  「你這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陳到驚叫一聲,轉頭望向依舊在發愣的張煌,喃喃說道,「老大殺王虎的那一回,身上好似是呼地一聲炸開一團氣,險些都讓我站不穩腳跟……」

  「我身上?」張煌聽到這句話疑惑地望向陳到。

  「千真萬確!」陳到遂將當時的情景說給了臧霸、李通等人,只聽得眾人暗暗咋舌,就連臧霸亦面有驚色,詫異說道,「尋常人就算激發出了體內的氣,量也只是稍稍一丁點,片刻便會消逝,而似老大這般無意識地激發卻竟能讓阿到站不穩腳跟,簡直難以令人相信。」

  「你不信我?」陳到有些生氣地看著臧霸。

  搖了搖頭,臧霸目光有些灼熱地望著張煌,喃喃說道,「我的意思是,恐怕老大並非尋常人……」

  「嘖!老大可不是並非尋常人嘛!喂,宣高,你記住啊,就算你討好老大,你也是新人。」陳到翻著白眼打擊道。

  臧霸沒有理會陳到這茬,伸手搭著張煌的手腕脈搏,但是表情卻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怎麼了?」眾人心緊地問道。

  臧霸搖了搖頭,有點尷尬地說道,「探不出來……奇怪了,父親當初也是這麼探查我體內氣的情況呀,怎麼就探查不出來呢?」

  「原來也是個半吊子。」陳到哈哈笑道。

  話音未落,他身旁的單福勃然大怒,揪著陳到的領子質問道,「什麼叫『也』?」

  眼瞅著兩個兄弟打鬧在牛車上,臧霸心中有種別樣的感覺。在泰山時,當他的父親臧戒還是獄曹時,其實他臧霸身邊也不乏同伴,但是那些人基本都是以他為首,對他也頗有些畏懼,根本沒有像黑羽鴉這樣平輩相交的兄弟感情。就連張煌,在臧霸看來也只是充當著指引眾人前進方向的隊長角色,而並非是像他臧霸之前所想的,給人當小弟。

  明明是好端端躺在牛車上閉目養神的張煌,竟被打鬧中的陳到與單福擠地嗷嗷叫。

  「痛痛痛痛痛痛痛……大福,你踩我身上了知道不?阿到,把你的臭腳丫給我拿開……可惡!」

  低罵了一句,身為首領的張煌竟也加入了混戰,看得臧霸又驚詫又好笑。

  結果幾個呼吸後,臧霸竟也受到了波及,無端端地挨了兩拳三腳。於是乎,這位曾經的泰山臧氏之後,竟也加入了牛車後的混戰。

  四個人劈里啪啦在牛車後混戰,驚煞了駕馭著牛車的李通。因為也不知是被車上的人驚動了還是怎麼,他駕馭的牛竟然哞哞叫著朝前飛奔起來。

  「別鬧了,別鬧了,咱的牛發狂了……」

  李通的話還未說完,前面官道上奔來一匹馬,一名看起來與他們年紀相仿的少年背著弓、佩著劍,騎馬飛奔而來。

  「別動!」瞧見來人,李通盡自己全力駕馭著受驚的牛,同時大聲朝來人喊道。那少年似乎也意識到了張煌這一行人拉車的牛受驚,當即一拉馬韁,立在路上,想等李通等人先過去。

  「你別動啊,千萬可別動啊……」

  「砰——!」

  牛仰馬翻。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45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5 PM 編輯

第31章 第6鴉:太史慈

  「你們幾個到底搞什麼鬼?!」

  被摔地七暈八素的騎馬少年費力地從草料堆裡鑽出來,憤怒地吼道。

  鑽出來一看沒人,待他拿雙眼一打量,這才發現有五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年正從車底下鑽出來,滿身的草屑,模樣很是狼狽。

  本來,若是此人的語氣不是那麼沖的話,李通還是會道歉的,可如今見此人這麼一吼,李通心底頓時就不樂意了。

  「鬼叫什麼?」從草料堆裡鑽出來拍掉了身上的乾草,李通望向那騎馬少年的眼神當即就冷了下來,冷冷說道,「不是都叫你別動了麼?!」

  可能是沒料到對方的態度竟然被自己還要衝,那騎馬少年愣了愣,旋即怒聲罵道,「我根本就沒動好麼!」

  天地可鑑,他當時確實是沒動,勒馬停在原地,本來是想讓李通等人先行通過的,卻沒想到李通駕馭著牛車一頭撞了上來。

  「哦?是麼?」翻了翻白眼,李通懶洋洋地說道,「怪不得撞得那麼準……你是死人吶?瞧見有車過來,不知道迴避一下?」

  「不是你叫我別動麼?!」

  「你怎麼這麼聽我話啊?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啊?」說著,李通瞥了一眼牛車,對臧霸以及陳到說道,「宣高,阿到,老大被壓車底下了。」

  「哦哦。」臧霸與陳到一聽,連忙將被壓在牛車底下的張煌解救了出來。

  而這時,單福已經撣掉了身上的草屑,走上前來,見李通正與那個騎馬少年爭吵不休,遂笑眯眯地說道,「這位少俠,您先別急著動怒。您看您這一慌,我們這一忙,可不就撞到您了麼?」

  什麼叫做你一慌、我一忙撞到了?趕緊你們撞到我還是我的錯?那騎馬少年聞言氣地滿臉通紅。突然,他眼角餘光一瞥草料堆底下竟有幾把兵器,眼中頓時露出幾分警惕之色,嘲諷說道,「怪不得有這般說辭,原來根本不是什麼好人!」說著,他猛地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厲聲喝道,「哪方的鼠輩,敢害你家爺爺的性命?!今日且給你們一個教訓!」

  此人不拔劍倒還好,他一拔劍,性質可都全變了。

  「怎麼著?」李通面色微微一寒,抄起地上一支佩劍,拔劍迎了上去。

  「鏘——!」

  兩劍碰撞,臂力不分上下。

  「什麼?」那少年與李通見此面色微微一變,顯然是因為對方的臂力與自己相差無幾而感到意外。

  「萬億!」陳到抄起地上幾支寶劍丟給單福與臧霸二人,三人隱隱將那名少年給圍了起來。

  「不需要!」似乎是聽出了陳到話中的深意,李通不屑地撇了撇嘴,說道,「兄弟幾個且看我將這狂妄的小子拿下!」

  「好賊子!」那騎馬的少年聞言面色更怒,本來他還有些擔心自己雙拳難敵四手,而如今既然對方要與他一對一地拼鬥,那他又何來畏懼?

  這一打,便是足足小一刻辰,起初二人是因為意氣這才動手,打著打著,可能是因為覺得對方武藝不遜色自己,隱隱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倒也不至於死拼惡抖。這讓張煌作罷了勸解的心思,招呼陳到、臧霸、單福過來,四個人先把翻到的牛車先扶了起來,再將脫韁後在不遠處吃草的牛也重新牽回來。至於那名少年的馬,卻遺憾地早在雙方相撞的時候便嘶叫著跑了。

  「你猜誰會贏?」

  見李通與那背弓的少年一時半會還停不了,張煌索性靠著牛車坐了下來,取出臧家兄弟替他們準備的肉乾,就著清水一口一口咀嚼著。

  「肯定是萬億。」陳到雖然與李通爭奪著『戰鬥隊長』的職務,但這並不妨礙他對外時堅定地站在自家弟兄這邊。

  「難說……對方的招數精純,武藝不俗。」嘴裡撕咬著肉乾,臧霸含糊不清地說道。

  聽臧霸這麼一說,單福眼中泛起幾分驚訝,喃喃說道,「萬億不至於會輸吧?單憑武藝,萬億就算是跟首領比試,一時半會也難分出勝負。若是首領分神,保不定還會輸呢。」

  「竟有此事?」臧霸並沒有見過李通的本領,聞言有些驚訝,直到陳到點點頭說他也沒十足把握打敗李通,臧霸這才信服。畢竟陳到的武藝他是領教過的。

  他們這邊聊得興致勃勃,卻叫正在打鬥的二人倍感煩躁。

  李通倒是還好,畢竟他已經適應自己兄弟幾個的性格了,可那位背弓的少年卻似乎無法適應,眼神頻頻瞥向張煌等人,表情很是怪異。可能他是在想,這群人怎麼不上前幫自己的兄弟,還在一旁啃肉乾看好戲。

  「不打了!不打了!」大叫了一聲,那背弓的少年氣呼呼地跳出了戰圈。

  見此,李通也沒有再出手,收劍站立瞧著對方,畢竟少年臉上的表情依舊是陰晴不定。

  就在這時,張煌朝著他們倆招了招手,喊道,「相見即是有緣,反正差不多也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不如坐下來吃點東西?」

  李通一聽頓時就收起劍跑到了牛車旁,反正在他看來,若是他們老大張煌認真起來,祭出道術,他們幾個加起來也不會他對手,對面的那個背弓的傢伙,有敵得過他們黑羽鴉老大的本領?

  李通這一走,那少年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怪異,左右一瞧,見自己代步的馬馱著路上應用之物與盤纏早就跑地不知所蹤,身上除了一把劍、一把弓,啥都沒有,在猶豫了一下後,倒也豁的出去,與張煌等人坐在了一起。

  「怎麼稱呼?」張煌將一塊肉乾丟給那少年,笑著詢問道。

  可能是見對方方才並沒有一擁而上圍攻自己,那少年心中倒也減低了幾分敵意,接過肉乾咬了一口,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地回道,「東萊郡奏曹史,太史慈,字子義。」

  「什麼?你是官府的人?」陳到聞言驚呼一聲,唬得太史慈險些拔劍自衛。

  「是……」太史慈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這一群人的表情,見對方一個個面帶吃驚之色,心下疑惑不已。

  「郡奏曹史,是一個什麼樣的官啊?」單福悄悄朝著太史慈挪了挪地方,嘿嘿笑著問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對方這幾個眼中有羨慕之色,太史慈稍稍放心下來,解釋道,「也不是什麼大的官,就是向曹官呈情的微末小官罷了,不入流,不入流。」

  「可加上一個郡字,那可就不得了了吧?」單福舔了舔嘴唇問道。

  臧霸在旁亦是點頭附和,畢竟他的老子臧戒曾經也是泰山郡的獄曹,深知在郡府當差與縣府當差的區別,那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你年紀與我們相仿,竟然能在郡府當差?」陳到滿臉吃驚地問道,恐怕這才是他方才那聲驚呼的緣由。

  被眾人一番帶有驚奇的追問,縱然是太史慈也不禁小小有些自得,先前的那些不愉快早已煙消雲散,撓撓頭訕訕笑道,「其實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好,我就是運氣好,況且在家鄉稍稍有點小名氣,因此僥倖混入郡府,謀得一份差事……」說到這裡,他微微嘆了口氣,帶著幾分遺憾說道,「不過那已是之前的事了,如今我與犯罪之身無異。」

  「怎麼回事?」張煌好奇問道。

  太史慈猶豫了一下,徐徐解釋道,「我東萊郡乃青州治下郡地,郡守大人本與州府大人也是相熟,他們兩家的公子爺也是熟悉,平日裡經常帶著兵丁結伴打獵。有一日,郡府公子與州府公子約好去我東萊郡的陽丘山獵虎,獵得一隻白毛異種猛虎,此虎皮白如雪、柔如棉,兩位公子心中歡喜,皆欲帶回府上。本來他們說好比試武藝,誰勝出誰得白虎皮毛。可期間,州府公子竟不慎跌落山崖而亡。見此,州府公子的護衛大為驚怒,竟砍傷我郡公子,卻又被我郡公子的護衛所殺。結果,州府公子是摔死了,而我東萊郡的郡府公子救回府後亦是傷重不治而亡。兩家公子皆死,郡守大人與州府大人亦因此事而反目成仇……」

  「究竟是誰對誰錯呢?」李通詫異問道。

  太史慈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問題就是說不清楚啊。郡府大人氣惱州府的護衛害死了公子,而州府大人則覺得是我郡府大人家的公子見奇起異,不顧多年兄弟交情,害死義兄,謀奪虎皮。於是,兩家人由此結怨,州府與我郡郡府分別上奏呈至洛陽朝廷。諸位想必也明白,這種說不清究竟誰是誰非的事,想必是哪一方的奏陳先上呈到洛陽朝廷便屬哪一方佔得先機。我受郡府大人器重,許久未有報答機會,於是便自告奮勇接下此事,匹馬前往洛陽,只求務必要在州府使者之前將我郡郡守大人的陳情上報朝廷……」

  「成功了麼?」陳到急切問道。

  太史慈點了點頭,說道,「天見可憐,我在洛陽城門等了十餘日有餘,終於等到那州府使者。我假冒洛陽驛站信差騙那州府使者,騙來奏呈將其毀掉,又將那使者騙走。隨後我再將我郡守大人的奏呈上報朝廷,總算是讓郡守大人佔得先機。諸位放心,我郡郡守大人在奏書上寫得頗為公正,不偏不倚,不像那州府大人所些的奏書,儘是指責我東萊郡的話,我看了心中氣憤,因此將其毀掉。」

  「原來是這樣。」張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畢竟這種事確實很難判斷誰是誰非,更何況身為當事人的州府與郡府兩家公子都已亡故,那就更難辨別對錯了。

  「那你不回東萊覆命,在這東海郡轉悠什麼?」陳到納悶地問道。

  太史慈聞言嘆了口氣,搖頭說道,「如何是不想回家,奈何歸家無路罷了。此番我雖報答了郡守大人的提攜之恩,但也因此觸怒了州府,州府以行刺州府使者等諸條罪名捉拿我,更發佈出了八百兩的通緝令,我是有家難回啊。本來尋思著要不去遼東避避風頭,帶過些年再回來,沒想到途中撞見你們,馬跑了,盤纏也丟了……」

  聽聞此言,李通滿臉尷尬,畢竟從太史慈的話中他也聽出此人是重情重義的豪俠,心中自然為此前的事而感到愧疚,拍拍太史慈的肩膀笑道,「咱可算是不打不相識了,要不這樣,你加入我們得了,咱一起闖蕩天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見李通誠心邀請,太史慈有些感動,猶豫說道,「我可是有罪之身……」

  想來陳到在聽說了太史慈的事蹟後也十分喜歡此人,毫不在意地笑道,「懸賞八百兩算什麼?咱這位兄弟,徐州府發佈通緝令懸賞兩千兩!」說著,他指了指有點尷尬的臧霸。

  「兩千兩?」太史慈吃驚地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愕。

  見此,單福便將在泰山郡所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太史慈,只聽得太史慈時而滿臉憤怒,時而暢快點頭。

  「好!殺得好!似那等中飽私囊、不顧百姓死活的郡守,死有餘辜!」說著,他嘆息道,「還以為天下郡守皆似我東萊郡郡守大人那般仁義兼備,不想亦有許多敗類!」

  說完,他轉頭望向臧霸,誠懇說道,「若是這位大哥不嫌棄我,我願加入黑羽鴉,懲奸除惡,為弱者拔劍!」

  話音剛落,便見李通、陳到、臧霸、單福等人故作咳嗽起來。

  「那個……咱黑羽鴉的老大可並非宣高……」

  「咦?」得到李通目光示意後,太史慈詫異地望向張煌,驚訝問道,「莫非這位兄弟的懸賞更在臧兄弟之上?」

  「這個……」

  在太史慈期待的目光下,黑羽鴉知情的眾位成員面面相覷,欲言又止,神色古怪地瞧著不知何時縮在角落雙目呆滯的張煌。

  片刻之後,牛車再次徐徐向前行駛,然而車上卻傳來了太史慈震驚的呼聲,戛然而止。

  「什麼?五十……」

  「噓……」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4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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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遭遇地頭蛇

  從東海郡到揚州,要經過徐州府的治所彭城。

  彭城,又稱彭都,據說這裡最早是人祖黃帝建立的都城,又是古大彭氏國的舊址,還有許許多多厲害牛地不得了的傳說,總之一句話,這彭城的歷史厲害地不得了,彷彿城牆上隨便找個碎磚都籠罩著神話的傳說。

  本來張煌倒是想見識一下這座不可思議的城池,遺憾的是,他黑羽鴉的六名成員中有包括他在內的三名隊員遭到了徐州府的通緝,而彭城則是徐州府的治所,因此,張煌思前想後的半天,最終還是作罷了參觀一下這座城池的念頭,與五名黑羽鴉連城池都沒敢靠近,灰溜溜地繞了遠路。

  畢竟從新成員太史慈的口中,張煌終於得知了他在泰山縣的那晚為何會施咒失敗的原因。

  「城乃旺地,有鎮壓邪氣之宜。」

  當時太史慈是這麼解釋的,他曾在東萊郡郡府當差,自然能知道一些尋常人不知道的事。有些事從他嘴裡說出來,自然要比別人更令人信服。

  「子義(太史慈),照你所說,若是在城池之內,就算掌握了氣也無從施展?那豈不是會被官府制了軟肋?」李通詫異地詢問道。

  太史慈聞言笑了笑,點頭說道,「對啊,本來就是要起到這個作用啊。俠,以武犯禁。據我所知,先秦時武人便掌握了氣,致使天下各地頻頻生亂,因此,秦王嬴政聽取了李斯的建議,走出兩步棋:其一,刀槍入庫,收天下兵器熔煉,鑄造十二具銅人;其二,取不周石築城,嚴防俠士暴動、謀奪各地城池造反。我大漢,亦沿襲了先秦的策略。」

  「想不出來你還知道不少呀?」單福用意外的眼神打量著太史慈這位新兄弟。

  「軍師言重了。」太史慈笑著解釋道,「我自幼喜好聽書,這些都是從說書先生那裡聽來的,並不真假,不過既然老大那日在泰山縣內被禁了道氣,想必不是空穴來風了。」

  張煌聽到這裡微微皺了皺眉,說實話,他本來並沒有把官府的兵叮噹回事。畢竟從章縣縣尉劉嚴口中得知,大漢除了正規軍、即北軍與南軍皆是精習了武氣的精銳士兵外,其餘天下各地守城的城衛軍,其實也就那麼一回事。除了縣尉、郡尉厲害一點,掌握有一兩手的絕活外,其餘的尋常兵丁,就算來得再多,張煌也怡然不懼。

  可是如今情況不一樣了,太史慈竟說但凡城池之內竟然封禁妖氣,雖然張煌實在想不通武人的武氣與道家的道術怎麼就成了妖邪之物了,但不可否認,在泰山縣內,他確實被封禁了道術。

  不會是自身的原因,因為在護送臧家父子的途中,張煌也曾私底下偷偷施展道術,未曾碰到任何問題,如此可以說明,那泰山縣確實有點邪乎。唔,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天下的城池都有些邪乎。

  這樣一來,張煌便不敢輕易帶著黑羽鴉的弟兄入城了,雖說他掌握了好幾手的道術,隊伍中更有著臧霸與太史慈這兩位已經初步掌握武氣的兄弟,但是一到任何一座城池內,無論是他還是臧霸以及太史慈,就只能憑藉身體的本身力量。這可不是一個什麼好消息,要知道天下城池大多屯駐著軍隊,就算張煌幾人再能打,也不可能在不借助異力的情況下單挑一支軍隊。不必說多,單單五十個訓練有素的城衛軍士兵,就足以讓黑羽鴉這支剛具雛形的義軍徹底覆滅。

  人吶就是這樣,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隨著年齡增長,知道地越多,畏懼的事物也就越來越多。這不,在聽了太史慈的話後,黑羽鴉的幾名成員有意無意地避開了沿途的郡縣,專門尋找尋常的小村落,以向村民交易的形式補充途中所需的東西,畢竟他們黑羽鴉如今可是值整整兩千九百兩呢,這可是一筆會令人眼紅的緝銀。

  不過話說回來,途中儘量避開郡縣不成問題,可是臧獄曹卻要張煌等人到揚州投奔臧霸遠房的叔公,這就使得揚州一行不可避免了。

  終於,在小心翼翼趕了二十多日的路程中,張煌等人抵達了揚州的治所廣陵。

  廣陵,又稱江都,與徐州的治所、那座可稱之為都的城池一樣,亦曾是古邗(han)國、古吳國的舊址,尤其是古邗國,其歷史竟可追溯到先周時期,也正因為歷史悠久,這裡充斥著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荒誕傳說。

  「宣高,臧伯是說你那位叔公是在這江都,對吧?」

  來到城門前,眼瞅著城門口來來往往等待盤查的百姓,張煌有些遲疑地詢問著臧霸。

  說實話,其實臧霸也不想冒險入城,畢竟太史慈的話著實將他們幾個嚇得不輕,更何況他本人還背著兩千兩銀子的通緝,萬一被人在城中認出來,那可不是說笑的。單憑拳腳工夫,臧霸可沒把握從江都這樣一座州府的治所強殺出來。

  「家父確實是說過,我那遠房叔公現居廣陵……」說著,臧霸從懷中摸出了父親臧戒親筆所寫的推薦書信。

  儘管這封書信眾人不敢私拆,但是封皮上的人名眾人這些日子已不知瞧過多少遍。

  

  臧旻,這便是臧霸的遠房叔公的名諱,至於這位叔公究竟是做什麼的,臧戒卻並沒透露,不過看他表情,似乎頗為自豪的樣子。眾人由此私下推算,多半臧霸的這位叔公在江都混得不錯,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

  十分幸運的,無論是臧霸在徐州的通緝令,還是太史慈在青州的通緝令,都還沒有傳到揚州,這使得張煌等人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城衛軍的盤查,順利地進入了城門。

  一踏入城內,張煌便感覺到一股無法言喻的奇怪感覺。儘管對他本身沒有任何的負力,但是道術卻如太史慈所說的那樣被限制住了,這是張煌在一個偏僻小巷中施展道術得以驗證過的。

  而臧霸與太史慈二人亦是如此,據他們所說,一進入這江都,他們體內的武氣便彷彿受到了禁制般消失地無影無蹤。至於李通、陳到、單福三人倒是也什麼感覺,畢竟他們雖然有向臧霸與太史慈請教氣的掌握,但終歸時日不久,難以做到體察入微,清晰地捕捉體內氣息的變化。

  「都老實一點,莫要在城內生事。」在瞭解到自己等人現今的狀態後,張煌對自己幾個兄弟叮囑道。

  眾人相繼點了點頭。

  進得城門第一件事,便是找到臧霸的那位叔公臧旻的住處,因為人生地不熟,張煌等人只好詢問過往的行人。

  可讓他們頗為吃驚的是,當他們向街上百姓詢問臧旻的住處時,那些百姓卻在一驚之後,竟用氣憤的眼神狠狠瞪著他們,一語不發甩袖而去。

  一個兩個倒是無妨,連問十幾個都是這樣,這就讓張煌等人感覺有點驚詫了。

  「怎麼回事?」張煌等人面面相覷。

  他們並沒有注意,在街道的對過,有兩個潑皮正依在牆邊遠遠打量著張煌等人。

  忽然,那兩個潑皮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一溜煙跑了,而另外一個,卻笑嘻嘻地小跑到了張煌等人身邊,一臉熱情地說道,「兄弟幾個哪人吶?」

  「你誰啊?」單福皺眉反問道。畢竟從對方的穿著打扮,單福便不覺得這是一個良民,多半是江都地頭上的地痞無賴,他可不想與這種事打交道。

  那潑皮拱手抱了抱拳,笑嘻嘻地說道,「冒昧搭話,小的叫李小四,我瞧著幾位爺像是外鄉人,莫不是對咱江都不熟?不知道幾位爺想去哪?可用得著小的代為指路?」

  [帶路的?]

  張煌等人心下有些恍然。畢竟每行都有每行的活法,無論是哪裡的地痞無賴,也不全靠敲詐勒索當地的百姓謀生,替外鄉人帶路收取一定的報酬也是他們這些人的副業之一。

  「你對這江都很熟?」李通插嘴問道。

  「那可不是?瞭若指掌啊!」李小四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混道上的兄弟都管我叫『胡同耗子』,江都這地面,沒有我李小四不知道的地兒……哪怕是幾位爺挖地三尺要找個茶碗蓋,我李小四也能輕鬆助幾位爺找到。」

  「真的假的?」張煌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單福早就知道他黑羽鴉的老大平時少個心眼,很容易就被人騙,倒也不在意,在沉吟了一下後對李小四說道,「我們不去什麼地方,我們只是想找個人。」

  「那更容易了!」李小四拍著胸脯打包票,旋即,他眨眨眼睛,低聲說道,「不過眼下時辰也不早了,不若今日小的先給幾位爺找個落腳的地方歇息,待明日起早,咱在出門找人,如何?」

  張煌等人沒有說話,只是抬頭望了一眼天空,見此時已日落西山,心下不免有些意動。畢竟,天知道臧霸的那位叔公究竟住在哪裡,好找不好找,江都既然被稱之為都,佔地之大那可不是小小一個泰山縣可比的。

  見張煌等人面露意動之色,李小四眼眉間笑意連連,趁熱打鐵說道,「幾位爺且跟小的來,小的知道一個地兒,住宿便宜不說,還有樂子可找……」

  「樂子?什麼樂子?」陳到疑惑地問道。

  「就是……嘿嘿……」李小四賊笑了幾聲,看得陳到更是莫名其妙。

  旁邊見多識廣的太史慈搖了搖頭,心說自己這位兄弟倒還真是老實,遂湊過頭來低聲說道,「這傢伙這是打算帶咱去逛窯子找樂呢!」

  「什麼?」陳到聞言滿臉漲紅,也不知是因為害臊還是氣憤,一把抓過李小四的衣襟,怒聲斥道,「混帳東西,你當我們是什麼人?!」

  「爺,爺,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被陳到這麼一嚇,那李小四眼中亦露出畏懼之色,畢竟張煌這一幫可是有六個人,他只有一個,真打起來,恐怕骨頭都不知要被打斷幾根。

  「行了兄弟,為這種人動怒犯不上的。」李通站出來鬆開了陳到的手,隨後轉頭對李小四說道,「替我們找個便宜的住處便可,其餘的,不需要。辦成此事,少不了你的酬勞。」

  「明白,明白。」李小四連連點頭,帶著張煌等人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小巷。

  還別說,這李小四還真不是蓋的,附近小巷如數家珍,可問題是,不知怎麼他卻隱隱將張煌等人朝人少的偏僻小路上引,兼之此時天色也逐漸暗淡下來,這就讓單福、臧霸、太史慈等人逐漸起了疑心。

  在單福的眼神示意下,臧霸與太史慈二人走上前幾步,一人一邊伸手搭住李小四的肩膀,沉聲問道,「我說李小四,你帶的路有點不對吧?」

  「幾位爺說什麼呢?」李小四轉過頭來,面不改色地說道,「就在前面不遠了,因為那客棧的位置偏僻,所以知道的人少,自然住宿的價錢也就賤了。」

  聽他這麼一解釋,臧霸、太史慈、單福三人將信將疑,唯獨李通因為貪便宜,直催著李小四趕快帶路。

  可沒想到的是,李小四卻將他們帶到了一個死胡同裡,當張煌等人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時候,從身後昏暗的小巷裡,已走出來一大幫手持木棒、木棍的潑皮,神色不善地瞅著他們。粗略一數,差不多有二三十人。

  而那李小四此時也換了一副嘴臉,趁臧霸與太史慈一愣之際溜到了那群人當中。

  「若不想受皮肉之苦,就識相點,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交出來!」

  [好傢伙……]

  黑羽鴉的眾人對視一眼,頓時哭笑不得。他們哪曾想到,這才剛到江都地頭,就被一幫潑皮設計敲詐搶劫。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4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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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牛掰的叔公

  「幾位爺爺,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幾位就饒了小的幾個吧……」

  一盞茶的工夫後,鼻青臉腫的李小四帶著幾分哭腔跪地求饒,心中很是後悔宰肥羊不成卻反而惹到了幾匹惡狼。

  在他身旁不遠處,二三十個潑皮一個個被揍到在地,痛苦**,而方才那個提著狼牙棒的潑皮頭子,更是悽慘當了一回人墊,李通悠哉悠哉地坐在上面,似笑非笑地打量著滿地的潑皮們,笑嘻嘻地說道,「知道錯了?」

  「知道了,知道了……」李小四連連磕頭回道。

  話音剛落,就聽陳到冷哼著問道,「錯在哪了?」

  「錯在小的們不該把幾位爺看做是羊牯……」

  「什麼?」陳到聞言皺了皺眉,顯然對於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見此李小四心中一慌,連忙改口說道,「不不不,小的是說,小的們不敢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幾位爺就饒過小的等人一回吧。」

  「饒了你們?沒這麼便宜!」陳到冷哼了一聲。倒不是說他記仇,問題是李小四這夥人從誆騙到帶人圍堵整個過程異常的熟練,堪稱是輕車熟路,很明顯,他們已不是第一回幹這種買賣。以陳到較真的性格,會饒得了他們才怪。

  李小四聞言心中更為驚駭,連連磕頭求饒,太史慈有點看不過去了,小聲對陳到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這傢伙都跪下磕頭認錯了,兄弟若是再跟他們計較,反而有違道義,不若就到此為止,也算是給他們一個教訓,叫他們日後莫要仗著人多為非作歹。」

  李小四一聽頓時面露喜色,可是他望向太史慈的眼神卻依舊帶著恐懼,畢竟剛才正是太史慈與陳到、李通、臧霸四個人出手,將他們二三十個弟兄輕輕鬆松打倒在地。

  「老大?」陳到用詢問的目光望了一眼身後一言不發的張煌。

  其實張煌就沒想過將李小四這夥人怎樣,一來是他們此刻身在江都,當務之急是找到臧霸的叔公,實在沒有必要節外生枝;二來嘛,李小四這夥人方才雖然有心要謀他們的財物,但是卻沒有殺氣,武器也只是一些會帶來皮肉之苦的木棍、木棒罷了。雖說領頭的潑皮手中拿著一根滿是鏽釘的狼牙棒,不過在張煌看來也純粹是作為威懾物嚇唬人使用。相比之下,反而是他們個個身帶銳利的兵器。

  想到這裡,張煌揮了揮手說道,「子義說的不錯,就這樣吧。」

  而這時,坐在那名潑皮頭子身上的李通亦站了起來,神色不善地呵斥道,「我們老大放過你們了,趕緊滾蛋!」

  李小四一聽滿臉歡喜,連忙站起身來,就當他正要招呼著眾潑皮離開時,身後卻傳來了張煌的聲音。

  「等會!」

  李小四戰戰兢兢地轉過頭來,卻見張煌指了指他們,平靜說道,「我只是說讓他們走,你給我留下。」

  聽聞此言,李小四嚇得滿頭冷汗直冒,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哭求道,「爺,爺,方才是小的瞎了眼,冒犯了幾位爺,爺就讓小的是個屁給放了吧……」

  不怪李小四如此畏懼,畢竟在他看來,太史慈、臧霸、陳到、李通四人便是能以一個打十個的狠角色,而張煌作為他們的老大,豈不是更加厲害?一想到對方極有可能要向自己報復,李小四的心便不爭氣地砰砰直跳。

  不過出乎他意料的是,張煌在皺了皺眉後,沒好氣地說道,「廢什麼話?你不是說要給我們當嚮導帶路的麼?你走了誰來給我們帶路?」

  「呃?帶路?」李小四的哭聲頓時戛然而止,很是利索地站起身來,臉上也換了一副表情,一邊擦著額頭的冷汗,一邊帶著幾分諂媚眉開眼笑的說道,「原來是帶路啊,爺您早說呀,嚇的小的心肝砰砰跳……」

  「……」太史慈等人見此頗為無語,心說這個傢伙還真有點本事,至少瞬間變換表情的能耐他們就辦不到。

  「爺方才說是想找人對吧?不知究竟是找何人?」李小四嬉皮笑臉地問道。大概是知道自己不會再挨打了,他眼中的驚慌之色明顯是退散了許多。

  張煌聞言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們要找臧旻,先前我們也問過一些路人,不過路人的表情……唔?你怎麼了?」說了半截見李小四滿臉驚愕之色,張煌頗為不解地問道。

  「臧……臧大人?」李小四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張煌,結結巴巴問道,「您……您幾位是想找臧大人?」

  [臧大人?]

  黑羽鴉的眾人面面相覷,心說臧霸的這位叔公倒確實是個人物,連江都地面上的潑皮在聽到他老人家的名字後竟也目瞪口呆。

  「對!」點了點頭,張煌抬手一指臧霸,說道,「如果沒有弄錯的話,你口中的那位臧大人,多半就是我們這位兄弟的遠房叔公……此番我們就是來拜訪他老人家的。」

  這一說不要緊,李小四頓時面如土色,上前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臧霸的大腿連聲求饒道,「爺,爺,小的幾個方才有眼無珠,您可千萬別跟我們一般見識吶……」

  「不是都說了放過你們了麼?」臧霸皺了皺眉,手忙腳亂的將李小四拉開,畢竟此刻的李小四鼻青臉腫不說,眼淚鼻涕橫飛,看著著實有點令人反胃。

  不過瞧見這一幕,單福、李通、太史慈等人倒是明白了幾分,相視一眼後,暗暗點頭。

  「宣高,看來你這位遠房的叔公了不得啊。」

  「可不是嘛,這小子方才向老大求饒時都沒哭得這麼慘。」

  單福、李通、太史慈等人在那談笑紛紛,李小四卻從中聽出了幾分端倪,抬頭詫異問道,「幾位爺來投奔臧大人,莫非竟不知道臧大人是何人?連小公爺也不知?」

  「小公爺?」臧霸有些好笑李小四對自己的稱呼,伸手將他推開,旋即問道,「我並不知我還有一位叔公,此番是家父叫我們前來投奔叔公。你既然清楚,你倒是說說。」

  李小四聞言站起身來,擦了擦鼻涕,帶著幾分自豪說道,「小公爺,您的這位叔公,可是咱江都廣陵郡的太守,揚州府的刺史大人啊!」

  「嘶……」

  此言一出,黑羽鴉眾人驚地倒抽一口冷氣。就算是心境較好的張煌,亦露出了難以置信之色。

  要知道廣陵郡太守這已經是一個不得了的大官了,畢竟江都廣陵乃揚州的治所,權利絕非一般太守可比,更驚人的是那刺史的身份。眾所周知,刺史乃禦史台的官大夫,擁有著直接向天子啟奏奏章的許可權,並享有監察一州軍政、彈劾治下乃至州府太守的權利。按理來說,州府太守是不可能兼掌刺史之職的,除非,臧霸的叔公臧旻是就算在洛陽朝廷也排的上號的國之大賢。

  「怪不得臧伯叫咱來投奔宣高的叔公……」陳到後知後覺地喃喃自語。

  聽聞此言,除太史慈外黑羽鴉的眾人頓時就想起了當時臧戒那促狹的笑容,心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要知道他們這些日子還在猜測宣高的叔公能否保他們洗刷罪名呢,畢竟張煌、臧霸、單福三人可是被徐州府通緝,而太史慈亦是被青州府通緝,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化解的,結果倒好,臧霸的叔公竟然是揚州的州府太守,兼揚州刺史。

  這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整個揚州地界屬臧霸的叔公臧旻最具權勢,無人能及。

  「怪不得臧伯口口聲聲說宣高的叔公定能幫他們洗刷汙名呢……」

  「虧得我們還一直擔心。」

  得知真相的黑羽鴉頓時埋怨起來,連帶著臧霸在心中亦暗暗埋汰父親太過於賣關子,早將真相告訴他多好。

  「李小四,那就帶我們去你們江都的州府吧。既然是太守,想必應該住在州府衙門內。」張煌的臉上也露出了喜色,一想到他那丟人的五十兩緝銀的通緝令馬上就有辦法消除,張煌打心底裡感到高興。

  可誰曾想李小四聞言愣了愣,詫異說道,「幾位爺,臧大人不在州府呀。」

  「什麼?」眾人一聽就愣了,其中單福不解問道,「江都不是揚州的治所麼?況且你還說臧大人是你們江都太守,他不在你們江都州府,還能在哪?」

  「原來幾位爺不知。」李小四聞言心中恍然,連忙解釋道,「方才小的說的,那是前一陣子的事了。幾位爺是外鄉人,恐怕並不知曉前一陣子朝廷頒佈了法令,將揚州的治所遷到壽春去了,這不,臧大人也改遷調至壽春擔任太守了。現今的江都太守呀,已不是臧大人了,據說朝廷又派了一位大官來。」

  張煌等人一聽頓時就傻了,滿腔的喜悅頓時化作了泡影。

  「老大,怎麼辦?要不咱再去壽春?」陳到有些遲疑地問道。

  張煌聞言皺了皺眉,心說早知如此他們當初出了徐州就應該改道去壽春,好過現在白白趕到江都,撞了一個空。

  眾人正在商議之際,卻聽李小四又在旁邊弱弱插嘴道,「小的覺得,幾位爺就算是去了壽春,也見不到臧大人的……」

  「為什麼?」李通詫異問道。

  話音剛落,便見李小四聳了聳肩,理所當然地說道,「因為臧大人就在咱廣陵郡呀。」

  這話一說,氣氛頓時就凝固起來。本來就看李小四不順眼的陳到一把拎住他衣襟,怒聲說道,「好小子,敢耍我們?」

  「不敢,小的可不敢……」李小四連連搖頭,慌忙解釋道,「小的方才只說臧大人不在咱廣陵州府,可並沒有說臧大人不在咱廣陵郡呀。」

  「你的意思是……」

  「臧大人乃是我廣陵郡射陽縣人氏,他老人家在射陽本就有祖宅,前一陣子,臧大人確實是被調到了九江郡內壽春城擔任太守,但是前幾日,聽說臧大人又回來了,眼下就住在其府上……幾位爺若是不信,小的這就帶幾位爺去。」

  「好,帶路吧!」鬆開了抓住李小四衣襟的手,陳到冷哼著說道。

  「是是……」

  [堂堂的揚州刺史、九江郡壽春太守,無端端又跑回廣陵郡做什麼?]

  瞅了一眼老老實實在前邊帶路的李小四,張煌心下著實有點納悶,他可不相信這位臧氏老爺子只是閒著沒事,罔顧朝廷例令回家省親。

  [這其中必有文章!]

  張煌與同樣報以猜疑的單福交換了一個眼神,眉宇間皆露出幾許疑惑之色。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8 05:4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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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拜訪臧旻

  李小四的外號總算是沒白叫,儘管不知他究竟從哪裡得來的小道消息,但不可否認,臧霸的叔公臧旻還真回到了廣陵郡射陽縣,回到了他射陽臧氏的祖宅。

  此時,這位臧老爺子正在書房與兒子臧洪說著話。

  臧洪字子源,年紀二十有五,身材高大、體魄魁梧,難得的是面如冠玉、唇紅齒白,模樣堪稱俊秀。而論氣質,舉手投足間亦是溫文爾雅、氣度不凡。

  十五歲時,臧洪因父親的功績被拜為童子郎,繼而入太學,二十餘歲時舉孝廉為郎,如今擔任射陽縣縣令之職,能文能武,是廣陵一帶名聲如日中天的年輕代,即便是自幼成長在父親璀璨的光環之下,但也不會有人因此而小瞧他,皆打心底裡認為臧刺史是後繼有人。

  不光鄉鄰們這麼想,就連位高權重的臧旻也是這麼覺得,為兒子的傑出才能而感到驕傲與欣慰,但是這位老爺子在言辭中卻未吐露半分,只是說要臧洪戒驕戒躁、繼續磨練,恐怕這便是世家大戶普遍的教育方式吧。

  臧洪從始至終唯唯諾諾地聽著父親的訓誡,直到父親說完飲茶之際,他這才緩緩說出了心中深藏依舊的猜測。

  「父親大人此番回來廣陵,莫不是為南邊的事?」

  端著茶盞的臧旻,他微微發白的鬍鬚輕輕顫動了一下,不置與否地說道,「怎麼?聽到什麼風聲了?」

  臧洪忍不住輕笑了一聲,說道,「這還需什麼風聲?數月前朝廷改遷父親大人為壽春太守,又將揚州州府也移至壽春,不就是怕萬一出了什麼事,有損於揚州的根基麼?但凡是有點心眼的恐怕都看出來了。」說著,他抬起頭來,凝重地問道,「父親,朝廷這回是真的打算要剿滅南邊那支賊麼?」

  「多半是了……」讚許地瞧了一眼兒子,臧旻點點頭說道。

  臧洪聞言面色一正,緊聲問道,「朝廷可派北軍來?」

  臧旻瞧了一眼兒子,有些好笑地說道,「你覺得區區一郡匪患,至於調動我大周最精銳的軍隊?」

  「可那絕非尋常匪患吶!」臧洪深吸一口氣,搖頭沉聲說道,「若是尋常匪患,絕不可能單憑萬餘人就攻破吳郡!孩兒以為父親應對其重視。」

  「重視……」臧旻聞言微微嘆了口氣,喃喃說道,「三月之內,會稽郡淪陷,戰禍波及吳郡,如今連吳郡都攻破了,只剩下零零散散幾個縣城猶在奮力反抗,戰火即將擴及到我廣陵郡,這等凶情,為父豈能不重視那妖賊?可為父重視那妖賊,朝中又有誰重視為父的奏書啊?朝廷回書上言:一郡之亂,一郡之兵可禦,不必輕動北軍。那些京師高高在上的官大夫,豈知這江東匪患的兇險?」

  「那、那怎麼辦?」臧洪驚聲問道。

  「只能靠我等自己了。」老刺史閉上眼睛淡淡說道,「雖北軍不至,但為父已從揚州調兵,調來一萬精兵……」

  「一萬?有點少了吧?」臧洪一臉的匪夷所思。

  「兵貴精而不貴多。」臧旻淡淡說道。但是在心底,他卻是暗暗嘆了口氣。心說若不是這兩年災情不斷,連揚州也多番受到波及,官府存糧不足,此番南邊賊軍即將進犯廣陵郡,他又豈會只召集區區一萬兵?

  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揚州的兵其實並不少,但問題是軍糧不足,你又再多的軍隊,糧食不夠又有什麼辦法?難不成還能叫那些士兵餓著肚子去打仗?

  「莫不是糧草的問題?」心思縝密的臧洪當即便猜到了緣由。

  老刺史苦笑了一聲,點點頭算是默認了兒子的猜測。

  聽聞此言,臧洪也知道此事變得棘手了,畢竟他又不能變出糧食來。在想了想後,他抬頭說道,「一萬兵……說實話孩兒不看好這仗。」

  「無妨。」臧旻捋了捋鬍鬚,老神在在說道,「朝廷眼下爭權奪利日漸升溫,對天下匪患鞭長莫及,許多事只能靠我們自己。此番那妖賊氣勢洶洶,兵鋒直指我廣陵郡,我等只需先將他這股氣焰打壓下去,繼而再徐徐圖謀收復失地之事便可,穩紮穩打,不可操之過急。」

  臧洪點點頭道,「唔。為今之計,恐怕也只有這樣了……」

  「哦,對了。」好似想起了什麼,老刺史摸著鬍鬚笑道,「有件事為父忘記與你說了,前些日子,為父已派人聯繫了丹陽太守徐夤徐大人。介時,丹陽兵也會出兵助我等一臂之力!有徐太守的丹陽精兵相助,想來我等要守住廣陵郡倒也不成問題。」

  「丹陽精兵?原來父親早有成竹在胸。」臧洪聞言雙目一亮。

  要知道,丹陽長久以來都是北軍重要的兵源地之一,要不然世人怎麼會傳說丹陽精兵冠絕天下呢?聽說這回能得到丹陽精兵的相助,臧洪心中頓時升起了幾分信心。

  父子二人又聊了一陣公事,隨後,見父親精神還不錯,臧洪忽然想到一事,好奇問道,「對了父親,您先一陣子寫信至我臧氏泰山那一支,不知有何回應?」

  臧旻搖頭苦笑道,「誥德婉言謝絕了老夫的邀請。」他口中的誥德,指的便是臧霸的父親臧戒。

  臧洪聞言眼眉一挑,驚訝道,「父親以郡主簿之位相請,誥德兄竟也推卻?他郡獄曹之職雖也風光,可如何比得上郡主簿?」

  不可否認臧洪的話絲毫不假,畢竟主簿可是一地太守轄下文官之首,又豈是獄曹可比的。

  「誥德不以官位高低為重,實乃我臧氏好兒郎,只可惜……」老刺史微微嘆了口氣。

  臧洪心中微微一動,他哪裡會不知父親的心思。想他臧氏本來就人丁不旺,散落在幾個州縣的零丁幾支,到最近幾代都逐漸敗落下來,因此他父親才會考慮是否能將這支臧家血脈整合為一,重振臧家昔日的繁榮。但話說回來,他父親臧旻是這麼想,可其他幾支臧氏血脈卻未必樂意背井離鄉,終歸他們也在各自的故鄉呆了幾代,可不是說離就捨得離開的。

  不過這種事,臧洪又豈會直接說出來敗父親的興致,聞言笑笑說道,「孩兒以為誥德兄多半是有什麼耽擱了。」

  「這倒是。」臧旻捋著鬍鬚若有所思地說道,「誥德在信中言述,說泰山太守何應或有枉法之事,只是苦於沒有證據……但願並非託詞。」說到這裡,老刺史眼眸中微微有些失落。

  臧洪一見連忙說道,「父親大人多慮了,以誥德兄的品性,又豈會因不願舉家來廣陵而誆騙父親您呢?」

  臧旻沉吟不語,看著出來,未能把散落在外的臧氏血脈聚攏,這位老人著實有些失望。

  父子二人正聊著,忽然府宅管家匆匆走了進來,在行禮後恭敬說道,「啟稟太爺、老爺,府外有一行六人求見,其中一人,據說是泰山郡臧家之人……」

  「咦?」臧旻、臧洪父子二人對視一眼,均發現對方眼中神采一亮。

  「何人?」臧洪緊聲問道。

  管家思忖了一下,回道,「泰山臧氏一支,臧戒之子,臧霸、臧宣高,與他五名同伴。」

  「臧霸?誥德兄的長子?」臧洪有些意外地笑了笑,在請示了一眼父親後,笑著說道,「請進來,就到此書房。客氣一些,禮數要周全,不得失禮。」

  「是。」管家恭敬地退下了。

  眼瞅著管家又退出書房之外,臧洪轉頭對父親笑道,「父親,您瞧這事,剛說到誥德兄,誥德兄的兒子便來拜訪咱了,我想父親多少還是說動了誥德兄的……」

  「未見得。」臧旻聞言搖了搖頭,雙眉微微一皺,喃喃說道,「前番誥德已婉言拒絕了老夫的邀請,如今又遣他長子過來,若是登門賠罪倒是還好,就怕泰山出了什麼事……」說到這裡,老人眉宇間露出濃濃擔憂之色。

  不多時,那管家便帶著六名少年進得書房,正是張煌、臧霸等黑羽鴉的六人。

  「臧霸攜同伴五人,此番來拜訪叔公,冒昧之處,還請叔公見諒。」瞧見書桌後臧旻的第一眼,臧霸便率先叩地磕頭行禮,畢竟這位老人是他的叔公,足足高了兩個輩分。

  「小子起身。」臧旻絲毫不擺長輩的架子,在請臧霸起身後便略有些著急地問道,「宣高,你此番來老夫處,可是泰山出事了?」

  臧霸聞言一愣。

  見此,臧旻眼中憂慮之色更濃,語氣也沉重了幾分,甚至於,隱隱帶著幾分驚怒。

  「快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莫不是有人動你泰山臧氏一支?」

  儘管臧旻年近五旬,又是文官,可一旦動怒起來,張煌等人竟隱隱感覺到了一股上位者的威懾力,這讓他們暗暗咋舌不已:這老頭氣勢十足啊!

  「是……也不是……唉,叔公您看了這封信便知。」

  以臧霸的笨嘴,哪裡說得清此事,只好將懷中父親臧戒的書信取出,恭恭敬敬地遞給了臧旻。

  臧旻皺著眉頭撕開封皮,一目十行粗粗掃了幾眼,緊皺了雙眉這才稍稍舒展,眼中的著急、擔憂之色也消退了幾分,咂嘴罵道,「何應那廝竟然如此?其罪當誅!豈有此理!」

  看得出來,這位剛正不阿的老刺史對於泰山太守何應貪贓枉法的惡行厭惡不已,以至於在兒孫輩面前便忍不住大罵出聲。

  可惜繼何應之後,挨駡就變成張煌、臧霸一群人了。

  「然而,雖說那何應罪該萬死,不過你們幾個小子……竟也如此膽大妄為!勾結泰山賊劫囚?襲擊西山費縣?唔?還在泰山縣製造動亂,挑唆難民搶掠縣倉?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說到最後,老刺史竟一拍桌案,怒聲斥道,「你等可知此舉無異於公然造反?與官府作對?啊?」

  眼瞅著幾乎氣得白髮倒立的臧老爺子,張煌幾個愣是沒敢出聲,尤其是臧霸,一臉木訥地瞅著這位叔公,心中暗暗嘀咕:不是說叔公是文官麼?可這氣勢……可比老爹還厲害啊。

  將張煌、臧霸一眾狠狠罵了一通,臧老爺子這才消氣,一邊瞅著書信一邊嘆息說道,「好了好了,念在你等是被何應那廝迫害,不得已而為之,老夫便不再過多訓斥了。」

  [您還教訓地不夠啊?]

  黑羽鴉的眾人心下暗暗嘀咕,不過卻絲毫不敢表露出來。

  「誥德的意思,老夫是明白了。」收起了臧戒的書信,臧旻拿眼一打量張煌等人,沉聲說道,「不過徐州府的通緝,也未嘗有錯,恕老夫無法替你等打點疏通,不過……你等可以暫時留在老夫這裡。誥德在信中誇讚你等皆是武藝不凡的健兒,正好老夫眼下正值用人之際,若是你等立下軍功,老夫自當為你等上奏朝廷,將功贖罪,由朝廷出面叫徐州府、青州府撤銷對你等的通緝……不過,就算你們來投奔老夫,老夫也不會因私忘公,你等記住了!」

  說話的時候,臧老爺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張煌幾人。他連說了三個『不過』,但是他面前的這些小輩卻從始至終面不改色,這讓臧旻心下暗暗詫異,詫異這群小傢伙倒是沉得住氣。

  「有什麼要說的麼?」臧老爺子開口問道。

  話音剛落,便見單福出列走上前一步,好奇問道,「臧大人方才說軍功,莫非廣陵郡要平賊?」

  [這小子倒是機靈。]

  臧旻一愣之餘笑了笑,也不隱瞞,點頭說道,「不錯!」

  「不知是哪一支?」

  臧老爺子聞言眼中露出幾許慍怒,一字一頓恨恨說道,「那個自立是陽明皇帝的會稽妖賊,許昭!」

  [竟是江東最為勢大的反賊……]

  黑羽鴉眾人面色微驚,面面相覷。

  他們不由地意識到,接下來他們將遭遇的,可不再是他們所熟悉的江湖拚殺,而是軍隊與軍隊之間的殺伐。

  一種他們從未涉及過的戰鬥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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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歷練

  本來黑羽鴉的一群小子覺得臧旻臧老爺子也就是嘴上嚴厲點,私底下終歸還是會給他們稍許特殊照顧。結果,他們猜錯了。

  這件事,直到幾日後張煌等人確確實實已成為那征討妖賊許昭的一萬兵丁之一時,心中依然有點難以接受。

  「莫不是那老頭兒其實對你泰山臧氏一支並無多少情義?」

  在距離揚州城二十里外的軍營某士兵帳篷內,李通滿臉錯愕地詢問著對此同樣報以不解的臧霸。

  若在以往,如果有人這麼埋汰自己的叔公,就算是兄弟,臧霸多半也會感到不快,但是這會兒,他卻頗為認同李通的話,皺眉眉頭在那生悶氣。

  [咱這群兄弟皆是武藝精湛的少年豪俠,更別說咱老大了,連泰山郡的縣尉王虎都在他手中死得屍骨無存,叔公竟連個微末的小官都不給,叫咱六個人當了六個大頭兵……虧父親還那般篤定那老頭兒定會替自己等人洗刷汙名。]

  一想到此事,臧霸就感覺羞愧難堪,不敢望向他那群兄弟,生怕從他們臉上看到不滿的神色。

  不過讓臧霸感到慶倖的是,他叔公的刻薄對待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們黑羽鴉兄弟之間的感情,除了李通、陳到兩人有些抱怨外,太史慈與單福並沒有插嘴,至於老大張煌,從始至終只顧著躺在兵丁帳篷內的草鋪上睡大覺,根本不理睬眾兄弟間的口頭抱怨。

  「行了行了。」可能是見李通與陳到二人越說越火,張煌側躺在草鋪上,揮揮手不耐煩地說道,「別說什麼瞧不起咱,瞧不起咱留咱在臧府吃飯?還住了一宿?」

  「這……」李通與陳到二人啞口無言,畢竟張煌說的是事實。那天夜裡,臧老爺子在說完那些話後,便叫府上廚子替眾人準備了一桌酒菜,雖然談不上山珍海味,但也絕對稱得上豐盛。

  「可是那老頭兒叫咱當大頭兵啊!」李通氣悶悶地說道。

  「大頭兵怎麼了?」張煌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軍隊中凡事以軍功說話,咱初到這廣陵兵營,寸功未建,你還想怎麼著?要當將軍?」

  李通聞言頓時語塞,在幾番張嘴欲言後,訕訕說道,「我這不是……這不是以為那老頭兒會給咱一個好差事嘛,宣高可是他侄孫……」

  張煌望了一眼眾人,見他們一個個表情有些古怪,心中多少也有些恍然:這群傢伙肯定是先前心裡想得太美,以至於當事態與想像有出入時,心中就有點不平衡了。總而言之,還是那份傲氣作祟。

  「先當好大頭兵再說吧!」

  張煌在教訓自己這群兄弟的時候,似乎並沒有想過,當時在他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心底也難免生出幾分羞憤與氣惱。

  而在張煌等人議論這件事的時候,臧旻老爺子正巧也與兒子臧洪談到這件事。

  「父親大人當真捨得叫那些小傢伙當一個尋常小卒子?」臧洪在說話的時候表情相當誇張,搖動著手中臧霸之父臧戒親筆所寫的書信,古怪說道,「依誥德兄在信中所言,這群小傢伙可了不得,那個叫太史慈的小子是後加入的暫且不論,另外五個,那可是將整個泰山郡攪得難以安生的厲害小子啊,就連泰山郡的縣尉王虎、都尉馬延都死在他們手中……孩兒覺得,叫他們幾個屈居馬前卒,著實有些屈才。」

  「那照你的意思呢?」臧老爺子聞言老神在在地反問道。

  臧洪深思了一下,沉聲說道,「孩兒覺得,光是我那侄兒臧霸,當個什長便不成問題,那個叫張煌的小子,既有能耐叫我那侄兒折服於他,想必本領高強,當個伯長綽綽有餘……」

  「伯長啊。」臧老爺子抬頭望了一眼,喃喃說道,「伯長乃百人之首,已經是能影響到戰場最終勝敗的力量了……一個隻曉得江湖拚殺的小子,你覺得擔當地起如此重任?」

  臧洪沉默了片刻,他也知道軍隊打仗不同於江湖拚殺,他只是純粹為張煌等人明明具有才能卻不得父親重用而感到遺憾,替他們感到惋惜罷了。

  「你覺得老夫老眼昏花、不識人才耶?」老爺子似乎是看出了兒子眼神的變化,玩味笑道。

  臧洪面色微變,低頭恭敬說道,「孩兒不敢。」

  「只是不敢,未必不這麼想,是麼?」

  臧洪聞言面色更是一變,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臧旻老爺子微微嘆了口氣,忽而問道,「子源,你覺得那幫小子可是人才?」

  聽父親忽然問道此事,臧洪心下一愣,恭敬回道,「孩兒以為皆是人才!」

  「何等人才?」老爺子閉著眼睛問道。

  臧洪思忖了半響,小心翼翼地回道,「郡尉之才!」

  很難想像,臧洪明明只見過張煌等人一面,卻給予了張煌等人縣尉之才的評價。這意味著在他臧洪看來,張煌等人日後怎麼著也能混個郡尉等級的官職,這可是極高的評價了。

  然而臧旻在聽到這番話後卻是搖搖頭哈哈大笑。

  「孩兒說錯了麼?」臧洪疑惑問道。

  只見臧旻深深望了一眼自己兒子,點頭說道,「子源啊,你能看出這群小子日後能達到郡縣高度,足見你眼力不俗,但是,你終歸還是年輕,眼力上還是差一些……」

  見父親借這事來打擊自己,臧洪心裡多少也有點不服,有些賭氣地反問道,「那父親的意思呢?」

  臧旻微微一笑,繼而雙目綻放驚人的神采,斬釘截鐵說道,「皆……大將之才!」

  「咣當——」

  手中的茶盞不慎摔碎在地上,臧洪吃驚地瞪大眼睛瞧著自己父親,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卻見臧旻捋著鬍鬚,自顧自笑道,「不必猜忌,老夫行走一生,閱人無數,自問這點識人的本事還是有的,那六個小傢伙,日後成就絕不會在你之下,堪稱是傾盡一州一郡靈氣的絕世豪俠……」

  臧洪張了張嘴,難以想像自己父親竟然給予那幾個小子如此高的評價,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既然父親覺得那群小鬼皆是可造之材,為何要如此刻薄對待他們?」

  「年輕氣盛啊……」老爺子嘆了口氣,搖搖頭正色說道,「年輕人,最忌好高騖遠……你說得不錯,以他們如今的本事,或可擔任什長、伯長職務,但是這對他們並無好處,反而會助長他們的驕傲。年輕人就是要戒驕戒躁、虛懷若谷,此番老夫叫他們當普通士卒,就是要好生打磨這幾塊美玉,叫他們從軍中基層做起,逐漸自行領會為兵、為將的要領,這可遠比口述經驗更加有效。你放心,只要是人才,無論在哪裡都會綻放光芒的!」

  臧洪聞言這才恍然大悟,心道原來不是父親瞧不起那些小子,而是對他們的期待與評價更高,因此故意要磨練他們罷了。

  「對了,你可莫要壞老夫打算,偷偷給予他們方便。該是如何,就是如何,不許給他們任何幫助,借勢也不可以!」臧旻老爺子嚴肅地叮囑道。

  [借勢也不可以……意思就是,最好我別與他們有什麼牽扯?]

  恍然之餘,臧洪從這番話中也聽出了別樣的意思,試探著問道,「莫不是孩兒此番也有幸從軍征戰?」

  [不愧是我臧旻的兒子啊……]

  臧旻讚許地望著臧洪點了點頭,徐徐說道,「老夫給你一個伯長的職位,若是在戰場上摺損了我臧氏的顏面,你就莫要再當這射陽縣的縣令,好生在府上讀書吧。」

  若是叫別人聽到這番話,恐怕多半會瞠目結舌,堂堂射陽縣的縣令,竟然只能當一個伯長,開玩笑!就算是平級調官,好歹也能撈到個副將。那可是至少掌兩千兵的武官,區區一個伯長根本無法與其同日而語。

  但是臧洪聽到這番話卻是面色大喜,拱手抱拳沉聲說道,「父親放心,孩兒定不會折損我臧氏以及父親的顏面!」

  「好,好!」臧旻開懷大笑,捋著鬍鬚說道,「傳令兵營加緊操練,老夫尋思著,那妖賊半月內定會兵鋒直指我廣陵郡,到時候,我等定要將其囂張氣焰……徹底打滅!」

  說到最後四個字,老刺史攥拳頭狠狠一砸桌案,雙眼瞪大、發須直立,渾身強大的氣勢讓人很難想像他竟是一名文官。

  「是!」

  當天,臧老爺子的命令便傳至了廣陵兵營,這讓聽說此事的李通等人更加心裡不平衡。

  「什麼?咱還得跟那群大頭兵一起操練?」

  李通露出一副很是不可思議的表情,畢竟在他眼裡,同兵帳的那些普通兵丁,他隨隨便便也能放倒十幾個。

  其實不光李通,除張煌外其餘幾個心中也有點不太情願,尤其是太史慈,想他在青州東萊郡的時候,那可也是郡府的官吏,手底下怎麼說也召集得到幾十號人,如今在這廣陵郡當一名大頭兵也就算了,絲毫特權也無,這讓他難免覺得有些不渝。

  「要不咱走吧?」臧霸猶豫著開口道,「以咱兄弟幾個的本事,隨便在哪裡都能揚名立萬,屈居在此當個兵丁,未免有點太小瞧人了!」

  這話一出,眾人心中難免有些蠢蠢欲動,不約而同地轉頭望向張煌。

  事已至此,恐怕只要張煌點個頭,他們這群人便會當即離開。

  遺憾的是,張煌似乎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在眾兄弟殷切的目光下喃喃說道,「就算是當一個普通兵丁,我也想見識見識,那個膽敢自封是陽明皇帝的妖賊許昭啊!」

  黑羽鴉眾人心中一愣,不由得被張煌這番話撥動了心弦。

  可不是嘛,儘管漢室日漸衰微,天下各地強寇四起,可是敢自立為皇帝的,卻唯獨只有會稽郡的那妖賊許昭一人。

  這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為之的傢伙,究竟是何許人也?!

  「那就……再呆一陣?」李通用眼神詢問著幾名兄弟,得到的竟是紛紛點頭附和的回應。

  「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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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殺雞儆猴

  黑羽鴉的兄弟幾個們並不清楚臧老爺子究竟寄予他們多大的期望,更不會曉得在臧老爺子眼裡,他們這些人日後必定是大漢朝的棟樑之才,不過經張煌那麼一番話,他們擺正了心態以後,倒也不覺得身懷絕技的他們在廣陵軍兵營內當一名大頭兵有多少丟臉了。

  更何況他們還聽說廣陵郡內有許多支義軍爭相自薦,願加入廣陵軍一方,與來自會稽的妖師、吳越國陽明皇帝許昭作戰。

  相比較於那些無償加入廣陵軍一方卻得不到絲毫軍餉補助,就連口糧也要自備的廣陵義軍,李通等人的心裡頓時感覺平衡了許多。唯一遺憾的是,在通緝令尚未消除之前,他們輕易不能高舉黑羽鴉這支義軍名號,不能借此機會讓黑羽鴉出名,只能當一名普普通通的廣陵軍士卒。

  但是他們此前的抱怨,卻早已叫同兵帳的那些兵丁們聽在耳朵裡了。只不過那些士卒也並非本地的兵丁,而是臧老爺子從揚州各郡縣抽調過來的老兵,與廣陵軍營並無多少感情,因此沒跟張煌他們幾個計較罷了。

  可能在那群老兵們眼裡,張煌這群滿口抱怨的小兔崽子,只是一群好高騖遠卻沒點真本事的新兵蛋子罷了。

  這種人,一旦上了戰場永遠是死得最快的!

  就這樣,張煌等人早已被同兵帳的揚州老兵們視作死人,因此,倒也沒人來教訓教訓這幫口無遮攔的小鬼。

  「呼——」

  兵帳的帳幕一撩,灌入一股涼風,一名伯長銜的精壯大漢撩帳走了進來,在目視了一眼帳內神色各異的老兵後,沉聲說道,「我乃伯長呂閔,從今日起,我呂閔奉命執掌這百人帳,你等皆為我手下兵丁!」

  在這呂閔進帳之前,帳內鬧哄哄地還有許多人在閒談,包括張煌等人,可如今,整個帳內寂靜一片,那些老兵們緘口不言,目光冷淡地望著那位呂伯長,這使得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冷清起來。

  [原來這些是外郡兵?]

  從伯長呂閔那番話後,張煌瞬間便捕捉到了某些重要的訊息。與他想到一起的,還有一臉若有所思的單福。

  「你等可有話說?!」伯長呂閔用彷彿殺人般的兇狠眼神掃視著兵帳內那百名士卒,包括張煌等人。

  陳到不明就裡,低聲疑惑問道,「他這是要幹嘛啊?不是自己人麼?幹嘛一副兇狠的表情?」

  單福嗤笑一聲,低聲說道,「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若不表現地強悍些,如何馴服地了那些外郡的老兵?軍中,那可都是桀驁不馴的主。」

  陳到瞭然地點了點頭。

  然而單福那一聲嗤笑卻似乎被呂閔聽到了,只見他雙眉一皺,如劍鋒般淩厲眼神頓時掃向了張煌等人所在的角落。

  「是誰在笑?誰在說話?是你麼?」呂閔惡狠狠地瞪著單福,用充滿威脅的語氣沉聲說道,「你可是有話說?」

  太史慈、臧霸、李通、陳到等人見此有些不悅,畢竟同為黑羽鴉的兄弟,單福被人呵斥,他們心中也是不痛快。而就在他們打算有所表示的時候,卻見張煌伸手攔住了眾人,微笑著說道,「我兄弟幾個皆以呂伯長馬首是瞻!」

  「……」呂閔愣了愣,臉上兇狠的表情瞬間也是一滯,在若有所思地瞧了一眼張煌後,他的語氣稍稍放緩,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閉上嘴,莫要喧譁!」說完,他轉過頭去,不再理睬張煌等人。

  「老大幹嘛這麼給他面子?」李通疑惑不解地小聲問道。

  張煌輕笑一聲,壓低聲音說道,「這伯長分明就是打算立威,咱何必強出頭,去當那個『雞』?」

  「什麼雞?」陳到滿臉不解之色。

  見陳到不明白,單福接過話茬,壓低聲音解釋道,「殺雞儆猴都不懂?此番那妖師許昭率兵來犯,臧老爺子多半是從其他郡調來兵力,支援廣陵,這呂閔很明顯就是廣陵軍派來接管這支軍隊的武官之一。可是,未見得帳內的那些老兵會服他,因此,要執掌這個百人帳,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刺頭來當那個雞,殺雞儆猴!簡單地說就是下馬威,省得日後上了戰場,他說什麼咱不聽他的。首領攔著你們,就是讓你們別做費力不討好的事,人家可是廣陵軍指派下來的,平白無故與他起爭執有什麼好處?」

  「哦。」陳到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是否是聽到了單福對陳到的小聲解釋,呂閔微微轉頭又打量了張煌幾眼,但是得到的回應卻是張煌滿臉的笑容,這讓他臉上的兇狠之色變得似乎有些牽強,彷彿他也想露出笑容作為回應,但是礙於什麼卻不得不裝出兇狠的樣子。

  殺雞儆猴……

  其實這個道理恐怕這個百人帳內大部分人都清楚,可問題是,清楚歸清楚,心裡樂不樂意聽從這位呂閔伯長的命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單福說得沒錯,軍隊多的是桀驁不馴的血性男兒,這些人只服拳頭比他們大、比他們硬的上級武官,這是天下大多數軍隊的通病。

  這不,在聽到了呂閔那番話後,有好些老兵們的眼神皆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其中,有個身材魁梧的老兵不屑說道,「嚇唬什麼?咱可不是那幫啥也不懂的新兵軟蛋,被你幾句話就給唬住了……還呂伯長?咱只聽咱們種離縣陳縣丞的……」

  話音未落,另外一名二十多歲的年輕老兵亦一臉鄙夷地說道,「伯長?一個暫時任命的伯長,囂張什麼?要不是即將有場大仗,誰知道你以往是什麼玩意?」

  此人說得沒錯,大漢國內有正式編制的,其實就只有寥寥幾支軍隊,這些軍隊大多常年駐紮在重要的位置,比如說國界邊關,而一般地方郡縣,按規定是不許存在任何有編制的軍隊的,除非有突發情況,才可以臨時組建軍隊。

  就拿這次妖師許昭反叛來說,老刺史臧旻便是從揚州各地方的郡城、縣城抽調城衛軍,在此集結臨時組成軍隊,同時也是臨時任命各階層的武官。若是日後順利蕩平了賊兵,這支軍隊還是要解散,軍中士卒在得到朝廷賜予的獎賞後也將恢復以往各地縣兵的身份。雖然這其中有種種不利,但沒辦法,這是大漢的傳統,眼下大漢還是洛陽強而地方弱的局勢,而並非日後朝廷開赦令、各地方豪強擁兵自重的局面。

  正是因為這樣,這群來自揚州各郡縣的老兵才會不把呂閔當回事,天曉得這個呂閔在被任命伯長前究竟是個什麼貨色,會不會比他們的陳縣丞、李縣尉還是別的什麼舊日長官厲害。

  而反過來說,這也是伯長呂閔此番要殺雞儆猴在此立威的目的,要執掌一支不熟悉的兵力,用拳頭說話是最佳的辦法。

  「你,你,你還有你,出來!」呂閔抬手一指幾個率先冒頭的兵丁刺頭。

  被他手指指到的人倒也自覺,一個個冷笑著站起身來,隱隱地將呂閔給圍了起來。大多數時候,像這種接管兵權並不會計較士兵以下犯上,因此,這群老兵倒也不怕會受到軍法處置。他們只是考驗一下新的長官有沒有資格帶領他們,這有什麼了?誰樂意被一個窩囊的傢伙率領著?

  因此,帳內的其他兵丁非但不阻攔,反而紛紛拍手吶喊給那幾個挑戰伯長的老兵助威,反而是張煌等人方才退縮的做法讓那群老兵看不起。

  事實證明,呂閔既然能擔任伯長這個在戰場上作為衝鋒陷陣主力的基層武官,他的實力的確不容小覷,他只是站在那裡,任憑那幾個老兵刺頭對他拳打腳踢,愣是眉頭也不帶眨一下的,彷彿那些灌著呼呼風聲的拳頭,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話說回來還真是不值一提,因為那些兵丁刺頭的拳頭,根本無法傷及呂閔,他們打在呂閔身上的拳頭,彷彿是打在堅硬的石頭上,發出砰砰砰的響聲,幾拳之後再看自己拳頭,那幾個老兵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殷紅一片,有一個甚至磨破了皮,隱隱透露血絲。

  [剛體……]

  張煌的雙眼微微一眯,其實適才他就本能地感覺到呂閔與泰山郡的都尉馬延實力相仿,如今瞧見這一幕,正好驗證了他的想法。

  「就這點能耐?」冷笑著撇了撇嘴,呂閔不屑地掃了一眼那幾個老兵,砰砰幾聲,拳打腳踢幾乎在瞬間放倒那幾個挑戰他威嚴的老兵,這讓帳內那些本來還在叫好的老兵們大驚失色。

  在一陣哀嚎聲中,呂閔一腳踏在一名倒地的老兵胸口,兇狠的眼神掃視著整個兵帳,冷冷說道,「還有誰不服?」

  被他那兇狠眼神掃到的老兵們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呂閔滿意地冷哼了一聲,不經意間轉頭望見張煌等人那個角落,卻見那幾個年輕的小子歪著頭用驚訝的表情打量著他,而張煌則依舊是方才那副微笑的表情。

  [這幾個小鬼……]

  呂閔有些驚訝於角落的那幾個小鬼似乎並未被他的實力嚇住,尤其是方才說話的、那個看起來像是頭頭的小子,更是一副瞭然的表情微笑著望著他,彷彿這傢伙早就知道他呂閔會將帳內不聽話的老兵們痛打一頓,殺雞儆猴。

  [這小子有點邪乎……]

  呂閔心中嘀咕了一句,在皺眉打量了張煌幾眼後,倒也沒在意。冷哼一聲抬腳放過了腳下的那名老兵,冷冷說道,「既然都不說話,那就給我記好了!從今日我,我呂閔就是你們這幫兔崽子的頭頭,無論是操練還是日後上了沙場,誰要給我第一軍二十六帳丟臉,我就摘了他吃飯喝水的傢伙!」

  此刻的呂閔,威信早已不是剛剛才進兵帳的時候了,一聲沉喝,帳內兵丁愣是沒敢有吭聲反抗的。

  「都啞巴了?」呂閔吼道。

  「是……是……」被吼了一通,帳內眾兵丁紛紛出聲。

  「哼!一幫欠收拾的兔崽子!」冷哼一聲,呂閔吸了口氣,放緩語氣說道,「好了,接下來,本伯長要在你們這群傢伙中選出十個人,擔任我第一軍二十六帳的十名什長,可有要自薦的?」

  可能是被呂閔方才的武力給嚇到了,帳內近百老兵低著頭不敢言語。

  [一個人都沒有?莫非我剛才做得太過火了?]

  呂閔有些鬱悶地嘀咕了一句,這時,他眼角餘光瞥見角落的張煌舉起了右手。

  [這小子……]

  呂閔深深望了一眼張煌等人所在的那個角落,因為那群小子是帳內唯一沒有挑戰他伯長威信、事後也沒有被他實力給唬住的。

  [這群小鬼多半有點本事。]

  暗說了一句,呂閔點點頭,指著張煌說道,「好,本伯長就任命你為什長!你們四個過去。」說著,他隨手指了四個不敢言語的老兵,補足了張煌的十人隊伍。畢竟一個什包括什長在內是十個人,而張煌他們卻只有六個人。

  帳內的老兵們一聽這話紛紛抬起頭來,用吃驚、驚愕的眼神望著張煌他們,畢竟張煌等人方才表現出來的軟弱,可是相當讓他們看不起的。

  不過礙於呂閔這位可怕的伯長在場,他們也不敢發作,在相互計較了一番後,九名身材魁梧的精壯老兵被推舉出來擔任了什長,而其中,有三名正是方才被呂閔打倒在地的老兵。

  「你們十個人,就是我一軍二十六帳的什長了,你們每人可再任命兩名伍長擔任你們的副手,今日太陽下山前,我會再來帳內,到時候你們向本伯長彙報。就這樣,解散!」猛地一揮手,呂閔撩起帳幕走了出去。

  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只是看了一場好戲,卻白白撈到了一個什長、兩個伍長的好處,就連張煌都感覺這事不可思議之餘也有些好笑。

  不過兵帳內其他那些老兵卻不這麼看待,要說方才並沒有利害衝突,他們自然不會跟張煌這群口無遮攔的小鬼計較,不過這會兒既然張煌白白從他們手中搶走了一個什長的職位,那就另當別論了。

  [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絲毫膽氣也無的軟蛋,憑什麼當什長?]

  一些沒當上什長的老兵們,在對視了一眼後,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就連被呂閔伯長指派給張煌的那四名老兵,亦用不屑的眼神掃視著在他眼裡不值一提的六個小鬼。

  「小子,識相的就將什長的位置讓出來!」一名三十幾歲的老兵目露凶芒地威脅道。此人也是方才挑戰呂閔的幾名老兵之一,雖說並沒撈到什長的職位,但是卻得到了帳內兵丁們的認可。

  這不,他話音剛落,身後幾十名來自揚州各地的老兵們紛紛出言附和。

  至於為何要張煌讓出什長的位置,一來是這群老兵看不起張煌這群軟弱的小鬼,二來,張煌這個什長有點特殊,因為他是呂閔第一個任命的什長。按照行伍的規矩,第一個被任命的下屬,默認是上官的副手。換句話說,若是呂閔不在,張煌有權利命令這群兵丁,包括其他九名什長。

  也正是因為這樣,那九名什長在發現有人挑戰張煌後,非但不阻止,反而用眼神示意隊伍裡的人過去幫忙,向張煌等人施加壓力。

  面對著這些人的威脅,張煌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搖搖頭喃喃說道,「真是不學乖啊……記吃不記打的玩意!」

  「我來!」捏了捏拳頭,直將骨頭捏得啪啪作響,李通從張煌身背後走了出來。

  [好狂妄的小子!]

  眾老兵見此心中大怒,然而,他們卻是怒早了,因為還有比李通更狂妄的。

  「你們幾個也過來!」從張煌身背後走出來,手指一指那九名什長,陳到舔了舔嘴唇,勾了勾手指玩味說道,「一起上吧,咱速戰速決!」

  [兔崽子……]

  眾老兵聽聞此言勃然大怒,就連那九名本打算自重身份的老兵也按耐不住,眼神發冷,徐徐撥開眾人走了上來。

  「你們幾個?要單挑我一帳的兄弟?」

  「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

  面對著眾兵丁的怒駡,太史慈與臧霸對視了一眼,也走了上來,太史慈輕笑著說道,「穩妥點,咱們四個人吧。」他說這話,明顯是把張煌與單福給排除了。

  畢竟張煌是他們黑羽鴉的首領,若是什麼事都要老大親自出手,他們這些做兄弟的也太丟臉了。至於單福嘛,因為他本人不承認,但不可否認他是黑羽鴉目前實力最弱的一個。

  「兔崽子!」見四個小鬼如此不將他們放在眼裡,帳內眾兵丁怒得雙目泛紅,撩起袖子,二話不說便衝了上來。這絕對不能算是以武藝爭奪軍職,這分明就是軍中鬥毆,九十四名老兵圍毆張煌等六人。

  「乒乒乓乓——」

  第一軍二十六帳內乒呤乓啷打成一團,惹得軍營內過往的兵丁駐足而視。

  一名似乎與呂閔關係不錯的王姓伯長路過,詫異地望了一眼兵帳,喃喃嘀咕道,「一軍二十六帳,那不是老呂接管的兵帳麼?打得這麼狠?」

  嘀咕間,帳幕一撩,張煌與單福有說有聊地走了出來。

  「不知今天軍營什麼菜色。」

  「軍營裡不比外面,艱苦地很,小生以為首領還是莫要期待過高。哦,不對,如今應該稱呼什長大人,嘿嘿。」

  「呵呵,再怎麼艱苦,也不至於比萬億給咱的伙食差吧?」

  「說得也是……小生覺得咱必須想辦法把財政大權從萬億那傢伙手裡奪回來。」

  「那不是要了萬億的老命?」

  「嘿!」

  張煌與單福說說笑笑從王伯長身邊走過,期間還向王伯長行了一個禮,看得王伯長表情一愣一愣的。

  [這兩個小鬼……竟然沒事?]

  就在王伯長發愣的工夫,二十六帳已經變得安靜下來,只是隱約聽到帳內傳來陣陣哀嚎慘叫。

  [某不是把一帳的兵都打趴下了?老呂做得太過了!若是那些兵丁傷得重,日後如何打仗?]

  王伯長皺了皺眉,正要入帳勸說呂閔手下留情,忽然瞧見帳幕一撩,四個看似還不到二十的小鬼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有說有笑。

  「好久沒打得這麼暢快了。」

  「可不是嘛!話說,我有三十個吧?」

  「放屁!我給你數著呢,頂多二十二個。墊底知道不?宣高與子義加起來差不多有七十個……」

  「他們會氣好麼?我才初學……」

  「都是兄弟,爭這個做什麼,趕緊去追上老大還有大福才是正事。」

  「子義說得不錯,咱趕緊的。」

  四個人說著越過王伯長追趕張煌與單福去了,這讓王伯長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起來。

  「老呂?老呂?差不多就得了……」

  撩起帳幕探了探腦袋,王伯長正好說出勸說的話,突然,他的眼神頓時一變。

  只見這二十六帳內,滿地都是哀嚎慘叫的兵丁,粗略一數,竟有近百人。

  王伯長下意識地轉過頭去,望向李通等人漸漸遠離的背影。

  [六個人……不,是四個!那群小鬼……竟只用四個人就挑了一個帳的兵丁?!]

  王伯長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0 12:42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8 PM 編輯

第37章 測試

  「平白無故的換什麼兵帳?王卓那傢伙,真是吃飽了撐著!」

  日落西山後,張煌那個百人兵帳新任的伯長呂閔一邊嘀咕,一邊朝著自己手底下那幫兵的帳篷走去,他的腦海中依舊迴響著平日裡的好哥們弟兄王卓的話。

  不得不說好弟兄王卓的話讓呂閔感覺有點納悶,他想不通這位好友怎麼一反常態地希望跟他換個百人兵帳帶帶,因為在呂閔看來,眼下廣陵兵營內的兵丁都是老刺史從揚州各地抽調過來的城衛軍,實力應該不存在明顯的差距,因此,帶哪個百人兵帳不是帶?

  「吃飽了撐著!」口中嘀咕著,呂閔來到自己一軍二十六帳的帳外,撩帳走了進去。

  儘管來不及細看,但是兵帳內相對下午較為安靜的氣氛,讓呂閔微微感覺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這幫老兵就算畏懼他的實力,也終歸會出現一些反抗情緒的。

  不過對此呂閔並不在意,反正在他看來,手底下的兵丁不聽話,那就打到他們聽話就好了,軍中的規矩就是這麼直白簡單。

  「本伯長下午吩咐的事辦好了麼?下午的那個十個什長呢?都挑好各自的伍……你們的臉怎麼了?」

  走入兵帳,呂閔正要詢問一下之前吩咐的事辦得如何,結果叫來十個什長一看,卻發現個個臉上帶傷,這讓呂閔警覺地意識情況有點不對。直到他眼神一凜,掃視了一眼整個兵帳,發現滿帳的兵丁竟然一個個鼻青臉腫、滿臉畏懼之色,心中的嘀咕更為升級。

  [好小子!莫不是與其他兵帳的人起了衝突?他娘的!第一天就給老子惹事?!]

  呂閔伯長心中恨得直想罵娘,儘管他也清楚這種事在所難免。畢竟眼下廣陵兵營內兵丁皆是從揚州各郡縣抽調的城衛軍,別提之間有什麼交情,大部分都對彼此互不相識。一群彼此陌生卻又桀驁不馴的傢伙會發生什麼事?各地的新兵營內屢禁不止的毆鬥已清楚明晰地解釋了這個問題。

  而老刺史臧旻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沒有將這支萬人的軍隊直接投入戰場,而是吩咐在即將與妖師許昭展開大戰之前,抓緊一切時間進行操練。目的是為了操練士兵的作戰能力麼?恐怕並非如此,比起作戰能力,讓這支臨時組建的軍隊,軍中士卒彼此產生信任,變得和睦而團結,這才是重中之重。

  正是因為這樣,當呂閔意識到自己手底下的兵丁極有可能與其他兵帳的士捽髮生鬥毆衝突後,他的心情也變得頗為複雜。

  其實呂閔也並非廣陵軍的人,更準確地說,此刻兵營中擔任伯長的,其實都並非是真正的廣陵軍武官,都是老刺史臧旻從廣陵郡、九江郡這兩個郡調過來的,縣尉、縣丞、縣令、都尉,職位並不相同。而唯一的相同點,那就是這些人皆是領兵的好手,統率力不俗。

  至於真正的廣陵軍,其實這會兒早已經投入了戰場,與反賊許昭的大軍在江面上對上了,只是戰況不利,因此老刺史臧旻壓了下來,沒有人知道。

  而呂閔,便是廣陵郡海陵縣的縣丞,在當地對海寇的抗擊仗中作戰頗為兇悍,被當地百姓尊稱為『海陵之虎』,絕對可以算是如今這支萬人軍中實力拔尖的伯長,只不過其名聲在廣陵不顯罷了。

  「跟哪個帳的打上了?」在質問的同時,呂閔心下也在思量,要不要出頭替手底下這幫兵丁去討個公道。儘管這樣的話勢必觸犯軍規,但是轉念一想,若是自己手底下的兵丁在其他兵帳吃了虧,而他身為伯長卻視若無睹,這無疑會在戰爭前消磨掉士卒們的鬥志與士氣。而他作為伯長,日後恐怕也很難指使這幫兵。

  軍隊是一個整體沒錯,但是說到底,一個兵帳的弟兄才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呂閔尋思著,為了手底下這幫兵丁的士氣,這回恐怕不得已要得罪某位伯長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當他說完那番話後,兵帳內老兵們神情還是很平靜,絲毫沒有在聽說伯長有意要親自替他們出頭的欣喜。

  [怎麼回事?難道這幫人被別人打得沒脾氣了?這樣的兵要來何用?等等,不對啊……這群兔崽子下午對我的氣焰也囂張得很,按理來說應該不會被別的兵帳打壓到這種地步吧?再說了,我也沒聽到消息啊……]

  呂閔嘀咕著,重複著又問了一遍,這回他注意到了,當他出言詢問的時候,兵帳內有不少人用怪異的眼神望向一什的那些小鬼頭。

  [一什什長……]

  呂閔當然記得自己任命了張煌這個看似是有十六七歲的小鬼為一什的什長,儘管他也清楚一什什長這個位置有點特殊,叫一個十幾歲的小鬼擔任有些不妥,可這又有什麼辦法,誰叫當時滿帳的老兵被他呂閔的實力所震懾,沒一個人敢冒頭呢。

  呂閔不動聲色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一什什長,他這才注意到,整個兵帳,就只有那群小鬼六人身上沒傷,並且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好傢伙……莫不是我手底下混入六個了不得的小鬼?]

  思忖了一下,呂閔終於想通了某些關鍵,再聯想到方才好友王卓死盯著他要換兵帳,他哪裡還會不明白。

  [這幾個兔崽子,單挑了一個兵帳的兄弟麼?]

  呂閔嘴角泛起了絲絲笑意。如果是自己手底下的兵被別的兵帳毆打,那他身為伯長,那是肯定要替他們出頭的;但若是這群老兵被張煌等六個小鬼教訓了一頓,那就只能算是他二十六帳的私事,情況大為不同。

  「你們幾個,叫什麼?」呂閔抬手一指張煌等六人,問道。

  作為一什的什長,張煌首先站了出來,回道:「回伯長大人話,我叫張煌。」

  繼張煌之後,黑羽鴉的其他幾人也分別出列一一做了自我介紹。

  「李通。」

  「陳到。」

  「單福。」

  「臧霸。」

  「太史慈。」

  「……」呂閔眯著眼睛細細打量著這六個小鬼,這一打量不要緊,他發現這六個小鬼中,身上竟然個個都有『氣』的跡象,尤其那位一什什長,就連他也摸不透深淺。長久以來磨練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小鬼危險地很,或有著將他擊殺的本事。

  「好,好,回列。」心驚於這群小鬼的實力,呂閔並沒有聲張,在吩咐所有人解散去後營用飯後,便徑直找到了老刺史臧旻的兒子,同為伯長的臧洪,向他說起了這件事,因為他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

  按理來說,這種事呂閔應該直接向上官稟告,但是誰叫臧洪身份特殊呢。

  「奸細?」臧洪聽說了這件事後既驚訝又感覺好笑,但是又礙於父親臧旻下了死命令,不許透露絲毫內情,因此臧洪也不敢直話直說,只是含糊其辭地表明張煌等人身份清白,沒有任何問題,絕不會是反賊許昭滲透過來的奸細。

  呂閔將信將疑地離開了,儘管他對此事還有點疑慮,但是既然臧洪這位州府的公子爺如此信誓旦旦地替張煌等人打包票,他倒是也不再懷疑了。反正只要不是反賊許昭派來的奸細,無論張煌等人是什麼身份,都與他無關。

  想通了這件事後,呂閔也不對張煌等人另眼相看,反正張煌等人是他手底下的兵,只要對方服從命令,雙方那就井水不犯河水。

  不過話說回來,呂閔對張煌多少還是有好感的,畢竟張煌明明身居實力,卻非但沒有衝撞他反而在第一時間選擇唯他馬首是瞻,這樣有眼力、有本事的下屬,任誰都會喜歡的。

  次日開始,這支萬人軍隊便開始操練了,與大漢正規軍操練的方式不同,這次的操練,是由各兵帳的伯長帶領,操練手底下的兵丁。

  也難怪,畢竟廣陵一方的兵力不足,為了抗拒傳聞有數萬之眾的妖師許昭,就不得不要以小股兵力的方式投入戰場,任何兵力上的無謂損失、消耗那都是損耗不起的。

  不得不說,這是相當考驗每位伯長的率領力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老刺史臧旻才會借調那麼多有帶兵經驗的伯長級武官,打算以徐徐蠶食反賊許昭的戰略方策,逐步拉近雙方極不平衡的軍隊力量。

  而呂閔,也打算著在有限的時間內,儘可能地將這群本來就有經驗的老兵打磨成精英,減少他日上戰場後的傷亡。但是這樣,他就必須對整個二十六帳的百名士卒的實力,有個大致的判斷。

  沙場作戰與江湖拚殺不同,大股兵力作戰時,根本沒有足夠的空間讓你賣弄身法,以最強的力量將敵兵一擊必殺,撕破敵軍的防線,這才是每一名士卒應該做的。因此,判斷士卒實力的方式也十分簡單,無非就是力量、體力以及出手速度三項罷了,而其中以力量最為關鍵。至於什麼在戰場上單挑敵軍的將領,那是己方大將的事,與一般兵卒又有什麼關係。

  不得不說,測試力量的工具,著實有些出乎張煌的意料。

  也不知呂閔從哪裡拿了一面皮盾過來,內側緊貼樹幹綁在樹上,對手底下的兵丁努了努嘴:去試試!

  或許是因為逐漸已接受呂閔作為這一群人的伯長的關係,有個人笑著說道,「呂頭,您拿個破皮盾出來測試咱幾個的拳頭,就不怕咱把它打爆了麼?」

  眾兵丁哄然大笑。

  呂閔也不在意,畢竟昨日他故作兇狠只是為了收攏這群老兵的心罷了,如今見這群人已經逐漸接受他,他又豈會惡言相向。

  「儘管打爆!這可是州府徵兵時測試力量的東西,可是從洛陽分發下來的。此物據說出自洛陽儒家書院內墨儒一支,據本伯長所知,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夠將其打爆,你小子口氣這麼大,到時候可別出醜!」

  「一個破皮盾竟然還是從京師發下來了?」三什什長趙勇怪叫一聲,興致勃勃地說道,「我先試試。」

  說著,他走到那棵樹前,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拳打出,可結果,那個造型古怪的皮盾一動不動,就連綁著它的那棵樹亦是紋絲不動。

  「怎麼可能?!」那趙勇吃驚地怪叫起來:「老子一拳可是能打死牛的!」

  「就你還打死牛?下一個。」呂閔怪笑一聲,一腳踹在趙勇屁股上,後者驚疑不定地瞅著那造型古怪的皮盾,怏怏地回到了隊伍中。

  繼趙勇之後就是方才那個大放厥詞的士兵,只見他在那隻皮盾前作怪似地運了一番氣,可結果,他那一拳還是沒讓那皮盾有任何的動靜。

  「說什麼要打爆它,結果你還不如趙勇,滾蛋!」呂閔笑駡了一句,隨便一腳將明顯呈現呆滯表情的那名士卒輕輕踹開,引起眾士卒一陣哄然大笑。

  「有古怪……」單福嘀咕了一句。

  「唔。」張煌應了一聲,聚精會神地盯著那隻皮盾。他很詫異,儘管方才那個趙勇的拳頭在他看來也不過如此,但是那隻造型古怪的皮盾竟然毫無保留地將拳勁全部吸收,絲毫也沒有影響到身背後的樹,這就難免叫人感覺有點驚詫了。

  「阿到,去試試水。」

  「唔。」得到張煌示意的陳到點點頭,撥開眾人走上前去。見他出來,四周頓時鴉雀無聲,畢竟這夥六人的小鬼頭,著實給他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是那小子圈子裡的小鬼麼?]

  呂閔饒有興致地望了一眼張煌,旋即對陳到說道,「用全力,讓本伯長見識一下。」

  雖然呂閔是伯長,可陳到對他卻也談不上尊敬,微微一點頭,深吸一口氣驟然出拳,那呼地一聲的拳風,讓呂閔眉梢微微一挑。

  但即便如此,那隻皮盾依舊是沒有絲毫動靜。

  「什麼嘛,那小子也不過如此……」眾老兵中傳來一聲失望的嗟嘆。

  「廢什麼話?」也不知是瞧見了陳到驚愕、難以置信的表情,呂閔瞥了一眼皮盾,沒好氣地呵斥眾老兵道,「方才幾個混帳一拳沒有一個超過六十斤的,人家一拳就達到八十二斤,你們還有臉說別人?」

  「什麼?」包括張煌在內,在場眾人皆吃了一驚。不過張煌吃驚的是那個其貌不揚的皮盾竟然還有測試力量大小的功能,而那群老兵則是吃驚的是陳到竟能打出八十二斤重的拳頭。

  [怪不得這小子的拳頭打在身上跟被鎚子鎚中一樣痛……]

  眾老兵恍然大悟,驚訝地瞧著陳到。其實他們方才之所以有人出言嗟嘆,只是可惜陳到竟也沒能將那個破皮盾打爆罷了。想來也是,儘管陳到等人把他們暴打了一頓,但是軍中本來就是誰拳頭大就服誰,因此同帳的老兵們倒也沒什麼可說的。但是,就連陳到都沒能將那個破皮盾打爆掉,在場眾人還有誰能辦到?

  「我來!」二什什長周力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深呼吸調息著。

  「周什長使勁啊,定要打爆了這枚破盾,不可被呂伯長笑話啊!」眾兵丁吶喊助威道。

  眼瞅著周力那緊張的模樣,呂閔心下好笑,罵道,「快點!戰場上敵軍會給你運力的機會?」不過話是這麼說,他倒也沒有過多催促。並且,他很樂於整個兵帳的兵丁聯合起來與他較勁,因為這有助於這支百人隊伍的凝聚力。

  另外……

  [八十二斤……在未動用氣的情況下便能打出這種勁道的拳力,這群小子看來真的很了不得。]

  瞥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陳到,呂閔驚訝之餘心中隱隱也有點好笑:都說了是洛陽儒家書院墨儒雜學的儒士們研製出來的東西,至今為主從未被人打爆過,你還真打算將其打爆?

  好笑地搖了搖頭,呂閔瞥了一眼皮盾,說道,「衛六是吧?六十四斤……算不錯了,下一個!」

  正如呂閔所想的,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打爆這只造型古怪的皮盾,但是人上了一個又一個,卻始終沒有人能夠辦到。

  「張二牛,五十八。」

  「陳北,六十一。」

  「蘇財,五十九。」

  「單福,七十。」

  「李通,八十二。」

  「臧霸……八十九。」呂閔驚訝地瞧了一眼臧霸,他隱約察覺到,臧霸在方才的那一拳中,灌注了一些他所熟悉的武氣。

  「我來試試。」拍拍肩膀安慰了一下有些遺憾的臧霸,太史慈微笑著走上前去,一拳揮出。

  「太史慈……九十一。」呂閔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詫。

  「果然我也不行麼?」太史慈喜憂參半地撓了撓頭,倒是引來幾兵老兵的安慰。

  「九十一,可以了,小哥,至今為止,就數你拳勁最厲害了。」

  「是啊是啊。」

  昨日還被暴打一頓的老兵們竟然反過來安慰暴打他們的太史慈,這種怪異的現象恐怕也只有在軍旅中才會發生了。

  最終,張煌以一記『八十三斤』的拳頭結束了這次力量的測試,但是他滿腦子都是那個造型古怪的皮盾。因為他發現,那隻皮盾上其實刻有淡青色若隱若現的奇怪符號,有些類似於他道符上所繪的符號,但是卻又有所區別。

  [這絕對不是普通的皮盾……]

  張煌在心底喃喃說道。同時,他將一個他從所未聞的名詞深深記在了腦海。

  

  張煌本能地意識到,這個時代的力量框架,絕對不止是『武學』與『道術』並重的局勢,應該還有許許多多他聞所未聞的力量體系。

  更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洛陽儒家學院中墨儒一支所展現出來的產物,有點類似他記憶中另外一個名詞。

  科技!

  「這個天下的水,看來很深啊……」

  張煌喃喃自語地說道。

  誰都以為他指的是繼他之後伯長呂閔為了叫手底下兵丁不要過於狂妄而故意揮出的那一記『一百五十二斤重』的拳頭,但實際上卻不是。

  四百年大漢,九百年儒家。儒家,這個傳承至今堪比國家機器、甚至還要淩駕於前者之上的龐然大物,由此開始逐漸在張煌眼中展現其強大的底蘊。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1 12:5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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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戰況有變

  繼力量的測試之後,其他的測試相對就簡單多了,伯長呂閔也沒有再拿出什麼由『墨儒』製造的越時代產物。這讓張煌微微感覺有點遺憾,畢竟他對儒家分支之一墨儒一支的黑機械科技,可是相當感興趣的。

  至於張煌為何主觀地將墨儒一支的科技區別為黑科技,那是因為隱隱感覺到,那隻用來測試力量的造型古怪的皮盾,絕對不止是機械產物那麼簡單,它其中可能添加了別的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張煌可不覺得『皮盾』上那些陰隱若現的淺青色古怪符號只是用來裝飾的。

  短短兩天的測試,讓二十六帳的伯長呂閔對手底下這一百名士兵的實力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然後他對手底下的兵丁展開了一系列高強度的訓練。

  半日負重奔跑,半日訓練刺槍。這短短兩句話雖然說得輕鬆,但是實行起來,卻著實讓二十六帳的士兵們吃盡了苦頭,就連張煌這幫體力與精神遠超常人的小傢伙們,也被操練得叫苦不迭。

  任何的抱怨都是沒有用的,因為不只是二十六帳在這樣訓練,整支萬人軍隊都在抓緊為數不多的時間操練著,唯一不同的只是操練時長官的態度:呂閔這個被稱為海陵之虎的伯長,儘管眾人已逐漸瞭解到這位長官平日裡還算是爽快好說話的類型,但是在訓練時,這頭猛虎可不會給你任何的特殊照顧。

  「好了,暫時到此為止。解散之後到後營用飯,下午,繼續操練!」

  繞著操場整整跑了三十個圈,私下已被改叫成冷血虎的呂閔,總算是說出了眾兵丁最想聽的話。隨著這句話傳到眾兵丁耳中,這支百人隊伍有大部分的兵丁都下意識地躺到在地,大口地喘著粗氣。

  「真要命!呂老虎這是打算把咱整死啊?」擦著腦門上如漿般的熱汗,李通舔著乾裂的嘴唇喃喃說道。

  說起來,張煌等人的體力還算是好的,可就算這樣,連續幾日高強度的訓練也讓他們有些吃不消,至於其他的士卒,他們的話變得越來越少,因為他們已經沒有剩下多少精力來浪費。

  「應該不會的。」聽聞李通的話,太史慈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伯長們應該都曉得何為欲速則不達,大戰當前,他們不可能把手底下的兵往死裡操練。」

  「不過由此可見,前線的戰況恐怕有點不妙……」單福接過了話茬,憂心忡忡地說道,「這幾日營裡的人不乏有想打聽前線戰況的,不過都被各個伯長壓了下來。要麼是就連那些伯長們也不知情,要麼,就是他們刻意隱瞞……無論是哪個,都不是什麼好現象。」

  「那不是正好?」嘿嘿一笑,陳到憨憨說道,「以咱兄弟幾個的本事,上了戰場還怕撈不到功勛?咱好好幹,到時候叫那個瞧不起咱的老頭子大吃一驚!」

  臧霸聞言苦笑了一聲,畢竟陳到口中的那個老頭兒,正是他的叔公臧旻。

  歇息了一會,眾人正準備到後營吃飯,結果沒走兩步,張煌便被去而複返的呂閔給喊住了。

  「情況有變,你即刻通知我二十六帳一概什長,叫他們吩咐兵丁收拾行裝,兩個時辰後我們就出發!」

  因為張煌是呂閔所任命的第一個什長,整個二十六帳的士兵都默認他是伯長的副手,包括呂閔。因此,有什麼傳遞命令的事,呂閔還是交給張煌來辦。

  「這麼快?」張煌吃了一驚,因為他本以為就算大戰在即,好歹也會有幾日的整頓歇息時期。

  呂閔聞言瞧了瞧左右,見四下無人,遂壓低聲音說道,「莫要聲張出去!剛得到的消息,反賊許昭的軍隊已攻陷吳郡的丹徒縣,繼而坐船、涉水,拔掉了幾個江心小島的廣陵軍據點,眼下正大舉壓境……刺史大人發下命令來,命我軍在江邊堵截,務必要阻擋賊軍順利渡江!」

  這一番話說得張煌驚之又驚,他試探性地問道,「那前線的廣陵軍……」

  「潰不成軍。」呂閔深深望了一眼張煌,示意他莫要張揚,轉身離開覆命去了。

  望著呂閔離開的背影,張煌心中頗感不可思議。

  因為據他所知,前不久老刺史臧旻這才派出廣陵軍去阻擋反賊許昭的大軍,這才幾日光景,竟已潰不成軍?

  反叛軍竟然有這麼強的底蘊?

  當日,廣陵軍營內的萬人軍隊拔營啟程,在無數被高強度訓練整得精疲力盡的士兵的種種埋怨聲中,這支臨時組建後僅經過了短短數日操練的軍隊,浩浩蕩蕩地開往了廣陵郡臨近江邊的小平原,臨江平原。

  因為士兵剛剛結束高強度的操練,因此行軍的速度並不快,總共七十多里的路程花了兩日光景。可即便如此,在抵達臨江平原後,這支萬人軍隊的士卒們的體能,還是依舊沒能恢復過來。

  「全軍就地歇息,各帳埋鍋做飯!」

  「全軍就地歇息,各帳埋鍋做飯!」

  幾名傳令兵騎著戰馬,敲著銅鈸,來來回回於軍隊士兵當中,將上頭的命令傳達給基層的士卒。

  「竟然不立營?」

  遠遠望著那幾名傳令兵,單福眼中閃過幾絲不可思議的神色。

  確實,按理來說,像這種為了堵截反叛軍順利渡江的陣地戰,營寨所能起到的作用至關重要,但是軍總帳的參軍們似乎並不打算在此立營,這讓粗通兵法的單福感覺有些納悶。

  結果半日之後,當望見反叛軍那一艘艘巨大的兵船時,單福便明白了。

  之所以不立營,是因為時間不允許。反叛軍早已拔掉了江中小島的廣陵軍據點,徹底控制了整個江域,將戰線壓到了長江以北,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倉促命令士兵在臨江平原建造營寨,十有八九也未必能在叛軍抵達前竣工。到時候,待叛軍攻打過來,營寨尚未竣工暫且不論,萬名士卒們體力耗盡,別說將反叛軍打退,甚至連逃跑都成問題。

  於此如此,還不如捨棄建造營寨的打算,抓緊時間給士卒們休息,以保證士卒們在反叛軍登陸江岸時,體能保持在最佳狀態。

  由此可以證明,軍總帳的參軍們那的確是經驗豐富的將領,並非是一般墨守成規的將領可比。

  申時前後,反叛軍的兵船隊伍已逐漸進入由老刺史臧旻所率領的這支萬人守軍視線之內,整整三十艘巨帆兵船,四五十艘艨艟,走舸小舟不計其數,粗略一數竟有數百艘,如此龐大的船隊,讓張煌所在的廣陵守軍士卒面色猛變。

  [怪不得前線的廣陵軍潰不成軍……這怎麼抵擋?數萬大軍啊!]

  縱然是張煌也不由微微有些色變,因為那支船隊帶給了他極其強烈的壓迫力與危機感。那股強烈的危機感,讓他手臂上毛孔無意識地激起。

  「乖乖,這得有多少人啊?」陳到瞠目結舌地喃喃說道。

  看得出來,無論是他還是李通、單福,甚至是臧霸與太史慈,初出茅廬的這幫小鬼,他們的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原以為妖師許昭的反叛軍頂多只是比泰山軍強上一線的那種程度,可如今他們這才明白,妖師許昭所擁有的軍隊,那是一支足夠掃蕩任何一個郡的強大軍隊,甚至於,這股力量直逼揚州府。

  張煌等人也不想想,若自封為陽明皇帝的許昭僅僅只是一般程度的反賊,何需揚州刺史臧旻親自為帥?

  「嗚嗚——!嗚嗚——!嗚嗚——!」

  三聲代表著結陣的號角聲響起,廣陵守軍一萬士卒頓時亂了起來。若是在平日裡他們多半不會如此慌張,可如今當著許昭反軍數萬兵馬,這幫曾經大多數隻是負責開啟、關閉城門,亦或是緝盜、治安的原城衛軍們,心中早已嚇得茫然失措。幸虧指揮他們的伯長皆是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一番喝令下達,總算是制止了士兵們的慌亂,倒也不至於使這支萬人大人還未與敵軍開打就呈現崩潰跡象。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張煌抬頭望去,只見一名三十多歲國字臉將領騎著戰馬來到了陣前,振臂呼道,「一軍的兄弟們聽著,待會由我一軍打頭陣。此戰關乎我廣陵郡乃至揚州府數百萬百姓安危,切不可叫賊軍得逞!望諸君隨楊某人死戰!」

  說罷,這員將軍胯下戰馬一對前蹄重重一踏地面,竟使得整個地面凹陷了偌大一塊,呈蛛網般裂痕。

  「喔喔——!」

  瞧見這一幕的士卒們,他們的士氣當即被調動起來,振臂吶喊。

  [好厲害……]

  張煌目瞪口呆地盯著那名不知名的將軍,他本以為自己的本事已算厲害,可如今一瞧那員將領他這才意識到,這個天下的水,著實是深不可測。

  「這傢伙誰啊?」張煌喃喃嘀咕道。

  因為他靠著伯長呂閔站著,因此儘管是嘀咕,呂閔也聽得清清楚楚,壓低聲音回道,「臧帥的副將之一,我一軍的大將,楊琦將軍。」

  [將軍……]

  張煌長長吐了口氣,他大概也瞭解大漢的軍職等級。大漢的軍職,編制階級相對比較混亂,最高為大將軍,其下便是校尉,再下則是將軍。至於將軍之下,那就是一些諸如都伯、伯長、什長一流。

  而這楊琦,掄起來也只能算是一名軍隊中的中等將領,縱觀整個大漢,少說也有數千之數。然而即便如此,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卻是張煌心中震驚。

  感受著楊琦全身那鼓蕩蕩的強烈武氣,張煌震驚地發現,無論是泰山郡的都尉馬延,亦或是他們二十六帳的伯長呂閔,在這位將軍面前都顯得弱不禁風,更何況其他人。

  而在張煌心神震驚之時,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單福這幾個出書茅廬的小子,亦感覺到了他們一軍大將的恐怖勢力,被震撼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良久,臧霸這才顫顫地說了一句,語氣有些苦澀。

  「泰山縣……果然太小了。」

  黑羽鴉的眾人們默然不語,不得不說,楊琦所展現出來的實力,讓本以為可以憑藉自己本領闖蕩天下的他們自信心大為受挫。

  不過眼下,他們卻是沒有時間來調整受打擊的心靈,因為對過的反叛軍,已強行登陸了江灘。

  「一軍……殺!」

  大將楊琦手舉長柄的大刀,厲聲大吼了一句。

  也不知怎麼著,明明方才還戰戰兢兢的一軍士卒,竟鼓起勇氣朝著數倍於他們的反叛軍展開了衝鋒。

  就連張煌等人,也在那一聲大吼中忘乎所以地衝了出去,彷彿楊琦的那一聲大吼中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鼓舞力。

  「莫要逞強!殺死敵軍並且活下來,這才是我等的目的!」

  隨著伯長呂閔叮囑麾下眾兵丁的一聲厲吼,黑羽鴉迎來了他們從未遭遇過的第一場軍隊戰鬥。

  不同於江湖拚殺,戰場上那股迅速集聚的瘋狂氣氛,彷彿瞬間點燃了他們身體中的血液,使之熊熊燃燒著。

  「殺——!」

  縱然是冷靜如張煌、單福,此時滿腦子竟也也只剩下殺敵二字,更別說其他人。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4 04: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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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初戰不利

  「沙場上,人壓人,人擠人,不會給你等任何賣弄招式的機會,你們所需要做的,就只是攥緊手中的長槍,重複一個最簡單的動作:刺出、收回、刺出、收回……」

  這句話是曾經伯長呂閔操練手底下那幫兵丁時所說的原話,當時李通還有點不以為意,因為他本來就善於用槍,打小學成於己家的槍法,就連太史慈、臧霸兩個同樣用槍的好手也不是他對手。因此,李通覺得自己夠憑藉一手好槍術在戰場上大放異彩。

  然而今日上了戰場,他卻傻眼了。

  只見四面八方到處都是妖師許昭的反叛軍士兵,他刺死了一名敵軍,便有更有的敵軍蜂擁上來,殺之不盡。至於什麼甩槍花耍帥,在這裡簡直就是找死的行為,這一點李通已充分領教過。

  「唰唰——」

  兩名打算偷襲李通身後的敵軍被刺倒在地,太史慈與臧霸迅速地竄到李通身旁,三個人背靠背地禦敵。

  「你們怎麼來了?」手中的長槍不停地刺出,收走一名又一名的敵軍性命,李通略帶驚訝地問道。

  「你沖得太靠前了。」

  「老大叫我們兩個來支援你。」

  太史慈與臧霸一邊用手中的長槍儘可能地抵擋著來自前方的槍刺,一邊回答道。

  「老大?」李通愣了愣,這一分神的空擋,他手臂上便多了一道刀痕,儘管他在反應過來後瞬間用長槍刺死了那名傷到了他的敵軍士卒,但依然還是被手臂上的傷痛得齜牙咧嘴。

  「老大在哪呢?」臧霸忍著痛問道。

  「什麼?」因為戰場上過於吵雜,太史慈根本沒有聽清。無奈之餘,李通只能大聲又重複了一遍:「我說,老大在哪呢?」

  太史慈聞言掃了一眼混亂的戰場,兩道劍眉皺了一皺,大聲喊道,「不曉得,應該去找阿到了吧,你跟阿到兩個沖得太靠前了。」

  「老大叮囑我們暫且跟著大隊人馬,莫要太深入敵軍。」臧霸在一旁扯著嗓子喊道。

  李通轉頭望向了混亂的戰場,不可否認他起初沖得太靠前那是不習慣沙場上的狂熱氣氛,也有可能是被他們一軍的大將楊琦幾句話說得熱血沸騰,恨不得將所有的敵軍都殺死。可事實證明,亦他的身手或許對付十幾二十名敵軍士兵並不會有太大問題,可是數目若一旦超過了這個數,那就比較尷尬了。

  而縱觀整個臨江平原,那何止是數萬的敵兵,若他李通不想就這樣戰死在這裡,那就只能聽取太史慈與臧霸的建議,老老實實跟著大隊人馬衝鋒,莫要逞個人之勇。

  而另外一方面,張煌亦找到了與李通一樣犯傻的陳到。當他與單福以及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趕到時,陳到正被幾十名反叛軍包圍,身上有好幾處掛綵,處境很是不妙。

  「阿到,回隊伍!」大喊了一聲,張煌手中利劍連連揮舞,硬是協助陳到在無數敵軍士卒手中殺出一條血路,讓他一什的其他四名士卒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暗慶倖當日他們這位一什的什長並沒有出手。

  「老大……」陳到跟隨張煌的日子最久,自然也最聽他的話。更何況見張煌在如此混亂的局勢下還惦記著他,心中不禁有點感動,二話不說便回到了隊伍,與張煌並肩作戰。

  「若再有下次,軍規處置!」儘管陳到身上傷痕纍纍,但張煌還是沉著臉喝道。

  不得不說此刻的張煌心中焦怒得很,若在平時李通與陳到逞強、逞勇也就罷了,可眼下他們是置身於數萬人的戰場,眼前密密麻麻都是敵軍,明槍暗箭、防不勝防,張煌可不希望他任何一位黑羽鴉的兄弟因為爭強好勝而莫名其妙地戰死在初回的戰場上。

  陳到知道張煌口中的軍規並不是廣陵軍的軍規,而是他們黑羽鴉的軍規,表情不禁有些訕訕。想來也此刻恐怕是也深刻體會到了戰場的可怕之處,儘管單福在旁煽風點火,口口聲聲這回一定要好好處罰,陳到竟也沒還嘴。

  「行了。」揮劍逼退面前眾多敵軍,張煌瞥了一眼陳到身上的傷勢,皺眉問道,「阿到,傷勢如何?還吃得消麼?」

  「不礙事的,皮外傷而已。」陳到手中長槍刺出,殺死了一名敵兵,咧嘴笑了笑,表示自己並無大礙。

  見此,張煌點點歐,沉聲喝道,「既然這樣,我們迅速與呂伯長匯合。大福,你居中,時刻注意戰局變化,阿到,你與我一同在前面殺敵。二王,小六,勝子,你們斷後。」

  他口中的這些人名,指的是他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一對王姓兄弟,以及另外兩個年級二十來歲的年輕士兵。

  「瞭解。」王氏兄弟等人點頭應了一聲,自打那日被陳到他們暴揍了一頓後,他們便對張煌特別服氣,更何況今日又見識到了他們這位一什什長的真正實力。

  [那可真是……殺敵猶如砍瓜切菜啊!]

  王氏兄弟敬畏地偷偷瞄了一眼自己一什的什長,要知道方才,張煌可是憑藉著他手中的那一柄利劍,硬生生從人海般的敵軍兵潮中殺出一條血路,死在他手中的敵兵,沒有上百也有數十。

  「走!」選了一個方向,張煌迅速帶領著他的一什向友軍靠攏,倒不是說他膽小,只是在這動輒數萬人的戰場上,個人的實力實在很難有什麼大的作為,除非實力強大到像他們一軍的大將楊琦將軍那樣。可問題是,不止是他們廣陵守軍有大將坐鎮,反叛軍未嘗沒有,方才前來搭救陳到的途中,張煌便有撞見一名氣勢逼人的反叛軍將領,只不過是對方不屑於屠殺像張煌這種小卒打扮的普通士卒,專門找領兵的伯長、都伯下手,使得張煌一行人僥倖逃過一劫罷了。

  天見可憐,儘管戰場的局勢極為混亂,不過張煌一行人終究還是有驚無險地與伯長呂閔的大隊伍匯合了,途中他們還帶回了李通、太史慈、臧霸三人,一同回歸了二十六帳的大隊伍。

  瞧見張煌等人回來,正率領手下士卒奮勇殺敵的呂閔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

  想想也是,畢竟一什集中了他二十六帳最英勇善戰的六名士卒,若是不幸都戰死在戰場上,恐怕呂閔腸子都能悔青了。至於他臉上幾分不悅的表情,那多半也是針對陳到與李通二人的,畢竟是他們二人不服從命令,貿貿然深入敵軍隊伍。

  「你們兩個各記一次軍紀!」呂閔黑著臉沖李通以及陳到吼了一句。倒不是說他因為這件事嫉恨了李通與陳到二人,畢竟在一什不在場的情況下,他二十六帳的損失不可謂不重,自打戰鬥打響至今,已損失了整整二十三人。他之所以處罰李通與陳到二人,只不過是想讓他們對此事銘記於心罷了,畢竟李通與陳到二人是呂閔心中記名的強悍士卒。

  「一什打頭,其餘各什從旁協助!」

  二十六帳戰鬥力最強的無非就是張煌的一什,既然一什回歸了隊伍,那麼最艱難的先鋒位置自然還是落到了張煌等人的頭上,撇開單福以外,黑羽鴉的其他五人在伯長呂閔的親自帶領下,衝殺在隊伍的最先前。

  還別說,這樣安排下來,二十六帳的戰損頓時降低到了極致,並且,殺敵的效率也大大增加,以至於隊伍的前進速度比之前提高了兩個檔次。

  [怎麼會?]

  呂閔很是納悶,心說難道方才九個什的九十名士卒,殺傷力竟比不上一什的五個人?

  他回頭打量了一眼,結果卻意外地瞧見一什的士兵單福正居中指揮,指揮著其他九個什的士卒或進或退或協同作戰,進退有度,絲毫不亂。

  [那小子還有這本事?]

  呂閔不由得雙眼一亮,他哪裡曉得單福本來就是潁川荀氏書院——大漢朝赫赫有名的幾個書院之一——的學生,研習的便是用兵之法,調度士卒這種事,對他而言不過是喝水吃飯那般簡單。

  不過這對於呂閔而言倒是一個好消息,畢竟他分身無暇,不能同時兼顧殺敵與指揮士卒兩個重要職責,而眼下有單福替他分擔,他肩上的重擔頓時輕了一半。

  可是緊接著,這種喜悅逐漸便被愕然所取代。因為呂閔逐漸發現,隊伍的先鋒似乎也不需要他來指揮,他一什的什長張煌似乎很清楚抱團殺敵、避實就虛的戰術,指揮著太史慈、臧霸、李通、陳到四人專挑阻力並不是很大的方向進攻,期間還不時替其他兵帳的友軍化解危機,使得他二十六帳逐漸成為了這一帶的作戰樞紐,至少有兩個兵帳的士兵堅定地跟隨在二十六帳兩側,同進同退。

  [這小子……]

  其實呂閔最怕的就是張煌年輕氣盛,把他們往敵軍多的地方帶,雖說他二十六帳此刻還有七十多人,可架不住戰場還有數萬的敵兵啊,一人一口唾沫都足以將他們淹死。可如今瞧見張煌避實就虛、專門挑敵軍兵力少的地方進攻,呂閔心下大為意外。

  雖然他早就看出張煌有著不低的統率力,否則那幾個實力強悍的士卒也不會聽他的話,可呂閔真沒想過他能做到這種地步,哪怕在形式混亂的戰場上,也能冷靜地分析敵我實力,挑相對弱勢小股敵軍下手。

  有這樣一位下屬分擔職責,按理來說呂閔這位伯長應該感到慶倖,畢竟他在戰場上不可能面面俱到。可是話說回來,單福替他分擔了指揮的職責,而張煌又替他分擔了指揮隊伍進攻方向的職責,那他呂閔這位伯長又置身於何處呢?

  甩動長槍殺死幾名敵兵,眼瞅著己方二十六帳的士卒喊叫著從他身旁殺過,在張煌與單福二人的指揮下朝著遠處的敵軍殺進,呂閔伯長突然感覺自己的位置有點尷尬。

  [怎麼忽然覺得那兩個小鬼才是我二十六帳的伯長……]

  嘴裡嘀咕著,呂閔伯長表情古怪地跟上了隊伍。或許這一幕激起了他曾經的回憶吧,想起了當年他還只是一名普通士卒的時候。

  而與此同時,老刺史臧旻作為這支廣陵軍的最高統帥,正跨坐戰馬在後方的本陣觀瞧這場交鋒。

  儘管張煌等人所在的地方戰況十分膠著而艱難,可是在從整個戰況著眼的老刺史看來,這只能算是一場試探性的交鋒罷了。

  當然了,雖說是試探性的交鋒,但老刺史依舊還是看出了反叛軍的強悍,因為整個戰況他廣陵守軍楊琦曲部的三千軍隊,始終處於被壓制的局面,唯獨張煌等人所在的地方戰況,倒是讓老刺史眼睛一亮。

  [想不到一軍還有幾股小兵力能做到反撲……]

  老刺史鎮定地捋著鬍鬚,看似高深莫測地關注著戰場,忽然,他張嘴說道,「差不多了,鳴金,令一軍撤退,二軍與三軍斷後。」

  「撤?」臧旻身旁一名將領聽見,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大人,此刻下令撤兵是不是太早了?您看,那邊……」他抬手指著張煌所在的二十六帳的戰況。

  臧旻聞言皺了皺眉,說道,「此戰對我等而言不過是試探一下反軍的實力,並非要在此地與敵軍一決勝負。我軍眼下雖戰況尚且算佳,但那只不過是反軍尚且動真格的罷了。那些反賊從水路一路殺來,為了殺我方一個措手不及,想必連日不曾歇息。如若老夫所料不差,那些人今日也沒心思與我軍決戰,只想著擊退我軍後登陸江岸,好生整修一番。因此,只要我軍撤退,反軍頂多試探性追擊一番,並不會窮追不捨,就這樣吧。」

  那名將領聽了還是有些不甘心,皺眉說道,「難道我軍士卒急行軍趕了兩日路程,就只為了試探一下賊軍的實力?」

  老刺史笑了笑,捋著鬍鬚老神在在地說道,「還有就是老夫想借此戰告訴他們,我們廣陵郡早有防備,這樣一來,他們十有八九作罷先前速戰速決的打算,按部就班地與我軍交戰……如此,我方才會有幾分勝算。」

  「老大人是想拖死這股反軍?」那名將領愣了愣,旋即恍然大悟。

  「下令撤兵吧。」臧旻微笑著說道,繼而轉頭望了一眼西南方,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

  [僅僅一萬守軍,要在數萬反軍手中守住廣陵,何其不易。眼下就看丹陽兵什麼時候能趕到了……如若丹陽兵不到,什麼都只是一紙空談啊,唉!]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5 12:57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9 PM 編輯

第40章 匪夷所思的重任

  或許在老刺史臧旻心中,此次反叛軍多半會是那位自封為陽明皇帝的大反賊許昭親自率領,但實際上卻並非如此。襲擊廣陵軍的,乃是反帝許昭麾下三天王之一的申滎。

  「還以為是誰……沒想到是臧旻那個老匹夫!」

  在臨江平原江邊一艘作為旗艦的巨帆船船首,金盔金甲一身戎裝的申滎正凝視著平原上雙方軍隊的相互廝殺,咧嘴笑道。

  申滎身後站立著他麾下四大愛將,分別是宮酆、魚山、巫馬、緱辰,一個個體魄魁梧,氣勢不俗。其中,宮酆撫著自己的小鬍子哂笑介面道,「天王瞧見那老兒了?」

  申滎呵呵笑道,「不必瞧也知道是那老兒!先帝當初在句章舉事謀圖霸業,那老兒為宛陵太守,跨著郡帶兵來打我越國……當初我與他兩軍對壘過一陣。」

  他口中的先帝,指的是如今自稱越國之主的許昭的生父,許生。八年前,許生在揚州會稽郡句章縣率先舉起反旗,自稱為王、立國號為越,惹來當時會稽郡各城太守率兵攻打,其中最離譜的便屬臧旻,這位臧老爺子當時在丹陽郡擔任宛陵太守,得知會稽郡出現了反賊,竟邀請當時的丹陽太守徐封,兩人跨郡率兵攻打許生,致使許生的割據為王的計畫胎死腹中。

  如今時隔八年,許生的兒子許昭接父親衣缽,再次舉兵造大漢的反,也算是兩朝元老的申滎估摸著這回多半勢必還會遇到當初的老對手,結果預感成真,剛一踏足廣陵郡地界,申滎便從廣陵軍那怪異的舉動察覺到了老對手的存在。

  「那老匹夫真有天王說得那麼神?」閩族出身的大將魚山皺眉問道。

  南越閩族支持許昭只是近幾年的事,因此,魚山並沒有參與八年前臧旻與申滎的那場戰役,因此也不知道臧旻的厲害,聞言頗感有點不可思議。

  「莫要小瞧臧旻那老匹夫。」申滎摸了摸鬍鬚,一邊回憶著曾經的戰事,一邊喃喃說道,「那老兒用兵平淡無奇,簡直跟老娘們似的,就是要把你給拖著,可拖著拖著,嘿,莫名其妙地他就贏了,你輸了仗還不曉得輸在哪。至今我也沒想通當初那仗輸在哪啊。」最後一句,申滎用嗟嘆的語氣搖頭述說道。

  「末將覺得,天王恐怕是過於抬舉那老兒了。」同樣是閩民出身的巫馬,一個一臉陰冷的男人冷笑著說道,「在末將看來,這老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心慈手軟,難成大事!」

  「哦?」申滎似笑非笑地望向巫馬,他知道南越閩民對大漢素來心存偏見,因此心中倒也不在意。

  「難道不是麼?」巫馬抬手一指臨江平原,冷笑說道,「同樣是雙方出動三千兵卒試探彼此實力,可我軍長途跋涉而來,士卒精疲力盡,可儘管如此廣陵軍依然還是佔不到上風,如若廣陵軍並非烏合之眾,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支廣陵軍,亦是從別處急行軍趕來,在聽說我軍今日準備在此登陸,前來阻擋。」

  「你想說什麼?」申滎微笑著問道。

  「那老兒為了阻攔我等登陸不惜叫麾下軍隊急行軍趕來,可僅僅只是一輪試探交鋒,他便下令鳴金撤退,這不是心慈手軟是什麼?既然他有心要阻攔我軍在此地登陸,為何不力挺到最後,用一場鏖戰逼迫我軍不得不後撤?」

  申滎聞言笑而不語,良久這才搖頭嘆息道,「你說得不錯。能看出這些,就說明你有點眼力。但是,你想得還不夠多……」

  巫馬面色一滯,不解地望著申滎。

  見此,申滎捋著鬍鬚沉聲說道,「我太瞭解臧旻那老兒了……若是那老兒不顧雙方軍隊的實力差距,愚蠢到在此地與我軍決戰,即使兵法有雲『半渡而擊』,他也不會是我軍的對手。若他當真愚蠢到這種地步,就不配被我牢記心中。」

  「那是?」

  「他之所以叫麾下士卒急行軍趕到此地與我軍交戰,無非就是向我軍表明他的態度:眼下廣陵郡內已做到完全準備,就算你等偷襲,也是討不到絲毫便宜的。」瞥了一眼巫馬,申滎似笑非笑地說道,「逼我等改變速戰速決的戰術,陷入他的用兵方式,這才是那老兒來此的真正目的!」

  巫馬聞言不禁面色微紅,畢竟在廣陵軍出現的剎那,他確實也在心底懊惱過,懊惱廣陵郡竟有了防備,使得己方不好再行速攻的戰術。如今被申滎一語戳穿,他不禁有些尷尬,連帶著也不敢再小覷那臧旻。

  「天王打算『配合』那臧旻老兒麼?」至今唯一沒有開口說話的緱辰,一個看上去頗為沉穩的三十多歲男人沉聲問道。

  申滎聞言有些惋惜地望了一眼臨江平原上正有條不紊撤退的廣陵軍,搖搖頭說道,「我軍用速攻戰術拿下了偌大吳郡,士卒們早已精疲力盡,不好貪功冒進,否則恐怕會叫那老兒有機可乘。休整一日,徐徐圖之。」說著,他轉身走到船首的桌案旁,目視著擺在桌案上的廣陵軍地圖,沉聲說道,「據細作為我等繪得的這份廣陵地圖,此臨江平原據廣陵有估摸七八十里路程,有三條道分別可通往廣陵江都,只要跨過各自的三座橋便是。你們看,便是這三座橋,品橋、尹橋以及田橋。」

  見主帥開始講解戰略,宮酆、魚山、巫馬等人也不插嘴,細細傾聽。

  「這三座橋乃廣陵江都的門戶,臧旻老兒就算兵力不足收緊防線,也不可能會放棄這三個據點。再者,這三條道沿途分別還有軍屯田,並大小村莊。廣陵郡與我軍攻克的吳郡相似,世家豪門皆藏有私兵,少則百餘,多則數百。為了以防萬一,你等沿途務必要掃平各個村落,莫要在身背後留下一顆釘子!」

  「末將明白。」

  「品橋經東石山,有村莊若干,軍田營一座,地形崎嶇,老尋思著臧旻老兒必定不捨得放棄此地,宮酆,你替我在此狠狠挫一挫廣陵軍士氣。」申滎用寄以厚望的眼神望向了宮酆,畢竟後者是他最喜愛的大將,文武兼備不說,性子也沉穩,絕對稱得上是可以託付重任的大將人選。

  「末將明白。」宮酆信心百倍地接下了任務。

  「魚山,你取尹橋。取尹橋必取唐家、姚家兩屯,這兩個當地豪門與廣陵官府關係不錯,替其經營軍屯田,我尋思著多半不會輕易叫你得手,你可要小心。」

  「天王放心。」魚山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巫馬你走第三條道攻田橋,這條道前往廣陵距離最遠,但若是僥倖臧旻老兒並不曾在那屯紮兵馬,反而是最容易得手的一處。不過你也莫要因此掉以輕心,這條道上原有廣陵軍都尉任五所執掌的一處軍營,號任五軍屯。若是我軍對其視若無睹,萬一臧老兒在此安排了伏兵,他便可直取我軍本陣。為防夜長夢多,你替我掃平了此地。」

  「是!」

  「緱辰留在本陣候命,你們三人即刻出發,行路途中大小諸事,皆由你等自行論斷,去吧!」一揮手,申滎斬釘截鐵地說道。

  宮酆、魚山、巫馬三人抱拳退下。

  申滎緩緩走到船首,遙望著廣陵軍撤退的方向,喃喃說道:「臧旻啊臧旻,你既要與申某仔細下這盤棋,申某成全了你又有何妨?但願你日後可莫要追悔莫及!」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申滎嘴角揚起幾分莫名的古怪笑容。

  而途中,張煌等人所在的廣陵守軍已退至了東石山附近。他們想的可沒有臧旻以及反叛軍主帥申滎那麼多,見臨江平原那場仗明明可以打下去,己方卻選擇了鳴金守兵,李通與陳到百思不得其解之餘,大生悶氣。

  其實不光是張煌等人,就連伯長呂閔也十分遺憾方才的那場交鋒,畢竟當時他們二十六帳聯合王卓伯長的二十一帳,還有另外一名伯長的十七帳,三百人抱成一團衝擊叛軍的防線,對叛軍的陣型造成了可觀的衝擊。結果勝利在望之際,本陣卻傳來了鳴金聲,即便是呂閔也有些想不通。

  [我軍日夜兼程急行軍趕到此地,不就是為了阻止叛軍在江邊登陸麼?為何不戰到最後?]

  儘管心中不解,可呂閔卻不敢說出來,因為他手底下這幫悍卒這會已是火冒三丈,他再說什麼,恐怕張煌等人很有可能會鬧到軍總帳,找主帥臧旻質問此事。

  「鐺鐺鐺——」

  幾名敲打著銅鈸的傳令兵騎著戰馬絕塵而來,口中喊出了軍中指揮所最新的命令。

  「傳主帥令,在此分兵:一軍往西,守品橋至東石山地界;二軍守尹橋至唐家屯、姚家屯地界;三軍守田橋、任五軍屯,不得有誤。」

  「凡伯長階武官,聽到此訊後即刻往各軍大將處。」

  「分兵?這個時候?」伯長呂閔嘀咕了一句,卻不敢有違,暫時叫張煌接管二十六帳,動身到他們一軍大將楊琦將軍處候命。

  大約半個時辰後,呂閔這才面色古怪地回到了隊伍,手中拿著一卷繪畫潦草的地圖。

  「呂頭,咱守哪啊?」心急的三什什長趙勇急不可耐地問道。

  呂閔微微嘆了口氣,將手中的地圖交給一干什長,轉頭時卻遭遇了張煌疑惑的目光。他苦笑一聲,低聲說道,「不知怎麼著,最麻煩的地方給咱二十六帳抽到了。」

  張煌正要問話,忽聽那邊趙勇倒吸一口涼氣,失神叫道,「東石村?」

  [東石村?]

  張煌不解地望了一眼趙勇,繼而慢慢咂摸出滋味來。

  似乎,東石村是東石山上唯一一個可以當成是據點的村莊……

  [不會是叫咱守東石山吧?]

  張煌的表情頓時變得如呂閔一般古怪。

  因為截止當日,他們二十六帳只剩下七十一名士卒。但是,軍部卻要他們這七十一個人,去守一座近十里的山丘。

  「開什麼玩笑?!」

  二十六帳的士卒們頓時鬧騰起來,惹來其他百人隊伍士卒頻頻側目。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6 12:59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49 PM 編輯

第41章 斥候,軍隊的耳目

 「讓七十一個人去把守一座近乎十里的山,上頭那幫人到底在想什麼?」

  「這不明擺著讓咱去送死麼?」

  當軍部高層的命令傳達給二十六帳的士兵後,基層的士兵們頓時就火了,要知道按照常理,把守一座這樣的山至少需要五支百人隊伍通力合作,換而言之也就是五百名。五百兵,才能大致保證監視東石山一帶的情況,可如今軍部高層卻讓他們僅剩下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帳去把守東石山,別說普通的士兵們,就連伯長呂閔也有些氣憤。

  但正所謂軍令如山,儘管心中有諸多不滿,但二十六帳的士兵們也不敢違背命令,只能乖乖地前往東石山。

  東石山,是廣陵江都過了一條長江支流後正南方向的一座山丘,佔地並不算大,南北縱向兩、三里,東西縱向八、九里,比起張煌等人曾經見識過的泰山險景,這東石山充其量也不過是一片小土坡罷了。

  但是這座小土坡,對於第一條路線卻至關重要,無論是對廣陵軍而言還是對反叛軍而言。原因就在於東石山西側官道上,坐落著廣陵軍一座用來屯田的軍營,如今這座軍田營由一軍大將楊琦親自把守著,扼守著通往廣陵的第一條道路。

  從伯長呂閔手中的地圖不難看出,若反叛軍選擇這條路線攻打廣陵,那麼必須拿下廣陵軍第一軍大將楊琦所把守的軍田營,而若要拿下軍田營,作為當地制高點的東石山,它的位置就變得格外關鍵。

  不難想像,若是被反叛軍攻克了東石山,在山上建造了營寨,那麼軍田營的處境就會變得十分尷尬,因為他們所有的動向都會暴露於敵軍眼皮底下。

  也正是這樣,單福對於軍部竟然將東石山這如此關鍵的戰略陣地交給他們僅僅只有七十一人的二十六帳來把守,著實有點想不通。

  好在他們也不算孤軍奮鬥,因為靠近東石山北側的孫莊、東北側的鄒莊以及再靠往北一些的季莊,分別駐紮有一軍一支百人的小股兵力,再加上軍田營守將楊琦麾下兩千餘士兵,廣陵軍第一軍倒也稱得上是扼守住了這條道路的幾個關鍵據點。

  這樣想想,其實他們二十六帳所起到的作用,多半也就是個監視敵軍動向的斥候隊而已。因為一旦東石山遭到反叛軍的攻打,軍田營的大將楊琦絕對不可能袖手旁觀。

  半日後,伯長呂閔便帶領著手底下這幫兵丁抵達了東石山上的東石村。與孫莊、鄒莊等地方豪強把持的村莊不同,東石村中居住的皆是以捕獵為生的山民,並不存在什麼地方豪強的私兵。因此,當江都的撤民令下達時,東石山的山民們立即就收拾行囊逃到了江都,在官府的安排下在城內生活。而他們所遺留下來的村落,便成為了二十六帳在東石山上的據點。

  當然了,一個普通的村莊,本來是不具備任何的防備力的,因此,二十六帳的士兵必須再予以改造加工,比如說加固圍牆、增造崗哨什麼的,否則反叛軍若是前來攻打,很有可能山腳下楊琦將軍的援軍根本來不及援救,他們二十六帳便會全軍覆沒在此。

  加固村落守備力的事,伯長呂閔自然不會交給張煌以及他的一什,畢竟一什集中有他二十六帳最強的悍卒,若是用他們來伐木,恐怕呂閔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因為那太大材小用了。

  這件事,呂閔交給了二什什長周力與三什什長趙勇,讓他二人代為指揮除去一什外的九個什士兵,加緊增強村落守備力的事宜。至於張煌的一什隊伍,呂閔親自帶著他們深入東石山,他有些東西要交給這幾名悍卒。

  「你們覺得,打仗什麼最為重要?」

  在深入山林的途中,呂閔冷不丁問道。

  「實力吧?對吧什長?」小六,張煌一什隊員中一個年輕的士兵有些興奮地望著張煌,順嘴回答道。不得不說,幾個時辰前他們一什幾名同伴的實力,著實令他歎為觀止,以至於原先還懊惱自己竟被一個小鬼指揮的小六,眼下暗暗慶倖自己當日被呂閔挑中,成為了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兵之一。天見可憐,其實當初呂閔也就是隨手一指而已。

  「實力麼?」走在前頭的呂閔輕哼一聲,也不說是對是錯,這讓小六心下不禁有些嘀咕:莫非說錯了?

  「是情報!」單福開口更正道,「兵法雲,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知己乃自知,知彼便是刺探敵情……」

  [這小子果然聰明……]

  呂閔回過頭來讚許地望了一眼單福,沉聲說道,「不錯!兩軍交戰,情報最為重要。試想,若是你清楚敵軍的一舉一動,這場仗,算不算已經勝了六分?」

  王氏兄弟歪著腦袋想了想,繼而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至於像張煌等人,他們本來就不是尋常士卒,豈會不知道這些事,之所以沒有說話,只不過是等著呂閔的下文而已。

  「而這樣一來,斥候在打仗時的作用便顯得尤其重要。」沒有辜負張煌等人的期待,呂閔終於開始講解他們想聽的東西:「要充當一名合格的斥候,這並不簡單。膽大心細,這四個你等要牢牢記在心裡。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你們心中也必須有個度。」說著,呂閔停下了腳步,在望了眼四周後,選擇了一棵樹。

  只見他走到樹邊,從地上拾起一枚尖銳的石頭,在樹幹上不起眼的位置劃了一道,繼而轉身對身後的士兵說道,「做記號,這是斥候隨時要做的,在到過的地方留下記號,方便於找尋歸路,以及聯絡同伴,但切記莫要用你們隨身攜帶的匕首劃刻,那會讓你的位置暴露在敵方的斥候眼裡。一般的斥候都習慣在走了差不多的路程後留下記號,而有經驗的斥候卻能夠憑藉幾個記號之間的距離,判斷出對方的位置,提前設下埋伏,將其殺死。這一點很重要,記在心底。」

  臧霸饒有興致地摸著下巴,畢竟適才他正在納悶伯長呂閔為何棄稱手的兵器不用,偏偏撿個破石頭留記號,聽此一說,他這才恍然大悟。

  「不過這種情況也不是一成不變的。有時候,你也可以故意留下記號,誘使敵方的斥候來狙殺你們,從而做到以逸待勞,將其擊斃。」說著,呂閔示範著用短劍在一棵樹的樹幹上劃了一個箭頭,相比較方才那個不起眼的記號,如今這個箭頭怎麼看都感覺刺眼。不難想像,任何一個看到這個箭頭的斥候,都會覺得這鐵定是敵方斥候留下的記號。

  「對方的斥候會上當麼?」李通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當然會。」呂閔咂了咂嘴,輕笑說道,「任何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斥候戰尤為關鍵。有時候,雙方犧牲的斥候人數甚至還要高過戰場。所有的斥候都肩負著兩個使命,刺探敵軍情報,以及儘可能地殺掉敵方的斥候。若是一場仗中一方的斥候全軍覆沒,那簡直就是滅頂之災。打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好比眼下,我二十六帳在東石山的作用,便是充當軍田營楊琦將軍的眼睛,替他監視範圍內反叛軍的一舉一動。若是我等成功刺探到了敵軍守備力空虛的地方,那麼楊琦將軍便可率軍攻其不備,狠狠挫一挫反叛軍囂張氣焰;反過來說,若是我二十六帳全軍覆沒,楊琦將軍便失去了替他監控東石山的眼睛,反叛軍有任何動向,他也無從得知,到時候,留給他的就只有兩條路:要麼增派斥候與叛軍爭奪此東石山,要麼從軍田營撤退……」

  「撤退?」王氏兄弟瞪大了眼睛,難以想像地失聲說道,「僅僅只是因為失去了斥候,就要從軍田營撤退?據我說知,那可是一座守備力極強的軍營啊!」

  呂閔瞥了一眼王氏兄弟,面無表情地說道,「守備力再強的軍營,也不過是個龜殼而已,別以為叛軍就會拿它沒有辦法。」

  「我不信……」

  「那好,我問你,若是叛軍在殺盡了我方的斥候後,越過東石山徑直攻打廣陵,怎麼辦?」

  「不是還有楊琦將軍的軍田營麼?」

  「問題就在這裡!」環視了一眼眾兵丁,呂閔沉聲說道,「若己方斥候盡皆戰死,楊琦將軍根本無從得知東石山的情況,多半也不敢輕易出擊,而此時叛軍卻趁機越過東石山,走小路奇襲江都,別說楊琦將軍手中有兩千兵,就算有兩萬兵,置身於距離江都數十里之外、根本不知叛軍有奇襲這回事的他,又能起到什麼助益?」

  王氏兄弟啞口無言,在腦海中幻想了一下,頓時被嚇得面如土色。

  環視了一眼眾人,呂閔壓低聲音,有以為嚴肅地語氣說道,「斥候戰,是戰場上最為關鍵的一環,關係著整場仗的勝敗。正因為如此,它也是最為慘烈與殘酷的,若非是頂尖的精銳士兵,根本無法肩負這個重任。因為斥候,是監視著整個戰場的眼睛!軍隊的眼睛!」

  呂閔毫無保留地將他的經驗教給了張煌這些他所看重的悍卒,可以的話,在今日太陽下山之前,他希望張煌等人能夠領悟斥候的重要性以及作戰方式。

  斥候戰,是一場雙方斥候獵殺與反獵殺的激烈交鋒,作戰方式無所不用其極。而張煌、臧霸、太史慈、陳到、李通、單福六人,無可厚非是他二十六帳最強的悍卒,若是他們能夠成為一名合格的斥候,那麼,他們給敵軍打來的壓力,那可是極為強烈的。畢竟斥候是一個十分特殊的兵種,某些情況下決定著整支軍隊的動向。若是這幫小鬼能夠將叛軍的斥候逐一擊殺,諒叛軍雖有數倍的兵力,恐怕也會擔心誤中埋伏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聽上去……聽有意思的。」張煌咧嘴笑了笑,其餘黑羽鴉成員亦是露出興致勃勃的表情。

  陷阱、埋伏、刺殺,無所不用其極的斥候戰,不可否認這對於張煌這些初出茅廬的小子們有著莫大的吸引力,更別說,這個重任還關係著整個一軍的存亡。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9 10:41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50 PM 編輯

第42章 初回交鋒:斥候戰打響

  「咕——咕——」

  入夜,東石山上黑濛濛的一片,儘管月色朦朧,但可視的範圍卻仍然不過五丈,這還是視力不錯的,至於一般人,恐怕三丈外就已經瞧不清了。唯獨幾隻貓頭鷹立在林中樹枝上,用在黑夜看起來頗為詭異的眼珠子掃視著四周,並不時發生一聲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

  突然,樹枝上那幾隻貓頭鷹的眼神變了變,死死盯著草叢,只見那片草叢在聳動了一陣後,陸陸續續鑽出幾條人影來,飛快地竄到四周的樹下。

  「前面……有動靜麼?」一個極低的聲音響起。

  只見有一棵樹下的人影飛快地朝著遠方掃視了幾眼,抬起右手徐徐地擺了擺,彷彿是示意前方並無什麼異狀。

  見此,幾條人影從他們葬身的位置貓著腰走了出來,聚攏成一圈。其中有一人壓低聲音說道,「都清楚要做什麼吧?」

  話音剛落,便有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不就是拔掉廣陵軍在此東石山的據點麼?宮酆將軍也真是的,廣陵軍人數與我方相差甚多,直接打過去就完了,非要如此麻煩……」

  「你懂什麼?」先前說話的那名看似隊長的人影聞言不悅低聲斥道,「戰場之上豈能兒戲?儘管廣陵軍人數上劣於我方,但終歸是州府兵,千萬不可小覷!」說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不以為然的隊員,壓低聲音說道,「此東石山上必定有廣陵軍的據點,找到它,助宮酆將軍將其拔除……切記,途中必定會遇到廣陵軍的斥候,小心應付!」

  「廣陵軍的斥候……」幾個人影不適時宜地輕笑了一聲,看似並沒有放在心上。

  原來,這些身穿著制式布甲的黑影,竟是反叛軍一方的斥候。

  「出發!」那看似隊長的黑影低聲說了一句,繼而瞬間,幾條人影飛快地竄向了四周。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當這些人中其中一個人影飛快地竄過一棵樹時,從樹背後竟伸出一隻手來,從背後一把摀住了那個人影,唰地一聲將其拖進了陰影。

  「嗚——呃!」

  一聲戛然而止的低嗚聲後,四周再沒有了動靜。

  [什麼聲音?]

  那個正打算離開的黑影隊長似乎聽到了些什麼,猛地停住了腳步,機警的眼神不住地掃視漆黑的四周,借助朦朧的月色,不難看出他臉上的表情略微有點震驚。

  [這個地方……有人?!]

  彷彿冥冥中察覺到了危險,隊長的額頭逐漸滲出幾分冷汗。

  突然,他眼珠子猛地一縮。因為他震驚地發現,前面那個正貓著腰向前方潛進的隊員,突然間就被拉入了一個矮樹叢,繼而一聲弱不可察的慘叫響起,彷彿是有人刻意要將其掩蓋下來,若不是他聚精會神地豎起雙耳,恐怕很難注意到。

  [有人……這地方,有廣陵軍的斥候!]

  面色猛地一變,隊長趕忙吹了一聲示警的口哨。而聽聞這聲口哨,那些正偷偷摸摸向前潛進的黑影們不可思議地望了一眼身後,繼而迅速地躲藏起來,使得這片漆黑的林子,再次失去了人的蹤跡。

  [廣陵軍的斥候麼?]

  其中一名黑影,不,應該說是反叛軍的斥候,躲在一棵樹背後的他悄悄抽出了腰背後的短劍,隨即小心翼翼地,用眼神瞄向樹幹的另外一側。他絲毫也沒有注意到,在他藏身所在的樹幹上,悄然無聲地倒垂下一個人影,一雙手從背後捏住了他的嘴,繼而使勁向右一扳。

  「哢嚓——砰!」

  頸骨被拗斷、屍體倒地的微弱動靜顯然地驚動了附近其他的反叛軍斥候,使得他們的精神處於極度的緊張。但是放眼四周,這片漆黑的林子卻根本瞧不見有任何一名敵軍的動靜。

  「嗖——」

  一道人影閃過,一名反叛軍的斥候竄到了樹下,面色劇變地望了眼地上的屍體,下意識地捏緊了短劍,眼神不住向四周機警掃視。然而他卻忽略了他的上方。在他上方的樹幹上,一雙眼睛正淡淡地瞅著他。

  「啊——」

  第一聲沒有被什麼掩蓋的慘叫終於響起,驚動了好幾隻立在樹幹上的貓頭鷹,它們撲啦啦地飛走了。這一連串的響動,讓那名反叛軍的斥候隊長面色變之又變,顧不得再藏匿行蹤,壓低聲音喊道,「都小心,有敵方斥候!」

  其實說這話早已經晚了,在這片林子的幾名反叛軍斥候,都早已經察覺到這件事,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對方究竟藏在哪裡。

  「黑子?黑子?被幹掉了?該死的!」一名反叛軍斥候在低聲呼喚了幾聲同伴後,恨恨地咬了咬牙,攥緊手中的短劍,朝著前方一個聳動的矮樹叢竄了過去。

  突然,他感覺自己右腳腳下一空。

  [不好!]

  心知不妙的他根本來不及應對,只聽啪地一聲,彷彿有什麼崩斷的聲音響起,待他反應過來時,一根尖銳的粗如手臂的樹枝不知從何處射來,洞穿了他的胸口。

  「陷……阱……」

  他只來得及說這些,便頭一歪,失去了知覺。

  「五哥!」

  在附近不遠的一名同伴聞聲面色大變,顧不得其他飛奔過來。突然,也不知他踩到了什麼,只聽嗖地一聲,他整個人都被倒吊起來,懸在半空。

  而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有棵樹的背後不緊不慢地出現了一個黑影,手中長弓一拉,只聽噗地一聲,被倒掉起來的反叛軍斥候頓時中箭身亡。

  「阿慶?是阿慶的聲音麼?」

  一名反叛軍斥候面色慘白,眼神驚恐地望著這片已經吞噬了他們好幾名同伴的林子,整個人不受控制般向後退卻。而就在這時,一隻手從他身後悄然無聲地伸過來,一把摀住了他的口鼻,同時,另外一隻握有一柄被塗黑了的短劍的手,徐徐將短劍橫到了他的脖子,嗤啦一聲將其劃開。

  「嗚嗚——」

  又是一聲戛然而止的慘叫。

  反叛軍斥候隊長的腦門無法控制地冷汗直冒,因為在短短片刻之間,他手底下八名同伴竟然死了個乾淨。這還不算,關鍵是,他從始至終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名敵軍斥候的身影。

  [該不會是鬧鬼了吧?總覺得這地方有點邪乎……]

  只感覺後背涼颼颼的他當即轉身準備撤退,將這邊的情況回報,結果才一轉身,他猛地瞧見面前出現了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面門,一股無法抵擋的巨力逼得他不由得連連後退,直到砰地一聲撞在一棵樹的樹幹上。

  [糟了!]

  反叛軍斥候隊長心底大驚,雙手抓住那隻手,打算將其拽開,結果胸腹卻傳來了一陣刺骨的劇痛,伴隨著兵刃入體的絲絲冰寒。

  雖然他迫切想知道這個殺死了自己的人究竟長什麼模樣,但遺憾的是,直到他嚥氣,他也沒能如願以償。

  「……」殺死了這名反叛軍斥候隊長的黑影,廣陵軍第一軍二十六帳伯長呂閔,默然地注視著面前這個被他用短劍釘死在樹幹上的敵軍斥候,良久後才沉聲說道,「都出來吧!」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各個陰影中走出幾個黑影來,正是張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單福六人,除了他們以外,第一什的另外四名士卒也從遠處的矮樹叢中竄出來,撓著頭有些汗顏地走了過來。

  「太厲害了……」

  「是啊,太厲害了……」

  王氏兄弟用崇拜的目光望著張煌等人,因為在方才的斥候戰中,本來要充當側應協助的他們,從頭至尾也沒起到絲毫幫助,他們的伯長以及一什什長,還有一什的另外五名同伴,以壓倒性的優勢將那對方九名斥候全部殺死。這還不算,關鍵是這些人從始至終也沒有叫對方瞧見他們的身影,簡直神了。

  伯長呂閔亦是滿意地望著張煌這六名他二十六帳最強悍的悍卒,方才那場斥候戰,可以說是他引導這六名新兵伏擊敵軍斥候的指教戰,畢竟有些經驗是無法通過口述來傳承的,必須親身經歷。因此,他通過實戰,將斥候戰中一些心得與經驗傳授給張煌等人,比如說如何藏匿行蹤,如何設置陷阱,如何悄無聲息地暗殺敵方斥候。

  而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張煌等人的單兵實力強悍到了一個讓他感覺不可思議的地步。

  就好比李通,這傢伙在倒掛在樹枝上的情況下,依然還能扭斷敵方斥候的脖子,臂力強得匪夷所思;陳到更了不得,明明站在敵方斥候身後,對方愣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被他輕而易舉地摀住口鼻一刀割斷了脖子;太史慈亦是,面對中了陷阱、被倒吊起來的敵軍斥候,他甚至不用露面,一支弓箭竟在如此漆黑的環境下還能準確無誤地命中敵軍斥候的心臟,一擊斃命。至於臧霸,這個一開始就將一名敵軍斥候拉入樹後暗殺的傢伙,對於時機的把握讓呂閔暗暗稱奇。

  哦,還有單福,這個看似比其他人弱一些的傢伙,竟然能在聽過自己的講解後製造出陷阱,成功將一名敵軍斥候殺死,這也大大出乎了呂閔的意料。

  相比這幾人,張煌這個突然從樹背後跳出來,以雷霆之勢將敵軍斥候殺死的傢伙,在暗殺手段上反而顯得沒有絲毫新意。事到如今,伯長呂閔也大致瞭解了自己這位一什什丈的實力,對於他用這種普通方式殺死敵方的斥候,還真提不起什麼興致。畢竟雙方實力相差地太遠了,就算是讓張煌單挑這九名斥候,也是輕而易舉的事。而他呂閔此番大費周章,無非就是想讓這幫小子熟悉一下斥候戰的方式罷了,又不是比誰殺得更多。

  [這小子有潛力……]

  呂閔深深打量了陳到幾眼,不難想像,張煌等人中,恐怕就屬陳到在他心中得分最高。

  不過話說回來,對於張煌等人,呂閔還是極為滿意的,在點點頭後,壓低聲音說道,「做得不錯,本伯長非常滿意,就按照這個勢頭下去,叛軍絕不可能只派這一小股的斥候滲透過來,從今日起,你們幾個各自帶兩個新手,保證這片山林不會出現任何的敵軍斥候!我們二十六帳雖說只有七十一個人,但無論如何也要制霸這座東石山,替軍田營的楊琦將軍監視敵軍的一舉一動!」

  「啊?還要帶新手啊?」

  「制霸?就咱這麼幾個人,難哦。」

  呂閔這話一出,李通、陳到、單福幾人便報以怨言。讓他們暗殺這片山林中的敵軍斥候這並不難,畢竟他的單兵實力要比反叛軍的斥候強上好幾個檔次,問題在於要帶新手,這就有難度。

  「少廢話!」呂閔虎著臉說道,「一個帶兩名新兵,務必要確保他們性命的同時,讓他們熟悉斥候間的獵殺與反獵殺!」

  說實話,呂閔也知道自己的這條命令有點強人所難,但是,他也清楚他手底下這六名悍卒的實力。如果換做是普通士卒,他是絕對不會給予這麼大的壓力的,但是這幫小子嘛,那就另當別論了。

  「單靠你們六個人,是沒法守住這偌大東石山的,除非你們將咱二十六帳的弟兄們都訓練起來!」呂閔逐漸地暴露了他心底的真正目的。

  不錯,他教授張煌等人斥候戰的經驗,可不止是讓這六個小鬼去騷擾敵軍,更重要的,還是想將整個二十六帳士卒都訓練成一名合格的斥候。而這件事,單他呂閔一人是辦不到的。

  事實證明,呂閔最初的判斷絲毫不差,張煌等人在短短半天半宿的時間內,便學會了他所傳授的東西,搖身一變成為了一個在黑暗中叫敵軍斥候無法抵擋的可怕斥候,讓這幾個人小子幫忙一起訓練他這支百人隊伍,可比單單只有他一人領著近百新兵在夜幕中獵殺敵軍斥候,可要有效地多。

  「都閉嘴,這是命令!」

  呂閔忍著心中的喜悅,虎著臉喝道。他深刻地體會到,身為上官,若是能有幾名能夠分擔職責的部下,那真的莫大的幸事。

  「是……」

  一陣有氣無力的應聲在林中三三兩兩地響起。

  與此同時,為了攻略東石山以及軍田營而不得不在東石山另外一頭建造營寨的反叛軍主帥申滎麾下大將宮酆,他恐怕怎麼也不會想到,今夜派出的兩百多名用來控制東石山的斥候,非但無法完成任務,並且將會有大半無法活著回到營寨。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19 10:42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50 PM 編輯

第43章 驚人之舉

  軍田營,是江都城南面偏西的一個軍屯田兵營,用以囤積戰時軍隊的糧草,最早建成於八年前許昭的父親許生在會稽舉兵反叛之後。

  軍田營擁有軍田數千畝地,佃戶三百戶,平時由附近的幾個村莊,比如季莊、孫莊、鄒莊等當地豪強代為打理,全營滿額兵丁編製為三千人,非但擁有圍牆、寨門、哨塔、拒馬、壕溝等防守建築設置,營地內還有許多可供士卒安歇的木屋。糧食、蔬菜基本自給自足,甚至還挖了一條通往長江的小型河渠用以引來江水作為食用水源,是江都附近唯二的經營了八年的軍營,堪稱是一座小型的城郭。

  而如今,這裡屯紮著廣陵軍大將楊琦的兩千兵力。毫不誇張地說,軍田營的守備力度絕對要高過天底下許多的縣城。唯一的缺陷,那就是軍營的圍牆並非用擁有特殊效用的不周石所砌成,無法對某些特殊力量進行有效的鎮壓。但無論如何,有楊琦這位一軍大將坐鎮的軍田營,他的守備力度那是相當可怕的。

  也正是基於這一點,前來攻略軍田營的叛軍大將宮酆,才沒有在第一時刻率軍攻打,而是打算穩中求勝,先在東石山建造營寨,站穩腳跟,繼而再徐徐進犯廣陵。

  這個消息對於軍田營的將士而言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畢竟他們只有兩千人,而據得到的消息顯示,宮酆手中握著反叛軍一萬兵權,幾近五倍的兵力差距,就算軍田營附近還有他們一軍數百散兵,但也不足以拉平兩者間懸殊的實力差。在這種情況下若是宮酆貪功冒進,軍田營倒是還能打打防守反擊,伺機偷襲一下,可如今宮酆如此小心,這簡直就是斷了他們唯一的勝算。

  「將軍,末將以為還是有必要向東石山增派我方的斥候。」

  在軍田營內的將軍木屋,廣陵第一軍大將楊琦麾下將領,裨將周建再次忍不住提出了建議,提出了一個他昨日就提出過的建議。

  裨將,屬軍隊職稱之一。軍中的職稱大致可分為低、中、高三等。從低層武官開始細數,伍長、什長為不入流,伯長最次、其上為都伯、再上為都尉。

  其中率領百人隊伍的稱伯長,非特殊情況下沒有任何參與軍事商議的資格,只負責履行將令,就好比二十六帳的伯長呂閔;而都伯比伯長稍好一些,按個人能力不同,率領兩百人至五百人不等,非特殊情況下同樣沒有參軍事的資格,只負責履行將令,與伯長一樣是戰場上的中堅力量;伯長以上便是都尉,按照個人能力與資歷的不同,可率五百至一千人的兵力,非戰爭情況下可成為一方的駐守官,但是,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不得有任何的異動。當初被唐周所殺的馬延,便是一名握有一千兵權的都尉。

  而比起低層將領,中層將領的自由度大大提高,按照職務的不同,職稱大致可為裨將、牙將、偏將、參軍四種。

  其中裨將與牙將在等級上是相同的,只是分工不同:裨將指的是擁有單獨率兵負責重要性軍事任務的將領,比如說偷襲敵軍,截敵軍糧草等等;而牙將指的護衛己方軍隊或營寨的將領,比如說巡視周邊、守衛營寨等等。兩者在一定程度上擁有自主權。

  而偏將與參軍則比前兩個稍微高一等級,達到這個等級的將領,擁有單獨領兵作戰資格,就好比軍田營這位廣陵一軍的大將楊琦,他就可以單獨領兵在外,同時對主帥、即老刺史臧旻所下達的『擊退反叛軍』這個模糊命令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簡單地說,就是在某條模糊命令的範圍內,以自己的判斷力,決定是否與敵軍交戰、以及用何種方式與敵軍交戰。在中層將領中,偏將享受極高的自主職權。

  參軍的軍職等級與偏將相同,但是職權卻大為不同,它更多地是協助主戰的將領出謀劃策,或者進行各種軍中資源上的計算,起到輔助作用。

  順便一提,副將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軍中職稱,它所指的只是主將的副手而已,即軍副,就好比楊琦。但是,一般情況下,獲得了這種特殊稱謂的武官,大多數都會在戰場起到決定性的作用,畢竟是主帥的副手,與一般將軍可大為不同。

  不得不說,一旦混到像楊琦這樣的位置,他所擁有的職權那是相當巨大的,但同樣的,他所肩負的壓力也會是同樣巨大。就好比眼下,老刺史臧旻命他在東石山、軍田營一帶阻擋反叛軍,這一條模糊將令說得清楚,但是其中許多事,卻要楊琦自己來考慮、來謀劃。否則,若是無法完成上頭交代的事,他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牢靠。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職權越大、壓力也越大吧。

  「東石山……」

  楊琦低聲念叨著,憑心而論,他本來也沒想過讓一支不到百人的隊伍去負責那片山丘。在他看來,兵力再怎麼少,東石山那塊地,他怎麼也得安置個五百人左右,否則,若是讓反叛軍輕而易舉地控制了東石山一帶,這會讓他的軍田營變得極為被動。

  但是,臨行前的那一幕卻令他對那支不到百人的隊伍有了別樣的看法……

  楊琦還記得,在大隊人馬前往臨江平原之前,其實作為軍主的老刺史早已經對他楊琦在內的三名大將分派了任務,換句話說,楊琦早就知道他們前往臨江平原的真正目的:並非為了阻擋反叛軍,而是要讓反叛軍知道他們早已有所防備,迫使反叛軍改變速攻的計畫,好使的他們廣陵一方在僵持戰中徐徐找尋能夠克敵制勝的辦法。

  但是,在臨走前,臧旻卻喊住了楊琦,暗示楊琦將其麾下的第二十六兵帳士卒安置在東石山,充當軍田營的眼睛。

  [這可是主帥的命令,我有什麼辦法?]

  望著屋內幾名一口一個要增派斥候的辦法,楊琦心底不禁有些為難。

  [大人,區區一百個人,恐怕不足以與賊軍的大批斥候抗衡吧?若是他們全滅,而末將卻沒能及時得到消息,恐怕我軍田營……]

  [呵呵,放心……要與老夫打個賭麼,楊琦?那幫小鬼,一定會令你大吃一驚的。]

  [這個……末將豈敢與大人打賭,末將從命便是。]

  腦海中回憶著與老刺史臧旻的對話,楊琦的表情不由地變得十分奇怪,口中喃喃說道,「會令我大吃一驚……麼?」

  正說著,帳外忽然有士卒喊道,「將軍,東石山有消息傳來!」

  楊琦愣了愣,在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他難免也有些驚慌,連忙說道,「速傳!」

  話音剛落,帳外疾步走入一名士卒,叩地喊道,「二十六帳二什什長周力,代我兵帳呂閔伯長,向楊將軍呈送敵軍情報!」說著,從懷中掏出書信一封,雙手呈上。

  [敵軍情報?]

  楊琦心底嘀咕一聲,因為知道這名士卒進來前肯定會被搜身,因此他倒也不在意有什麼危險,起身走向那名士卒,接過書信,隨口問道,「你二十六帳的處境如何?」

  周力咧嘴笑了笑,頗為自豪地說道,「回稟將軍,我等已加固了東石村的守備,敵方的斥候至今還未查探到我等的據點。」

  「什麼?」楊琦愣了愣,心說這倒是與自己所想的大相逕庭。

  不過,無論怎樣,只要那支斥候隊別毫無動靜地就全滅,楊琦倒也不關心其他,畢竟軍田營距離東石村並不遠,只要呂閔放出求援訊號,最多半個時辰,他楊琦便可率兵抵達,保護二十六帳的斥候不給叛軍殲滅。

  想到這裡,楊琦倒也放下心來,徐徐攤開那張書信,可僅僅只掃了一眼,他的面色卻猛地一變。這哪裡是什麼書信,這分明就是一張這附近的詳細地圖,繪畫地比他從老刺史臧旻那裡獲得的地圖還要精細。更不可思議的是,地圖上還標註了叛軍的營寨坐落位置以及簡略資料。

  「宮酆……是這路賊軍大將的名字麼?這姓氏倒是少見。」嘀咕了一句,楊琦雙目緊緊盯著地圖上標註的資訊,口中喃喃說道,「果然是一萬兵啊……步兵八千,弓兵兩千……什麼?還有兩百騎兵?嘖!頭疼啊!」說著,他望了一眼周力,揚了揚手中的地圖,問道,「消息屬實麼?」

  「自然……」周力驕傲地一甩頭,繼而才察覺到這個動作並不禮貌,連忙恭敬地改口道,「回稟將軍,這是咱兵帳一什的弟兄們兩日來偷窺敵營所查到的,必定屬實!」

  「……」楊琦將信將疑地再次將目光投向手中的地圖,忽然,他視線掃到地圖的角落,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只見那裡繪著一柄小紙扇,紙扇下用極小的字寫著落款:黑羽鴉,軍師單福。

  [軍師?]

  楊琦有些哭笑不得地瞅著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落款,問道,「單福……何許人?」

  周力想了想,頗有些自豪地回道,「是我兵帳一什的士卒。雖然只是士卒,但是相當了不得,臨江平原之戰時還代替呂閔伯長指揮我等與賊軍作戰。」

  [一個士卒,代替伯長指揮兵丁?呂閔那傢伙是怎麼想的?]

  楊琦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不難猜測,他與呂閔即便不是很熟悉,但大致也是清楚這位麾下伯長的能力的。

  「好的,這份地圖我收下了,你回去覆命吧。」

  點點頭,楊琦將這份珍貴的地圖收入了懷中。在他看來,倘若這份地圖上所標註的敵軍情報盡皆屬實,那麼,它將會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過再次之前,他還需要另外派人去驗證一番。倒不是說不信任呂閔的二十六帳,只是事關重大,縱然是楊琦也不敢貿然行事。

  「是。」抱拳行了一禮,周力轉身便走,臨走到屋門口時,他卻又被楊琦給喊住了。

  「等會!為了這封地圖,你們損失了多少人手?」

  周力轉過身來,回道,「回稟將軍,這封地圖是由一什的弟兄所繪,敵軍的情報也是一什的弟兄所探查的……」

  「本將軍問你的是你們損失了多少人手!」見周力答非所問,楊琦有些不耐煩了。畢竟他相當心緊東石山,若是二十六帳有什麼重大損失的話,他勢必會增派士卒充當斥候。

  聽聞此言,周力臉上的笑容頓時減了幾分,低頭說道,「回將軍話,有六名弟兄喪生……」

  [六名?]

  楊琦愣住了,因為在他看來,二十六帳既然能得到如此詳細的情報,別說六人,就算是六十人的損失,他也不會太過於吃驚的。

  周力哪裡曉得楊琦心中所想,見他不說話,會錯了意,攥著拳頭正色說道,「不過將軍放心,咱已經替那六名不幸喪生的弟兄報了仇了,這兩日,咱已經宰了有四百多個賊軍斥候了……咳,儘管大部分都是一什的那幾個兄弟幹的。對了,呂閔伯長托小的傳話:在將軍擊敗那支賊軍之前,我二十六帳一定會牢牢守住東石山,不會放過一個敵方的斥候!」說著,他右拳一鎚胸膛,轉身離開了。

  望著周力遠去的背影,楊琦整個人都驚呆了,而屋內其他人也傻眼了。

  [四……四百多名賊軍斥候?這才過了兩日啊……]

  楊琦緊走幾步走出屋子,抬頭望向東石山的方向,表情連連變換。

  [若是方才那士卒所言不差,也就是說,此時的東石山……正打著一場令人難以想像的斥候戰?]

  楊琦簡直難以置信,因為這兩日裡,他們還未與叛軍展開任何的交鋒,殺敵人數與陣亡人數也一直是保持在零,然而近在咫尺的東石山上,卻已出現了多達四百以上的傷亡?

  儘管楊琦一副難以想像的表情,但事實上,他猜對了。此刻的東石山,確實正進行著一場雙方斥候獵殺與反獵殺的激烈交鋒,尤其是在夜裡。而在這場交鋒中,實力強大的叛軍竟處於絕對的劣勢。

  對於這件事,這路叛軍的大將宮酆,早已為如此慘重的斥候傷亡而驚怒萬分了……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20 01:26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50 PM 編輯

第44章 宮酆震怒

  月色朦朧,東石山山林寂靜一片,或有幾隻調皮的松鼠來回竄動在樹枝上,時而又捧著松果之類的果實,鼓著嘴啃著。

  「咕咕——」

  幾隻貓頭鷹立在樹梢,幽綠的眼珠盯著山上的一切,彷彿尋思著是否能逮到幾隻山鼠充饑。

  突然,樹枝上的松鼠們好似地察覺到了什麼,警惕著抬起頭來,小眼珠死死盯著那聳動的樹叢,片刻之間逃之夭夭。

  「窸窣——」

  伴隨著一陣樹枝傾軋的動靜響起,樹叢中鑽出六名身著皮甲的士兵來。

  這六人是反叛軍的斥候!

  恐怕所有見到的人都會這麼判斷,畢竟那六人身上所穿的黑色皮甲,分明是會稽反軍、吳越國的士卒皮甲制樣。

  「佟大哥,這裡好黑啊……」

  六人的隊伍中響起一個聲音,出自於隊伍末尾那個看似戰戰兢兢的年輕士卒的口。

  領頭的碩壯男人似乎是這個隊伍的隊長,回頭瞥了一眼隊伍中最年輕的成員,壓低聲音斥道,「小三子,我不是告訴你此行切記要閉上嘴麼?在這裡說話無異於暴露在敵軍的斥候面前……你小子不想活了?」

  那叫做小三子的士卒畏懼地縮了縮脖子,吶吶問道,「佟大哥,廣陵的斥候,有那麼厲害麼?」

  「生猛的很吶!」佟姓隊長舔了舔嘴唇,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一切,咬牙吸氣,低聲說道,「短短兩日,咱四百多個弟兄葬身在此,你以為對方是什麼善類?閉上嘴!」

  「哦、哦……」小三子不敢再說話,貓著腰跟在隊伍的幾名大哥身後

  一行人悄悄朝著西方潛進,腳步聲極輕。

  隱隱約約地,佟隊長感覺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哼曲聲。

  「我——非此間山民,卻機緣暫居此山中吶——哎嘿喲!設下龍潭虎穴,叫百萬賊兵皆陷在此——不得回喲!」

  [有人?!]

  佟隊長雙目眯了眯,側身躲藏在一棵樹的背後,十分隱蔽地向傳來哼曲聲的地方望去,只見在山林中一片並不罕見的亂石岩上,有一個穿著大漢灰土色皮甲的士卒,正背對著他們,悠哉悠哉地側靠著一塊岩石坐著。嘴裡哼著怪腔怪調的小曲,手中擦拭著鋒利的短劍。

  「不知死活的蠢蛋!」

  佟隊長身後有一名斥候低聲冷哼,竟從身背後摸出一柄弩機來,遙遙對準了那個因為身處於一片岩石當中而在朦朧月色下暴露無遺的蠢蛋。

  但是半響之後,那名斥候卻依舊沒有扣下扳機,反而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原因無他,只是因為從他這個角度,根本做不到將遠處的那個敵軍斥候一擊必殺,頂多只能射中對方的腿罷了。

  「做不到就莫要逞強。」佟隊長意識到部下的尷尬,按下他手中的弩機,從腰後摸出短劍來。

  眾人都猜到了他的意思,無非就是求穩,想在近距離下用短劍了結對方,免得遠距離下弩機失去準頭而叫對方逃離,暴露了己方這支斥候小隊的位置。

  最好,是叫對方連大喊的機會都沒有便將其擊斃。

  不可否認,斥候在執行任務的期間,不乏有許多暗殺敵方斥候的機會,作戰方式頗似源於先秦的刺客。

  與隊員們通了個氣,佟隊長悄悄朝著那個依舊還在哼曲的蠢蛋敵軍斥候貓著腰走去,一邊潛進他心底一邊還在嗤笑:看來廣陵軍的斥候有生猛的,但也有是蠢蛋的,在如此寂靜的環境下,竟然自個哼個破曲暴露了蹤跡,真是新手吶!

  佟隊長不屑地搖了搖頭。

  可隱約之間,他又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

  [不對,不對……這兩日東石山上斥候仗打得如此激烈,致使我方弟兄戰死四百餘人,倘若那個傢伙當真是蠢材,早就死了,哪還能在此哼曲?那傢伙……莫非是故意哼曲暴露自己的位置?]

  心中一緊,佟隊長當即停下了腳步,眼神凝重地仔細觀察著前進的道路。突然,他的雙眼不自覺地眯了眯。

  因為他隱約瞅見前方距離他半丈的位置,那一堆蓬鬆的雜草很是古怪,彷彿是有人為了掩飾什麼而刻意堆上去的。

  [陷坑?]

  佟隊長背後頓時激起一陣冰涼,畢竟若非他及時察覺到了不對勁,恐怕他們只有八九要在這個陷坑中折損人手。

  [好卑鄙的傢伙!]

  瞅了一眼那個依舊在岩石後哼曲的敵方斥候,佟隊長恨恨地咬了咬牙,繼而轉身向身後的隊員打著手勢:我們從兩旁過。

  身後的斥候們會意地點了點頭。

  於是,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避開了那堆不對勁的雜草,從它的兩旁穿過。

  忽然間,佟隊長只感覺前腳腳下一空,那本來看似是地面的泥土,既然轟然塌落,露出一個長半丈、寬一丈的坑洞來。

  [怎麼會?!]

  心知情況不對,大驚失色的佟隊長下意識伸手想攀住對面的坑洞邊沿,可奈何一丈寬的坑洞絕對是一個讓他的手臂望塵莫及的長度,以至於他只來得及驚叫一聲,便與一名手下斥候一道落入了陷阱。

  而與此同時,雜草堆另外一側的斥候也踩到了一個隱蔽的繩圈,整個人嗖地一下被倒吊起來,驚慌失措地淩空大喊大叫。

  「有陷阱……」

  一名斥候驚叫一聲,忽然間,山徑一旁飛過來一根被繩索吊著的巨木,砰地一聲撞在這名斥候以及他身邊的同伴身上,兩個人慘叫一聲,被硬生生撞飛出丈餘遠,摔在地上昏死過去。

  年紀最小的小三子眼睜睜看著五名年紀比的大的斥候大哥在頃刻間死傷一片,面色慘白,轉身就逃,而這時一側的樹叢中激射出數枚箭矢,射中了他的身軀。

  啪地一聲,一具年輕的屍體摔倒在地。

  「小三子!」被倒吊起來的反叛軍斥候驚叫一聲,這時,小徑兩側走出十幾個人影來,看衣著打扮,正是廣陵軍無疑。

  「又被一幫被咱單軍師耍得團團轉的蠢蛋!」

  「就是說,走中間不就完了麼,非要自作聰明,從兩邊走。」

  「你小子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是咱單軍師本事,早就猜到對方的想法,換做是你你也得中計!」

  「嘖!」

  聽著身背後幾名部下的嘟囔,領頭的廣陵士卒輕笑一聲,抬手摸出一柄短劍來,了結了那名被倒吊起來的斥候的性命,繼而低聲吩咐道,「去幾個人,去瞅瞅那兩個被巨木撞飛的傢伙,死了就算了,沒死就補上一刀。」

  「是,孫什長。」兩名廣陵斥候點點頭,走到那兩個很倒楣被巨木撞飛的傢伙們面前,一刀一個乾淨利索地將他們殺死,繼而將屍體拖走。

  「陷坑下還有兩個呢!」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當即有四名廣陵斥候走到坑邊,摸出弩機對準陷坑嗖嗖嗖放出幾枚箭矢,但聽陷坑內傳來一陣夾雜著怒駡的慘叫,最後的兩名叛軍斥候也死了個乾淨。

  「把屍體拖走,用泥沙清理一下血跡,機關陷阱都重新裝起來……你小子少給老子偷懶,填土去!」

  一番低喝讓手底下的斥候乖乖聽命,那孫什長這才走到岩石背後的那個人影前,討好地說道,「嘿嘿,單軍師,咱又賺了一波人!」順著他視線一瞧,岩石後的人影不是單福又是何人。

  「哼哼!」單福略有些得意地哼了哼,心想自己一不勞神二不費力,卻能輕而易舉地擊殺敵方的斥候,這才是謀略的魅力,豈是一幫只曉得喊打喊殺的莽夫能夠相提並論的?

  「幾個?」單福從懷中摸出一塊兩個巴掌大、一根手指粗的木板來,淡淡問道。

  「六個!」那名孫什長打著手勢興奮地回答道。

  「才六個?」單福皺眉嘀咕了一句,看似有些不滿意,興致缺缺地用短劍在木板上刻了幾筆,是一個『正』字外加一橫。此時再看那塊木板,早已密密麻麻刻滿了『正』字,拿眼粗略一掃,差不多有近二十個。這豈不是說,這支十幾人的斥候隊伍,已經伏擊了百名叛軍斥候?

  「這樣下去咱可就輸了……」將木板放回懷中,單福皺眉說道,「咱十幾個人若是還不過那幾個獨行的,那咱的面子都丟盡了……要不這樣,叫兄弟們點篝火,多引點敵軍斥候過來?」

  「這……這不太好吧?」知曉單福是在為什麼而焦慮的孫什長頓時哭笑不得。

  截至當前,單福斥候小隊斬獲敵方斥候九十三人。

  ——與此同時——

  另一支叛軍的斥候小隊也是小心翼翼地向前方潛伏。

  走著走著,領頭的斥候隊長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成員們低聲說道,「前面差不多就是廣陵軍斥候的地盤了,都給我小心……唔?你們……做什麼?」說了半截,那名斥候隊長吃驚地望著面前那五名表情有些不對勁的部下:這幫人在面色大變之後,竟將武器對準了他。

  [難道……]

  下意識感覺有點不妙的斥候隊長猛地轉過身去,入眼的卻是一道劍光。

  劍光淩冽,一陣翻騰,待消散之際,方才還生龍活虎的五名斥候,此刻竟變成了六具屍首。可能那名斥候隊長還有一口氣在,卻也是倒在血泊中,動彈不得,只是嘴裡尚唸唸有詞。

  「好……快……你,是誰?」

  他瞪大眼睛望著那個持劍而立的年輕敵軍斥候,哪怕是臨逝前,滿腦子還都是適才那快如迅雷的劍影。

  「張煌!」

  儘管明知那早已失去生機的屍體不一定能夠聽到,但殺死了他們的廣陵軍年輕斥候還是將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

  在微微嘆了口氣後,張煌從懷中摸出一塊與單福相似的木板來,將上面刻了一個『正』字。

  而這個時候,一側的樹叢中鑽出幾個人影來,在一陣刻意壓低的驚嘆聲中,將那幾名叛軍的屍體拖走,就地掩埋。

  截至當前,張煌斥候小隊斬獲敵方斥候一百二十一人。

  ——與此同時——

  「別過來,別過來……」

  一名叛軍斥候滿臉驚恐地四下打望著,彷彿在他眼裡,這裡漆黑的山林無異於噬人的猛獸。

  這也難怪,畢竟他們一支八個人的斥候隊伍,莫名其妙地就失蹤了七個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彷彿是被厲鬼拖到了陰曹。

  驚恐萬分的他根本沒有察覺到,他身背後的黑影中伸出一雙手來,左手摀住了他的口鼻,右手的短劍嗤啦一聲割斷了他的脖子。

  憑著月色依稀可見,那名彷彿幽鬼般擁有刺客身手的傢伙,從懷中摸出一塊木板來,用短劍在上面刻了幾筆。

  截至當前,陳到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一百一十人。

  ——與此同時——

  臧霸正依靠在一棵樹的樹幹上,用短劍在一塊木板上刻著什麼。

  在他腳下,那是數具叛軍斥候的屍體,鮮血橫流,尚且溫熱。

  截至當前,臧霸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九十一人。

  ——與此同時——

  另一支叛軍斥候似乎是聽到了其他位置己方軍中兄弟傳來的慘叫聲,潛進時走得格外小心。

  可即便如此,亦難逃劫難。

  毫無徵兆地,他們所經過的樹木後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將隊伍尾端的叛軍斥候拉入樹背後。

  僅僅只是一段百餘步遠的距離,當那名斥候隊長因為要向手底下的斥候們吩咐點事而轉過頭去的時候,卻震驚地發現方才還有七名部下跟隨的他,此刻身背後竟是空蕩蕩的一片。

  「咕——」

  他嚥了嚥唾沫,從心底裡泛起陣陣涼意。

  還未反應,一柄利刃從後背穿透了他的心口。他想喊叫向其他的隊伍示警,可嘴上卻被一隻手給捂著,任憑他任何掙扎也無濟於事。

  「嘖!又是一個窮鬼!」

  殺死了這名斥候隊長的傢伙相當熟練從其身上摸索了一陣,當發現只摸出兩枚銅錢時,這傢伙的臉色頓時就拉了下來,嘟囔著從懷中摸出木板刻畫著。

  截至當前,李通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一百零三人。

  ——與此同時——

  又有一支叛軍斥候的小隊伍出現,是一個十二人的小隊。

  可能是因為這片東石山中不時傳來有人遇害的慘叫聲,這些人格外的小心謹慎,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時刻注意著四周。

  忽然間,但聽一聲破風響動,一名斥候啪嗒一聲摔倒在地。仔細看他身上,脖子處竟然被一支利劍所穿透。

  [誰?]

  僅剩的十一名叛軍斥候驚恐地望著四周,心下簡直難以置信:在這視野不足四丈的漆黑山林,竟有人能用弓箭將他們的同伴殺死?

  而在距離他們大概六七丈遠的位置,太史慈瞥了一眼那十一個幾乎只剩下朦朧黑點的人影,用短劍在木牌上劃了一道。繼而,他用嘴咬住木板,搭上箭拉開弓,再次瞄準了那幾個從遠處看來比手指還要細的黑點。

  「嗖——」

  「啪嗒——」

  又是一條性命的進賬。

  截至當前,太史慈單人斬獲敵方斥候一百二十六人。

  ……

  ……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在第四日的清晨,叛軍左路軍大將宮酆因為擺在他面前的那份戰報而徹底動怒了。

  「六百多名斥候……截止到今日,我軍已損失了多達六百多名斥候,而廣陵軍,卻僅僅只有幾十人的損失?你們斥候隊到底在做什麼?!」

  被宮酆質問的斥候營將領壓低頭不敢回話,心中一陣驚慌:若是被曉得我方只殺了對方九人,恐怕連我的腦袋都保不住了吧。

  心中苦笑一聲,執掌斥候營的裨將抬起頭來,抱拳苦澀說道,「回稟將軍,非是我營弟兄不盡心,實在是廣陵的那些斥候太是生猛!儘管末將猜測那些斥候十有八九是以東石村為據點,可我營的斥候若是靠近那裡,卻盡皆被對方伏擊殺死,末將……末將難辭其咎,甘願受將軍處置!」

  宮酆沉著臉一言不發。

  身為主帥申滎最器重的愛將,宮酆向來注意儀錶,從未像今日這般大發雷霆。但是這一次他無法忍受了,三次增派斥候,累積增派人數達到八百人,這種意能在戰場上影響戰局勝敗走向的兵力,竟然毫無徵兆地就被廣陵軍給吞了,只有寥寥百餘人在毫無收穫的情況下僥倖逃了回來。

  這簡直是豈有此理!

  [怪不得楊琦那傢伙這幾日有膽量開始摸我軍實力了……本來他應該縮在軍田營這個龜殼中,時刻會因為我軍是否有可能越過東石山偷襲廣陵而擔驚受怕的!]

  宮酆焦慮地捏著鼻樑,他知道,在與廣陵軍斥候的這場斥候戰中,他們吳越國是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天曉得廣陵軍從哪裡找到一幫善於伏擊、暗殺,單兵實力極強的悍卒。

  [這樣下去可不行……]

  宮酆皺眉思忖著,他很清楚,若是廣陵軍失去了在東石山的斥候,無異於變成了瞎子、聾子,他們吳越國便可以佔盡上風;可反過來說也是這樣,若是放任那幫廣陵軍的斥候佔據東石山,這無疑會令他步步受楊琦制約。

  儘管人數是對方的數倍,可若是不能及時得到敵軍的情報,無異於敵暗我明,一個不好便是傾覆之禍。前車之鑑後車之師,歷史有多少戰役是以寡敵眾打勝的?他宮酆可不敢冒這個險。

  深吸一口氣,宮酆沉聲說道,「叫『他們』來,叫『他們』代替斥候營……」

  「他們?」屋內的將領們愣了愣,繼而好似明白了什麼,表情有些古怪。其中有一名裨將試探問道,「將軍指的莫不是……」

  「越夷閩族!」

  屋內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吸氣聲,眾將領們面面相覷。

  在他們的印象中,越夷閩族的大多數人,都是一群臉上、全身塗著怪異顏料,興奮時還會呀呼呀呼怪叫的怪異傢伙,但不可否認,這些人極其擅長在山林作戰,會用刀,會用弓,會佈置陷阱,還會用有毒的吹箭殺死進犯敵人,是單兵作戰能力極強的族群,是天生的獵人與刺客。同時,還是他們吳越國皇帝許昭所結交的強勁盟友。

  越夷閩族,山林中的虎狼之兵!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22 01:05 PM

本帖最後由 舞闕樓影 於 2014-10-29 11:34 PM 編輯

第45章 越夷閩族

  [這群傢伙……究竟是什麼來頭?]

  廣陵軍第一軍二十六帳十什什長陳福背靠著一塊巨石坐在地上,雙手顫抖地緊緊握著兵刃,額頭大顆大顆的冷汗彷彿無休止地冒出。

  十什的七名弟兄……

  七條活生生的性命啊!

  明明一刻辰之前那七名弟兄還有說有笑地圍在他身邊,與他一道譏笑反叛軍的無能,派了那麼多斥候過來,卻被他們二十六帳區區七十來個人殺得丟盔棄甲,可轉眼之間,那幾名在這些日子裡同甘共苦的兄弟,卻一個又一個毫無徵兆地被獵殺,被那群可怕的傢伙……

  陳福的眼中泛起陣陣痛苦之色,參雜著難以掩飾的恐懼。

  忽然,他隱約聽到身背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嘰裡咕嚕的說話,不似大漢各地的方言,倒像是未開化的蠻夷。

  [來了?]

  陳福心中一驚,操起武器便望西側逃去。此刻他的心中唯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將遭遇伏擊的消息帶回東石村。

  然而就在陳福起身的剎那,他眼角餘光突然瞥見旁邊的樹上躍過一個黑影。

  [山猴子?還是說……]

  陳福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然而這一眼,卻叫他滿臉驚恐。只見在那棵樹的樹幹上,有一名僅下身用獸皮纏著遮蓋的男子正手扶樹幹站在樹枝上,頭髮亂得像野人似的,臉上用彷彿鮮血的顏料胡亂塗著幾條,全身紋著不知名的野獸圖案。腰插砍刀、後背背著布袋,居高臨下,用彷彿看待獵物般的眼神冷冷瞅著他。

  [是他們!是用詭異手段殺死了弟兄們的那群人!我逃了那麼久竟還是沒有逃掉麼?]

  陳福從心底裡泛起濃濃寒意,毫無鬥志的他當即選擇了逃跑。

  可惜的是,樹梢上那個『野人』卻從腰間摸出一根竹管,將一端放在嘴裡,噗地一聲吹出了什麼東西。

  一瞬間,陳福只感覺自己右肩一陣酸麻,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整個人噗通一聲便栽倒在地。此時再看他,全身皮膚竟呈現中毒的詭異症狀,就連嘴唇亦發紫地厲害。

  「啪!」

  那個野人從樹梢上躍了下來,走到陳福的屍體上摸索了一陣,找出一柄看似還鋒利的短劍,他猙獰的臉上竟露出幾許滿意以及喜悅,當即將短劍收入了腰後。

  只不過眨眼工夫,陳福便被扒個精光,身上的東西盡歸那野人所有,就連那廣陵軍制皮甲,也被那野人穿在身上,但是一些搜身出來的碎銀、銅錢甚至是銀票,卻被對方隨手丟棄。

  「窸窸窣窣——」

  一陣輕微的響動傳來,樹叢中鑽出幾十個同樣用鮮血在臉上塗抹的野人,嘰嘰咕咕地說了幾句。

  起初的野人聞言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西邊,同樣嘰嘰咕咕地回了幾句,旋即,這群人無視被扒乾淨的陳福屍體,消失在樹叢當中。

  這群人真的是野人麼?

  當然不是!但不可否認他們還真不是大漢的子民,他們是生活在古吳越國山林中的夷族之一,閩族人。真實歷史中孫氏一族創建東吳後之所以長久以來都無餘力主動與魏蜀爭奪天下,除了治地有豪門世家掣肘以外,更加關鍵的原因,卻是因為東吳長期陷於與南越閩族長達數十年的戰爭中,將東吳大部分的力量消耗在南方的夷族上。畢竟太陽所照到這片土地,不止是居住著大漢的子民,還有許許多多其他的民族,而這些民族,統稱為百夷。

  順便提及一句,被天劍恢恢重創的夜郎國,亦屬於這百夷之一。

  但不得不說,閩族的底蘊與實力要比夜郎國強大地多,這個相傳是古越王后裔的民族,佔據著會稽郡南側的整片山嶽,雖未開化,文明程度遠不及大漢,但是在山林中,閩族人卻是比熊狼虎豹更加可怕的存在,他們是天生的獵人、斥候以及戰士,與野獸為伍,並且擅長用毒以及採集草藥解毒,也不知那位自封是陽明皇帝的許昭許下了什麼承諾,才將這支可怕的民族拉攏到了身邊。

  而如今,張煌等人所在的廣陵一軍二十六帳士卒,馬上就會體會到在山林與這支民族為敵的恐怖。

  或有兩名並不知道即將大難臨頭的廣陵軍斥候正在安置陷阱,忽然間,只聽噗噗兩聲,隱約可見兩根彷彿針狀的兄弟射中了他們的後心。

  幾乎只是一個眨眼的工夫,這兩名廣陵軍斥候便倒地身亡,嘴唇發紫。

  「怎麼了?」他倆的一名同伴方才正在樹背後撒尿,聽到聲音探出頭來,卻見眼前寒光一閃,頓時倒地。

  或有一名廣陵軍斥候立在樹幹上監視著遠處的動靜,忽然,他渾身一震,毫無預兆地摔到樹下。

  或有幾名廣陵軍斥候正在迅速轉移,行走間,也不知怎麼著,毫無預兆地頻頻倒地身亡。

  恐怕是誰也不會想到,前幾日在斥候戰佔盡上風的呂閔百人隊斥候,竟會在短短幾半日工夫內犧牲了三十餘人,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斥候皆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暗殺,臨死前連示警的消息也傳不出來。

  起初是落單的呂閔隊斥候,而後是三五成群的斥候,再到後來,那些閩族人竟找上了張煌、單福等在前幾日異常出彩的強悍隊伍。

  這不,本來還打算再去探探反叛軍大營情況的張煌隊,行走間毫無徵兆地便有一人倒地身亡,就連張煌瞧見不禁也愣了一下。

  「敵襲!」

  一聲急促的呼聲響起,張煌隊的斥候紛紛在附近找到了掩體,不愧是這幾日連連獵殺反叛軍斥候的強悍隊伍,經驗豐富遠不是徵召時可比,儘管被敵人偷襲搶佔了先機,但是依然沒有慌亂,待藏好身形後,便不再出聲,傾聽著附近的動靜。

  [竟然被伏擊了?]

  背靠著一棵樹坐著,張煌用眼神示意附近躲在草叢、樹叢、岩石背後的隊中斥候莫要輕舉妄動,打著手勢叫王氏兄弟窺探一下敵方斥候的位置,但是所得到的結果,卻是王氏兄弟滿臉苦笑搖頭的模樣。這讓張煌感覺有點詫異:難道殺害了他隊伍一名斥候的兇手,在出手的一瞬間便已藏好了麼?

  打手勢示意隊伍的斥候按兵不動,張煌深吸一口氣,悄然向樹幹的右側探出半個頭。他本想自己親自找找對方究竟藏在哪裡,可沒想到剛一伸頭,心底便泛起一陣強烈的危機感。

  他下意識地又縮回了腦袋,而同時,只聽呼得一聲輕響,他旁邊的泥土上便已插上了一根手指長的纖細竹籤。油光碧綠,一滴碧綠的不知名液體順著竹籤往下淌,落在泥土上,竟發出嗤嗤的古怪聲音,以及一絲詭異的白煙。

  [毒?]

  張煌感覺自己的腦門有些發涼,要不知方才若不是那陣莫名而來的危機感使得他下意識地縮回了腦袋,恐怕那支纖細的竹籤早已射中了他。

  眼瞅著被沾染毒汁而逐漸衰敗壞死的雜草,張煌不免有些心驚膽顫。

  竹籤上有毒,而且是強毒!

  不難想像這種連雜草沾染之後都會迅速衰敗壞死的強毒若是沾染上人身上,那將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叛軍的斥候什麼時候開始用毒了?]

  張煌不由地皺了皺眉。

  也難怪他心中詫異,畢竟大漢的子民很少用毒,哪怕是兩支正在打仗的軍隊,幾乎也不會出現用毒的跡象,因為在漢人眼裡,用毒是一種極其卑劣相當為人所不齒的行為。

  再者,張煌還從未聽說過大漢國內有誰研製出如此高濃度的強毒,兇猛到能令草木都衰敗壞死。

  [……]

  張煌望了一眼那名不幸被狙殺的斥候隊員,心中不免有些傷感,畢竟那是他帶著的斥候,兩者也相處了有數日光景。

  雖說張煌身懷有唐周細心教授的符水之術,可終歸沒有嘗試過幾次,效果也遠不及由唐周親自施展,程度僅僅只有迅速治癒外傷的程度,而更重要的是,那名斥候此刻早已經嚥氣斃命,這已經不屬於張煌能夠將其救治的範疇了。

  [前幾日鋒芒太露被盯上了麼……究竟是什麼來頭?]

  以張煌的心思敏捷,自然是立馬便想到了關鍵,他可不認為這是其他勢力的誤殺。不難猜測,這是反叛軍勢力對他們這支釘死在東石山上的廣陵軍斥候的反擊。張煌只是納悶,對方究竟是什麼人?藏匿身形的本事遠遠高過前幾日的叛軍斥候,以至於連他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因而出現減員。

  撤!

  張煌朝著附近的斥候做了一個手勢。

  倒不是說他懦弱,實在是那種強毒的兇猛叫他心中發寒,竟能使一名強壯的斥候在頃刻間倒地身亡,連喊叫的機會也沒有。

  面對著捏有這種可怕強毒的棘手敵人,他張煌其實倒也不懼,畢竟他掌握著一手隨時隨地皆可安然逃脫的遁術,然而,他所帶領的這幫斥候,可沒有他這種本事。

  再者,張煌此時不免也有些擔心李通、陳到等並不在身邊的黑羽鴉兄弟,畢竟在他看來,他此刻所遇到的棘手對手,絕不可能是叛軍報復他們而派的人的全部。

  得到了張煌的示意,王氏兄弟趴在地上,徐徐地往後爬著撤退,畢竟面對著那可怕的對手,他們可不敢站起身來堂而皇之地離開。

  可儘管張煌等人如此小心,卻還是有兩名弟兄被那種纖細竹籤射中,頃刻身亡。

  「該死的!」

  眼瞅著又是兩條性命喪生,張煌滿臉漲紅,要知道從這場斥候打響起,他身邊可還從未有斥候陣亡過。

  忽然,張煌也不知是做出了什麼決定,深吸一口氣,從樹背後跳了出去。

  「你們撤,回去將此事稟告呂頭,我去宰了那傢伙!」

  丟下一句話,張煌在王氏兄弟等人下意識的驚呼聲中迅速消失在樹幹的另外一邊。

  [在哪?在哪?在哪?]

  由於高度緊張,張煌的直覺遠超平日的敏銳,雙目如神掃視著四周,可儘管如此,他還是沒能找到對方的藏身位置。

  這讓他心中咯噔一下,因為他意識到,對方比他這個只當了四五天斥候的人更加擅長這種彷彿捉迷藏般的獵殺。

  如果是在平時,張煌自然不會傻到自己暴露蹤跡,但是這回他沒辦法,因為若是他藏了起來,不保證那個可怕的對手是否會對王氏兄弟他們下手。相比較那些手下的斥候兄弟,張煌還是覺得自己有幾分自保能力。

  但不知怎麼著,對方竟沒有再出手的意思,任憑張煌整個人暴露在外。

  [怎麼回事?難道那傢伙追王氏兄弟他們去了?]

  張煌的心情有些焦慮了,下意識地望了一眼王氏兄弟等人撤退的方向,而就在這個時候,一根在夕陽下閃著碧綠幽光的竹籤唰一聲射向了張煌。

  [該死的!這傢伙好有耐心!]

  察覺到那不對勁的破風聲,張煌心下暗叫不妙,事到如今,他哪裡還會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對方根本就沒有離開,一直潛伏在原地,等待著最佳的動手機會。之所以沒有在張煌暴露的第一時間動手,只是因為對方很清楚那時的張煌必定有所防備罷了。

  是老手!

  張煌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地轉回頭,眼睜睜看著那枚竹籤射向自己的脖子。

  僅僅只剩幾尺的距離,這可是連施展天遁之咒也來不及啊!

  一想到自己不經意間的走神竟會導致自己中毒身亡,張煌整個人都繃緊了。

  他只來得及攥緊了拳頭。

  而就在這時,只見張煌全身爆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氣息,隱約可見一件如夢如幻般的、好似透明鎧甲一樣的東西在他身上體現,並且迅速向外擴散。

  「叮——」

  那根竹籤撞擊在那彷彿幻覺般的透明鎧甲上,在還未觸碰到張煌身體的情況下便掉落在地,而同時,那件透明的鎧甲亦迅速向外擴散,繼而彷彿空氣般消散地無影無蹤。

  「窸窸窣窣——」

  左前方的樹梢上傳來一陣動靜,張煌下意識地抬起頭,愕然瞧見一個打扮地如野人般的傢伙,此刻那傢伙正瞪大著眼睛,滿臉驚愕地盯著張煌。好半響,那傢伙怪叫了一聲,躍到了另外一棵樹上,迅速地逃跑了。

  張煌沒有去追趕,因為他滿腦子都是方才那個發生在他身上的不可思議的現象。

  「憑空把那根毒竹籤擋下來了?」

  張煌又是驚愕又是迷茫,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面頰,久久難以回神。

  若是有知情的武人在此想必會大吃一驚,因為張煌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無師自通施展出了[剛體]這門武人引以為傲的戰技。

  儘管只是曇花一現,並不能長時間保持便消散了。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30 06:44 A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0-30 06:46 AM 編輯

第46章 剛體的門檻

  驚退了那名甚是棘手的閩族山民後,張煌立即帶著王氏兄弟等人返回了東石村,畢竟南越閩族參與了斥候戰,這對他們整支斥候隊來說都是一個不小的劫難,稍不注意恐怕就會全軍覆沒在此。

  讓張煌感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當他返回東石村這個據點後,他發現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等外出獵殺敵軍斥候的同伴們竟然早已返回,幾個人聚集在伯長呂閔處,先行一步將途中遇到棘手對手的這件事稟告于呂閔。

  “不明身份的人加入了戰局?”在聽完了部下們的彙報後,呂閔神色泛起幾分異色。

  話說這幾日,因為相信張煌、陳到、李通等人的單兵能力與統率能力,呂閔始終保持著放權的態度,讓張煌等人代替他打探叛軍的情報,而他本人則坐鎮東石山,負責將這個方圓僅僅百餘長的小山村打造成鐵桶般防禦。而如今,一聽說張煌等人竟然在來敵手中吃虧,呂閔如何不震驚。

  “看似不像是我大漢之民,倒像是外化的蠻夷。長髮及腰、身披獸皮,所用弓、刀我在遠處窺視也是粗製濫造……但是這些人很厲害!”單福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道。

  話音未落,旁邊陳到補充道,“兵器如何暫時不提,但是那些人的身手相當敏捷……直覺亦是驚人,簡直像野獸一般,我明明藏得很好,卻被對方輕易找到……”

  “還有毒。”李通忍不住打斷了陳到的話介面說道,“這些人在弓箭、刀口上抹毒,毒性極強,我親眼看到那強毒叫一頭鹿頃刻間倒地斃命。”

  傾聽著眾部下你一言我一語地述說經歷,伯長呂閔的表情越來越凝重,良久這才喃喃說道,“難道是閩族山民吧?”

  “閩族山民?”臧霸滿臉疑惑。

  呂閔徐徐吐了口氣,沉聲說道,“我雖在廣陵郡海陵縣擔任縣尉,然我本是會稽郡山陰人士。曾聽說在我會稽郡的南邊,居住著一群不服我大漢教化的部落山民,我等當地人蔑稱其為閩山猴子……那些山猴子個個都擅長跋山涉水、追蹤獵物,是天生的獵人,老弱婦孺皆懂得用**、蛇毒配置強毒,沾者必死……他們怎麼會與叛軍有瓜葛?”說到這裡,呂閔臉上竟流露出懊惱之色。

  太史慈見了奇怪,好奇問道,“伯長與那些人交過手麼?”

  呂閔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沒有,不過聽說我會稽郡南邊的縣城曾與閩族山民開戰,派了五百人前往征剿,甚至還放火燒閩山,結果,那五百兵一個都沒有回來。”

  “這有什麼稀奇的?”陳到有點不服氣地嘀咕道,畢竟在他看來,他所佩服的泰山賊也曾做到這一點,令前往征討的泰山縣數百縣兵有去無回。

  “一日!”呂閔望著陳到補充道。

  “什麼?”

  “我說僅一日!在那五百縣兵放火燒山的夜裡,閩族山民便傾巢出動報復,將滿營五百兵殺死於深夜,日出前將屍首堆積於該縣縣城之外!”

  “……”陳到張了張嘴,竟無言以對。

  瞅了一眼有些呆若木雞的陳到,臧霸皺著眉問道,“先不說這個,呂伯長,直到如今我等該怎麼辦?據我等探查所知,那些所謂的閩族山民,此番叛軍派出了至少兩百餘人,這不亞於兩百精兵……”

  也難怪臧霸如此焦慮,畢竟僅僅第一輪交鋒,他們二十帳便折損了近乎一半的弟兄,而對方,卻難以置信地竟沒有一人的減員。不得不說,這個敵我傷亡的比例實在拉得太大了。更不妙的是,就連張煌、陳到、李通這些二十六帳的悍卒,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在一對一遇到閩族山民的情況下能一定生出,畢竟對方的毒實在太過於可怕,頃刻間便能叫一個強壯的士卒倒地斃命。

  “將這個情報報之楊琦將軍,請他定奪!”思忖了良久後,呂閔微微歎息道。

  這就是身為下階武官的悲哀了,儘管呂閔明明知道面對著閩族山民這個強勁的對手,東石山再也不是仿佛後花園般可自由出入的場所,但是他也不得不按照之前的命令死守此地。因為他的官階並沒有達到偏將的地步,不可能以自己的主觀判斷決定戰術的實施。言下之意,若軍田營的將軍楊琦命令他死守在東石村,那麼,縱然是最終全軍覆沒,呂閔也不得不按照命令列事,這就叫軍令重如山。

  “佈防吧。”揮了揮手,呂閔顯得有些興致闌珊地說道,“在我東石村一帶增設陷阱,希望能讓那些山猴子延緩找到我等的時間。”

  陳到等人沒有說話,因為他們聽得出呂閔話外的深意。延緩閩族山民找到這裡的時間?如果找到呢?恐怕那就是一場腥風血雨吧。

  誰敢打包票說一定能在那群閩族山民手中逃脫?

  可能是意識到了什麼,眾士卒心情低落地逐漸散開了,儘管生機渺茫,但是他們還是聽從了呂閔的話,爭取僅有的一點時間,盡可能地在附近增設陷阱。這是他們唯一的反擊方式了,儘管成功幾率相當渺小。

  “等等,呂頭。”

  就在眾人準備退散時,張煌終於出聲喊住了正打算離開,與士卒們一道去增設陷阱的呂閔。

  “有事?”呂閔轉過頭來疑惑地望著張煌,畢竟張煌打方才起就一直閉口不言,一個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這樣的,方才在回來的時候,我所帶的小隊也遇到了一名你口中的閩族山民……”整理了一下思路,張煌將方才經歷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包括他莫名其妙從體內暴散出一層仿佛幻覺般的透明鎧甲,憑空將那個閩族山民射來的毒箭擊落。

  “竟有此事?”呂閔聞言驚地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目瞪口呆地上下打量著張煌,喃喃說道,“[剛體]?你……你竟自行施展出了[剛體]?”

  “果然是[剛體]?”張煌又是驚喜又是釋然地喃喃說道。

  旁邊臧霸等人聽得真切,聽聞此事瞠目結舌,畢竟剛體可是一門武人強橫的絕技,當初在泰山郡時,那都尉馬延便是憑藉著這門絕技叫泰山軍的首領徐巽拼上性命也難以戰勝。

  而中途加入黑羽鴉的太史慈倒是沒見過馬延的厲害之處,只是聽張煌說他用剛體擊落了閩族山民的毒箭,他靈機一動,驚喜叫道,“首領你說剛體能破那些閩族山民的毒箭?若是這樣的話,咱們只需掌握了剛體,又何需懼哉?大不了咱幾個人在學會剛體後獨戰那兩百餘人!”

  太史慈這話倒也有根據,畢竟要學會剛體這門武人的絕技,就必須掌握氣這個先決條件,而張煌他們黑羽鴉六名成員,如今恰恰已逐步領悟運用戰氣的門路,至於從何人那裡學習,眼前不就有一個最佳的老師麼?

  下意識地,眾人用殷切的目光望向了伯長呂閔,畢竟呂閔在最初接管他們二十六帳時,曾站在帳內任由幾名老兵拳打腳踢,儘管那幾名老兵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但是卻也無法傷到呂閔分毫,反而是那幾個人傢伙手骨受傷。要說呂閔那時不曾運用剛體,打死張煌等人也不相信。

  面對著幾位愛卒殷切、期盼的目光,呂閔的臉上頓時掛滿了苦笑。

  “我是會剛體,並且我也知道該如何將它教給別人,問題是……你們還未達到學習剛體的標準啊。”

  “還有標準?”

  “什麼標準?”李通與陳到二人急不可耐地問道。畢竟這關係到他們是否能在閩族山民的毒箭中存活下來,不由他們不上心。

  “別急別急,聽我慢慢說。”安撫下心急的愛卒們,呂閔反問張煌道,“既然你說你已在不經意間施展出了剛體……且說說你當時的感覺。”

  “感覺?”張煌皺著眉想了想,斷斷續續地說道,“當時我就是很急……那枚毒箭已到我面前了,然後……然後我就是一捏拳……也不知怎麼著,就用出來了。至於感覺……有點像是一件套在身體上的鎧甲……”

  呂閔聞言笑了笑,點頭肯定道,“不錯,正是這種感覺,仿佛鎧甲般罩住你全身,抵擋住所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毫髮無傷,這便是剛體的本意。那麼我問你,你覺得那仿佛幻覺般的透明鎧甲,究竟是由什麼所變成的?”

  “氣?”張煌是何等聰慧的人物,一聽呂閔問話便當即想到了答案。

  “不錯,正是氣!”呂閔點了點頭,繼而指著腹部沉聲說道,“氣,起於氣海,游走於全身經絡。尋常人難以察覺,是因為他們氣海內的氣太弱。要使之變強,這就需要一個‘引氣’的過程。”

  “引氣?”陳到若有所思地問道,“何為引氣?”

  “具體怎樣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那時的氣就是逐步變強的,至於怎麼會變強,我也解釋不了。”說完瞧見眾愛卒翻白眼的舉動,呂閔亦有些尷尬,咳嗽一聲連忙略過此篇繼續說道,“光‘引氣’還不夠,要施展剛體就必須學會‘煉體’,而‘煉體’的第一個步驟,便是溫養‘髓氣’……”

  “髓氣?”眾人滿臉不解。

  見此,呂閔笑著反問道,“你們真以為,體內經絡遊走的氣可以隨意使用?那可是人的‘生氣’,用一分則弱一分,用十分,連你們的小命都保不住。況且,‘生氣’遍佈流竄於體內無數經絡,時強時弱,時快時慢,根本無法掌控,如何來用它施展剛體?”

  “呂頭的意思是?”張煌隱約已有些聽懂了。

  環視了一眼眾人,呂閔也不藏私,如實說道,“‘生氣’流竄于體內經絡時,會有部分蘊入肌骨,肌肉並非可蘊養氣息之處,然骨頭中空,氣可伴髓而存,這就叫髓氣。施展剛體的秘訣,就在於瞬間令髓氣暴漲擴散,穿過肌骨直達體外……因為是沿照人骨頭的形態,因此,剛體可做到面面俱到,不存在任何防守上的死角。”

  “明白了麼?”望了一眼愕然的眾愛卒,呂閔微歎說道,“並非我藏私不教你們,只是剛達到‘引氣’階段的你等,骨髓之氣尚弱,就算我教了,你等也使不出來。你們,還未達到學習剛體的標準啊!”

  “……”陳到、李通等人面面相覷,心情難免有些低落。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30 06:45 A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0-30 06:47 AM 編輯

第47章 氣的理解

 黑夜,對於弱者而言永遠是充滿危機與恐懼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那片漆黑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危險。

  但是對於大閩山的閩族人來說,那一切都不算什麼:黑夜是他們的庇衣,野獸與他們為伍,而毒物更是他們如驅臂使的僕從。

  大閩山之人,乃山沼之間的王者,天生的勇士!

  至於漢人……

  “羸弱之人。”

  或者這便是許許多大閩山戰士對於大漢國人的評價。

  這其中就包括大閩山的勇士塗山。

  塗山,是一個身高八尺的強壯戰士,比大漢國人七尺平均身高要高得多,很難想像他這樣的塊頭如何敏捷地穿梭在叢林中,狩獵兇猛的野獸。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吧,大閩山的戰士儘管身高普遍比大漢國人高,但是他們的體重卻很輕盈。他們不善於舉太重的重物,但是敏捷的身手與出色的狩獵技巧,卻能幫助他們在山林中一次又一次地斬獲獵物。

  而這一回,塗山與部落中其他的勇士一起來到了東石山,他們要幫助一位友好的盟友推翻他的國家,最起碼要獲得足夠大的土地來建立國家。

  國家的概念,塗山並不是很懂,他猜測大概就是與部落差不多的樣子,而皇帝,大概就是他們部落酋長,同樣享有著至高的神權與尊貴。

  “嗚嗚盧——”

  (前面沒有漢國的戰士。)

  偵查在隊伍前面的勇士,將前方的情況傳遞到了塗山耳中。

  [漢國的戰士……]

  身為大閩山的勇士,塗山與他的同伴一樣,並不是很看得起漢國的士兵。唔,應該說是戰士,因為大閩山並沒有士兵這個概念。他們的職位分劃十分簡單:能為部落斬獲獵物的,便是戰士,便是獵人,便是勇士,無論男人或女人,老人或小孩。

  大閩山人尊敬強大的戰士,然而漢國的戰士,卻似乎並不值得他們尊敬,因為就在今日,塗山他們輕而易舉地便殺死了東石山上數十名敵對的戰士。

  塗山不能想像,那些羸弱的敵對戰士,那些甚至無法給他們帶來絲毫戰傷的傢伙,怎麼配稱呼為戰士。那群人連氣息也不懂得隱藏,設置的陷阱也是粗劣得叫人一眼看穿,在他們的襲擊下根本不具備戰士所應該具備的素質。

  就這群連他們部落中的小孩都比不上的傢伙,竟能打敗越王國主(指陽明皇帝許昭)手下的大越國戰士?

  封閉消息太久的塗山實在有些想不通,畢竟在他們的口述傳承的歷史中,他們的國主越王勾踐可是覆滅了強敵吳國的偉大君王,而作為勾踐君主的後裔,陽明國主手下的戰士卻實在是太弱了,弱到連他們部落中的戰士也比不上。

  但是沒關係,作為大越國的忠貞後嗣子民,大閩山的勇士願意輔佐那位陽明君主,像越國吞併吳國一樣,吞併整個漢國。儘管塗山並不清楚漢國的領地究竟有多麼大,但是他有這個信心,畢竟他遇到的漢國戰士,都只是一幫羸弱無能的傢伙罷了。

  哦,對了,也有例外的。

  不由得,塗山想起了今日傍晚遇到的那個奇怪的漢國人。

  那個白白淨淨的漢國戰士,仿佛會施展一種巫術,就像他們部落的巫醫似的,從身體裡竄出一件好像是盔甲一樣的東西,讓他勢在必得的一記吹箭為之告吹。

  回想起當時自己驚恐的模樣,塗山不禁有些臉紅,好歹他也是部落中的勇士,卻竟然被一名羸弱的漢國戰士的邪術嚇跑,這實在是有礙勇士之名。

  端詳著手中的短劍,塗山在心底暗暗發誓,這一次定要將那個奇怪的漢國戰士殺死,洗刷掉他先前逃跑的汙跡。

  塗山手中的短劍是從一名廣陵軍斥候的屍體中得來的,比他們部落的骨質匕首要堅固鋒利地多,他覺得從它來殺死那名漢國士兵,最為合適。

  忽然,前面幾名同伴無端停下腳步的異常舉動驚動了走神的塗山。

  “嘰嘰滴穀牙……”

  (怎麼回事?)

  塗山皺眉詢問前面的同伴道。他們這回受命協助陽明皇帝麾下的士兵去攻打一個敵對勢力在這片東石山上的據點,他們都希望能在天明之前結束戰鬥,為此,沒有理由的耽擱,是他們所不允許的。

  “圖圖哈古力壓娜……”

  (有奇怪的東西。)

  隊伍前頭擔任警戒的兩名大閩山戰士回頭解釋道。

  [奇怪的東西?]

  塗山將短劍插回腰後的獸皮匕鞘,邁步走上前去,掃了一眼前面那兩棵樹中間那個可笑的陷坑以及左右兩旁那些被人刻意吊起來的尖銳木頭。

  這種他一眼就能看穿的粗劣陷阱,塗山並不覺得是他兩名同伴口中所指的奇怪的東西。

  “哈圖。”

  (看這個。)

  如塗山所猜測的那樣,他兩名同伴瞧也不瞧前面的粗劣陷阱,卻指著周圍樹幹上那些奇怪的黃紙,一種用朱紅顏色繪著古怪符號的黃紙。

  “莫牙?”

  (紙?)

  塗山臉上露出幾許意外的神色。儘管大閩山的文明因為與外界的封閉而依舊停留在絲絹為紙的階段,甚至於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因為不懂得編絲而以獸皮代替,但這並不妨礙塗山認出這眼前的東西叫做紙。畢竟大閩山雖說對外界封閉,但是依然還是會有一些迷途的漢國旅人進入大閩山,與他們的部落進行交易。

  而對於這種交易,大閩山人一向採取是朋友就友善招待、是敵人就立即殺死的方式,他們排斥外來人,但也不會無端地殺死友善的外人,除非外來人對他們的部落造成了威脅。

  “莫牙利利納西,坦圖得。”

  (紙是好東西啊,可惜上面已經畫滿了。)

  一名大閩山戰士滿臉歡喜地將將樹幹上的黃色紙張撕下來,畢竟在大閩山紙可是相當稀罕的東西,若是他帶回去,便能向部落裡的女人們孩子們炫耀。

  然而就在他撕紙的同時,樹幹上那些黃紙上奇怪的紅色符號,竟然泛起了詭異的紅光。連帶著附近許多樹幹上的數十張黃紙,都發出了類似的微光。

  驟然間,塗山渾身寒毛直立,心底泛起難以言喻的恐懼與危機感,大閩山人天生的強大直覺,正以強烈的威脅感刺激著他,催促他趕緊逃離此地。

  “蒙達!”

  (快跑!)

  塗山大叫一聲,整個人聽從直覺俯身在地。

  一瞬之後,只聽轟隆隆幾聲巨響,那些貼滿了詭異黃紙的樹木,竟然被炸得粉碎,破碎的木片以強勁的衝力紮入了附近幾名大閩山戰士的身體。而那名撕紙的戰士,更是被炸爛了整片身軀,冒著白煙徐徐滑到在地。

  “庫拉的!庫拉的!”

  (巫術!巫術!)

  僅存的大閩山戰士們慌了,很難想像這些戰鬥素質極高的勇士們竟會發出這種驚恐的呼喊,一時間竟不敢再深入山林,唯恐再被他們所認為的巫術傷害。

  而塗山這位大閩山的勇士此刻也看傻了眼,他怎麼也不能理解,小小幾片紙竟然有這樣的威力,比他們手中鋒利的刀具還要厲害。

  而與此同時,在距此不遠的某棵樹上,張煌撇頭望了一眼傳來轟響聲的方向。

  他知道,這是有人觸動了他留下的火爆符。至於究竟是何人,其實根本不必猜,若非是叛軍的斥候,便是伯長呂閔口中的閩山族人,一幫在山林地帶穿梭自如的厲害角色。

  經呂閔這位大概清楚閩山族人底細的會稽當地人的講解,張煌對於閩山族人倒也有了一個初步的瞭解。

  制霸叢林地帶的強大戰士,比傳聞中起于先秦的刺客還要棘手,這便是張煌總結了呂閔一番話後所得出的唯一結論。

  閩山的戰士究竟有多厲害?據呂閔的判斷,一名閩山的戰士正常情況下抵得上三十名左右的廣陵軍斥候,這個懸殊的實力對於在山林尤其是夜晚要更為明顯。也正是因為這樣,張煌作罷了先前打算找一名閩山戰士單挑的打算,用身上空白的符紙臨時畫了一些火爆符,希望能以此減緩閩族戰士向他們東石村據點逼近的腳步。畢竟在張煌想來,道術可是一門極其厲害的殺招,就連泰山縣縣尉王虎那個學會了剛體的傢伙,也輕易就被燒地死無全屍,更何況是一些恐怕是連氣為何物都不知曉的外化夷族?

  一想到剛體,張煌就不由有些鬱悶。

  原以為在學會剛體後便可以不需畏懼閩族戰士的毒箭,然而伯長呂閔卻很遺憾地告訴他,就他目前的階段而言,頂多釋放一次剛體,骨頭內所溫養的髓氣便會耗盡,因為眼下的張煌只懂得‘放’而不懂得‘收’,就像今天傍晚那樣,白白讓由髓氣演變而成的透明盔甲在體外消散。虧張煌此前還以為這就是正確的施展方式,結果呂閔很不給面子地告訴他,若是像他這樣施展剛體,有再多的髓氣也只夠施展一次剛體,因為氣一旦流失於體外便會迅速消散,再也難以回收,而真正的剛體,卻要做到將髓氣依附在體表,仿佛在表皮上附加一層比鋼甲還要堅固的盔甲,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很難,相當難。

  “煉體……”

  雙手枕著腦袋靠在樹幹上,張煌嘴裡嘀咕著呂閔一直強調的兩個字。

  所謂的煉體,其實也是一個量變的過程,無非就是在一個漫長的過程中,使得骨頭內的髓氣長期處於飽和的狀態,如此一下,盈溢的生氣便會開始逐步強化肌肉、外皮。這期間或許也有些不適的症狀,比如酸麻無力等等,但是一旦煉體的過程結束,那就會使人產生質的變化,也就是所謂的‘身氣一體’,到時候全身可以視為氣海,可以作為溫養‘生氣’的存在,實力暫且不說,至少再也不會傷寒感冒,抵抗力大大增強。

  至於煉體究竟分為幾分步驟,張煌雖然聽呂閔在那念叨什麼銅皮鐵骨之類的,倒也沒有太過上心,因為呂閔說得很明白,欲速則不達,凡事都要講究機緣:若是你生機旺盛,那麼生氣自然就充沛,無論是引氣還是煉體的過程也就快于常人,而反之,若是某個傢伙從小就大小病症不斷,生機衰敗,那麼恭喜你,你就算是努力一輩子,恐怕也達不到平常人的水準。

  既然如此,張煌還細聽那些做什麼?聽天由命,一切隨緣唄。

  雖然呂閔也說過世上有些可以加強生機的辦法,但是他並不知曉,這就等於說了白說。

  總得來說,張煌對此倒也不急,畢竟他也算是初步涉及了剛體,只要髓氣足夠,他也能釋放一次剛體,這已經足夠他保命了,比起李通、陳到、太史慈那些縱然是張煌告訴了他們激發剛體的方式也許久憋不出個屁來的傢伙們,張煌無疑要幸運得多。

  因此,相比較剛體,張煌倒是更在意呂閔對於生氣的描述。

  生氣,即生機,就是始終流竄於經絡內的氣息,張煌原以為那是釋放武人戰技殺招的前提,但是通過呂閔的講解,他卻感覺全然不是那麼回事。

  不可否認,生機確實可以用來釋放剛體等武人的戰技,但是這卻會消耗人的體能,若是消耗過於嚴重,那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恢復的,厲害些甚至要三五個月才能恢復過來,而若是一朝耗盡了生機,那恐怕與世人所說的油盡燈枯也沒什麼兩樣了。雖然對此還不是很瞭解,但是張煌還是憑直覺認為,經絡內流竄的生氣還是儘量別動為好,若是事出無奈,也儘量莫要傷及根本,否則後患實在太大。

  而至於像髓氣這種與生氣一脈所生的附帶產物,倒是沒有這麼講究,畢竟經絡內的生氣已經足夠保證人體的必須,不至於出現生機截流、經絡壞死,直接導致人局部癱瘓的局面。當然了,若是沒有什麼必要的話,髓氣儘量也別耗盡為好,損害倒是沒有,問題是若是髓氣充沛,髓氣便能增強人骨頭的硬度,算是一種另類的鈣質吧。而人的骨頭若是堅硬無比,對於武人而言那可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當然了,生機的附帶物也不僅僅只是髓氣一種,畢竟從呂閔口中得知,溫養髓氣只是煉體的第一步,而第二步便是溫養血肉,簡單地說便是在髓氣盈溢的情況下,生機逐步開始強化人的血肉,即血管、肌肉甚至是外皮,這就解惑了張煌曾經的一個疑惑。

  張煌還記得他義父傳授他道術的十分,他很納悶撰寫符紙所用的朱砂為何要混入他的鮮血,而以這種方式撰寫出來的符紙又為何具有著普通朱砂不具備的道術力量,現在張煌算是明白了,那是因為他的鮮血中摻雜著生機,也就是氣。

  換句話說,道符本身只是一種施展某種道術的媒介,而他混入朱砂中的鮮血所蘊藏的氣,正是給道符提供釋放道術時所需的某種能量。

  這麼一想,其實道術也就是一個等價交換的過程,與武人強大的武技其實差不多,只不過是消耗的氣的儲存位置不同而已,但是本源卻是同一個,那就是人的生機,如此倒也難怪曾經張煌強行施展道術時會感覺疲倦,並且伴隨有頭部的強烈刺痛感,仿佛深度缺氧一般。試問,若是一個人的生機損耗嚴重,他還能保證平日裡的健康度麼?

  一下子想通了以往苦思冥想也得不到答案的某個疑問,張煌頓時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他不得不承認,有時候行萬里路要勝過讀萬卷書,若是他不來到廣陵,不能因此結識伯長呂閔,又從何得知氣的概念以及其重要性?

  [果然那個破山太小了……]

  此時此刻的張煌很是慶倖他當時與義父力爭理據說一定要下山見識一下天下的遼闊,這不,這才到廣陵,投入了廣陵軍與會稽叛軍的戰爭,他便學習到了許許多多以往在山上恐怕一輩子都不會掌握的東西。

  [若是遊遍天下……]

  這個念頭剛誕生于張煌的腦海,他便不由有些熱血澎湃。正如他沿途遇到的許多人所說的那樣,天下很大,有的事他一時半會難以接受的新奇事物,但正是這樣,才對張煌產生了莫大的吸引力。

  “不行不行,眼下可不是好高騖遠的時候……”

  搖了搖頭,張煌將心中那份悸動強行壓制了下來,畢竟他面前還擺著閩山戰士這個嚴峻的難題,這可是他迄今為止所遇到過的不下於泰山郡都尉馬延的強勁對手,儘管那些閩山戰士並沒有掌握剛體之類的強悍絕招,但他們敏捷的身手以及層出不窮的獵殺敵人的手法,卻是值得張煌學習經驗。

  畢竟他的理想可是舉世矚目的大豪傑,這就必須學習掌握一切可增強實力的經驗。

  俠,先濟自身,而後濟天下。若是連自己都無法確保在這強者林立的世上立足,又談何鋤強扶弱、鏟奸除惡?

  而增強實力的最好辦法,便是戰鬥。

  “快來吧,閩山的戰士……恐怕今夜是你我近階段僅剩的交手機會了。”

  眼瞅著那一切如常的夜幕下山林,張煌喃喃說道。

  他的預感絲毫不錯,在閩山族兵加入戰局的情況下,他們廣陵軍在東石山的據點幾乎是很難倖存下來了,這意味著東石山這個制高點的失守。而東石山一旦失守,鎮守軍田營的將軍楊琦若不想被叛軍牽著鼻子走,恐怕也就只有後撤到下一個陷關再與叛軍交鋒這一條出路。畢竟兩軍擔任斥候的士兵根本不在同一個水準,這場仗根本就沒辦法打。打則必敗,嚴重些甚至會被叛軍憑藉壓倒性的斥候優勢逐步蠶食兵力,最終導致全軍覆沒。

  而如此一來,廣陵軍所控制的勢力範圍就會大幅度縮水,將會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叛軍佔領,被其步步緊逼直到退入廣陵。

  這次廣陵的主帥老刺史臧旻究竟是怎麼想的張煌暫時還摸不透,他只知道,他廣陵第一軍方面眼下已陷入了被動。而若是其他兩路廣陵軍的戰況也同這裡大同小異的話,說真格的,張煌並不看好這場仗。

  除非,老刺史臧旻有什麼化腐朽為神奇的高招。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30 06:48 AM

第48章 失利後的危機

  張煌的預感再次應驗了,當天深夜,他們便失去了東石村這個在東石山的唯一據點。儘管前幾日二十六帳的斥候們已盡可能地加固了東石村的防守設施,但是很遺憾的,那些玩意在閩山戰士的眼裡卻是不值一提,當東石村的位置被閩山戰士們找到的時候,無疑便是宣告著廣陵軍失去了東石山這個重要的戰略制高點。

  伯長呂閔所能做的,便是帶領著倖存的斥候們退出東石山,投奔楊琦將軍的軍田營。幸虧他們的消息及時送到了軍田營,也幸虧楊琦因為前幾日老刺史臧旻的‘奇怪安排’而並沒有放棄這支斥候隊的打算,使得二十六帳的斥候們終於得以在閩山族兵的襲擊前撤退。

  儘管撤退的過程也是相當驚險,途中不時出現許多閩山戰士的追擊,但是憑藉著呂閔以及張煌的黑羽鴉眾兄弟的斷後,二十六帳總算是艱難地延續了下來,不至於使整個隊伍在這場實力極不平衡的斥候仗中徹底覆滅。

  次日辰時,僅僅剩下二十二名斥候成員的二十六帳在伯長呂閔的帶領下安然躲到了楊琦將軍的軍田營,後者在軍總帳會見了他們,向他們仔細詢問了這場斥候仗的整個經過。

  “閩夷竟然為反賊之助?”當從呂閔口中得知閩山族人的事後,楊琦從始至終都顯得頗為冷靜的臉龐微微有些色變。身為廣陵郡的中上層將領之一,楊琦自然清楚會稽山南的閩族,自然也清楚閩族這支百夷之一的外族實力。

  “是的,將軍!”呂閔抱拳恭敬地回答道。

  楊琦微微點頭,並沒有說話,心底也沒有怪罪這支斥候隊的意思。畢竟那是超過兩百名的閩族戰士,別說小小一支百人的斥候隊,就算是他軍田營兩千兵,也沒有把握能在對方趁夜滲透入軍營的情況下將其擊退。畢竟閩夷是大漢國周邊百夷中實力極為強勁的一支,雖因為對外封閉而導致文明遠遜大漢,但是他們的戰士,卻遠遠要比大漢的兵士強大。縱觀整個大漢,恐怕也只有南軍與北軍才擁有能與其一對一的實力。

  這樣想來,楊琦反而覺得這二十二個人能在兩百多名閩山族兵的追擊下尚能活著回到軍營感到驚訝,畢竟若是換一支百人斥候隊對上閩山族兵,極有可能非但全軍覆沒,而且覆沒前連個消息都無法傳遞回來。

  那才是最糟糕的!

  而眼下,好歹他們還帶回來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儘管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壞消息。

  噩耗!簡直是噩耗!

  楊琦捂著額頭頻頻皺眉,他很清楚閩山族兵加盟叛軍一方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他們廣陵軍日後在野外斥候戰中將撈不到丁點便宜,意味著外野耳目的喪失,意味著零情報,這對於處於叛軍步步逼近情況下的廣陵軍而言簡直就是最壞的結果。

  在兩軍實力相差不多的情況下,斥候戰幾乎等同於兩軍作戰的勝敗,這個道理楊琦心中十分清楚。而眼下他們的情況卻是,兵力遠遠不及叛軍,就連斥候戰也撈不到便宜,這簡直就是必敗的局面!

  想歸想,楊琦卻並不打算將他的想法透露給屋內的人,畢竟他這種消極的想法極有可能導致廣陵一軍加速崩潰。

  “你們做得很好!本將軍會記得你等的功勞的,先記上一功,待日後我軍擊潰叛軍,再按功行賞。”楊琦出言肯定了呂閔、張煌等人的功勞,畢竟在他看來,閩山族兵這種叛軍王牌般的存在,那自然是越早暴露在他們眼皮底下越好。

  然而,屋內的那些名將領們卻似乎並不怎麼認為,這不,楊琦剛說完,屋內便響起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還要記功?依末將看,全部都得處死!”

  屋內眾人下意識地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卻瞧見一名目光陰鷙的三十余歲的裨將正連連冷笑不已。

  “陳杞將軍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呂閔眼皮子微微跳動了一下,看得出來,他正強迫自己進行著克制。

  “你說本將軍是什麼意思?”那名為陳杞的裨將冷哼著走上前幾步,眼瞅著對他怒目而視的二十二名二十六帳斥候,冷冷說道,“本將軍前幾日就覺得你們的戰報有問題:七十來個人,竟能擊殺了叛軍數百名斥候……你們真當我等將軍是傻子麼?如此好糊弄?既然你等當真如此厲害,此番又如何會如此狼狽逃回軍田營,連東石村都丟了?!”

  呂閔沉默了片刻,抱拳回道,“回稟陳杞將軍,我二十六帳絕沒有謊報軍功。之前確實是我等佔據上風,但叛軍卻有閩山族兵相助,我等不能敵,因而戰敗……”

  “放屁!”打斷了呂閔的話,陳杞冷冷罵道,“我看這全是你等在那故弄玄虛!什麼閩山族兵,全是你等編出來的謊話!”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幾許恍然之色,自以為是地點點頭說道,“哦,本將軍明白了,一定是你們斥候仗戰敗,卻又不敢上報,因此編出這番謊言來,妄想誆騙將軍,免去一頓責罰!”

  “這傢伙……”張煌身後陳到聽得滿臉漲紅,正要站出來喝罵,卻被仿佛早有預料的張煌伸手攔下,而同時,呂閔亦忍著怒氣再次解釋道,“陳杞將軍誤會了,閩山族兵一事確有其事!”

  “誰瞧見了?”陳杞冷笑著回道。

  話音剛落,便見李通重哼一聲,沉聲說道,“我瞧見了!我等皆瞧見了!”

  “你自然會替他說話,當不得真!”陳杞撇嘴哂笑了一聲,旋即瞥了一眼李通,冷冷說道,“本將軍在此問話,你小小一個士卒,插什麼嘴?”說著,他打量了幾眼李通,冷嘲熱諷道,“丟了要守衛的據點的傢伙,還有臉跟本將軍大呼小叫,若不是楊將軍心慈,本將軍早將你們這群逃兵拉出去砍了!”

  “逃兵?”臧霸與太史慈聞言猛地抬起了頭,怒視著陳杞。他們眼中那夾雜著殺意的憤怒,那是連傻子都瞧得出來。

  “怎麼?莫不是你們敢以下犯上?!”陳杞自然不是傻子,理所當然也注意到了臧霸與太史慈二人眼中透露的殺氣,面色當即一冷。那一瞬間,他體內暴散一股強大的壓力。

  [這傢伙……]

  張煌不由地有些意外,他本來倒是並沒在意這個不知為何瞧他們不順眼的裨將,可如今才知道,對方確實是有真才實學的,至少那股壓迫力,就比他至今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強烈。

  “大福。”張煌低聲示意身旁的單福。

  單福會意地點了點頭,朝著隊伍最後的幾名士卒使了個眼色,後者在點頭後離開了屋子,旋即又回到了屋內,將肩膀上所抗的幾具閩山族兵的屍體丟在當中。

  [幸虧本軍師有先見之明!]

  略有些自得地展出幾分笑容,單福走上前幾步,手指地上的屍體對陳杞笑眯眯地說道,“將軍,我二十六帳雖失利,但卻並非毫無斬獲。這幾個便是追擊我等的閩山族兵之一,被我等所殺……不知能否當做證據?”

  望著單福那一臉故作懵懂的模樣,陳杞的面色漲地通紅,畢竟地上那幾具屍體,無論是穿著還是模樣,都萬萬不像是大漢國人,單福那看似好言詢問的一番話,實則仿佛一個嘴巴狠狠抽在他臉上。

  “哼!區區一些個夷人,就將你等殺成這樣……無能之輩!”自覺顏面大失的陳杞轉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但是臨走前卻沒忘記再狠狠諷刺張煌等人幾句。不過明言人誰都能瞧出來,這只不過是他用來挽回顏面的話罷了。

  [如何?]

  單福得意地與臧霸、太史慈等幾個兄弟互換了一個眼色。而儘管暗暗嘀咕單福實在腹黑、陰險,但是臧霸與太史慈等人卻只感覺心中暢快不已,嘴角泛起幾分笑意,這讓回到佇列後冷眼瞅著他們的陳杞心中更恨。

  [果然是閩族山民……]

  在主位上閉口不言的楊琦注視著那幾具屍體,良久心下微微歎了口氣。平心而論,他也希望陳杞的話或有幾分真實性,但是單福卻無情地打破了他心底的寄望,使得他不得不將閩山族兵這個強勁的外族添加上敵方的陣營當中,這對於處境艱難的廣陵一方而言,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都退下吧。”楊琦疲倦地揮了揮手。

  屋內眾人聞言逐一退出帥所,包括呂閔、張煌等人,唯獨有一名容貌俊朗的裨將留了下來。

  “武壽,你怎麼看?”等到帥所內僅剩那一名裨將後,楊琦這才開口問道。

  只見那位名為武壽的裨將瞥了一眼地上的幾具屍體,笑著說道,“證據已在眼前,將軍莫非尚懷僥倖?”

  “不,我不是說這個。”楊琦聞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我是問你,對於臧刺史的安排,究竟有何看法?”

  武壽麵色微微一愣,皺眉反問道,“將軍指的是臧刺史有意安排那支百人隊值守東石山?將軍懷疑臧刺史有意為難他們?”

  “恰恰相反。”楊琦站起身來,負背著雙手踱了幾步,沉聲說道,“我看過軍名冊,那支百人隊中,有一人姓臧,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臧刺史的族人……依我看,臧刺史恐怕是有意要磨練他們。問題在於,臧刺史究竟知不知道叛軍有閩族山民的相助?”

  “有關係麼?”武壽不解問道。

  “當然。”楊琦沉吟了一番,皺眉說道,“若是臧刺史早先不知此事,那倒是還好。可據說臧刺史關注了反叛軍整整八年,怎麼可能不知此事?這般想來的話,臧刺史在有意用幾乎絕境的磨難歷練他族人的同時,或也有心思不希望叫我等在東石山折損過多……”

  “什麼意思?”武壽越聽越糊塗。

  可惜楊琦並沒有理會他,一邊嘀咕一邊在帳內踱步:“對方有閩族山民相助,一支百人的斥候固然是守不住東石山……五百人也守不住。換句話說,東石山必失……可若是東石山丟了,那軍田營……等等!難道說……”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楊琦眼中逐漸露出幾許驚色,喃喃說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武壽聞言一愣,詫異問道,“將軍明白什麼了?”

  只見楊琦眼中綻放幾絲精光,在長長吐了口氣後,沉聲說道,“刺史大人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啊……傳令軍田營以及附近村莊守軍,全軍撤往品橋,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品橋才是我第一軍與叛軍的真正決戰之地!”

  “眼下撤軍……”武壽皺了皺眉,他很清楚眼下撤出軍田營意味著什麼,那意味著當叛軍從後方追擊上來時,他們將再沒有營壘可擋叛軍,全憑士卒們的血肉之軀。

  而面對著武壽的猶豫,楊琦表現地十分地決然。

  “不惜一切代價!”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30 06:49 AM

第49章 節節敗退?

  鎮守軍田營的廣陵第一軍將軍楊琦很清楚東石山對於軍田營的戰略意義,明白若是東石山失守,他軍田營也難以倖免,因此,在他從呂閔、張煌等人僅存斥候口中得知東石山已被叛軍佔據的當夜,他便下令全線撤軍。

  並不單單只是軍田營,他向附近的孫莊、季莊等駐紮隊伍亦下達了撤軍命令,而目標則是廣陵江都前最後一道險峻,那便是橫跨長江的品橋。

  對於將軍楊琦,其實單福本不服氣,因為他始終覺得若是他身在那個高位,也一樣能夠統率數千兵力,然而這件事後,他對楊琦多少也留有些尊重了。

  因為楊琦夠果斷!

  僅僅只是因為他們帶回來了閩山族兵協助叛軍的消息,將軍楊琦便在判斷出軍田營不足以與其對抗後,毅然而然地放火燒毀營地、田地,連夜向後撤退。

  這份抽刀斷水般的果斷,就連單福亦暗暗咋舌不已。畢竟若換做是他,不一定捨得自行摧毀軍田營這座廣陵郡經營了八年的軍屯田兵營,因為這對於廣陵郡以及廣陵軍來說可不是一個微小的損失。

  “能當上將軍的人,果然不一般。”

  事後單福略有些酸溜溜地說道,不可否認楊琦將軍讓這個心高氣傲的半吊子書生認清了一個道理:能位居高位,必有其資本!

  遺憾的是,儘管楊琦撤兵十分的果斷,然而叛軍的大將宮酆卻似乎早有預見,此人一方面及時擊潰了廣陵軍留下焚燒軍田營的隊伍,派士卒滅火將這座軍營保存了下來,一方面派追兵追擊楊琦的軍隊,仿佛打定主意要將楊琦軍覆滅在東石山到品橋的這七十餘裡路程當中。

  當然了,楊琦自然也料想得到追兵的來到,因此,他在東石山與西石山之間的雙石峽,留下了斷後的五百軍隊。

  很不幸地,張煌等人所在二十六帳,就被編入了這支留下斷後的軍隊當中。

  而更不幸的是,統率這支斷後軍隊的指揮將軍,竟然就是那位才剛剛與他們發生矛盾的裨將,陳杞將軍。

  “真是晦氣!”

  瞅了一眼不遠處對他們投以注視的上司、將軍陳杞,李通惡狠狠地將口中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有工夫唾駡,還不如想想如何保命。”

  奮力揮舞長槍逼退了面前幾名叛軍士卒,陳到板著臉說道。

  李通撇了撇嘴,一槍戳死一名士卒,皺眉罵道,“陳杞那個瘋子也不知怎麼想的,自己留下送死不算,還要拖咱們下水,真他娘的不是東西!”

  “少說兩句吧。”且戰且退的臧霸不知何時來到了李通、陳到身邊,低聲勸道,“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用。”

  在他身旁,太史慈連拉幾弓收割了幾名叛軍士卒的性命,張口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攜私報復!

  **裸的攜私報復!

  天曉得二十六帳的張煌等人怎麼惹到那個陳杞了,以至於後者在主動請纓斷後的情況下,竟然指名要呂閔、張煌等人所在的二十六帳加入他麾下一同作戰,美其名曰二十六帳的戰鬥力不俗,或許能在雙石峽起到關鍵性作用。

  “我呸!”

  一想到陳杞那句明顯言不由衷的話,李通就忍不住將一口不屑的唾沫吐在地上。

  前一刻還嚴厲斥責二十六帳是無能之輩,後一刻卻又說什麼戰鬥力不俗,若非明知打不過那廝,李通恨不得一拳打爆那個信口雌黃的混帳兄弟。

  要知道,本來這次的撤退作戰並沒有張煌他們的份,可結果,就因為裨將陳杞的話,他們便被安置在處境為危難的五百斷後部隊當中,不得不在有數萬叛軍對雙石峽展開猛攻的當下,作為仿佛就像是一顆被遺棄的棄子的五百斷後軍隊其中一員,要為主力一軍爭取到至少三個時辰的時間。

  僅憑一個峽穀,以五百兵對上敵軍數萬人,竟然要守三個時辰?

  開什麼玩笑!你守給我看看?!

  李通越想越氣,心中的怒火使得他的出手更為淩厲,唰唰幾槍殺死圍向他的幾名叛軍士卒,令周圍的叛軍們面如土色,心中直呼這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卒竟是如此可怕。

  “陳杞將軍似乎對咱抱有很大敵意啊。”在廝殺期間,單福抽個空子對張煌說道。想想也是,就連李通、陳到都能看出陳杞的刻意刁難,聰慧如單福又豈會看不出來?他只是不明白,陳杞那股沒來由的敵意究竟是怎麼回事。想來陳杞身為一名裨將,按理來說不至於沒理由地刁難他們才對。

  而對於這件事,張煌也有些納悶,他覺得將軍陳杞望向他們的時候,眼中那份怒恨著實有些莫名其妙。

  “要不然,呂頭曾經得罪過那廝?”單福好奇地詢問廝殺在他們不遠的伯長呂閔。

  “……”呂閔聞言望了一眼在另外一側廝殺的裨將陳杞,不知為何眼中露出幾許陰霾,竟沉默了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丟下幾句話讓張煌負責指揮這邊的戰事,自己帶領著一隊士卒混殺出去了。

  [難不成真的有恩怨?]

  呂閔的異常舉動讓張煌心下一愣,當他回過神來之際,不知何時已殺到他面前的一名叛軍什長,正一臉猙獰地對他掄起大刀。

  那明晃晃的鋒利刀刃,幾乎快要觸及張煌的肩膀。

  “嘿!”明明是萬分危急的時刻,然而張煌卻不見有絲毫驚慌,深吸一口氣,但見他雙目怒睜,渾身氣勁爆發,隱約可見有一層仿佛盔甲般的氣從他身體迸出,在叮地一聲攤開了那柄大刀後消逝於大氣之中。

  這種匪夷所思的駭事,叫那名叛軍什長大驚失色,手中的動作也不由地一滯。張煌卻抓住了這個破綻,一劍將其砍倒在地。

  “有‘剛體’護身真是方便啊……”

  清清楚楚瞧見了這一幕的單福用帶有羨慕的語氣喃喃說道。畢竟在他看來,就算張煌只是初步掌握了剛體,還未到收發自如的階段,滿打滿算一日也就只能施展一次剛體,可那又怎樣?一次施展剛體的機會,簡直就是另一條性命。

  怪不得當初泰山軍的首領徐巽想殺泰山郡都尉馬延竟是那般艱難,實在是剛體這門武人的絕技過於驚世駭俗,就算是像張煌這種新手施展出來亦能收到奇效,更別說沉浸其中多年的馬延。

  但是話說回來,一次施展剛體的機會頂多也就是讓張煌這等新手有一次可以疏忽、可以犯錯的機會,並不代表就有資格挑戰像馬延、像呂閔、像陳杞這種同樣掌握了剛體的武人,充其量也就是讓張煌在與一般士卒拼殺的時候,有一次挽回疏忽的機會吧。

  不過總得來說,剛體對於張煌的作用還是頗為雞肋的,畢竟張煌擁有著傑出的戰鬥直覺,他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摸透敵人的攻擊方式,在這個基礎上採取極限閃避躲開攻擊,就像當初他行刺馬延時所做的那樣。但是俗話說得好,技多不壓人,誰沒有一個打盹走神的時候呢?就像方才,若非張煌施展出了剛體,他毫無疑問地會被那名叛軍士卒在肩膀上劃上一道,這對於張煌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剛體確實是個好兄弟……]

  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等人有些眼熱地望了一眼張煌這位自家黑羽鴉的老大,心中想要掌握剛體的念頭變得更加迫切。因為只有掌握剛體,才有資本當一名能夠衝殺在千軍萬馬當中的將軍,否則,一支來自敵方的冷箭就足以令他們在壯志未酬的情況下含恨而死。

  不學剛體,難為將軍!

  然而這個念頭在他們腦海中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逝,畢竟就目前這種越來越激烈的拼殺而言,他們實在不敢再有片刻的分神。

  可能是老天這次選擇站在他們這邊,扼守雙石峽三個時辰這艱難的任務,張煌等人最終總算是做到了,也虧得這次叛軍的進攻中並沒有出現強大的閩山族兵,否則廣陵軍這支五百人的斷後軍隊是否能夠完成上頭的指派任務,還真不好說。

  但即便是這樣,裨將陳杞麾下的五百斷後軍隊,亦損失了整整三百餘人。此刻張煌等人再看四周,他們驚怒地發現,戰前明明還有他們二十六帳十六名同伴,可如今,卻僅僅只剩下三人。

  制霸了東石山長達六日的二十六帳,在斥候戰中殺死了叛軍多達六百餘人的二十六帳,此刻除伯長呂閔以及張煌等六名黑羽鴉兄弟外,竟只剩下三名同伴。

  “那個狗雜種!”

  明明是暫時擊退了叛軍,可李通的臉上卻未見有絲毫的喜悅,他望向裨將陳杞的眼神除了恨意就只有殺意,因為正是這個混蛋將大戰之後體能尚未恢復的二十六帳拖入了殿后戰,才使得他們又失去了十二名同伴。

  而陳杞在察覺到李通的憤怒視線後,卻僅以一記冷哼作為回應,可能在這名裨將眼裡,張煌等人並未戰死在此,是一件值得令他感到遺憾的事吧。

  殿后戰後,便是長達七十餘裡的大逃亡,陳杞裨將帶領著在雙石峽僅存的百餘名殿后士卒開始向品橋逃離,在撤退的過程中,二十六帳僅剩的三名同伴因為體力的問題與其他二十餘名士卒一起掉隊了。在數萬叛軍即將攻至品橋的當下,掉隊無異於陣亡,這使得李通、陳到等人對於陳杞的恨意達到了極致,若非陳杞本身實力也不俗,甚至於在雙石峽的戰鬥中還陣斬了幾名叛軍的伯長,李通與陳到二人恐怕早就提到將這個害他們二十六帳兄弟全軍覆沒的狗東西當場斬殺了。

  不過比起個人恩怨,廣陵軍當前的戰況更加令張煌等人感到憂心,東石山、軍田營、雙石峽、孫莊、季莊,廣陵一軍幾乎是節節敗退,將大片的土地讓給了叛軍,更糟糕的是,當張煌等人抵達品橋的時候,他們廣陵一軍的大將楊琦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竟然沒有在長江沿岸設立簡單的防守設施,而是吩咐士卒就地砍伐林木建立營寨。

  張煌與單福險些氣得要當場吐血。

  敵人都攻到眼皮底下了,你還有心情叫士卒花費力氣去造營寨?

  事實證明張煌與單福的判斷毫無差錯,叛軍大將宮酆抓住了廣陵一軍大將楊琦的失誤,喝令麾下叛軍立即強渡長江。一番惡戰之後,儘管廣陵軍奮不顧身地砍斷了品橋,卻也無法阻擋叛軍在長江北岸站穩腳跟、繼續向北進攻的腳步。

  楊琦這位先前叫單福另眼相看的將軍,像是喪家之犬般被叛軍攆到了陸莊這距離廣陵僅僅十五裡的村莊屯紮。

  “詭異……太詭異了!”

  對於楊琦將軍的昏招,單福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敢相信這位行事果斷的將軍竟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來。

  忽然,單福的面色微微一變,抬頭望向遙遠的南方。

  “難道說……”

  而與此同時,就在叛軍們歡呼他們因為廣陵將軍楊琦的昏招而不費吹灰之力攻克長江天險的時候,在叛軍曾經落腳過的東石山西南側,卻出現了一支悄然而至的陌生軍隊。這支軍隊,高舉著黑底白字的旗幟,上書‘丹陽’二字。

  這正是被譽為‘天下精兵出丹陽’的丹陽兵!

  “叛軍中計了呢,將軍!相信憑將軍手中的精銳,橫掃叛軍不在話下!”

  “呵呵,公台謬贊了。徐某麾下兵卒乃精銳倒是不假,可強兵還得有強將率領才可盡顯武功吶!公台,你可要助我一臂之力啊!”

  “承蒙太守大人抬舉,末將萬死不辭!”

  在丹陽兵的帥旗下,有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將軍正與一名三十來歲的短須將領一起勒馬而立,談笑風聲。

  或許不會有人知道,但是這兩位,卻恰恰正是揚州刺史臧旻擊潰叛軍的龐大計畫中最為關鍵的一個環節。

  精兵至矣!猛虎至矣!

  此刻尚在簡易軍營中擔憂廣陵軍日後出路的張煌等人,恐怕怎麼也難以想到,他們有一支不可匹敵的援軍即將抵達。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0-30 06:50 AM

第50章 漸浮于水的戰略意圖

  “我想到了!”

  單福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叫正圍坐在篝火旁吃大鍋飯的呂閔、張煌等人嚇了一大跳。最離譜的恐怕要數李通了,渾身一顫之餘,竟然嚇得直接將手中的湯碗糊在了左眼上,在一聲慘嚎過後,這傢伙捂著眼睛在地上來回打滾。

  “軍師大人想到什麼了?”太史慈有些憐憫地瞅了一眼滿地打滾的李通,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這一句話,倒是吊起了眾人心中的好奇,畢竟自打下午起,單福從始至終便是擺著一副沉思的模樣,對於外界視若無睹,哪怕張煌等人叫他也是渾渾噩噩地點頭敷衍了事,這使得眾人都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

  至於一邊痛嚎一邊滿地打滾的李通,此刻早已被眾人拋之腦後了。反正這廝屬於皮粗肉厚的一類人,區區一碗肉湯怎麼可能擊倒這位東石山‘百人殺’,雙石峽‘五十人殺’的強悍士卒。

  面對著眾人殷切的目光,單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旋即舉起大拇指贊道:“老爺子高招!楊將軍高招!”

  [老爺子?]

  太史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臧霸,誰都曉得單福口中這句老爺子指的便是臧霸的叔公臧旻,可問題是,單福明明前幾日還在評論廣陵軍在戰略以及戰術上的失誤,這會怎麼會突然改變了口風呢?

  再說那句‘楊將軍高招’,感情幾個時辰前破口大駡將軍楊琦大敵當前竟出昏招的不是你單福單大軍師?

  不出意外,呂閔、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望向單福的眼神變得頗為怪異。

  “咳咳!”注意到了眾人古怪視線的單福不禁有些尷尬,咳嗽兩聲訕訕說道,“那不是還未察覺到老爺子與楊將軍所使的妙計嘛!”

  “妙計?”呂閔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正是!”單福正了正表情,壓低聲音說道,“不知你們有沒有發覺,這兩日我軍的戰況,幾乎可以說是節節敗退,一瀉千里……”

  陳到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這還用得著你提醒?我們有眼睛,瞧得見!”

  “那你們有沒有發現,雖然我軍節節敗退,但是兵力並沒有折損多少呢?”

  “唔?”伯長呂閔不愧是帶隊經驗豐富的底層武官,聽聞心下不由一動。

  “暫且說咱第一軍的損失,臨江平原咱是沖陣的主力,因此折損了六百餘人,可也換回了叛軍至少千餘人以上的斬獲;東石山戰役,儘管那個陳杞不待見咱,但無論如何咱二十六帳也殺了叛軍六百餘人,並且我聽說,楊琦將軍那幾日亦曾出兵偷襲叛軍,雖未得逞,但也並未吃虧;雙石峽之戰更不必說,咱單憑五百人阻擋了數萬叛軍長達三個時辰……這些日子所打的這幾仗,皆是我第一軍算不上戰敗的敗仗,並且若是計算雙方兵力陣亡人數,叛軍還要遠在我軍之上,可結果卻是我軍節節敗退,將一百多裡地拱手相讓……你們不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麼?”

  “不是因為叛軍總兵力的威懾麼?”臧霸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只是其中一點。”單福望了一眼臧霸,壓低聲音繼續說道,“我聽說老爺子八年前就跟叛軍打過交道,我可不相信那位氣勢逼人的老爺子僅僅這種能耐,輕而易舉地就被叛軍逼上了死路。相比較這個結論,我更傾向於另外一個猜測,那就是,老爺子是故意將這片土地拱手相讓……”

  “讓給叛軍?”缺乏戰略才能的陳到驚呼一聲,一臉駭然地低聲說道,“難不成老爺子是叛軍一方的……”

  “閉嘴吧你!”單福沒好氣地打斷了陳到的話,有時候他實在很納悶,納悶這廝的腦袋瓜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以至於連這種顯而易見的事都想不到。

  “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張煌思忖後說出了眾人心中的猜測。

  “一語中的!”單福點了點頭,冷靜地分析道,“叛軍多戰船,因而老爺子放棄了水戰,臨江平原那一仗據我猜測恐怕也只是想叫叛軍改變快攻的戰術,這一點我前些日子已經解釋過。老爺子想拖,他想盡可能地拖延兩軍決戰的日期。”

  “你又知道?”李通終於緩過來了,睜著紅通通的左眼惡狠狠地瞪著單福。

  “這不難猜,憑藉我這幾日打探的情報,大致也能得出結論。”單福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叛軍的根基在會稽,他們之所以能在短短半月內攻克幾乎整個吳郡,靠著就是快攻戰術。吳郡多世家,‘虞、魏、顧、陸’四大家族執其牛耳,官府在吳郡並沒有這些當地豪門世家有威信,以往遇到大事的時候,皆是那吳郡四大世家共同商議。叛軍多半是知曉這件事,因此發動速攻,搶在四大世家得悉此事前發動攻擊。可以說,四大世家輸在他們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首領,因此,叛軍只需分兵攻打這四大家族,便可以輕易攪渾整個吳郡,繼而將其收入囊中。”

  “……”呂閔有些驚訝地望了眼單福,他十分吃驚自己麾下區區一名士卒,竟有著如此高瞻遠矚的眼界,要知道有些事就連他也想不通頭緒。

  “現在問題就在了……”望了眼眾人,單福繼續說道,“叛軍的速攻戰術雖然在吳郡得到了成效,但是在廣陵軍卻不見得有何作為。老爺子主張的臨江平原之戰雖看似沒有必要,實則卻是故意要點醒叛軍:你等之所以能拿下吳郡,全賴吳郡四大家族措不及防,但是我廣陵已有了防備,再者,就連你軍何時登陸江岸都知道地清清楚楚……因此,叛軍不得不改變了速攻的戰術,因為他們才剛剛拿下一個吳郡,儘管士氣如虹,但他們的兵將終歸體力有限,若是廣陵軍沒有防備,他們自然可以沿襲攻略吳郡的戰術,而既然廣陵郡已有了提防,那就由不得他們不放緩進攻的腳步,一切以恢復麾下士卒的體能為主要目的。”

  “原來如此。”呂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記得先前他聽單福的判斷後,心中還有些許疑惑,而如今聽單福如此詳細地講解,他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明白了叛軍為何會乖乖照著老刺史臧旻的戰略步驟行事,原因很簡單,叛軍的士卒已經沒有多少體力了,不會有任何一個叛軍將領傻到在廣陵軍臨江平原的警告之後還要貪功冒進。

  “此乃陽謀,不由叛軍不咬鉤!”單福小小稱讚了一句,緊接著繼續說道,“果不其然,叛軍選擇了步步緊逼的穩妥戰術,但是,這卻又暴露了他們另一個致命的要害,那就是糧草!士卒打仗可以急行軍,可押運糧草的運糧軍隊卻很難做到這一點。叛軍只花了不到半個月拿下了整個吳郡,繼而又迅速攻打廣陵,要說叛軍的糧草始終能供應地上,打死我也不信!”

  這時,臧霸提出了異議。

  “軍師所言,唯獨這點我不敢苟同。前一陣子我等兄弟在東石山逞了幾日威風,楊琦將軍亦趁機出兵襲擊叛軍,可是對面這路叛軍的大將宮酆,明明手握一萬兵力,卻按兵不動,任憑楊琦將軍挑釁搦戰,一直得到我二十六帳被那閩族山民狼狽驅除,他這才揮軍勢逼軍田營,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是一個非常仔細的人,我不相信如此仔細的人,會在糧草供應不及的情況下冒進。”

  “我說的重點,可並非指叛軍糧草供應不及。”單福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與他唱對臺戲的臧霸,心中暗暗有些驚訝臧霸在戰略方面的才能遠非陳到這等莽夫可比,遂耐著心解釋道,“宣高且仔細想想叛軍輸運糧草的路線。提示一下,僅僅不到十日,叛軍輸運糧草的路程就增加了一百餘裡,而且這其中尚有雙石峽這種險峻的地形……”

  臧霸聞言渾身一震,喃喃說道,“軍師的意思是,叔公他老人家的目的是……”

  “截斷其糧道!”重重一揮手,單福用低沉的語氣說道,“更有可能,老爺子還有一支尚未出現的精銳,正等待著叛軍進入我廣陵郡範圍。別忘了,叛軍距離廣陵越近,距離會稽便越遠,輸運糧草便愈發困難。你們再仔細想想楊琦將軍今日的昏招,明明叫我等留下斷後爭取三個時辰,然而最終卻吩咐士卒在江邊砍伐林木建造營寨……這可不是一位將軍應有的判斷!再者,我軍在品橋潰敗之前,楊琦將軍親自斷後之餘,據說是為了阻擋叛軍渡河而強行砍斷了品橋……”

  “這幾樁事有什麼關聯麼?”陳到越聽越糊塗。

  單福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陳到,反問道,“當時我軍已大敗,叛軍強行渡江一事已成定局,小小一座品橋,就算砍斷了,就能夠阻擋叛軍渡河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老神在在地斷言道,“依我看來,砍斷品橋才是楊琦將軍的真正目的!他這是要將叛軍關在陸莊至品橋這不到三十裡的牢籠內。倘若不出意外的話,這裡便是叛軍大將宮酆的葬身之地了!”

  “丹陽兵?”隨手將一根樹枝丟入篝火,張煌用不像是疑問的語氣平述道。

  “正是!”單福重重地點頭,一臉興奮地說道,“老爺子曾透露丹陽精兵會趕來援助,可戰鬥打響近半月,丹陽精兵遲遲不到。十有八九,老爺子是打算叫這支丹陽兵在最為關鍵的時候介入戰場,一仗叫叛軍傷筋斷骨!”

  傾聽著自己麾下的士卒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此戰戰略上的事發表議論,伯長呂閔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幾個小鬼……究竟是何方神聖?這種就連偏將、裨將等將領們恐怕也不會被透露的軍事機密,他們竟然通過這幾日的觀察自己猜測出來?倘若只是信口雌黃還好,若是當真被他們猜到,那……]

  呂閔以洗刷飯具的藉口離開了,臨走前他望了一眼尚且興致勃勃爭論的眾小卒,恍惚間,他感覺這幾個小子仿佛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個戰袍披紅的將軍。

  [難以置信……想我呂閔亦被稱為海陵之虎,可在這幾個小子面前,卻竟然有種萬萬不及的錯覺……呵!]

  呂閔苦笑著搖了搖頭,剛一轉身,他忽然瞧見裨將陳杞竟不知何時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面色陰晴不定地望著他們。

  [他聽到了?那幫小子的談話……]

  呂閔微微有些心驚,急走幾步,拱手抱拳。

  “陳杞將軍!”

  “……”陳杞掃向呂閔的視線依舊冰冷,但是他望向張煌等人的眼神,冰冷中卻隱約帶著幾分莫名。

  “陳某剛去見了將軍,將軍吩咐了一些事。你等是陳某轄下兵丁,隨時都有可能出擊,準備一下!”陳杞冷淡地說道。

  “出擊?”呂閔的表情略有些意外。

  只見陳杞瞥了一眼依舊在高談闊論的張煌、單福、臧霸等人,很罕見地點了點頭,然而語氣卻依舊冷漠。

  “唔,反擊的時候到了……希望你能于此戰洗刷在本將軍心中‘逃兵’的印象吧,呂閔都伯!”

  “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呂閔並沒有因為那一句逃兵而動怒,相反臉上竟流露出幾分苦澀與懺悔。

  忽然,呂閔猛地抬起了頭,驚愕地望向陳杞。

  “都伯?”

  遺憾的是,陳杞早已經轉身離開,這讓升了官的前伯長呂閔心中莫名複雜。

  而與此同時,在品橋附近叛軍臨時的簡易營地內,大將宮酆在帥帳內神色凝重地注視著手中的行軍地圖,嘴邊泛起幾分苦澀的笑容。

  “被擺了一道啊……楊琦,籍籍無名的傢伙……真有你的!”

  “將軍,怎麼了?”從旁幾名將領見主將面露異色,疑惑問道。

  然而宮酆卻不理睬他們,只見他雙目眯了眯,口中喃喃說道,“本來還以為只是個僥倖坐上主帥副將的走運傢伙,想不到看似光明磊落的表面下竟然是這般陰險……我就納悶,大敵當前還有心思命士卒砍林木建造營寨的廢材怎麼會坐上主帥副將的位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將軍?將軍?”

  “臧旻是個老狐狸,楊琦那廝也狡猾地很!失策……竟被楊琦那廝那騙了,不過……我軍還未輸啊!”

  說到這裡,宮酆猛地抬起頭來,眼中神采閃動,冷哼一聲。

  “只要攻下廣陵,一切陰謀陽謀皆成白紙!本將軍倒是要看看,區區只有兩千餘兵卒屯守的陸莊,如何擋得住我一萬精兵!傳令下去,即刻攻打陸莊!”

  “咦?”左右將領們面面相覷,詫異說道,“夜裡出兵?將軍,不若等到明日吧?”

  “等?我軍還等得起麼?”宮酆神色一冷,不怒而威地喝道,“再等下去,我一萬精兵就要因為前後夾擊被一鍋端了!”

  “……”

  眼瞅著宮酆滿臉的寒霜,左右將領不敢出聲,他們想不通半日前還和顏悅色的主將,何以突然變了一副表情。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 08:59 AM

第51章 夜間鏖戰

  ——當夜子時,廣陵第一軍屯紮地,陸莊——

  陸莊,本是廣陵江都城外一個陸姓世家大戶的村子,整個村子僅十餘戶,除了那陸姓的世家外,這裡只居住有那陸氏家族的佃農。這種佃農圍繞著雇傭他們的大家族落戶的村落構成形式,在大漢並不少見。

  不過眼下,這裡已成為廣陵第一軍臨時屯紮地,是抵抗叛軍的最後一道防線。

  “叛軍當真會來夜襲?一天打兩場仗,那幫人的精力也太好了吧?”

  在一座土堆掩體後,李通背靠著土塊躺著,雙手枕頭,對此番軍總帳下達的備戰命令感到相當的不解。畢竟白晝間,叛軍剛剛攻克品橋,以雷霆之勢打得廣陵軍狼狽後撤了十五裡左右,儘管這次廣陵一軍的敗仗經過單福的解釋後僅僅只是誘敵深入的某個環節罷了。

  “這是軍總帳的判斷!”

  剛被提升為都伯的呂閔皺眉看來一眼自己麾下這個實力強勁的部下,似乎為李通沒有絲毫的重視而感覺不滿。

  說起來,儘管裨將陳杞看似對二十六帳有頗多的敵意,但不知為何他還是提升了呂閔的軍中階職,從一名統率百人的小隊伯長提升為掌管三個百人隊伍的都伯,更調來士兵補足了編制,換句話說,眼下呂閔所能夠率領的士卒人數,已達到三百人,這已經是一股能夠在小規模戰場中起到關鍵性作用的兵力。

  “軍總帳的判斷啊……”單福低著頭喃喃念叨著。

  軍總帳,指代的是一支軍隊的指揮層,而在他們廣陵第一軍,無疑指的便是大將楊琦,換句話說,這次提防叛軍夜襲的命令,是由楊琦將軍下達的。

  [如此看來我的判斷是準確的,白晝間楊琦將軍的昏招,只是為了誘使叛軍渡江。並且,叛軍的大將多半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倘若叛軍當真前來夜襲的話……換而言之,叛軍恐怕是也料到我軍有一支援軍正襲向他們背後……何等敏銳的戰場直覺,不愧是身率兵卒的將領層!]

  單福有些激動地攥緊了拳頭,他原以為敵我兩支軍隊的將領們也不過如此,可能還比不上他更為出色,但是廣陵軍大將楊琦與叛軍大將宮酆的連番鬥法,使得他不得不承認,那些領兵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們,在戰場上的直覺遠不是他這種初出茅廬的新手可比,那看似平淡無奇的出招背後,竟隱藏著極為恐怖的致命殺機。

  “智略……真的能夠決定戰爭的勝敗麼?”單福的眼神出現了片刻的失神,一個表情嚴厲的男人不由得躍起在他腦海。

  [武,止步于萬人敵;而智者,卻胸藏十萬甲兵……]

  [匹夫之勇,不可敵文韜武略……]

  那個男人曾經的教誨,一幕幕地浮現于單福心頭,儘管單福不想承認,但是他的親身經歷卻足以證明,他曾經所不屑一顧的那些授業老師的教誨,確實是這世間的真理。

  但是……

  “寧可爛璀璨之才於胸,亦不呈世濟民麼?”嘴角泛起幾分嘲諷的冷笑,單福喃喃自語道。

  [案曰:未逢時機!]

  “愚不可及!”單福再一次地撇了撇嘴。

  “……”在單福身旁,張煌疑惑地望了一眼明顯走神的單福正喃喃自語著什麼,忍不住問道,“怎麼了,大福?”

  被張煌一句話驚醒,單福微微搖了搖頭,在深吸一口氣後,苦笑說道,“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曾在潁川時教授我學業的啟蒙之師。”

  “授業之師?”李通忽然來了興致,好奇問道,“怎麼從未見你提過啊?有名麼?我聽說潁川的文士都十分有名的。”

  單福抿了抿嘴唇,淡淡一笑。

  “不太清楚呢……”

  “什麼啊!連自己的老師是不是出名都不知道麼?你這個學生當得可以。”李通無語地撇了撇嘴。

  話音剛落,不遠處傳來了都伯呂閔的低喝。

  “噤聲!”

  李通怏怏地閉上了嘴,而單福則略微低了低頭,臉上泛起幾分莫名的神色。

  [有名?那可是被稱為‘荀氏八龍,慈明無雙’的男人啊!單單一句是否有名,怎麼能夠體現那個男人的才氣與聲望?只是……]

  單福抬頭望了一眼夜空。

  [謀己、謀主、而後謀天下……荀師,我至今還是無法領會您的這句話啊!]

  “……”張煌默默地打量著單福,並沒有貿貿然地插嘴,畢竟他看的出來,單福並不願意透露這段心事。

  “來了!”都伯呂閔的一聲低語驚醒了百無聊賴的眾人。

  [來了麼?]

  第一時間繃緊神經的張煌將整個身體伏在地上,眯著眼睛望向漆黑的遠處,只見在遠方的黑暗中,隱約有陣陣人影掠動。

  [楊琦將軍猜中了!]

  單福亦再次聚集了心神,忽然,他的眼神微微一變。

  [非是偷襲,而是強攻麼?!]

  就在單福面露驚愕的同時,遠處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驚人的喊殺聲,仿佛那些叛軍士卒一點也不在意囂響的聲音會驚動陸莊內的駐守士卒。或者說,他們早就知道廣陵軍必定會在今夜有所防範,因此根本就沒有考慮是否要悄然襲入莊內。

  “該死的,被擺了一道!”

  在此地指揮戰事的裨將陳杞當即從兩側挖好的伏兵坑中跳了出來,揮舞著手中兵刃喝道,“全員應戰!弓手退後五十步組成陣型,呂閔隊,堵住莊門!”

  試問,能一眼看穿的,偷襲與強攻有什麼區別?

  答案是兵力!

  儘管將軍楊琦早已預料到叛軍會於今夜進犯陸莊,但是他估錯了叛軍大將宮酆的應對,他怎麼也想不到,宮酆竟然將他手中的一萬兵力全部壓了上來,這就使得本來想打一場埋伏戰的廣陵一軍鬧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怎麼回事?那宮酆不是一個十分仔細謹慎的人麼?怎麼可能突然壓上全部的兵力?!”已被調到呂閔麾下的伯長王卓驚聲叫道。

  沒錯,從之前的幾次交鋒來判斷,叛軍的大將宮酆很明顯不是一個賭徒式的將領,絕不會將所有的雞蛋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因此,楊琦判斷宮酆這次最多只會派出三千到五千的兵力來偷襲陸莊,而楊琦手中卻依然有近三千的兵力,再加上之前就安置在陸莊一帶的廣陵方義軍,毫不誇張地說,廣陵軍在兵力上不會比叛軍少上多少,若是伏擊叛軍成功佔據了先機,縱然是全殲這支三千到五千的兵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宮酆卻出人意料地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就好像是個輸紅了眼的賭徒般,這就使得裨將陳杞這些安排來伏擊叛軍的小股軍隊,反而吃了虧,不得不將派出去埋伏的部分兵力從陸莊各地再重新召集起來,以免楊琦所在的軍總帳被敵軍的絕對兵力優勢攻破。

  “這就叫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麼?”眼瞅著遠處裨將陳杞焦頭爛額的模樣,李通嘿嘿笑了一聲,一把奪過身旁士卒手中的長槍,不顧其呆滯的表情,率先朝著莊門沖了過去。

  “同一個繩子上的螞蚱,就別幸災樂禍了吧!”臧霸與太史慈苦笑一聲,緊跟著李通而去。

  “我們也上!”很遺憾沒能隨著呂閔升職而升職的張煌絲毫不顧自己僅僅只是一介什長,當著三名伯長乃至都伯呂閔的面下達了反擊的命令,叫一旁的伯長王卓明顯愣了一下。

  “這……”伯長王卓面色古怪地望了一眼好友呂閔,很明顯後者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臭小子……當著三位伯長的面,也不曉得給本都伯留點面子……]

  呂閔咂了咂嘴,他知道既然前面有張煌等人在,指揮上應該沒什麼問題,於是,他振臂呼道,“陳杞將軍曲部,到此集合!”

  話音剛落,遠處的莊門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那看似堅固的莊門顯然無法阻擋住萬人叛軍的攻勢,哪怕是片刻也做不到,十幾名強壯的叛軍士卒協力一撞,便將整扇門被撞飛了出去。

  “很好!”一名叛軍伯長見莊門輕易就攻克,臉上呈現興奮與欣喜笑容,振臂喝道,“弟兄們,殺進……”

  而就在這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只見一枚箭矢噗地一聲穿透了他的頭顱,飛濺而出的鮮血混白之物令周圍的叛軍士卒心下一愣。

  他們下意識地望向箭矢飛來的方向,卻見一名看似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站在廣陵士卒陣前,手持著長弓,正緩緩放下拉弓的右手。

  “做得好,子義!”

  李通想也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太史慈所為,畢竟在如此昏暗的環境下卻這般準確地用弓箭射斃一名敵軍伯長,就只有精於弓術的太史慈做得到。這傢伙的弓術,可遠比槍術更為精准可怕。

  “該死的!殺——!”

  一名叛軍伯長代替了剛才那位被太史慈用弓箭射斃的倒楣鬼,向身後的叛軍士卒下達了進攻的命令。一時間,適才被太史慈的箭術嚇了一跳的叛軍士卒們回過神來,揮舞著手中兵器殺入了莊內。然而迎接他們的,卻是張煌、臧霸、李通、陳到、太史慈等強地不像話的精英士卒們,以及都伯呂閔與三名麾下伯長共同組建的防線。

  “啊哈!啊哈!啊哈!”

  揮舞起長槍的李通簡直就是一個恐怖的殺器,這傢伙獨自一個人便殺入了無數叛軍之中,但見槍影重重,那些殺向他的叛軍士卒皆被沉重的鐵槍擊飛,非死即傷。

  因為場面太恐怖,就連己方的廣陵軍士卒亦不敢太過於接近,免得這傢伙那明顯敵我不分的掄槍方式,將自己人都打飛。

  “好強的臂力!”

  伯長王卓雙目一亮,一句發自肺腑的讚歎剛剛出口,他忽然瞥見了陳到的身影。

  與李通霸道、剛猛的路子截然相反,陳到簡直就像是如影隨形的影子一般,只見在穿插在無數叛軍士卒當中,長槍一甩一撥,便有數名叛軍喪生,更不可思議的是,這傢伙單手持槍的同時左手還握著一柄短劍,將那些趁機偷襲他的人逐一殺死。

  刁鑽的攻擊、迅捷的身手,這種不像是戰場拼殺方式的遊俠似的戰鬥,叫王卓歎為觀止。

  而比起李通與陳到二人,臧霸的戰鬥就顯得規矩許多,拿鐵槍當棍子掄的他其實在破壞力上並不遜色李通,只是他性子穩重,與己方士卒協同攻擊,因此不像李通那樣出彩罷了。

  撇開單福這位眼下的純指揮人員不提,恐怕張煌的表現算是最中規中矩的,他只是率領著身後的士卒頻繁地攻擊敵軍的兵力薄弱之處,右手中的利劍並沒有染血幾回,但是都伯呂閔對他卻是極為滿意。畢竟張煌出色地肩負起了引導隊伍的角色,做到了一位伯長級、都伯級武官在戰場上該做的事,那就是指揮並且引導麾下的士卒,不至於令他們迷惘不知所錯。

  當然了,倘若是需要必須他挺身而出的阻力,張煌自然亦不假他人,就好比那個跳出來阻擋他隊伍去路的叛軍伯長,僅僅一個回合便被張煌斬殺,他出劍的速度與力量,令身後的士兵士氣大增。

  “竟然不施展剛體?是輕敵麼?”

  在身後士氣們振臂吶喊的同時,張煌卻眼瞅著方才那個被殺斬於劍下的叛軍伯長發呆,納悶這傢伙為何不施展剛體。

  從他身旁殺過的呂閔注意到了張煌的嘀咕,沒好氣地說道,“你以為只要是伯長,個個都會剛體麼?”

  張煌愣了愣,他旋即這才想起,像呂閔這樣掌握了剛體的伯長,那可是老刺史臧旻從揚州各郡縣精挑細選出來的地方精英縣尉、都尉,他們的實力跟叛軍的伯長相比那可是是截然不同的。

  如此倒也難怪戰前太史慈戰前一箭射死一名叛軍伯長,並非對方輕易,問題是對方根本就不會剛體,談何施展。

  “似乎把叛軍想地太厲害了?”

  意識到了什麼的張煌臉上露出幾許笑容,想想也是,小小一個會稽郡,其底蘊如何能跟整個揚州相比?

  而衝殺在前方的李通、太史慈、臧霸、陳到四人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察覺到敵軍的伯長並不是像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個個掌握了剛體後,他們的拼殺時便逐漸放開了手腳,畢竟一個不會剛體的敵人,就算軍階高如伯長、都伯,那又有何懼?

  很難想像,明明人數上佔據著絕對優勢的叛軍,面對著以裨將陳杞為首的諸多精英都伯、伯長,竟然一時也難以打開局面,這令叛軍中幾名將領的面色逐漸變得難堪起來。

  忽然,張煌等人只感覺眼前光線一暗,一名身高高達九尺有餘的壯漢越開人群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魁梧的體型,叫張煌整個隊伍的士卒不禁微微顫抖了幾分。尤其是當他們眼睜睜瞧見那壯漢用巨大的手掌抓起一名廣陵軍士卒的腦袋,淩空活生生將其捏爆後。

  [呃……]

  張煌目瞪口呆,他難以想像世上竟然還有這麼高大的男人,他絕對稱不上矮小的個頭到對方面前,恐怕堪堪只能夠到腰際。

  “這個體型……犯規了吧?”

  眼瞅著那壯漢掄起那粗如手臂的鐵槍,僅僅一記橫掃就將十幾名廣陵軍士卒毫不費力地掃飛,張煌感覺嘴裡有點發苦。

  “放箭!將這廝碩大的體型當做靶子……放箭!”在張煌身後,被他搶了好一陣子風頭的伯長王卓,終於體現出他身為伯長的素養,第一時間便想到了最佳的應對辦法。

  可是……

  “叮叮叮叮——”

  一連串的叮響在那名壯漢的身上響起,當他放下捂向臉龐的雙手時,廣陵軍的士卒們震驚地發現,他們的敵人在這陣箭雨下,竟是毫髮無傷。

  “果然……”張煌嘴邊泛起了苦笑,因為在此之前,他就已經從對方那澎湃的氣中察覺到對方的強大。

  “喔喔——”

  這一番近乎表現的景象,叫四周叛軍士卒的士氣瞬間提升起來,許許多多的叛軍士卒揮舞著武器大聲吶喊。

  “不愧是元邯將軍!”

  “上啊,元邯將軍,再一次帶領我等踏過敵軍的屍體……”

  那此起彼伏的呼喊聲,讓張煌的眼角微微一抽。

  [將……軍?]

  瞬間,廣陵軍一方的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仿佛那將軍兩個字,附帶著無盡的威懾力。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 07:01 AM

第52章 8元卒

   武人治軍,主殺伐;文人治國,主社稷。因為按照大漢數百年來的鐵律,唯有武藝出眾的人才能在強者如林的軍中牢牢站穩腳跟,並且在此基礎上追逐將軍之位。文官頂多有監軍的殊權,而沒有直接掌管軍隊的權利。

    然而近百年來,文官隨著儒家在朝政中的地位逐漸上升,使得文官掌兵權變成了並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就像老刺史臧旻,這位老爺子十足是一位享有清譽的大儒名士,但同時,他也執掌著揚州軍政兩方的權柄。這種文官逐漸強壓武官一籌的現象在當代漢朝已是司空見慣,並且逐漸形成風氣,使得武人的地位逐漸低下,哪怕是同階的官員,武官竟然要向文官讓道行禮。

    不過話說回來,軍中的將軍職稱,依然還是屬於武官的,畢竟自恃清高的文官絕不可能容許自己與一干缺智少謀的蠻夫呆在一塊,而相反地說,將軍這種必須領兵戰鬥在最前線的軍方官職,也不適合那些只懂得‘君子人劍術’的文官。

    將軍,在某種意義上與強者是掛鉤的,兩者幾乎等同於一個概念。

    這也正是為何叛軍一方的將軍元邯現身在廣陵軍士卒的面前時,廣陵軍的士卒一個個驚駭地雙腿發軟的原因。因為代表著強者的將軍之名,那絕對是一個他們需要仰望、甚至是終生難以觸及的高高存在。

    更何況,這名將軍元邯,還是一個在體魄方面具有絕對衝擊力的存在,那高達九尺的塊頭,大如常人頭顱的肩肌,砂鍋般大的拳頭,無一不震撼著廣陵士卒們脆弱的心理防線。

    廣陵軍的士卒們不由地在心底殘念,這種怪物般的傢伙真的能夠被他們所擋下來麼?

    “轟——”

    伴隨著幾聲慘叫,又是幾名倒楣的傢伙被元邯手中那粗如常人手臂般的巨響鐵槍掃飛,哀嚎著狠狠摔在遠處的地方,那足足維繫他們倒飛了數丈遠的強勁威力,令他們感覺胸腔仿佛被攪成了一團,好似五臟六腑就被擊得粉碎。

    更為驚人的是,元邯在揮舞巨大鐵槍的同時,就連地上的泥灰、石屑也被勁風清掃地乾乾淨淨,這種難以想像的怪力,哪裡是常人能夠具備的。

    “啊哈,來了個有意思的傢伙。我去會會他!”

    在叛軍士卒面前無人能敵的李通在自信心極度膨脹的時候注意到了元邯的存在,怪叫著沖了上去。

    “萬億!”注意到了此事的張煌急忙出聲喝止,只可惜他還是晚了一步,李通還是沖到了那元邯面前。

    可結果,那元邯瞧也不瞧李通,大如銅鈴的雙眼掃視了四周,手中的鐵槍的鐵槍隨手一掃,只聽砰地一聲,他那杆鐵槍正中李通手中的手中的鐵槍。兩杆粗細截然不同的鐵槍伴隨著巨響的金屬擊打聲狠狠撞在一起,很難想像方才在眾叛軍士卒中如入無人之境的李通整個人就像倒飛的炮彈一樣飛了出去,轟隆一聲砸塌了陸莊內的一間泥胚屋。

    [差距竟然這麼大?]

    張煌凝重的表情上隱約泛起幾分驚駭,要知道李通的腕力與臂力他是清楚的,毫不誇張地說要比黑羽鴉的幾個弟兄都強上半籌。然而這樣的腕力與臂力,僅僅只是一觸及那元邯的鐵槍,就被徹底轟飛。

    “沒事沒事,我沒事……呸呸。”

    遠處李通傳來的聲音,讓張煌等人由衷地松了口氣,眾人轉頭望去,只見李通連連吐著嘴裡的泥土,滿身泥灰地從廢墟中爬了起來。

    …“乖乖……”

    瞅了一眼手中那杆已被砸彎至不可思議弧度的鐵槍,饒是膽氣頗大的李通亦不由地嚇得滿頭冷汗,心說直說這一記橫掃幸虧是先砸在鐵槍上,否則,他胸腔的骨頭都不知要對砸斷多少根。

    [這樣的怪物,不是我等可以應付的]

    包括張煌等人在內,廣陵一方的士卒們面對元邯這個恐怖的存在出現了退縮。這已經不是什麼勇氣不勇氣的問題了,在明知雙方實力相差懸殊的情況下依然沖上去送死,那不叫勇敢,而是叫做愚蠢。

    兵對兵,將對將,這是屬於廣陵軍將軍們的挑戰。

    就連都伯呂閔亦不敢上前一步,更何況是其他人。

    忽然,一個人影從遠處走來,輕輕推開呂閔站在了隊伍的前方。

    是裨將陳杞。

    “陳杞將軍……”呂閔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有用的話來。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陳杞卻並沒有刁難呂閔以及張煌等人的意思,只見他輕輕甩動著雙手的兩杆短槍,平靜而簡略地說道,“你替我指揮。”

    “是……是!”

    而此時,元邯顯然也已注意到廣陵軍隊伍前的陳杞,在打量了一下後者的裝束後,元邯不以為然的面龐上露出幾許輕視與失望。

    “只是裨將麼?”

    “……”張煌清楚地瞧見陳杞那陰冷的雙目眯了眯,嘴裡齒間迸出幾聲讓人感覺毛骨悚然的冷笑,舉起右手中的長槍遙遙對準了元邯。

    [挑釁?]

    太史慈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陳杞。

    在旁身旁,陳到亦是滿臉的古怪表情。顯然,陳杞在危難關頭挺身而出的行為,讓他對這個恨到了極致的傢伙產生了些許的改觀。

    可遺憾的是,元邯對僅僅只是一名裨將的陳杞並不感興趣,反倒是在陳杞主動挑釁之後,元邯的身後走出八名士兵來,其中打頭的一名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笑嘻嘻地說道,“小小一個裨將還想與我家將軍過招,過了我們這關再說吧!”

    樂闊、孔淮、鄒簡、章崳、潘封、郁亙、靳叔、巴奮……

    那八名絕不似普通士卒的士兵其身份顯而易見,無疑是元邯的親兵,絕對的精銳老兵!

    元邯親兵,。

    [每一個都有著精銳伯長級的實力麼?]

    似乎是感受到了那八名親兵的實力,陳杞微微皺了皺眉。要知道在此刻附近,恐怕也只有他一人能夠阻擋元邯,可若是他被元邯的親兵拖住,放任元邯在廣陵軍中大肆屠殺,那可是一件極為不妙的事。

    就在這個時候,呂閔抬手指了指那十幾名士卒,沉聲喝道,“班良、王卓、趙琛、張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

    前三位正是呂閔在擔任都伯後劃分到他麾下的三位伯長,眾廣陵軍士卒大致也記得,可後面五個那是誰?

    不得不說,當張煌等人硬著頭皮站出來後,周圍那一群廣陵軍士卒明顯愣了一下。甚至於,就連那‘八元卒’也愣了一下。

    “士……卒?”眼瞅著站在他面前的張煌,方才那個開口要阻攔陳杞的親兵樂闊滿臉的愕然,似乎是想不通好歹也是一個都伯的呂閔竟然會派出五名士卒來對付他們。

    要知道,他們可是將軍的親兵啊,論實力絕對在伯長級士卒以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陳杞在瞥了一眼張煌等人後,竟也沒有出聲制止,仿佛他等著己方的這八人替他清場,劃出一塊可供他與元邯大戰一番的空地來。

    …“喂喂喂,派個小卒子算是怎麼回事啊?”樂闊無語地撓了撓頭,可回復他的,卻是張煌那如驚鴻般的劍影。

    明明相隔有三丈遠,可是張煌的速度卻好似無視了這段距離,方一抬手,下一個瞬間手中的利刃已斬向樂闊。

    [好快!]

    面色大變的樂闊很明顯是吃了輕敵的虧,千鈞一髮之際只來得及施展剛體。

    “叮——”

    一聲金屬擊打聲響起,儘管張煌手中的利劍無比鋒利卻也無法斬開樂闊的身體。

    [剛體……]

    張煌心中好不吃驚,畢竟那是叛將元邯的親兵,豈是一般尋常士卒可比,掌握剛體那是必然的事,若是不會才會叫人感到詫異。

    “好小子,速度好快啊……你可不是一般的士卒吧?”接下了張煌堪稱絕妙一劍的樂闊不得不收起他之前對這個小卒子的輕視,畢竟若不是他掌握了剛體並且在千鈞一髮之際運用,他早已被張煌斬於劍下。

    “當然了,我可是什長!”輕哼一聲,眼見一劍難以拿下對方的張煌當即變招,手中利劍直直戳向樂闊的眉心。

    按理來說,樂闊既然施展了剛體,應該無懼于眉心被利劍戳中,但奇怪的是,他竟然下意識地撇開了腦袋,並且抬起了右手。

    這就是人的本能,人的本能對戳向眉心附近的銳利物品產生抗拒。

    而趁此機會,張煌手中的利劍則再次斬向樂闊的身軀。

    “叮叮——”

    兩聲金屬般打擊聲過後,樂闊抽身向後退了兩步,儘管他此刻依然是毫髮無傷,但是如此狼狽卻是首次。這讓他不由對張煌的武藝更加重視起來。

    順便,樂闊亦抽空望了一眼他們‘八元卒’的另外七人,卻意外地發現他們竟然與對手打得難捨難分。

    三個伯長級的對手姑且不提,這五個看上去明顯是一般小卒子的傢伙究竟是怎麼搞的?

    眼尖的樂闊甚至還認出其中一個小卒子是方才被他們將軍元邯揮槍擊飛的一個。

    [被將軍的怪力掃飛竟然還活著?而且還生龍活虎不像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樂闊心中很是吃驚,可他那幾名對上了黑羽鴉成員的同伴們其實更為吃驚,因為他們驚愕地發現,那幾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卒子,竟然個個都是掌握了氣的精銳士卒,而且臂力大地驚人,即便是對上年齡相差十幾歲的他們,竟然也絲毫不落下風。

    [這幾個小鬼……不簡單吶!]

    樂闊心中暗暗說道。

    所謂兵對兵,將對將,這是戰場上不成文的規矩。

    當張煌、樂闊等八對人劈裡啪啦打成一團,周圍雙方的士卒很有默契地繞開了他們。想想也是,畢竟那種程度的戰鬥可不是一般士卒可以插手的,貿貿然上去幫忙,極有可能忙沒有幫到反而壞了自己性命。

    於是乎,叛軍與廣陵軍的士卒們只好遠離,可是那八對人卻仿佛無視了在場的其他人,從東打到西,從西打到東,叫雙方士卒苦不堪言。

    尤其是張煌等黑羽鴉的幾人。

    也難怪,畢竟除了張煌掌握了可以單次性施展的剛體外,其餘臧霸、陳到、李通、太史慈四人連剛體還未學會,然而他們的對手,卻是掌握了剛體的強悍士卒,這就不由他們不採用遊鬥的方式來應對。

    但是,一味的逃避可不能戰勝對手。

    這個道理,臧霸等人心知肚明,但是沒辦法,因為這附近除了那三名伯長外,就只有他們能夠擋住元邯的親兵,而一般的士卒,並不具備這個實力。

    …然而這樣做的代價卻是臧霸等人被那幾人逼上了絕境,想想也是,未能掌握剛體這門武人絕技的他們,如何與掌握了這門絕技的強悍精銳士卒拼殺?他們砍對方一刀,對方用剛體強化後的身體硬抗,可對方砍他們一刀,卻足以令他們斃命。

    這種極不平衡的拼殺,豈會有幾分勝算?

    不過,有一點可別忘了,臧霸、陳到、太史慈、陳到等人確實並非尋常的士卒,他們本身就是能在原本歷史中赫赫揚名的一方猛將。

    若是武人的氣當真按照張煌所理解的那樣,是天賦恒定的,那麼,這四人的,天生就要比別人高,高得多!

    尤其是膽大心細這方面。

    就好比說臧霸,他屏著呼吸在‘八元卒’之鄒簡的攻勢下狼狽躲閃,然而他的心神卻更為集中,不停地思索著克敵制勝的辦法。

    [維持剛體需要消耗頗為驚人的髓氣,這傢伙不可能每時每刻維持著……但是我的速度不夠,若是老大或者叔至的話,或許能夠在此人反應過來之前將其擊斃。這樣的話,我就需要用別的辦法……用出招迅速、隱蔽,動作幅度小的招式,這樣才能讓他難以察覺……]

    明明已是傷痕累累,然而臧霸的眼眸卻是依舊炯炯有神。

    [要用那招麼?可是那招的殺傷力卻不足……等等,剛體。若是剛體的話……剛體……剛體……按照老大所解釋的,剛體就是仿佛要點燃全身骨頭內的髓氣,使其瞬間爆棚……那個強度的氣,能夠擋住所有的攻擊……]

    本來就是泰山健兒,早已接觸過武人之氣的他,顯然能極快地領會張煌所講述的經驗,尤其是在這種危急關頭,謹慎十二萬集中的情況下。

    “唔?”對臧霸展開兇猛攻勢的鄒簡似乎也注意到了面前這個狼狽的對手其眼神的改變,然而懸殊的實力差卻讓他對此嗤之以鼻。或許在他看來,一個連剛體都未能掌握的傢伙,根本不足以稱之為對手吧。

    忽然,也不知怎麼回事,臧霸的右腳好似崴了一下,整個人後退的勢頭為之一滯。

    [嘿!這小子死定了!]

    久久沒能拿下對手的鄒簡見此心中一喜,手中長劍唰地戳向臧霸面門。然而此時臧霸卻以右腳為支點,詭異地一個轉身,背對著鄒簡投入了他懷中。

    [機會只有一次……剛體!]

    只見臧霸眼眸中綻放幾分炫目的神采,他整個人的氣勢頓時暴漲了幾分,隱約可見一層透明的盔甲從他身體迸射,撞在、並且消散在鄒簡懷中。

    [剛……呃?]

    令人難以置信的一幕發生了,眼見情況不妙正準備施展剛體的鄒簡渾身一震,嘴裡呼啦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跌跌撞撞地朝後倒退了幾步。而此刻再看他的右胸,駭然可見有一部分竟整個凹陷下去,空洞大如拳頭。

    [肘擊?]

    鄒簡難以置信地望向尚未收招的臧霸,望著他那一擊擊碎他半邊胸骨乃至臟器的手肘。

    他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而正因為這樣他才感覺難以接受。

    那個小鬼……

    在施展他那不成氣候的剛體的同時,用手肘隱蔽地肘擊了他的右邊胸口,使得他那本來應該向外擴散消逝的氣,在未消散之前竟對他鄒簡的身體造成了難以置信的狠狠一擊。

    “開玩笑……這種不成氣候的剛體,竟然……竟然……”

    …被擊碎了半邊臟器的鄒簡死不瞑目,他難以想像臧霸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將未徹底掌握的剛體運用到如此地步。

    死不瞑目的他恐怕不會想到,在他面前的這個名為臧霸的小卒子,其本身就是一位天眷之人,換而言之,天生的奇才,是那種如未幼年夭折則勢必能赫赫揚名的人物。

    “剛體……”

    臧霸重重地捏了捏拳,臉上露出了興奮、狂喜的表情。

    這位日後繼徐巽之後成為十余萬泰山軍之首,就連徐州府乃至溫侯呂布都要忌憚三分的一方霸主,終於逐漸向世人展現他不凡的一面。

    “鄒簡被殺了?”

    另外一邊,正與李通拼殺地難捨難分的章崳在聽到一陣廣陵軍士卒的歡呼聲後,駭然地望向身後那仿佛血人般臧霸,滿臉的難以置信。

    想他們‘八元卒’實力可是在精銳伯長甚至是都伯等級,怎麼可能會被一個小卒子殺掉?

    “豈有此理!”

    怒駡一聲,章崳砍向李通的大刀刀式更為兇猛,唰唰幾刀,李通的皮甲便四面透風。這還是幸虧李通躲閃地快,要不然整個胸膛都會被剖開。

    “啪嗒——”

    忽然,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從李通懷中角落,掉在地上。章崳一時不查,一腳踩了上去,結果腳下一滑差點摔倒在地。

    正是這一空隙,李通才得以喘一口氣。

    “什麼玩意?”眼見幾乎可以得手卻被一件小東西給毀了,發覺鄒簡死後心情極為惡劣的章崳一腳將其踢飛。那一瞬間,他倒也瞧清楚了那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那是一隻灰藍色的錢袋,不過早已被他踩壞,裡面露出幾張破爛不堪的銀票,似乎是剛才一腳踩上去弄爛的,上面還沾滿了地上的泥土。

    這只錢財呼悠悠地從李通面前飛過,使得這個方才在戰鬥中百般抱怨的傢伙頓時就緊閉了嘴唇,整個人微微顫抖起來。

    “你……你……”李通的眼眶竟微微泛紅了,一對眼珠子也睜得仿佛要瞪出來。

    [這小子怎麼了?]

    章崳疑惑地皺了皺眉。

    而就在下一秒,卻見李通全身爆發出一股比起臧霸還要強大幾分的氣勢,那一對碧紅紅的眼珠子,叫人不禁從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我宰了你!”

    大吼一聲,方才還知道閃避的李通不顧一切地朝著章崳撲了上去。儘管他的臉頰被章崳出刀時的刀刃劃傷,但是這股不知從哪裡爆發出來的強大力量,卻是叫李通一下子將章崳撲倒在地。

    雙腿夾住章崳的腰際,仿佛化身為野獸一般的李通一拳一拳狠狠地砸向章崳的面門,儘管章崳在第一時間施展出了剛體,儘管李通被章崳的剛體反傷了自己的拳骨,然而那一下更比一下沉重的拳頭,卻是絲毫也未停歇。

    此時此刻的李通,仿佛化身為不知疼痛的怪物,儘管他的拳頭已鮮血淋漓,卻仍不停歇揮拳的動作。

    忽然,只聽砰地一聲,李通的拳頭終於突破了章崳的剛體,狠狠砸在他臉頰上,那強勁的拳勁,叫章崳半邊臉頰整個凹陷了下去。

    終於,李通用他自殺般的淩厲攻勢耗盡了章崳的氣。

    “畜生!畜生!畜生!”

    一邊怒駡一邊揮舞拳頭,此刻的李通簡直就是最佳的憤怒代名詞,恨不得將眼前的敵人生吞活剝。

    不,他已經這麼做了!

    …在附近廣陵軍士卒駭然的目光下,李通仿佛野獸般撲在章崳脖子上,張開嘴一口將上面筋肉連帶著皮撕了下來。

    [究竟有何等的深仇大恨才至於到如此地步?]

    附近幾名廣陵軍士卒面面相覷,半響後終於有一人鼓起勇氣上去輕輕拍了拍李通的肩膀,小聲說道,“那個……他已經咽氣了……”

    說話的士卒臉上掛滿了驚駭,想想也是,瞧著李通滿嘴的血肉,恐怕沒有幾個能有這份定力。

    而此時再看那章崳,整張臉早已被李通的拳頭砸得面目全非,脖子、肩膀上亦是血肉模糊,簡直就像是傳聞中的惡鬼那般嚇人。

    而一手促成此事的李通卻小跑著將他那只錢財撿了回來,可以瞧見,這位刀刃加身也不皺眉的硬漢,此刻眼眶中竟是濕潤一片,嘴裡仿佛還念叨著什麼。

    “畜生……畜生……有什麼沖老子來,銀票是無辜的……”

    古人雲,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可見錢財的威力是極其強大的,尤其對於財迷而言,它能令一個幾乎無反抗之力的人,瞬間爆發出徹底壓倒性的強大力量。

    截止當前,叛將元邯的親兵‘八元卒’,已有二人陣亡。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3 10:02 AM

第53章 曲步

    兩名‘八元卒’竟然陣亡,這對於叛軍一方的士卒而言產生了莫大的衝擊。但也僅僅只是衝擊而已,畢竟只要他們的將軍元邯尚站在戰場之上,他們的士氣便不會有所動搖。

    這便是猛將的威信!

    而相比較叛軍,廣陵軍一方的吶喊聲底氣明顯不足。原因很簡單,因為此刻挺身而出的並非是他們第一軍大將楊琦,而僅僅只是一介裨將,陳杞。

    雖說軍職並不能衡量兩個人實力的強弱,要不然臧霸與李通兩個小卒子身份的傢伙也可能襲擊了對方兩名精銳伯長級的士卒,但是在世俗大部分人眼裡,將軍是肯定要比裨將厲害的,要不然怎麼稱作將軍呢?

    然而當陳杞與元邯交手幾回合之後,兩方的士卒卻震驚地發現,那僅僅只是裨將的陳杞,展露出現的實力竟與元邯不相上下。甚至於,槍影重重間,陳杞竟然還要強壓元邯一籌。

    難以置信!

    別說附近觀瞧的兩軍士卒吃驚,就連身為當事人的元邯心中亦是格外驚訝,不過,也僅僅只是驚訝而已。

    忽然,陳杞雙眉一皺,將兩杆短槍的尾端合在一起,繼而一扭,那兩杆短槍竟變成了一杆雙尖的長槍。但見陳杞一聲氣喝,他手中的雙尖槍頓時比方才加快了幾分速度,狠狠地戳在元邯的腹部。

    “鐺——”

    遺憾的是,元邯的剛體終究還是令陳杞的槍無功而返,但是那透體的絲絲寒氣,卻叫元邯心神微微一凜。

    [氣……穿透了剛體?]

    原本頗為輕視陳杞的元邯,眼中竟泛起幾許疑色,在打量了陳杞幾眼後,狐疑地問道,“槍貫?”

    “哦?見識不錯嘛!”陳杞一挑雙眉,冷笑一聲。雙手一擰,重複方才的動作。

    剎那間,元邯的眼神變得凝重起來,握著巨大鐵槍的雙手亦下意識做出的防備的舉動。他,似乎有些忌憚陳杞所施展出的名為槍貫的招式。

    這一次,元邯瞧清楚了,只見陳杞的雙尖槍在即將觸及他手中鐵槍的同時竟然快速旋轉了一圈,所費的僅僅只是一個念頭的時間。

    而就是這看似無關緊要的一圈,竟使得陳杞的雙尖槍槍尖呈現出詭異的亮紅,仿佛被灼熱的鐵一般。

   

    在叛軍士卒倒吸一口涼氣的驚呼聲中,元邯那魁梧高達的身軀,竟被陳杞的長槍迫退了兩步。這還不算,更令人震驚的是,陳杞的長槍槍尖,竟然硬生生鑽入了元邯手中的巨槍槍身內。仿佛這兩杆槍本來就是以這個古怪的模樣結合在一起的,從外部看未見有絲毫突兀的地方。

    “……”元邯的雙眼猛地瞪大了。

    這就是槍貫的威力!與‘斬鐵’、‘矢岩’、‘崩拳’等並駕齊驅,專門用來克制剛體的武人絕技的威力!

    “嘖!”陳杞雙眉微微一皺,看似對自己的表現並不滿意。

    與斬鐵的傷害方式不同,槍貫術側重於點破面,是一招穿透力極強的槍招,專門用來克制剛體。在這方面造詣最高的,如今恐怕就要屬那位名聲赫赫的槍術大師童淵了。

    與剛體這種隨便哪個地方都有機會學到的武人絕招不同,槍貫術除非自學成才、否則便只有在寥寥幾個著名的武館才能學到,為了這招,陳杞曾經特地拜師在陳留夏侯家的槍術館,向其學習槍招。雖然說陳杞也希望自己能受到槍術大師童淵的親睞,但很顯然,這種奢望也僅僅只是空想,不切實際。

    說起來,陳杞的資質並不如何,以至於在夏侯氏的槍術館學了三年,也僅僅只是學會了槍貫的皮毛。不過儘管如此,槍貫術的大致,陳杞心中倒也有了些概念。

    那就是速度與旋力的完美結合,簡單地解釋便是以極快的出槍速度為基礎,同時瞧准觸及目標的時間旋轉槍身,令槍尖更具穿透力。

    遺憾的是,陳杞對於這招‘螺旋’並不是掌握地很徹底,因此只是刺入了元邯手中的巨大鐵槍,否則,若是換做槍術大師童淵,恐怕元邯早已被連人帶鐵槍一瞬間被貫穿,即便有再厲害的剛體,也無法擋住這種致命的槍術。

    望了眼面露不滿的陳杞,又望了一眼手中那被穿孔的巨大鐵槍,元邯皺緊的雙眉微微舒展開來,他並不算好看的面容也因此稍稍改善了幾分。

    “我聽說,槍貫術運用到極致,其實已不是在依靠槍的本身傷敵,而是那股附加了氣的旋力……氣旋,它能夠輕易地穿透任何東西,無論是堅硬的精鐵還是我等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達到極致者,槍本身還未穿透,那股氣旋卻早已消融了槍尖前的阻礙……倘若這並非僅僅只是傳聞,那麼,你還未學到家啊!”

    “……”元邯平靜的話語,令陳杞面色微微一變。

    確實,槍貫術確實可以克制剛體,但這並不表示他陳杞便能擊破元邯的剛體。正如元邯所說的那樣,他還未學到家。

    “少廢話!”略微有些惱羞成怒的陳杞深吸一口氣再度強攻上來,一招一式竟都是不要命的打法,這令元邯反而降低了幾分憂慮。他很清楚,每個人的體力都是有限的,一旦陳杞的體力無法持續他保持暴雨般的攻勢,那麼,他元邯便能不費吹飛之力地解決掉這個年輕的廣陵軍將領。

    [真是可惜了槍貫這門招式……]

    元邯心中微微搖了搖頭,他並不急著擊敗陳杞,因為眼下若要擊敗陳杞,就算是他元邯,恐怕也要費一番力氣,而今夜元邯的目標,卻是廣陵軍大將楊琦的首級,而並非陳杞這一介裨將的頭顱。

    因此他不急,他只是用手中的巨大鐵槍輕鬆地抵擋著,甚至於還能夠抽空關注一下他那八名親兵的戰鬥。

    “唔?”

    這一瞧不要緊,元邯兩道粗眉頓時就皺緊了,因為他發現,他稱之為‘八元卒’的八名親兵,那位具有精銳伯長級實力的強悍士卒,竟然已經陣亡了兩人。

    不,是三人……

    元邯轉頭過去的剎那,剛好瞧見一支箭矢無比精准刁鑽地殺入了‘八元卒’之孔淮的右眼,半截沒入其中。

    順著箭矢飛行而來的方向一瞧,元邯驚愕地瞧見一名尋常士卒打扮的廣陵軍小卒子正緩緩放下抬起的右手,此人的左手手中之弓,弓弦尚嗡嗡震動著。

    這名小卒子,正是太史慈無疑。

    不同于臧霸克敵時驚豔的招式,也不同于李通那簡直堪稱野獸般的拼殺方式,太史慈從始至終都顯得很平穩,他只是不停地移動,不停地拉動弓弦,憑藉著距離的優勢活生生將那個孔淮給耗死了罷了。

    要知道,厲害的只是孔淮所掌握的剛體這門武人絕技,而並非孔淮本身,在耗盡了氣、再也施展不出剛體的情況下,太史慈輕鬆就能將其用弓箭射斃,這就是弓這種遠距離兵器的威力。

    然而這樣取巧也有比較遺憾的地方,比如說,太史慈就未能借助這場戰鬥而像臧霸那樣自行激發出剛體。不過若是想想李通最後也沒能激發剛體,而是暴露了另外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性格本質,或許太史慈倒也能平衡許多。

    “做的不錯!”

    忽然,太史慈的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他猛地轉身,卻愕然瞧見陳到把玩著手中兩柄短劍,正淡淡地瞧著他。

    “本來想幫你一把的,不過見你打地輕鬆,我就沒插手。”

    似乎是注意到了太史慈眼中的疑惑,陳到聳聳肩地說道。

    太史慈順著陳到的方向望去,驚愕地發現,‘八元卒’的潘封早已倒在血泊當中,多半是死了。

    [好快……]

    太史慈微微一驚,有些吃驚于陳到這位黑羽鴉兄弟的實力,好奇問道,“你怎麼辦到的?”他的吃驚,源于陳到那並沒有多大傷的身體,要知道他太史慈可以憑藉著弓的遠距離殺傷力,不停地跑動才沒有被孔淮所傷。而陳到,很明顯不像他一樣精於弓術。

    “簡單。”陳到聳了聳肩,說道,“就像你做的那樣,只要耗盡了對方的氣,令對方施展不出剛體,戰鬥就變得簡單多了。”說到這裡,陳到忽然握緊短劍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你……怎麼耗盡對方的氣的?”太史慈睜大著眼睛問道。

    “這還要問?攻擊他不就行了?不停地近身攻擊,叫他不得不長時間維持剛體,沒一會,那傢伙的氣就耗盡了……剛體使不出來,我就一劍把他給結果了。”

    “不停的攻擊……”眼瞅著陳到身上寥寥幾道傷痕,太史慈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個畫面。那就是陳到以極快的身法速度圍著那潘封不停地繞圈移動,同時手中兩柄短劍不停地給予攻擊,或許潘封亦會攻擊陳到,但是卻一一被他給避過。

    [黑羽鴉裡除了老大,這速度第二快的傢伙果然不是吹的……]

    太史慈哭笑不得之餘亦佩服不已,畢竟他是絕對做不到陳到這種程度的。

    “還剩下誰?”

    朝著張煌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陳到有些賭氣地說道,“宣高果然不負泰山健兒的美譽,他是第二個;萬億雖然慘了點,不過卻是第二個,我是第三個,你第四……就剩下老大了。”

    “不會吧?”收起弓,太史慈一臉意外。畢竟在黑羽鴉的幾個兄弟心中,張煌的實力可是極為強悍的,就算是拳腳、兵器上的功夫,也能排在前三,更何況還掌握有一手驚世駭俗的道術。即便是泰山郡縣尉王虎,那個同樣掌握了剛體的傢伙,在張煌的一紙符咒下也只得化作灰灰,死不見屍。

    “我瞧過了,老大的對手有些門道,另外……這麼多人,老大也不好用壓箱底的啊。”陳到解釋了太史慈心中的疑惑。

    “我說呢。”太史慈了然地點了點頭,心說原來老大是見這裡人多,不好施展道術,否則又豈會與敵方糾纏至今。

    不過即便如此,太史慈還是轉頭關注了一陣張煌的戰鬥,見他確實從容不迫,這才轉頭對陳到說道,“老大那邊確實不用理會,你、我還有宣高,去幫那三名伯長一把,儘快解決掉那八元卒……這樣一來,叛軍的士氣多少會受到些影響吧?”

    “唔!”陳到點了點頭。

    正如太史慈所言,張煌那邊的確不用理會,因為他黑羽鴉的四名兄弟皆在與強敵的廝殺中勝出,這就使得張煌可以放下了不安的心。但是他對面的‘八元卒’之一樂闊就沒有這麼好運了,親眼目睹四名朝夕相處的同伴被殺,而且還是被一群廣陵軍的小卒子所殺,樂闊心中又驚又氣。

    他恨不得立馬殺死了張煌,趕過去將臧霸、陳到、李通、太史慈這一干人全部殺死。

    但是他辦不到,因為單單只是在他面前的張煌,他就沒辦法在短時間內結束戰鬥。這種憋屈的感覺,讓他感覺格外不適。

    “呼呼呼——”

    可能是急躁的關係,樂闊出槍的速度越來越快,力道卻越來越剛猛,以至於竟出現了陣陣破風聲。但是精准方面卻大為降低,甚至到後來張煌根本不必移動腳步,僅僅只是一撇腦袋,便能避開樂闊那殺氣滔天的槍勢。

    “心急了?”見與自己打了整整好一會不分秋色對手忽然水準大失,張煌有些好笑地問道。

    正如之前所說的,因為臧霸、陳到、太史慈、李通等人早已結束戰鬥並且勝出的關係,張煌心中一點也不著急,因此出言挑釁挑釁樂闊,倒也不失是一種攻心的心理戰法。畢竟這樂闊的確有點門道,除了腕力不足外,其餘方面並不遜色那個曾令張煌敗退的強敵,泰山郡都尉馬延。

    “少給老子得意忘形!”見張煌竟然出言奚落自己,樂闊的臉頓時就沉了下來,如今的他,表情早已沒有最初的那樣輕鬆。他恨不得立馬將張煌串在長槍上,但是很遺憾,他努力了許久也沒能辦到。

    為此,樂闊感覺十分納悶。

    張煌的速度確實很快不錯,但並非是他樂闊所見過的最快的,充其量只能在他一干交過手的對手中速度排名第三、第四罷了,但正是這個速度排名第三、第四的傢伙,從兩人交手起開始,就沒有受到過丁點的傷,就連刮傷也沒有。

    這個得意洋洋自稱是什長的廣陵軍小卒子,總是能巧之又巧地以身體最小移動幅度避過他樂闊的長槍,並趁著他收槍的防守空擋揮劍進行反擊,這種詭異的防守反擊的戰鬥方式,令樂闊苦不堪言。

    甚至於他樂闊根本不敢將長槍揮舞地幅度過大,因為這樣一來,他就沒有辦法及時收槍防守。一開始倒是無所謂,畢竟有剛體護身,就算被張煌刺中幾劍也無大礙,可是隨著打鬥的時間一點點過去,樂闊體內的氣消耗地很是厲害,若再依靠這種戰鬥方式,一旦他沒有足夠的氣施展剛體,那麼下一息張煌的劍便會砍下他的首級。

    [這個小鬼究竟怎麼回事?怎麼這麼會閃避?難不成他不止長一雙眼睛?]

    樂闊簡直難以理解。

    眼瞅著樂闊那仿佛便秘般的鬱悶表情,張煌心下暗笑不已。

    這種在計算過對方兵器長度以及出招速度、範圍後的極限閃避方式,他最早曾在灰燼山與黃羅打鬥時用過。因為黃羅的出招速度並不快,因此,張煌靈機一動想出這種躲避對手攻擊並且還能有機會反擊的辦法,對此他取名為,‘曲步’。

    這裡的曲,並非指歌曲,而是指旋律、節奏。早在與馬延戰鬥的時候張煌就發現,人在打鬥的時候似乎有種恒定的節奏,就好像用力劈砍前大部分人都會下意識地吸口氣,而在被動防守時卻會吐口氣一樣,這種無意識的舉動,看似沒有規律,實際上卻有跡可循。

    就好比眼前的樂闊,張煌發現此人吸氣後必定揮槍,而且揮槍的時候,整個人重心會向右傾斜一些,先踏左腳,右手後揚幾分;反過來攻擊張煌下盤時,樂闊吸氣後會下意識地望一眼張煌的腳下,十次有六次從左往右橫掃,等等等等。

    這種無意識養成的習慣就是節奏,或許樂闊本人沒有注意到,但是張煌卻可以以此判斷出他的攻勢目標。

    到後來,在摸透了樂闊的呼吸頻率後,張煌甚至敢直接闖入樂闊的攻擊範圍內,因為那其實沒有什麼好怕的,反正樂闊什麼時候會出手,他心中清楚地很。

    這就是張煌自行研究的曲步,雖說眼下只是初具雛形,但可以想像,若是有朝一日這種對敵的套路研究透徹,恐怕無論是怎樣的對手,張煌都能輕易避開他們的攻擊。甚至於,在掌握了對手出手規律的情況下,張煌還能夠做到驟然出招,一擊將對手擊斃。

    [差不多已經摸透了這傢伙的節奏了,再糾纏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又一次極限避開了樂闊的攻勢,張煌眼中泛起了一絲精光。

    驟然間,只見劍光一閃,樂闊眼睜睜看著張煌手中的利劍堪堪避開自己手中防守的長槍,一劍刺入了他腹部,穿體而過。

    “唰——”

    收回劍,鮮血四濺。

    或許,武學的延續並不單單只是傳承先人的絕學,更主要的還是鑽研出只屬於自己的東西。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4 08:47 A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1-5 11:48 AM 編輯

第54章 赤幘軍

    短短一刻辰,跟隨自己多時的‘八元卒’戰死其五,這個結果元邯在戰前恐怕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以至於當一名驚慌失措的叛軍士卒大喊出聲後,元邯手中那正要揮出的巨型鐵槍當即便停下了。

    “連樂闊也……”元邯這位叛軍悍將眼中露出了震驚之色,他難以想像擁有精銳都伯級實力的八元卒之首樂闊,竟然也戰死在此。

    元邯靜靜地打量著遠處正在奮勇殺敵的張煌等人。

    好不誇張地說,若是此時元邯放棄了自己的職責,轉而去追殺張煌等人,除非張煌等人立即逃走,否則,恐怕也就只有死路一條。年輕的黑羽鴉,未來的豪傑們,此時尚不具備與元邯這等悍將交手的資本與實力。

    然而,元邯卻並沒有那麼做,他只是微微歎了口氣。

    因為這就是戰場的殘酷!

    殺人者,人恒殺之。再是英勇善戰的猛將,有朝一日也會在戰場死在新一代的年輕猛將手中,這一點元邯想得很開。甚至於有些猛將到了暮年,反而會因為自己將老死在床榻之上而徹底輾轉難眠,因為他們覺得,戎馬一生的他們,只有在戰場上結束生命,他們的這一生才算是完全的。當然了,正值壯年的元邯倒還沒有想到那麼遠,但是還是認為,踏足戰場的士卒,都必須有直面死亡的覺悟,包括他的親兵八元卒。也包括他自身。

    沙場並非兒戲,生死看天命,榮辱憑本事,基於這個武人普遍的觀點,儘管樂闊等八元卒跟隨了他多時。但是元邯還是沒有選擇去追殺張煌等人為樂闊他們報仇。因為戰場上這種各為其主的廝殺,並不存在所謂的血海深仇。

    這便是屬於武人的豁達。

    元邯這一停手,卻是給了陳杞喘息時機。不可否認。陳杞的武力頗為強大,那一手精湛的槍法縱然是號稱‘海陵之虎’的都伯呂閔亦要甘拜下風,堪稱是大漢朝年輕代的英傑,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但遺憾的是,即便是這種人才。在悍將元邯面前依然顯得格外無力。

    溫熱的鮮血,從額角的傷口緩緩流淌下來,染紅了陳杞身上的甲胄。雙手,顫抖不停,而虎口更是早已迸裂,鮮血直流。其實,當陳杞的體力消耗殆盡時,他已沒有能夠阻擋悍將元邯的資本,支撐他堅持到現在的,恐怕只有那股信念。

    深吸一口氣,陳杞一雙虎目瞪地睛圓,再一次朝著元邯發動了淩厲的攻擊。

    然而這一回,元邯卻沒有再做避退,只見他單手揮槍,但聽砰噔一聲,陳杞手中的雙尖槍竟是被他打落離手。

    再複一揮,元邯如常人手臂般粗細的巨大鐵槍狠狠掃中了陳杞的腹部,只見陳杞猛吐一口鮮血,竟被打飛整整三丈遠,在地上連連翻滾,何其狼狽。

    “將軍!”幾名廣陵軍士卒瞧見情況不對,大叫著欲沖上前來救援,卻被元邯隨手揮舞那重達上百斤的鐵槍,輕鬆砸死掃退。

    “莫要過來!”倒在地上的陳杞單手撐地,厲聲喊道,“各百人隊按照之前將令行事,務必要將賊軍阻擋在此!在楊將軍來援前,死守此地!”…

    可能是意識到自己難道一劫,陳杞盡顯身為軍隊將領的職責,下達了或許是平生的最後一道軍令。

    這個舉動,就連元邯意外之餘亦是欽佩不已。

    不過敬佩並不代表元邯就會手下留情,畢竟他的職責是帶領麾下士卒擊潰廣陵軍,任何阻攔他們腳步的敵人,都必須予以掃除,而陳杞,顯然算是一名頗具威脅的廣陵軍將領,至少元邯覺得己方軍中的裨將,沒有任何一人能比這陳杞更厲害。

    “呼——”

    重量超過百斤的巨型鐵槍高高掄起,繼而在元邯的揮舞下狠狠朝著陳杞的腦袋砸去。那重逾千鈞的力道若是砸在陳杞的身上,很難想像不是一個頭開顱綻、腦漿橫流的慘像。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就連陳杞也認為自己難逃此劫之時,忽見一道人影閃到了他面前,硬生生替他抗下了這一槍。

    是呂閔,是都伯呂閔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用剛體擋下了元邯威力強勁的一槍。

    “咚——轟轟——”

    與平常刀刃觸及剛體後的叮叮金屬聲截然不同,元邯那杆沉重的鐵槍砸在呂閔手中長槍上,竟是發出了仿佛鐘鳴般的轟隆之響。元邯憑藉著他那天賦異稟的怪力,那杆巨型鐵槍在砸彎了呂閔手中鐵槍的情況下,再一次砸到呂閔胸前。儘管呂閔有剛體護身,卻竟也被震得連退三步,口中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搖搖欲墜。

    更令驚駭的是,呂閔的耳鼻竟滲出了絲絲鮮血。

    明明施展了剛體,卻依舊還是被元邯的蠻力重傷,可想而知元邯的臂力究竟有多麼的恐怖。

    “呂閔……”

    陳杞有些失神地望向了從元邯手中救下了一命的呂閔,他怎麼也想不到,呂閔竟然會來救他。

    “帶陳將軍……走!”

    顫巍巍的雙腳勉強站定,呂閔一聲大吼驚醒了附近幾名滿臉呆滯的廣陵軍士卒,這幾名士卒在反應過來後連忙上來拉扯著陳杞向後撤離。

    然而,元邯會眼睜睜放任陳杞被其麾下士卒救走?要知道陳杞可是此地眼下最高的指揮將領,如能將他斬殺,廣陵軍勢必士氣大跌、群龍無首,因此,元邯說什麼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叫陳杞逃生。

    “哪裡走?!”

    一聲氣喝。元邯緊走幾步,或有幾名廣陵軍士卒不顧性命地前來阻攔,但是卻被他輕易揮槍擊斃,兩者的實力相差太多懸殊。

    然而……

    “鐺——!”

    又一次,呂閔擋在了元邯前進的方向。用手中那杆明顯彎曲的鐵槍。再次擋下了元邯的一記巨槍橫掃,但也因此被元邯威力驚人的臂力反震地連連後退,非但雙手虎口迸裂。就連口耳鼻三處滲出的鮮血也愈來愈多。

    元邯皺眉打量了一眼呂閔,心中頗有些驚訝,要知道就連陳杞也不敢用剛體硬扛他那重達百餘斤的鐵槍,然而呂閔卻做到了。

    元邯的眼中露出幾許讚賞,沉聲說道。“迄今為止,你還是第一個硬抗下元某一槍而不死的……退下吧,莫要自誤!”

    很奇怪,明明都是贊許,但是為何元邯卻欲殺陳杞而打算放過呂閔?其實道理很簡單,元邯欲殺陳杞是因為後者是陸莊莊門附近眼下軍階最高的指揮將領,維繫著這些廣陵軍士卒的軍心。而呂閔僅僅只是一介都伯,多殺一個或少殺一個,其實對於附近多達上萬人的戰場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然而呂閔卻不打算接受來自于敵人的善意,他握緊了手中早已彎曲的鐵槍,顫巍巍的身軀堅定不移地擋住了元邯欲追趕陳杞的去路。

    “你欲擋我?就憑你眼下這般狼狽。亦想阻擋元某?”元邯的眼中露出幾許不悅,因為他感覺自己仿佛被輕視了。

    而面對著殺意大盛的元邯,呂閔的表情卻猶自從容。

    “我乃……大漢士卒!”

    “……”元邯聞言為之動容,眼中的殺意稍稍退散了幾分,沉聲問道,“你認為你能擋下元某?”

    “死阻爾!”呂閔對此的答覆很是簡略,但是他的眼神卻仿佛透露著某種驚人的訊息,那就是,哪怕是戰死,亦要將元邯拖在此地。

    “說得好!”似乎元邯也被呂閔這份豪情給感染了,但是他全身上下散發的氣息卻不減反增。

    “既然你已有了這份覺悟,那麼,來試試吧,試試看究竟能否……將元某擋下!”

    大喝一聲,元邯奮力揮舞起手中鐵槍,舞地破風聲颯颯作響,這份力道,竟是比之前他應戰陳杞還要沉重。

    呂閔,這股被稱之為海陵之虎的男人在心底發下誓言。

    陸莊的戰鬥仍在繼續,面對著多達近萬的叛軍的攻勢,人數僅僅只有一千五、六的廣陵軍毫無懸念地呈現潰敗之勢。

    有許多廣陵軍的士卒們在心底大聲呼問。

    楊琦將軍在何處?他們第一軍的大將楊琦將軍在何處?

    其餘幾位裨將又在何處?

    他們並不知道,楊琦與他麾下除陳杞以外的其他幾名裨將,還有其餘一半兵力,其實此刻都不在陸莊,而是在十餘裡外的品橋附近。

    楊琦去品橋做什麼?

    很簡單,他想偷襲宮酆。

    楊琦知道,今日白晝間他故意使昏招誘使叛軍強渡長江的伎倆,雖說能瞞叛軍大將宮酆一時,卻也瞞不長久。過不了多久,宮酆就會察覺到這件事內中的蹊蹺,繼而推斷後廣陵軍一方可能還有一支援軍在後方襲他宮酆的尾巴。

    因此,為了避免腹背受敵的窘迫,宮酆就唯有儘快地擊潰屯紮在陸莊的楊琦軍。此後,無論是他揮軍威逼廣陵江都,還是掉頭迎戰後方的廣陵一方援軍,宮酆都至於會出現太大的輸面。

    而夜襲,就是一條不錯的妙計,畢竟一般而言,若是兩軍在白晝打了一仗,夜裡很少會再次發生廝殺,但是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卻能將這條反過來運用,成為克敵制勝的奇兵。

    宮酆不愧是叛軍的大將,他想到了當日夜襲這條妙計,而楊琦亦不愧是老刺史臧旻的副將,猜到宮酆會如此調度,因此提早一步帶著一半的兵力偷偷迂回回到品橋附近,打算在宮酆派出偷襲陸莊的軍隊後,反襲品橋叛軍臨時營地。

    然而有件事楊琦疏忽了,他沒有想到之前帶兵作戰頗為謹慎仔細的宮酆,此時竟仿佛像個輸紅了眼的賭徒般。將全部的兵力都投入在夜襲陸莊的戰鬥中,以至於楊琦帶著兵馬去偷襲品橋時,竟是撲了個空。

    雖說從近幾日的帶兵能看出宮酆與楊琦的水準不相上下,都是作戰經驗極為豐富的將軍,但不可否認楊琦這個烏龍擺地實在冤枉。沒按照計畫偷襲到叛軍不說。還害得陸莊陷入了苦戰。

    這不,得知陸莊情況危急的楊琦,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再次帶領那一半的兵力朝陸莊趕。

    陸莊的形式的確是極為嚴峻,指揮將領陳杞重傷被麾下士卒救走,而原本代替陳杞指揮作戰的都伯呂閔也為了給陳杞斷後,拼死阻擋叛軍悍將元邯而身負重傷,這就使得廣陵軍士卒們的士氣大為受創。在叛軍兇猛的攻勢面前節節敗退,以至於在短短一會工夫內,竟然失去了對大半個陸莊的控制。

    而為陳杞斷後的呂閔更是渾身上下鮮血淋漓,比李通還要淒慘幾倍,在耗盡了氣、無法再施展剛體的情況下,他完全是靠著堅韌的意志支撐著。

    但是,儘管如此也已是到了極限。

    “砰——”

    在一次力拼中。呂閔手中的鐵槍終於達到了極限,砰地一聲斷開。很難想像,鐵質的槍桿竟然會被硬生生打斷。

    眼瞅著元邯那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巨型鐵槍,呂閔因為滿臉鮮血而顯得格外兇狠的臉,竟流露出幾分如釋重負的表情。

    緩緩地閉上眼睛,呂閔腦海中不由浮現出那晚在營地與陳杞的對話。

    那是在雙石峽之戰後的夜裡,整支百人隊只剩下寥寥七人的呂閔憤怒地找到了陳杞,想從他嘴裡問出個究竟,因為正是陳杞向楊琦將軍請纓,留在雙石峽斷後,並且,將他二十六帳僅剩的二十二名戰士拉下了水。

    然而,當時陳杞的神情卻比他呂閔還要憤怒,細問之下呂閔這才瞭解到,原來楊琦將軍早先覺得僅他呂閔一支百人隊守東石村有些不安妥,因此叫身為裨將的陳杞從他麾下曲部中調了三支百人隊,就安置在東石山,為的是當呂閔、張煌等人面臨叛軍猛烈攻擊時好給予援助,可結果,不明究竟的呂閔、張煌等人卻在惹來了閩山族兵的情況下選擇了撤退,使得那無辜的三百名士卒成為了閩山族兵刀尖下的獵物。

    從那之後,呂閔終於明白了為何裨將陳杞左右瞧他們不順眼,恨不得讓他們全部死在戰場上。恐怕換做是他呂閔,多半也是這樣一種深刻的恨意吧?

    這件事,呂閔沒有告訴張煌等人,因為他當時是二十六帳的伯長,是他們的上官,要擔負罪責的,也只有他。

    “終於……”

    很奇怪的,仿佛感覺不到胸膛被元邯的巨大鐵槍掃中,本來就顫巍巍站立不穩的呂閔,雖說整個人被掃飛了數丈遠,甚至於像一塊破抹布那樣在地上狠狠地翻滾了幾圈,但是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到痛。

    仰躺在地的他望著夜空中那不算璀璨的稀落星星,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靜。

    可是,他心情平靜,可不代表有些人也能做到這一點。

    “呂頭?!”

    發覺事態不妙的張煌等人迅速地圍了過來,很難想像平時裡頗為冷靜的張煌,此時望向元邯的雙目竟是殺氣騰騰。

    也是,畢竟呂閔手把手地教會了他軍中基層武官該做的事與該注意的事項,偵查敵情、藏匿行蹤、狩獵敵兵、設置陷阱,等等等等,還詳細地解釋了掌握剛體的途徑,說他是黑羽鴉幾名年輕人的軍旅啟蒙之師也不為過。

    “唔?”注意到適才殺了自己親兵樂闊的年輕廣陵軍小卒子一臉殺氣地望著自己,元邯微微皺眉問道,“你亦打算阻擋元某麼?你等幾個小傢伙,可莫要白白壞了自己性命!”

    聽聞此言,張煌等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兵刃,怒氣夾雜著殺氣,惡狠狠地望向元邯。但是說實話,對上元邯這麼一位叛軍悍將,年輕的雛鷹們實在沒有多大信心。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人在張煌肩膀上拍了拍,繼而緩緩走到前面,望著元邯淡淡說道,“那就換我來擋你好了……我認為,我的實力應該不比你遜色多少。”

    “……”包括元邯在內,附近眾人微微一愣。張煌下意識轉頭望去,卻發現說話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男人。

    此人身上並沒有身穿廣陵軍制式的皮甲,而是尋常百姓打扮,頭上裹著一塊紅巾,看上去有些怪異。但是看此人的面容卻是頗為不俗,大眼睛、大鼻子、大鬍子,給人一種頗為英武的感覺。

    “你是?”張煌剛問出口,忽然陸莊深處殺出一支兵力,一個個也俱是頭裹紅巾、身穿百姓服飾的人,與這個男人打扮頗為相仿。

    義軍?

    張煌等人心中閃過一個念頭,要知道陸莊除了他們近三千廣陵第一軍外,還有不少前來助拳的義軍,只不過大多良莠不齊,因此不被重視罷了。

    可這支人人頭裹紅巾的義軍,卻硬是幫助廣陵軍止住了潰敗之勢,並且呈現出反攻的勢頭,將攻向陸莊深處的叛軍,又再一次地趕了回來。

    雖說除了這群人外,其餘的義軍也紛紛出手相助,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拯救了廣陵軍的,正是這支人數僅僅只有三百多人的義軍。

    難以置信!

    而元邯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在神色凝重地望了一眼兩軍的戰況後,皺眉打量著張煌身旁那位大鬍子義軍首領,沉聲問道,“你是何人?是那群頭裹紅巾的義軍的首領麼?”

    “首領?不不不,我只是代行首領之務,其實不過是副手而已。”張煌身旁那位大鬍子義軍首領聞言笑了笑,提著手中鐵槍走上前幾步,朝著元邯微微欠腰抱了抱拳。

    “赤幘軍副將程普,請賜教!”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5 11:4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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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赤幘軍(2)

   軍田營,廣陵郡在東石山西側設立的軍屯田。

    數日之前,這座堡壘般的軍事屯田營還是大將楊琦與他廣陵第一軍屯紮的場所,而眼下,數十裡的營田卻化作了一片焦土。

    “廣陵郡此次的損失可實在不小啊……”

    已率領著丹陽精兵抵達軍田營廢墟的丹陽太守徐夤眼瞅著那荒涼的一幕搖頭歎了口氣。要知道近幾年來大漢各地天災不斷,乾旱、洪澇、蝗災,這種種災禍使得大漢朝的糧食變得尤為珍貴,就算不提某些黑心商人借此大肆囤積米糧、哄抬價格,米價還是每年都在漲,而且上漲的幅度相當的兇猛。據說某些斷糧的地方已出現糧盡食人的慘劇,至於什麼易子相食,這在災情嚴重的州縣簡直就是司空見慣。

    在糧食如此緊缺的當下,軍田營這座可供廣陵軍自給自足的軍屯田就變得尤其重要,而廣陵郡此番卻損失了軍營田,不難想像在日後的數年內,廣陵軍的軍糧問題多半要面臨地巨大的挑戰。

    “並沒有打鬥廝殺的痕跡,看樣子是楊琦主動撤退的。”

    孫堅下馬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以此最終做出了結論。

    徐夤聞言點了點頭,捋著微微花白的鬍鬚分析道,“據消息,這路叛軍有萬人上下,而楊琦卻僅三千兵,在失去了東石山這個可以與叛軍周旋的複雜山地後,單憑軍田營,確實很難與叛軍起正面衝突。楊琦撤地好,雖說還年輕,倒也不失是一個知曉進退的將才。老夫只是覺得可惜……可惜了這座軍田營。來年開春,臧旻那老傢伙恐怕要多費點心思在軍屯田上了……”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我想,就算楊琦將軍選擇不退,結局恐怕還要壞上三分吧?”孫堅在一旁輕笑著安慰道。

    “何止!”徐夤苦笑著搖了搖頭。畢竟這位老太守心中原本就是肯定楊琦撤兵的做法,他只是單純為廣陵郡失去了這座軍田營而感到惋惜罷了。他很清楚,就算楊琦不撤兵後退,結局也不會比當下好上些許,相反地還會令楊琦失去反擊的軍事力量。

    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白白浪費僅有的兵力,那才叫做愚將!

    要怪就怪起兵作亂的叛軍,至於楊琦,徐夤覺得此人已盡到了身為大將的職責。

    “報告,附近並沒有叛軍蹤跡!”

    幾員哨騎安然返回,向徐夤與孫堅彙報了附近的敵況。

    徐夤聞言對孫堅說道,“楊琦撤兵多半是往品橋了,叛軍多半亦在彼處……文台,待與叛軍短兵交接,就要仰仗‘富春猛虎’的勇武了!”

    “承蒙太守大人器重,孫堅愧不敢當!”

    年僅二十八歲的孫堅正值武人最璀璨的歲月,無可厚非是一位少壯代的優秀將領,但由於涉世未深,這位歷史中赫赫有名的虎將顯得有些靦腆自製,絲毫沒有少年得志的浮誇與洋洋得意。

    這種有真才實學卻又謙虛謹慎的將才,縱然是徐夤這等重地丹陽的太守,亦對欣賞倍加。

    “可惜老夫膝下無女啊……”

    孫堅一路上似乎沒少聽到這句話,他苦笑著回道,“太守大人莫要再取笑末將了,末將在老家已有婚配吳氏,另外,長子策今年也已有八歲……”

    “是嘛?哦,老夫糊塗了……唉!”徐夤滿臉遺憾地歎了口氣,看這位老將的模樣,似乎沒能生個女兒嫁給孫堅而感到無比的遺憾。

    徐夤的這份厚情,讓孫堅實在感覺有些壓力,好在派往品橋方向的幾名哨騎及時傳回了重要的訊息,解除了孫堅的窘迫尷尬處境。

    “前方急報!品橋被毀,陸莊方向火光沖天,疑似正遭叛軍猛烈攻打!”

    “連品橋都丟了?”老將徐夤臉上的揶揄笑容頓時收起,神色凝重地轉頭望向品橋方向,喃喃說道,“不可能啊,楊琦也算是進退有度的將才,何以會如此輕易地失了品橋,叫叛軍攻至陸莊地界?等等!品橋被毀?嘖嘖,莫非……”

    好似是想到了什麼,徐夤與孫堅對視了一眼,兩人仿佛心有靈犀般露出了歡喜的笑容。

    “好個楊琦!”撫掌笑了三聲,徐夤點頭贊道,“不愧是臧旻那老傢伙看中的偏將,心思縝密竟到如此地步。臧旻老傢伙鐵定不會將我軍從後來援這個機密情報透露給楊琦,這麼說,是楊琦自己猜出來的?後生可畏啊!”說到這裡,徐夤又皺了皺眉,語氣有些沉重地說道,“不過陸莊……可不是一個善守之地,希望楊琦莫要自誤,連廣陵最後一道防線也丟了才好。”

    眼瞅著憂心忡忡的徐夤,孫堅倒是顯得輕鬆許多,出言安慰道,“太守大人放心,其實孫某早已請心腹之交率我三百余富春孫氏子弟兵,以義軍的名義前往陸莊協助防守,想來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

    徐夤意外地望了一眼孫堅,依舊滿臉疑慮地說道,“叛軍,能人可不少啊……”

    孫堅眨了眨眼,笑著寬慰道,“大人放心,孫某那位心腹之交,也絕非泛泛之輩!”說到這裡,他抬頭望了一眼夜空,自信滿滿地說道,“絕非孫某誇大其詞,叛軍中或有人比孫某那位副官厲害,也絕對不會超過三人。”

    “此人叫什麼?”

    “程普,程德謀!”

    ——與此同時——

    “赤幘軍?”

    “那是什麼?”

    “哪裡的義軍?”

    “從來沒聽說過啊……”

    年輕的黑羽鴉們親眼目睹了一場令人咋舌的戰鬥,他們此前從來沒有想過,一支人數僅僅只有三百人左右的義軍,竟然擁有著扭轉戰場勝敗走向的實力。

    當然了,這麼評價確實有些誇張,畢竟遏制了叛軍兇猛勢頭的並不單單只有那些赤幘軍的義士,還有其他各路義軍粗略估計差不多有一千餘人,但不可否認的是,真正起到扭轉勝敗作用的,無疑就是率先出後援助廣陵軍的赤幘軍,一支頭裹紅巾的百姓義軍隊伍。

    “好……好厲害……”

    瞠目結舌地注視著三百名赤幘軍義士列隊整齊,有條不紊地將叛軍的攻勢打退,陳到滿臉震撼。

    長久以來,他們對天下的義軍都有種非敵意的偏見,包括世人對義軍都難免會出現這種偏見。那就是,義軍這種由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隊伍,不可能會比訓練有素的官軍更厲害。畢竟訓練一名合格的士卒要花費許多的人力物力,一個兩個倒還好說,可若是人數一多,不難想像會消耗多少的人力與財力。

    而一般百姓自發組織起來的義軍隊伍,是絕對不可能擁有這個財力的。

    回想起來,從泰山往廣陵的途中,黑羽鴉們其實也碰到過許多支義軍,但是真正瞧得上眼的,卻是一支都沒有。試問,那些連義軍稱謂都叫做‘李大牛’、‘趙歪眼’的傢伙,那群歪瓜裂棗,年輕的黑羽鴉們怎麼瞧得上眼?

    也正是因為這樣,張煌、臧霸、李通、太史慈等人難免有些驕傲起來,覺得自己所在的黑羽鴉,恐怕就是天底下底蘊最雄厚的義軍了,雖說人數很少僅僅只有六名成員,但無一不是武藝精湛的年少豪傑,尤其是身為首領的張煌,還會一手神鬼莫測的道術。

    然而眼前的赤幘軍義士,卻是將他們心底那份淡淡的驕傲與得意給徹底打滅了。

    那群赤幘軍義士,看上去也都很年輕,最年長的目測也不過二十來歲,年幼的甚至於比黑羽鴉中最年幼的張煌還要小,可就是這麼一群人,鼎力配合、無懈可擊,竟是將數倍於他們的叛軍士卒殺地節節敗退。更令人難以置信的是,儘管赤幘軍已殺死了數百名叛軍士卒,可他們卻還未出現絲毫的傷亡情況。

    未見有絲毫疲倦,也未見有絲毫懈怠,斬獲敵軍首級已多達數百名的赤幘軍義士,他們的眼神依舊堅毅有神,他們揮刺長槍的雙臂也依舊充滿著力量。甚至於,就連隊形也未見得有些許的散亂。

    強大!當真是十分強大!

    或許一對一不可能是黑羽鴉們的對手,但若是對上十個,在場的眾人誰也不敢說就有必勝的把握,因為這支與同伴協同作戰緊密無間的義軍,即便是與廣陵軍比較起來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開……開什麼玩笑?”擦了擦臉上的鮮血,李通難以置信地喃喃說道。

    不光他,其實在場的張煌等人心底都難免有這個想法:這群人,真的只是義軍?他們明明比廣陵軍還要訓練有素,還要英勇善戰!

    “多半是某個大家族的子弟兵吧……”單福在思忖了良久後,想出了一個最接近事實的答案。

    “赤幘軍……”

    年輕的黑羽鴉們默默地將這個軍號記在了心底。自以為天下無雙、日後必定名揚四海的他們,終於見識了天地的廣闊,也終於遇到了勁敵。

    比起人數僅六人,散漫而又傾向于單兵作戰的年輕黑羽鴉們,顯然還是這支赤幘軍更貼近於軍隊的這個概念。比起他們,黑羽鴉簡直就像是一個居無定所的散兵游勇隊伍,與敵人作戰時幾乎毫無配合可言。

    倘若說那三百名赤幘軍義士的出現讓張煌等人大吃一驚,那麼,這支赤幘軍所謂的代理首領,那位元名為程普的男人,更是讓他們大為震撼。

    悍將元邯的武力他們是清楚的,就連裨將陳杞這等少壯驍勇將領也難不了此人,而啟蒙他們軍旅知識的都伯呂閔更是力盡喪生在其手中,可是當元邯對上了那個叫做程普的男人後,這位叛軍中的悍將竟然幾次出現了險峻的狼狽。

    [不是尋常的槍麼?而是蛇矛……]

    張煌仔細地注視著程普手中的武器,他發現程普手中揮舞的並非是戰場上最常見的槍,他槍尖上的刀刃,好似蛇脊般彎曲,左右兩側皆有銳利刀刃,尖頭上的雙開口小刃,像極了蛇口中吐出的蛇信。

    [鐵脊蛇矛……]

    張煌認出了這種長兵器的名稱。

    鐵脊蛇矛,是從長槍演變出來的分支,在大漢並不很常見,因為它比較長槍很難掌握,但也更具備殺傷面,左右兩側的刀刃與尖頭蛇信般的矛尖,皆可用來有效地殺傷敵人,比起長槍比較單一的殺傷手段無疑傷害面要高出一大截。但是要充分運用這種兵器,就必須強調使用者用著超常的臂力與腕力,畢竟蛇矛的招式有很多都是中途變招,若使用者腕力、臂力一般,就算砍在敵人身上,恐怕也沒有什麼殺傷力。

    但是程普手中的蛇矛,卻可怕地就連張煌亦打心底泛起陣陣涼意。他親眼瞧見,程普有好多次都在蛇矛揮向元邯不中的情況下,臨時變招,硬生生將揮矛的詭計整個扭轉過來,利用蛇矛上另一側的刀刃割向元邯,有時候僅僅只有兩三尺的距離間隔。

    這種間隔,按理來說就算中途變招,也不見得能有多少威力,畢竟人不是力氣無窮無盡的怪物,舊力耗盡、新力未生的情況下難免會出現攻勢上的片刻停滯。但是程普那從始至終充滿力量的蛇矛,卻打破了張煌這個觀念。

    [這個男人的臂力……遠在萬億與阿到之上!]

    張煌心底下意識地想到。

    忽然,他微微一愣。

    [程普……莫非說是江東猛虎孫堅前期麾下的悍將?]

    張煌並不曉得在當下這個年代,就連孫堅也並沒有闖出江東猛虎的赫赫威名,而只是被他富春縣的當地百姓尊稱為富春之虎,名氣充其量也只是與戰死沙場的呂閔差不多。但是不管怎樣,名叫程普卻又擁有這等強大實力的悍將,張煌不相信整個江東地域還有另外一個。

    再仔細一想,張煌覺得再得出了這個結論後,有些訊息就變得可以聯繫起來。

    像程普這般厲害的悍將,心甘情願屈居次席替人帶領義軍,恐怕整個江東也只有孫堅這位驚世猛將能夠辦到了,畢竟歷史上程普便是孫堅前期打拼時跟隨左右、忠心不二的悍將,而且還是有勇有謀、極擅帶兵作戰的悍將。

    的確,歷史上孫堅之所以能替前期依附的主君袁術攻克南陽,打敗了袁術的政敵,使得袁術成為當時遠超堂兄袁紹與幼年至交曹操的最強大的地方豪強,程普功不可沒。就算是在之後孫堅與袁術鬧翻後,孫堅開始攻打荊州,程普亦是在從中出了大力。如此也難怪程普在江東的地位始終牢靠,就算是歷史中後來倍受孫策與孫權敬愛的大都督周瑜,在這位老資格的江東老將面前也不敢造次,從始至終和和氣氣,最終化解了與程普的矛盾,取得了他的支持。

    [程普在這裡,莫非孫堅也會來?廣陵郡征討叛亂的越王許昭的戰事,竟然有孫堅的參與?]

    僅僅只是一個猜測,原本對於廣陵郡並不怎麼看好的張煌立馬就改變了自己之前的定論。畢竟在他的記憶中,孫堅可是歷史中漢末前期實力最為恐怖的驚世猛將,董卓、袁紹、曹操,包括後來的荊州之主劉表,幾乎沒有不怕這頭猛虎的。就連這頭猛虎之前的‘飼主’袁術心底都忌憚不已,聯軍時幾次扣押應當發放給孫堅軍的糧餉,不止一次地拖後腿。而就算在這種被‘隊友’無情出賣的情況下,孫堅依然還是在首敗後擊潰了董卓軍猛將華雄,徹底打響了江東猛虎的威名。

    當然了,也正是因為‘飼主’袁術三番兩次地拖後腿,故意打壓孫堅,才使得孫堅心中產生了怨言,在多次的矛盾激化後,最終導致與袁術翻臉,自己出去單幹。

    或許有人會覺得袁術實在太過於愚蠢,竟然將孫堅這等天下無雙的驚世猛將逼得出走自立門戶。這些人卻不想想,為什麼結論非得是袁術太過於愚蠢,而不是孫堅太過於強大而導致‘飼主’袁術太過於畏懼這頭猛虎,生怕養虎為患呢?

    至少張煌是這麼認為的,他覺得袁術既然能在漢末前期成為天底下最強大的地方諸侯,實力遠在袁紹與曹操之上,那麼必定有他的過人之處。而既然連這等豪強之主都由衷地認為孫堅太強,必須給予打壓,可想而知孫堅的厲害之處。

    更何況,並非只是袁術一人覺得孫堅太過於厲害,事實上歷史中就連麾下擁有呂布這等天下無雙猛將的梟雄,亦曾對孫堅服軟,願嫁出董家的女兒給孫堅的幼子換取孫堅退出聯軍,只可惜被孫堅嚴詞回絕。可想而知,江東猛虎孫堅在當時究竟擁有著何等的威名。

    而這樣的驚世猛將,竟然也會來廣陵郡參與這場大漢廣陵郡對偽越國的征討之戰?

    一想到這裡,張煌只感覺全身的鮮血仿佛要沸騰起來一般,他甚至無暇注意在一番艱難的反擊戰過後,他們廣陵軍第一軍的大將楊琦終於帶領著另外一半的兵力從叛軍後方包抄過來,給予了叛軍迎頭痛擊。

    這場關係叛軍與廣陵軍各自生死榮辱的陸莊之戰,一直打到了天明時分。直到天邊微露濛濛亮的亮光,幾乎廝殺了一宿的叛軍們這才不情不願地撤兵了。

    因為在楊琦率領另外一半兵力趕回陸莊之後,廣陵軍一方的兵力加上義軍差不多總共有四千餘人,即便是先前戰死千餘,但這個兵力也足以守住陸莊不被叛軍攻下。畢竟陸莊並不是很大,縱然叛軍有近萬之眾,卻也不代表他們在巷戰就有優勢。更別說當楊琦趕到的時候,叛軍早已被赤幘軍那一波反擊的攻勢打得士氣大減。

    不過最為至關重要的一個因素,恐怕還要數元邯與程普的較量。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沒有程普,叛軍憑藉著猛將元邯的恐怖武力,輕而易舉就能將廣陵軍徹底擊潰。只可惜,程普這位悍將的突然出現,令元邯只能無功而返。

    一位實力驚人的猛將,擁有著扭轉戰局走向的能力。

    年輕的黑羽鴉們總算是體會到了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左右戰場勝敗的猛將,謂之萬人敵!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6 09:08 AM

第56章 結交程普

    陸莊之戰,最終叛軍兇猛的攻勢被打退,廣陵軍取得了最後的勝利。然而當參與此戰的廣陵軍士卒與義軍義士振臂歡呼時,年輕的黑羽鴉們卻一丁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們的直屬上官、與他們相處了多日的都伯呂閔,在這場戰役中陣亡了。

    “程某察覺地太晚了,十分抱歉……”

    赤幘軍實際上的首領程普向年輕的黑羽鴉們傳達了遺憾的歉意,因為就連他此前也誤以為此番只是叛軍的小股兵力夜襲,怎麼也沒想到,叛軍大將宮酆竟然有魄力將所有的兵力投入戰場,畢竟夜裡由於視線受到限制的原因會出現種種的不安因素,這些不安因素若是聚少成多,並不保證不會成為改變兩軍戰況勝敗的變故。至於程普何時察覺到了情況不對,那是直到他聽說身為指揮的裨將陳杞竟在麾下士卒們的保護下撤出了戰場。

    那個時候,程普才意識到戰局或許出現了他所預料之外的變故,因此當即號召附近的義軍一同前來援助廣陵軍,使得當時幾乎快崩潰的廣陵軍重新振作起來,最終在大將楊琦率領另外一半兵力趕到後,在一番苦戰後,終於艱難地打退了叛軍。

    “程大叔說得哪裡話。”連他們黑羽鴉的首領張煌似乎沒心思回話,只顧著呆呆望著都伯呂閔的遺體,單福心底微歎一口氣,對程普感激地說道,“若不是程大叔領著赤幘軍並其他許多義軍豪俠們趕來支援,此戰恐怕我方早已戰敗。”

    “大叔……”滿腮大鬍子的程普恍惚了一下,嘴角艱難地抽搐了幾下,自嘲般喃喃碎叨。

    “呵呵,呵呵……大叔……是啊,都三十了呢……”

    年紀只比孫堅大兩歲的程普,仿佛整個人都變得蒼白了幾分。不過眼瞅著張煌等人這一群白麵的英武小輩,想來年到三十的程普也只能咬碎牙含淚默認了這個稱呼。

    “節哀順變!”程普拍了拍張煌的肩膀。

    在這個時代,人死,仿佛已是司空見慣,尤其是在戰場上,誰能保證一定就能看到明日的豔陽呢?而對於見多識廣的程普來說更是如此,他有些擔心張煌這些年輕的英傑無法承受這種打擊。

    事實證明程普的擔憂是多慮的,張煌等人誰都沒有做些出格的舉動。袍澤之情,有些時候只需放在心裡。

    但這並不代表張煌就能做到置身之外,泰然處之。

    “程大叔,那個元邯……”

    望見張煌撇過來的視線,程普不免又因為那聲大叔產生了些許的彷徨,微吸一口氣,他苦笑說道,“叛軍中竟有那等猛將,真是出乎程某意料。程某原以為能將此人留下,但是……很抱歉,最終還是讓他安然脫身了。”

    是脫身,而不是逃脫,並不喜歡誇大其詞的程普含蓄地點明瞭元邯的實力。

    遺憾的是,張煌似乎並沒有聽懂程普隱晦的提醒,默默地點了點頭,這讓程普心中產生了幾許憂慮。

    他很看好這群膽氣十足的年輕小卒,並不希望他們折翼在羽翼尚未豐滿的稚嫩時期。簡單地說,程普不覺得張煌等人若是找上元邯,就會有幾分勝算。

    凶禽才能自由翱翔於廣闊天空,而雛鷹,最好才是呆在安全的窩內,等待著有朝一日羽翼豐滿的一天。這絕非懦弱,而是睿智。

    程普是這麼認為的。

    就在他思忖著怎樣來勸說這群雖然不說話但明白人一眼就能瞧出他們眼中旺盛殺意的小子的時候,忽然,陳到憤怒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來做什麼?!”

    程普下意識地轉頭望去,愕然瞧見之前一戰陸莊的指揮將領,裨將陳杞在兩名士卒的護衛下來到了他們所在的民居內,而陳到,竟是一臉憤慨地揪著陳杞的衣襟。

    “放肆!”

    “小小一名士卒,你好大的膽子!”

    陳杞身後兩名士卒驚見陳到這名士卒竟然如此無禮,揪住他們裨將大人的衣襟不妨,又驚又怒,出口喝問。

    然而陳杞卻一改之前對張煌等人敵意的態度,亦無視了陳到的無禮,他甚至沒有抬手掙脫,只是雙目失神地望著屋內木板上所放置的呂閔的遺體,低聲說道,“我……我想來看看呂閔……唔,呂都伯。”

    “嘿!”李通在旁重哼了一聲,擺出一臉奚落的表情正要出言諷刺,卻忽聽屋內有人沉聲說道,“阿到,萬億,讓開!”

    “老大?”陳到與李通吃驚地望向站在呂閔遺體旁的張煌,幾番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退到了兩旁,讓開一條路供陳杞通過。

    陳杞也沒道謝,只是拖著重傷的身軀艱難走到呂閔遺體旁,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這位因為救他、為他斷後而導致戰死沙場的救命恩人。

    “你說,他為什麼要救我?”

    陳杞仿佛自言自語般問道。

    “誰知道呢!”張煌輕哼著回道。毋庸置疑,他對這位曾導致他們二十六帳百人隊幾乎全軍覆沒的裨將大人也沒有絲毫好感,只是單純因為呂閔曾拼上性命救下此人而叫李通與陳到讓開,僅此而已。

    “可能是覺得你當時若是戰死,會對我廣陵軍的士氣產生嚴重打擊吧……”

    “說得是啊。”陳杞長歎了一聲,似乎是接受了這個答案。而緊接著,便是一陣長達數十息的沉默。

    良久,陳杞深深吸了口氣,臉上那種失魂落魄的神情漸漸收起,斬釘截鐵地說道,“好!好!死地好!”

    “你說什麼?!”脾氣暴躁的李通與陳到二人聞言面色一變,撩起袖子似乎打斷給陳杞一點厲害瞧瞧,但是卻被冷靜的臧霸與太史慈攔下。因為除了對陳杞報以強烈敵意的陳到、李通外,其他人都能聽出陳杞這句話中所包含的讚揚與惋惜之意。

    “為軍之大義戰死戰場,這才是我廣陵軍士卒!死得其所!雖死猶榮!這一縷忠烈英魂,將會庇護我等,絕不會就此消散!”無視陳到、李通充滿敵意的眼神,陳杞慷概激昂地說了一番讚美的話,只聽得李通與陳到一臉的錯愕,心中納悶陳杞與先前竟然判若兩人。

    終於,陳杞將視線轉向了張煌。

    “據說你乃呂閔的副職?”

    在軍中的副職,就是副手、副將的統稱,是比較書面、正規的說法。

    “是!第一什什長,張煌!”張煌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唔!”陳杞上下打量了張煌幾眼,忽然沉聲說道,“呂閔的高義與覺悟,叫陳某對你們二十六帳徹底改觀了,希望你莫要辱沒了他拼死改變的某些東西,張伯長。”

    “伯長?”

    “伯長?”陳到與李通面面相覷,滿臉吃驚之色。

    就連臧霸、太史慈、單福等人亦有些意外,意外張煌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升職。要知道一般人從士卒熬到伯長,那可至少需要兩三年的時間啊。

    這簡直就是奇運般的事!

    然而,張煌的表情卻依舊平淡,反而甚至有些怒意,“裨將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救下裨將大人你的,可是呂都伯!”

    也不知是否是看穿了張煌的心思,陳杞恢復了平日裡的驕傲,眯了眯眼亦正色說道,“錯了!呂都伯救下的只是當時的最高指揮將領陳杞,而非是我陳杞!以大局為重,不拘泥於個人恩怨,這才是陳某讚揚他的地方,你可莫要誤會了!”

    張煌微微一愣,他這才意識到他似乎誤解了什麼。

    因為陳杞點明了他,呂閔並非是因為討好或者其他的目的才去營救他陳杞,而是因為他陳杞乃是當時廣陵軍一方的指揮將領,若是被敵將所殺,勢必會影響全軍的士氣。一個為私、一個為公,雖是同一個舉動,但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這傢伙……]

    張煌微微有些失神地望了一眼滿臉認真的陳杞,心中少許對此人有了些好感,撇撇嘴淡淡說道,“我可不會因此感謝你!”

    “哼!”豈料陳杞的態度比張煌更加惡劣,冷冷說道,“本將亦不會顧念呂閔舊情而姑息你,若是你做得不好,立馬撤換!”說完,他重哼一聲,轉身揚長而去,只留下屋內陳到、李通、太史慈、臧霸、單福等人大眼瞪小眼,愈發有些捉摸不透事態。

    “什麼情況?老大這樣說他,那傢伙都能忍?”陳到搖晃著腦袋連連念叨看不懂、看不透。

    而在他身旁,李通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這麼說……咱老大已是伯長了?”

    “似乎是。”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一眼,聳聳肩回道。

    “那……那豈不是說,咱也混個什長當當?”李通的雙眸頓時變得有神,而在聽到他這一番話後,陳到、臧霸、單福與太史慈四人亦來了興致,一群人圍在一起喋喋不休,好歹算是因為這樁喜事沖散了幾分因為呂閔戰死而導致的哀傷。

    “是一員不錯的將領!”久站在一旁不說話的程普不知何時站在了張煌身旁,好奇問道,“你們與他有恩怨?”

    張煌簡單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程普捋著下巴濃密的大鬍子,搖頭說道,“不會!程某觀那陳杞,乃是一員品性端正的將領,不至於對你等下絆子,很有可能是你們先惹到了他……”

    不得不說程普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人,雖然不知事情的真相,但卻大致能夠猜出一二。

    “這樣……”張煌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在望了一眼呂閔的遺體後,他還是選擇了將這樁心事埋在心底,而不是向陳杞刨根問底,畢竟陳杞適才已經隱晦地表達了既往不咎的意思,沒必要再去追問,惹地雙方都不愉快。有些時候,人要懂得何為心照不宣。

    軍中的喪事,辦理起來十分的簡略,畢竟軍中拮據,並沒有給人大辦白事的東西。因此,張煌等人在瞻仰了一番呂閔的遺體之後,便將早已洗盡身體的呂閔用木板抬出去火化,將骨灰裝入一隻木盒中。

    雖說死人講究入土為安,但終歸這裡並非呂閔的故鄉,因此,張煌等人只能暫時將呂閔的骨灰盒小心保管,托那些因為四肢不全的離隊士卒,將呂閔的骨灰與其他陣亡的士卒骨灰一同帶回廣陵郡,期待戰後廣陵官府再將這些士卒們的骨灰,與官府發放的撫恤一同送往犧牲士卒們各自的故鄉,交到他們的親人手中。

    ‘海陵之虎’呂閔,這位最開始以雷霆手段折服了二十六帳百人隊,同時亦教會了張煌等人軍旅知識的廣陵軍精銳伯長,海陵縣縣尉,最終還是含恨在與叛軍的戰爭中。這是張煌等人此前萬萬沒有想到的,因為他們覺得,像呂閔這樣強大的伯長,是不可能折戟在與叛軍的拼殺中的。而事實上,像呂閔這樣的精銳伯長,在廣陵軍這些日子的陣亡名單上並非唯一的一位。

    呂閔唯一的特殊,恐怕就是他的麾下有張煌這樣一位懂得畫符的半吊子道士吧,好歹知道燒幾張黃紙,使得冷清的白事稍稍顯得正規一些。

    不得不說,殘酷的戰場事實讓年輕的黑羽鴉們明白到,他們還太弱小,太弱小,弱小到無法救下犧牲在眼前的袍澤。

    [若是擁有像程普大叔這樣的實力,或許就能救下來了吧?]

    眼瞅著手握利劍在場中揮劍燒符,神神鬼鬼不知在做些什麼的張煌,年輕的黑羽鴉們在注視著火堆上的呂閔遺體良久後,不約而同地望向了與他們一見如故的程普,叫程普這位年至三十的大叔頗有種仿佛被什麼兇猛的野獸給盯上了的錯覺。

    果不其然,呂閔的白事過後,程普果然就被新晉的張煌伯長以及他麾下的幾位新晉的什長們給團團圍住了,年輕的黑羽鴉豪傑們七嘴八舌地向程普請教所謂高深的武人技藝,直將程普逼得滿頭冷汗。

    “呃……用劍的?用劍破剛體的辦法,唯有斬鐵,可斬鐵程某不會啊……”眼瞅著張煌與單福失望夾雜著鄙視的眼神,饒是擊退了悍將元邯的程普,此刻難免亦是哭笑不得。

    而李通、陳到、臧霸三人倒是眉開眼笑,畢竟他們本來就是用槍作為主要兵器的,只不過擅長的槍法範疇不同罷了。李通與臧霸追求的都是霸道、威力剛猛的重槍,而陳到則是偏向於靈巧,只可惜他對陳杞依舊心有芥蒂,否則,陳杞憑藉他那精湛的靈巧槍術,倒不失是一位能令陳到的武藝突飛猛漲的佳師。當然了,前提是陳杞願意教,不過看那位陳杞整天擺著一張死人臉,陳到顯然不願意低聲下氣地去求他。

    而程普雖然精通的是蛇矛,但卻也是通過槍法演練而來,因此,陳到、李通、臧霸三人的確可以在程普這邊得到極多的幫助,這對他們的武學生涯絕對稱得上是一個機遇。

    可不是麼,就連在一旁觀瞧的太史慈亦不禁有些眼紅,忍不住問道,“程普大叔你會不會弓術?”

    “大叔……”程普整個人又恍惚了一下,這才滿臉苦笑地回道,“喂喂喂,小鬼,你以為武學上也會有什麼觸類旁通的事發生?程普才三十歲!只比你們大僅僅十來歲好麼?”他隱晦地提及自己的年齡,多半是希望幾個小鬼能改口叫他一聲大哥什麼的。

    可惜的是,幾個小鬼並沒有猜透程普心中那小小的希望,在一陣大叔的呼聲中,太史慈很沒有骨氣地背棄弓術,加入了李通他們學槍法的隊伍。

    “你不是學弓的麼?”程普只感覺嘴裡發苦,畢竟多一個教授的物件,他肩上的責任就重一份,他可不想誤人子弟。

    太史慈的解釋是,技多不壓身,多學幾種兵器,總歸是有好處的。

    他又舉了幾個例子,比如說李通與陳到,他們除了槍外,劍也是他們習慣運用的兵器;再比如臧霸,撇開槍還掌握有一套拳法。既然如此,他太史慈學個槍法又怎麼了?與弓術又沒有直接衝突。日後萬一碰到弓箭無法對付的強敵,好歹還能憑藉一手厲害的槍術克敵制勝。

    這一番話說得程普啞口無言,他索性破罐破摔,主動向張煌與單福詢問他們是否也要學習槍術,畢竟教四個也是教,教六個也是教,學員到了如此數目,其實也已沒有多大區別。

    然而,張煌與單福的回答,卻險些氣得程普直吹鬍子。

    “不!我的目標是名聲響徹天下的大俠士!要當俠士就必須用劍!”張煌盛氣凜然地拒絕了程普的好意,氣地程普恨不得出言質問:槍怎麼就惹你了?用槍怎麼就不能成為大俠士了?月劍、年刀、一輩子的槍,知道不?!槍可是百兵中最難學、最變幻莫測的!

    不過程普想了又想,覺得就算說這些張煌也不見得會明白,遂轉頭問單福道,“那你呢?”

    單福的回答比張煌好不了多少,亦氣地程普連翻白眼。

    “槍?”單福露出一個不敢苟同的表情,連連搖頭說道,“小生可是黑羽鴉的軍師,軍師嘛,自然是翩翩瀟灑、溫文爾雅,怎麼能跟他們一樣舉著槍一道與敵人拼殺呢?這有損于我軍師的風雅。說到風雅,自然是首推百兵之首的劍咯!這才是王道!”

    [去你的王道!見鬼!]

    見單福自我感覺良好地踏著戲步,程普翻著白眼,本來就感覺這群小鬼性格古怪的他,總算是稍微領會到了一二。

    苦笑著搖了搖頭,程普沉聲說道,“每種兵器皆有專門克制剛體的招數,但是程普只懂得槍法中的‘槍貫’,至於刀劍中的‘斬鐵’,程某不會……別急著鄙視我!”對露出鄙夷、失望神色的張煌、單福二人翻了翻白眼,程普繼續說道,“倘若你們選擇刀的話,程普倒是可以向你們推薦一位,便是我赤幘軍真正的首領。可既然你們選擇了劍……唔,用劍的,在我大漢應當首推那位!”

    “何人?”單福迫不及待地問道。

    程普摸了摸下巴的濃密鬍鬚,沉聲說道,“雒陽劍師,王越!整個天下,沒有比那位劍術大師更厲害的劍客了!”

    “洛陽?”張煌心中微微一動。說實話他確實有想過是不是要往洛陽這個大漢的都城走一遭,但是潛意識中卻頻頻有警訊傳來:以他如今的實力水準,根本不足以在洛陽這個大漢朝帝都闖蕩,畢竟那裡是整個大漢朝的中心,不難猜測必定聚集著許許多多的強者,不是他們這種初出茅廬的小輩可以踏足的。

    似乎是瞧出了張煌心中的顧慮,程普笑呵呵地說道,“不錯!強者如林的帝都,還未是你等小輩有資格踏足的。不過不用著急,王越在雒陽開武館廣收門徒的消息,傳開也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不過需謹記一件事,若是你們沒有備足足夠的束脩,王越是不會收你們為門徒,傳授你們劍法的!”

    “束脩?那是什麼?”李通不解問道。

    程普正要解釋,卻聽單福代為解釋道,“就是拜師的禮金,早先小生在潁川時,亦曾繳納……程普大叔,不知這束脩需要多少?”

    “五百金!”程普摸著鬍鬚說道。

    年輕的黑羽鴉們當即雙目瞪大,要知道五百金可不是五百斤米,那可是五百兩黃金,對於富豪世家而言,這亦是一個不低的價格,更何況是對總財產只有李通錢囊內那區區幾百兩銀票的黑羽鴉們而言。

    “五……五百……”雙眼瞪成銅錢模樣的李通仿佛是遇到了同道之人,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五百金?”家中還算殷富的臧霸皺了皺眉,疑惑問道,“莫非那王越是貪財之人?”他很納悶,如此貪財的人,怎麼能心無旁騖地鑽研劍術,並且在劍術方面取得那般傲人成就呢。

    察覺到了眾人疑慮的程普搖了搖頭,替素不相識的王越解釋道,“並非是王越貪財,只是……唉,有朝一日若是你們這群小輩踏足了帝都,你們自然會明白的。不過說真的,那裡真不是一個好去處!”

    最後一句,程普的語氣充斥著無盡的歎息,仿佛在他眼裡帝都雒陽是比龍潭虎穴更糟糕的地方。

    “……”張煌疑惑地望著程普。

    他由衷地察覺到,開朗直爽的程普大叔,並不願意談及雒陽這個大漢朝的帝都,言語中充滿了無盡的失望與憤慨。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8 08:44 AM

第57章 槍貫之技,螺旋

   雖然答應教授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學習槍法,但是心底程普其實並不覺得他能幫助這位小輩多少。?。。

    倒並非是他有意藏私,問題是當今戰事未平,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出征,因此,留給四隻小黑羽鴉的時間並不會太多。也正是因為這樣,程普在講解的時候解釋得十分詳細,詳細到就連臧霸亦感到幾分疑惑,十分好奇程普為何對他們如此親善。畢竟,天底下大部分的武人並不會像程普這般無私地將自己的武學心得全盤傳授,藏私的人大有人在。

    一提到此事,程普微微歎了口氣,望著李通他們緩緩說出了緣由。原來,程普年輕的時候,大概在也像李通他們差不多年紀的時候,他亦有一顆四方遊歷、拜訪名師習武的心,但遺憾的是,大漢的武家大多數隻傳授給本族的子弟,並不願意將真才實學傳授給外來人,這就使得當時一腔熱血的程普屢屢碰面,幾乎是歷經磨難,厚著臉皮才從一些武學師傅手中學到了些皮毛,繼而通過自己的努力,這才終於達到如今的成就。眼瞅著程普當提到‘任其失傳’四字時那憤慨而又無奈的表情。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默然不語。

    畢竟是人都會有私心,那些武家的長老、師傅們更加傾向於傳授給本族的子弟,這無可厚非。畢竟這是天下武家數百年來也未能打破的與外隔閡。其實不單單是武家,寒門子弟就算是學文難道就輕鬆了麼?他們還不是得拜入天下各個大儒賢士所開設的書院,在學習的同時,不得不被打到那一支世家的記號?似乎是注意到了李通等人的目光。程普半認真、半開玩笑地說道,“倒也不必感謝程某,程某也是憤慨于當時求學時的遭遇罷了。倘若你們有心,日後遇到向你們求教的小輩,也希望你們能像程某所做的,傳授經驗于那些年輕人……”說著,他抬起頭,用一種李通等人並不能理解的落寞語氣,喃喃說道。“時代,由一代又一代的豪傑們肩脊扛起,沒有了後繼者,我輩未免太孤單了……”

    李通等人聞言面面相覷,儘管他們無法理解程普的想法,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程普做法報以支持態度。

    “程大叔放心。您說的我們都記下了!”陳到用極為嚴肅的語氣認真說道。

    “又是大叔麼……”程普牽強地笑了笑,收起無奈的歎息,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沉聲說道,“好,既然如此,程某就教你們‘槍貫’的其中一支基礎招式,‘螺旋’!螺旋,顧名思義,就是在長槍直刺的基礎加入槍身的旋力,鋒利的槍尖加上賦予旋力的氣勁,洞穿剛體絲毫不在話下……”說著。他便將這門招式的原理仔細地講解給眾年輕的黑羽鴉們聽。只聽得他們心中驚疑。

    張煌在一旁聽得真切,心中有些驚訝的想到。儘管立志要當一位穿素衣、執單劍的大俠士。但這並不阻礙張煌對槍貫的好奇。畢竟他只是對劍這種王道之兵報以執念,一門心思地選擇了劍作為日後主修的兵器,但是不可保證他日後就不會遇到使槍的對手。相反地說,槍可是天下武人運用最為廣泛的長兵器,戟、矛、鉞,無一不是從長槍演變而來的兵器。所謂知己知彼,方可百戰不殆。

    “令槍旋轉……賦予旋力……這豈不是就是陳裨將的槍招?”臧霸亦與張煌想到了一處,將裨將陳杞先前對戰元邯時所使的槍術比劃出來。

    “哦?那位陳姓裨將也懂得‘螺旋’麼?”程普有些驚訝,旋即恍然大悟地說道,“怪不得聽你等說,那陳杞能拖住那個叛將元邯整整一刻辰……程某猜到你們在想什麼。不錯!若是我所料不差,你們陳裨將所施展的槍法,便是槍貫中分支之一,也正是我要教你們的,螺旋!”

    “分支?”太史慈敏銳地捕捉到了程普的用詞,臉上露出幾許困惑,狐疑問道,“程普大叔,莫非槍貫的基礎並非只有螺旋?”

    “呵呵呵!”程普捋著濃密的鬍鬚笑了笑,點頭說道,“不錯!槍貫乃集槍法之大成之技,豈只有螺旋而已?據程某所知,槍貫分支有三,其一為‘螺旋’,其二為‘洊震’,其三為‘毫光’。這三招基礎招式,分別代表著槍貫術的三個分支,每個分支練到精熟,皆有擊破剛體的威力。”

    “螺旋、洊震、毫光?”李通等人眼中露出了思忖之色。

    見此,程普毫不藏私地講解道,“螺旋我適才已經解釋過了,便是直刺附加旋轉氣勁,相比較起來算是簡單易明的招式,只要多加練習,不難掌握。不過另外兩種就沒有這麼簡單容易掌握了。而‘洊震’之槍,非天賦異稟者不可掌握,據程某所知,便是在出槍的時候附加反復的震顫氣勁……”

    “反復的震顫氣勁?”李通等人滿頭霧水,倒是在旁傾聽的張煌微微一愣。

    或許別人不曉得,但是張煌卻十分,每種事物都有其固定頻率的振幅波動,若是有什麼別的高頻率事物影響到了它,就會對它造成極為嚴重的物理性傷害。曾經張煌就聽說一整隊的士兵在列隊整齊踏步渡過木橋時結果木橋莫名其妙崩潰導致全員皆掉入水中的奇聞。

    雖說是奇聞,但其中卻包含著真理。

    而這個時代的武人,竟已經將此運用到武學當中?

    張煌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那麼第三種‘毫光’呢?”太史慈好奇問道。

    “毫光啊……”程普眼中不由地流露出幾分嚮往著之色。歎息說道,“那更是非程某這等愚才能夠掌握的驚天槍術。聽聞流傳,曾經有人見槍術大師童淵童大師施展過,那可真是快若迅雷:凡人只見槍頭毫光微綻,早已槍出複收。”

    “真的假的?”眾黑羽鴉們一臉的懷疑,畢竟程普所說的也太過於荒誕神奇了,只見槍尖微微有毫光一閃,那杆槍不但已經刺出了。而且還收回了?

    “真的假的我哪知道?”被一群小輩用懷疑的眼神盯著,縱然是程普面皮也有些尷尬,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反正,程某我只懂得螺旋。至於洊震,聽說陳留當地的夏侯氏槍術館拿它當鎮館武學,並不輕易授人,唔……好像在幽州、涼州也有過類此的傳聞。至於毫光……那可就是我輩凡人難以觸及的驚天槍術了,除了聽說童淵大師會這招外。從來沒聽說有別人學會。”…

    “童淵大師啊……”陳到憨憨地笑了笑,說道,“要是有朝一日有幸遇到童淵大師,得他傳授幾招就好了。”

    “你小子倒是會想!”程普被逗樂了,笑駡道,“就憑你?”

    “我怎麼了?”陳到不服氣地昂著頭。倔強說道,“難道童淵大師就不找傳承衣缽的傳人啊?”

    “找也不會找你啊!”程普笑著眨了眨眼,報以遺憾語氣地說道。“傳聞童淵大師確實在滿天下地找尋傳人,可惜,要求太過於苛刻了……一息十槍,簡直非人所能及!”他遺憾地搖了搖頭,很顯然,這位大叔曾經多半也產生過類似的想法。

    “什麼一息十槍?”陳到不解地問道。

    “這還不明白麼?一息,出十槍,你就有資格成為童淵大師的門徒!你辦得到麼?”程普揶揄、自嘲參半地回道。

    “一息?”陳到等人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要知道武人口中的一息,準確地說就是一次呼吸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後世時間的三秒。換而言之,三秒鐘內要連續刺出長槍達到十次。才有資格跟隨槍術大師童淵學槍。這是何等苛刻的標準,縱觀整個天下,也不見得有幾個人能辦到。而至於眼下的黑羽鴉們,一息能刺出兩槍就算頂了天了。畢竟傻子都能猜到童淵大師的標準絕不可能只是裝模作樣的十槍,而是充滿力道、威力十足的十槍。

    張煌仔細思忖了半響,但最終也是搖搖頭得出了與程普一致的想法。他實在很好奇,童淵大師這種苛刻近乎不可能的收徒標準,整個天下究竟是否有人能否辦到。

    簡單解釋了一下槍貫的三個不同分支後,程普便開始手把手地教授李通等人學習施展螺旋。不得不說,程普被李通等人天賦異稟的武學天賦所震驚了,明明他程普只是解釋了一番槍貫的原理與實際運用經驗,可結果,僅僅只有半天的工夫,李通、陳到、太史慈三人竟然有模有樣地施展了出來,讓當時本有心想看三小笑話的程普目瞪口呆。

    最開始,陳通等人只是照葫蘆畫瓢,模仿程普的動作,雖說相似吧,但是卻不神似,絲毫也未領悟到精髓。

    可是兩個時辰之後,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等人紛紛能用這招槍法貫穿岩石,這就讓程普驚地目瞪口呆了。

    儘管只是初步掌握,還未達到足以稱之為螺旋的真正標準:其一,長槍洞穿岩石而岩石不碎。其二,長槍抽出,槍身所留坑洞內壁光滑無褶。

    但是不可否認,長槍擊碎岩石的這種威力,已經可以視為初步掌握了螺旋。畢竟一般人若是即便用長槍狠狠砸向岩石,一時半會也難以讓岩石崩碎。

    “怎麼可能?”體會了一回為人師表感覺的程普雙目微微失神。茫然地望著那幾塊被李通等人擊碎的半人高岩石,震驚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雖說當年他程普是通過自行摸索才逐步掌握了螺旋,但是不管怎樣,摸透原理後學以致用也花費了好幾天工夫,而如今李通等人雖說是他在的細心教授下學會的,但是卻只花了區區兩個時辰,這兩者間極大的時間差。叫程普竟有種莫名的恍惚感。

    程普吃驚地打量著李通四人,心底竟產生了幾分後生可畏的感覺。他甚至有些開始懷疑,他將螺旋交給這群小鬼究竟是對是錯。

    要知道程普本來覺得,就算這幾個眼下十分討喜的小鬼日後不幸誤入歧途,用他所傳授的槍法作惡,他也有自信能夠將其全部制服,而在見識過李通等人驚世駭俗的武學天賦後,他的這份自信悄然被擊碎了。

    不得不說,程普的確是小瞧了面前的李通等人。要知道在原本的歷史中,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其中任何一人,日後成就與地位也絕不會在他之下,皆是制霸一方的都督級、猛將級豪傑,名符其實是不可多得的猛將。

    “……”望著那四個因為順利施展出螺旋而滿臉興奮的小傢伙。程普的心情難免有些複雜。不過當他一想到這幾個小鬼那震撼人心的志向報復時,程普心底那一份憂慮頓時消散地無影無蹤。

    程普自嘲地搖了搖頭。由衷為李通等人感到高興。望著這群年輕力勝的小輩,程普仿佛感覺自己年輕了許多,好似又回到了曾經四處遊歷學武的歲月,為又學到了新的招式而欣喜若狂。

    忽然,一個詭異的念頭閃過在程普的腦海。

    眼珠咕嚕轉動了一下,程普不動聲色地走到張煌身旁,瞅了一眼滿臉微笑、似乎正為他幾個兄弟又新學到厲害招式而由衷感到高興的張煌。咳嗽一聲說道。“小子,你也瞧見螺旋的威力了。就算是你個初學乍練的兄弟施展出來,這麼大的石頭,也是輕易就擊破了小半……你就不心動麼?”

    “心動?”張煌滿臉疑惑地望了眼程普,反問道,“心動什麼?”

    指了指不遠處正在相互探討經驗的李通等人,程普賊笑著說道,“保不定過些時候,他們就比你厲害咯!到時候,你們這個黑羽鴉的義軍首領位置,是不是要換人來當了?”

    張煌歪著腦袋打量了程普半響,忽而展顏笑道,“就為一招螺旋?不至於的。”

    看他的表情,仿佛全然不當回事。不過事實上也是,就憑張煌掌握的一手神鬼莫測的道術,就註定李通、陳到他們不可能戰勝他。再說了,他們黑羽鴉又不是誰拳頭大誰就是首領,張煌之所以是首領,只是因為這支隊伍是他帶起來的,陳到、李通、單福、臧霸、太史慈,這幾名成員都是陸續由他拉入隊伍的,所以他是首領。當然了,並不否則張煌的實力使得他的話在黑羽鴉中極有分量,但這並不是絕對的。要不然,憑軍師單福這在黑羽鴉中墊底的實力,為什麼每次行動時眾人還是要聽從他的指派呢?

    隊伍內兄弟間相互競爭實力確實是事實,但是,情義才是維繫這支年輕的義軍的根本。只能說,程普並不瞭解黑羽鴉,否則,他決然不會說出這番話來。

    不過話說回來,張煌的回答也讓程普感覺幾分不悅,他覺得張煌這小鬼未免有些太過於傲氣了。

    程普氣悶地吹了吹鬍子,不過他的目的可不是要與張煌爭論,他只是想看看,這名被那幾個小鬼奉為首領、老大的小鬼頭,究竟憑什麼坐上當家的位置。

    “羨慕就羨慕嘛,要知道那可是足以貫穿剛體的強勁槍術……若是你小子改變主意要學,程某也不是不能教。”程普笑眯眯地撒著誘餌,他覺得張煌在見識過螺旋的威力後,勢必會改變初衷,跟他學槍。

    什麼劍才是王道之兵,當大俠士就必須用劍,一想到張煌的這句話,程普就恨地牙癢癢。

    然而,張煌的一句話卻是令程普整個人都呆掉了。

    “那倒不必。那種基礎招式,看一眼就會了。”

    “……”程普眨巴著眼睛良久,忽然將手中長槍塞到張煌手裡,板著臉嚴肅說道,“小小年紀撒謊可不好,既然你口出狂言,那你倒是使給我瞧瞧!”

    張煌愣了愣,有些疑惑程普怎麼突然間就生氣了,撓撓頭,正好提著長槍走到那幾塊岩石前,回憶著此前程普、李通等人所使槍的方式,刺出了旋力頗為強勁的一槍。

    “嗤——”長槍瞬息穿透岩石,在維持了一、兩息過後,岩石表層龜裂破碎。

    “呃,失敗了……”張煌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畢竟長槍洞穿岩石而岩石不碎,那才算是成功的螺旋。

    然而,在後觀瞧的程普卻是整個人都呆滯了。。

    程普仿佛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有些顫抖。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即是他所發誓跟隨的人,富春之虎孫堅、孫文台。

    那個程普認為必定能夠登上武人至高巔峰的男人,也是在瞬間就學會了他程普引以為傲的螺旋……

    程普在心底微微歎了口氣,或許眼下只有踏足過帝都雒陽、見多識廣的他,才明白這種非人的資質究竟意味著什麼。

    “黑羽鴉……”

    眼瞅著不遠處認真練習著螺旋的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再瞧瞧身旁歪著腦袋不知在思考些什麼的張煌,程普暗自將這支年輕的義軍名號牢牢記在了心中。

    或許眼下這支年輕而不成熟的義軍隊伍萬萬還不是他們赤幘軍的對手,可是日後呢?

    程普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槍,一對虎目鬥志盎然。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9 11:38 AM

第五十八章 一個位子

    次日晌午,一名廣陵軍士卒找到了張煌,向他傳達了裨將陳杞的指示:半刻之內前往他陳杞所在之處,參加軍議。

    這裡所指的軍議,可不是指三軍總帳內那些只有將軍、參軍才有資格入內商議、評定作戰方針的軍事會議,而只是裨將陳杞召集下屬都伯、伯長級低層武官,其美名曰軍議,其實只不過聽裨將陳杞傳達來自上級的將令罷了。想想也是,就連陳杞這位裨將也不過充當了一個傳話筒的角色,張煌這個剛剛入流的小小伯長還能指望什麼。

    難道還奢望他小小一介伯長去干涉將軍、參軍們決定的戰略?

    想到這裡,就連張煌自己都有些好笑,搖頭晃腦地走向了裨將陳杞的帳篷。

    帳篷門口有兩名值守的士卒,瞧見年紀輕輕的張煌徑直走來,臉上露出幾許困惑之色。其中有一人抬手做出一個止步的動作,正色說道,“此乃陳裨將屬官議事之帳,非伯長不得入。”

    第一次參加這種議事的張煌也明白這兩名值守士卒攔下自己是因為自己面生,倒也不在意,沉聲報出身份:“二十六帳百人隊,伯長張煌!”

    “二十六帳……”值守的兩名士卒雙眉一挑,臉上遍佈驚訝之餘,眼中亦浮現幾分敬佩。

    也難怪,畢竟二十六帳百人隊迄今為止參與了第一軍的所有戰事,臨江平原、東石山、雙石峽、品橋、陸莊,第一軍轉戰的這幾個重要地點,皆有二十六帳士兵英勇奮戰的事蹟,這早已在軍中傳開。尤其是二十六帳的原伯長呂閔,更是從叛軍猛將元邯手中救下了裨將陳杞,這更是助長了二十六帳在第一軍中的威名。至少在陳杞的麾下屬軍中,二十六帳的名號已大得嚇人。

    “原來是新晉的張伯長,張伯長請!”那兩名士卒連忙向兩旁退開。口中尊敬地說道,絲毫沒有因為張煌年輕而產生絲毫輕視。

    “有勞。”見那兩名士卒主動為自己撩起帳幕,張煌謝了一聲,抬腳走入帳內。走入帳內他才發現,原來他並不是來得最早的一個,因為此刻帳內,已三三兩兩地到了幾人,一個個席著草蒲就坐,或低聲交談、竊竊私語,或自顧自地閉目養神。

    [我該坐哪呢?]

    在帳口附近站了幾息的張煌心底不禁有些茫然。畢竟從帳內那些空出的位置不難看出,這裡的坐席,可能有某種他所不知的關聯,並不能隨意就坐。要不然,帳內有幾名伯長為何要放著靠內的坐席不坐,偏偏要選擇靠近帳口的位置呢?張煌可不覺得那是因為那幾名伯長樂意被寒風吹。

    就在張煌思忖之際,忽然帳內有一人抬起頭來,搖搖手朝他招呼道,“張伯長。這邊這邊。”

    [王卓?]

    張煌先是一愣,納悶王卓為何會在這裡,可繼而他這才想到,王卓與過逝的呂閔一樣。都是裨將陳杞的屬官,此刻不在這裡,又還能在哪?

    “王伯長……”張煌走過去道了一禮。

    “這就生份了不是?”王卓笑吟吟地看著張煌,伸手將他拉到自己右側的草蒲上。

    [這裡……]

    張煌吃驚地打量著自己所坐的位置。因為這是帳內的左側第一席,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坐的。張煌就算對這個時代的常識又再多的不懂,至少也明白‘以左為尊’的道理。換句話說說。如今張煌所坐的位置,乃是整個帳內除了陳杞的主將席位外最尊貴的坐席。

    這不,當張煌坐下之後,帳內那些名方才還在攀談的伯長、都伯們當即變得鴉雀無聲,用質疑、驚訝、不悅等各種眼神看著張煌,讓張煌頗有種仿佛受千夫所指的錯覺。

    [這傢伙不會是故意害我吧?]

    張煌有些驚愕地望了一眼王卓。

    也不知有沒有看穿張煌心中的猜測,王卓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鎮定而嚴肅地說道,“安心坐著吧,這原本就是呂老虎的位置,你既然接掌了他的伯長職務,那麼,這個位置理當由你來坐。至於旁人……不必理會!”說到最後一句時,王卓拿眼掃了一眼帳內那些人,只見被王卓眼神掃到的伯長們紛紛轉過腦袋去。

    [原來是呂頭的位子……]

    張煌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猜測不免有些尷尬,心中暗暗有些責怪自己。

    不得不說張煌此舉確實有些多餘,畢竟王卓可是呂閔生前的至交好友,怎麼可能會故意陷害張煌,更何況,王卓早早就對張煌以及其他幾名黑羽鴉報以好感,曾想方設法想將張煌等人從呂閔手中交換過來,拉攏到自己的百人隊伍,只不過被呂閔罵退了罷了。

    “頭一遭來參加這種會議,不過我瞧著你好似並不拘束?”王卓略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張煌,繼而不等張煌回話,自顧自說道,“不過其實,確實也沒什麼好拘束的。這種會議,說白就是陳裨將向我等傳達上級的將令罷了,我等只要按將令行事,也沒有什麼可說可想的。”

    “是。”作為新人的張煌點了點頭,算是聽取了王卓這位先輩的建議。可實際上,他本來心中就是這麼認為的。

    “知道我等為何會在這裡麼?”王卓低聲問道。

    [因為陳杞裨將召喚……]

    這種愚蠢的回答張煌自然不會說出口,想了想,他試探著問道,“要打了?”

    “呵!”王卓笑了笑,望向張煌的眼中浮現繼續讚賞,壓低聲音說道,“十有**了。近日裡軍中流傳:我軍有一支勁旅強援在叛軍身後,欲斷叛軍後路,叛軍未免腹背受敵,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強攻陸莊。這個消息你可曾聽說?”

    “聽說了。”張煌點點頭,他並沒有說多餘的話。比如說,早在幾日之前,黑羽鴉的單福便早就猜到了這一點……

    “這是真的!”壓低幾分聲音,王卓輕聲說道,“這次趕來支援的援軍。乃是丹陽太守徐夤徐大人所率領的丹陽精兵!我料叛軍多少也探查到了,這不,昨夜急著想率軍攻破我陸莊,免得真個腹背受敵。”

    [丹陽精兵……徐夤?好似沒聽說過……莫非孫堅也在這支援軍當中?還是說,此人還要等另外一支援軍抵達時才露面?]

    張煌在心底思忖著。

    丹陽兵他是清楚的,是大漢朝盛產精銳的丹陽本地招募的兵丁,無論是單兵實力還是軍團實力,都要遠遠高出其他軍隊一個檔次,歷史中耳熟能詳的幾位地方諸侯,都是以丹陽為班底起家的。其中最是有名的便屬陶謙與劉備。更驚人的是,就連當朝大將軍何進,也曾先後在丹陽徵集精銳,可想而知丹陽兵的素養。

    比起丹陽兵的威名,丹陽太守徐夤張煌就顯得比較陌生了。直到從王卓的口中得知徐夤竟是一位戰則必勝的數十勝老將時,張煌頓時目瞪口呆。他原以為徐夤頂多也不過是一位像臧家老爺子臧旻那樣的儒士,可結果,徐夤竟是一位廉頗似的名將?

    只可惜,歷史只會記住一位廉頗……

    滾滾歷史長河。不知道掩埋多少位智勇兼備的名將,只留下那些位供後世人耳聞能詳的。

    就比如說那個叛軍悍將元邯,張煌便從來沒有聽說過。就連叛軍的總帥申滎,偏師大將宮酆。張煌也不曾聽說過。

    整個偽越國反叛,歷史上僅留下‘陽明皇帝許昭’這寥寥一個名諱,他麾下的數萬大軍中,竟無一人留名于史。

    這就是所謂的成王敗寇。史書從來都只是記載勝者輝煌的東西。而且就算是勝利的一方,也只有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才能在青史中添上那麼寥寥一筆,至於像呂閔這種地位的伯長。恐怕就算最後是廣陵軍一方勝了,也不可能被載入史冊。而至於那些在此戰中英勇奮戰犧牲的士卒,恐怕更是連提都不會提,充其量就是‘殺多少多少敵,己損多少多少兵’罷了。

    一想到這裡,張煌不禁有些茫然。

    [我黑羽鴉……日後能否在這滾滾歷史長河中留下一筆呢?]

    “怎麼了?”見張煌突然間變得略有些垂頭喪氣,王卓疑惑問道。

    壓下心底那些不適的胡思亂想,張煌搖了搖頭,岔開話題問道,“陳裨將還未回來麼?”

    “與其他位裨將一道被楊琦將軍叫到軍總帳去了。”王卓解釋道。

    張煌聞言心中一愣,心底嘀咕陳杞做事有點不厚道:明明自己被叫到軍總帳還未回來,還叫麾下士卒來叫率下屬官?

    可能是看到了張煌臉上那古怪的表情,從中猜到了什麼,王卓壓低聲音解釋道,“平時裡倒不是這樣,除非軍總帳那邊有緊急命令傳達……”

    “你的意思是說……”張煌心中微微一動。

    見此,王卓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微笑著提醒道,“心底知道就好,不必說出來。軍中規矩不少,但最忌諱假傳將令,甚至是胡亂猜測上級的將令也不可以。除非將令已明確無誤地傳達給你,否則,莫要隨意胡亂猜測,更莫要提前透露給士卒,否則,極有可能以動搖軍心的罪名被處斬!”

    張煌聞言心中一凜,他忽然記起,日後確實會有個既聰明又倒楣的傢伙楊修,胡亂猜測其主曹操的決定,為曹操所忌而遭到處刑。

    “還有,戰場瞬息萬變,有可能短短半日內,軍總帳那幫傢伙就會推翻他們此前定下的戰術,這不是沒有發生過的。無論何時,一切以最新的將令行事,莫要多說,莫要多問,謹記!”

    “……”張煌張了張嘴,半響後點了點頭。初次身居伯長職位的他,此刻這才明白這方面常識的缺乏,認真聽著王卓這位先輩的經驗之談。儘管王卓的經驗之談並不能使得張煌變得更強,但是不可否認,能讓張煌伯長的位子坐地更加牢靠,不至於隨隨便便因犯了個小錯而遭到主將的忌諱,按上一個莫須有的罪名而被處斬。

    如果說呂閔交給張煌的是如何與敵軍作戰,取得勝利,那麼,王卓教給張煌的。便是如何在軍中站穩腳跟,如何處理與平級、與上級的關係,兩者皆是十分重要的經驗。

    而就當張煌認真聽著王卓的經驗傳授時,帳內的伯長們越來越多了,已達到了九名,包括張煌與王卓在內,一共是十一位。畢竟陳杞乃是裨將,而且是頗受大將楊琦器重的將領,麾下曲部編制達到千人。除了特定的十名伯長外,還有三名都伯。皆執掌三百人兵權,因此又稱三百人將,呂閔就是其中一位。

    三名三百人將,再加上裨將陳杞親率的百人隊親兵,這便是陳杞這支千人隊伍的全貌。

    【伯長,因為執掌百人兵權,因此亦稱百人將。都伯同理,按執掌的兵權人數劃分。只是軍中的不同叫法而已。】

    而帳內的十一位武官中,有從始至終淡然自若的老牌武官。這些人一看就知道並非初次參與這種會議,但也有似最初進帳時的張煌那樣手足無措、不斷用眼神打量帳內眾同僚的武官,這些武官是陸莊之戰後裨將陳杞從率下軍隊中提拔上來的精銳士卒,很有可能他們之前與張煌一樣。僅僅只是什長、甚至是伍長。

    忽然,帳幕一撩,一股寒風灌入帳內,只見有兩名體魄魁梧的武官昂首踏步走入帳內。看他們身上甲胄的式樣,便知是與呂閔同階的三百人都伯。

    “唔?”二人中其中一名看似四十歲左右的都伯在進帳後拿眼打量了一眼帳內,見原本屬於呂閔的位子上如今坐著一個看似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雙眉不禁縐了起來。

    “韓虎。”另外一名看起來較為沉穩的都伯似乎是注意到身旁這位同僚的舉動,皺皺眉,用勸說的語氣低聲喚了一句。

    只可惜,那名叫做韓虎的都伯絲毫不為所動,踏著沉重的步伐徑直走到張煌面前,居高臨下喝道,“小鬼,你是何人?”

    這種極其明顯的挑釁,張煌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他抬起頭正要回話,卻見王卓伸出攔住了他,旋即望著那韓虎徐徐說道,“這位是二十六帳百人隊的伯長,張煌。張伯長,這位是韓虎韓都伯。”

    他看似是替張煌介紹,可是望向韓虎的眼神中那陣陣冷意,卻很明顯地表達出一個意思:他在維護張煌,替他站腳助威。

    “韓都伯!”得到王卓眼神示意的張煌站起身來徐徐行了一禮,表現地不亢不卑。這是王卓所教的:在軍中,刻意的收斂鋒芒是不可取的,相反地,以自己的實力強弱程度表現出相對應的倨傲,才會收到其他人的重視與敬重。

    “……”韓虎冷冷地掃了一眼張煌,沉聲說道,“小鬼,這個位子不屬於你……”

    話音未落,張煌身旁的王卓站了起來,冷冷說道,“那也輪不到你韓都伯說三道四!”

    “可不是嘛!”韓虎身後那另外一位都伯打著圓場說道,“這個位置本來屬於呂都伯,如今王都伯接過了呂都伯的都伯職務,這個位置應當由他來坐,既然王都伯心甘情願讓給這位小兄弟,你我又何必做個惡人呢?韓都伯?”

    張煌一聽這話有些愕然,驚訝地轉頭望了一眼王卓。他實在沒想到是王卓接替了呂閔成為了三百人都伯,更沒想到,王卓在成為都伯後,依舊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而將呂閔的席位讓給了他張煌。

    [多半是看在呂頭的情分上吧?]

    張煌對王卓的好感頓時又加深了幾分。

    本來這件事到這個地步,若是韓虎打個哈哈,也就揭過去了,可惜這位碩壯魁梧的都伯似乎並沒有將王卓明講理實威脅的話放在心上,在用淩厲的眼神瞪了張煌許久後,忽然開口說道,“滾開,我坐!”

    這可是徹頭徹尾的打臉!

    王卓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右手緩緩摸向腰際的佩劍,而韓虎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右手亦握住了刀柄。二人的眼神仿佛電火般撞在一起,大有一言不合拔劍相向的跡象。

    見此,那位打圓場的都伯連忙拆散兩人,笑呵呵地解圍道,“這又何必呢,兩位?不過是一個座位而已。”

    “哼!”韓虎聞言冷哼一聲,望著王卓說道。“既然你不坐,那就由韓某來坐這個位子,有何不可?”

    王卓陰冷一笑,陰測測地說道,“這個位置是屬於呂老虎的,更是屬於二十六帳伯長的,其他人若是膽敢染指,那就休怪王某了……二十六帳的事,王某不容外人插手干涉!”

    眼瞅著王卓那徐徐拔劍的舉動,韓虎皺了皺眉。似乎也有些忌憚,忽然,他想到了此刻仿佛置身事外的張煌,嘴角揚起幾分冷笑,目視著王卓問道,“好!韓某就賣你這個面子!可若是這個小鬼主動讓給韓某呢?!你也要管?”

    “這個……”王卓愣了下,畢竟他適才話中所透露的口風,是不容任何人強加干涉二十六帳,卻不想把他自己也匡了進去。以至於這會他有心替張煌助陣,也失去了立場。

    見此,韓虎得意地哼了一聲,旋即冷冷對張煌說道。“?讓是不讓?”

    根本不必去看王卓雙仿佛寫滿了‘不’的眼睛,張煌搖了搖頭,似乎絲毫也未受韓虎的氣勢影響。語氣平和地說道,“韓都伯,這可是我二十六帳……”

    “少廢話!讓是不讓?!”

    張煌的面色徐徐沉了下來。在深深望了一眼韓虎後,搖頭說道,“抱歉……不讓!”

    [這小子……]

    王卓心中大定,臉上亦露出幾許笑容。然而那韓虎在一愣之後卻是滿臉怒色,喝問的聲音頓時提高了一籌:“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再說千百遍也是……不讓!”崇尚事不過三原則的張煌心底也有些不悅了。

    “好膽!”看似惱羞成怒的韓虎整張厚黑的臉憋地漲紅,伸出右手抓住張煌的肩膀,正要用力捏下,卻見張煌雙目猛地一睜,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強勁的氣,隱約間,只見有一套透明的鎧甲從他身體迸射至外,一下子就彈開了韓虎的右手,彈地他整條右邊胳膊頓時麻木。

    “剛體?”帳內響起一聲驚呼。

    王卓與那位一直打圓場的都伯雙眉亦微微一挑,他們倒不是驚訝張煌所施展的剛體,畢竟這種連維持形態都無法做到半吊子剛體,實在無法讓他們這老牌的都伯感到驚訝,他們驚訝的是張煌的氣,那一瞬間爆發出來的氣,竟絲毫不比他們弱,甚至於比他們還要強。

    然而,讓他們驚訝的事遠沒有結束,用剛體彈開了韓虎右手的張煌沒有絲毫的停頓,一個縮身埋入了韓虎懷中,在用一個轉身借勢之後,手肘狠狠撞向韓虎的右肋。

    【剛拳:虎咬尾】

    這是臧霸的拳術!並且,在張煌手中使來絲毫不遜色原主人,一記手肘下來,韓虎的肋部頓時傳來哢嘣一聲碎響。

    [沒來得及用剛體?]

    一擊得手,張煌腦海中頓時泛起一個同帳內眾人一致的念頭。

    [既然如此,那就再送你一招!]

    想到這裡,張煌雙眉一凜,右手重踏一步,趁著韓虎受了那一記手肘重擊踉蹌向後退步時,一記直拳打向了韓虎的腹部。

    這可不是尋常的直拳,因為張煌擊中韓虎的並非拳骨,而是中指的第二節關節:一個特殊的握拳方式使得這凸起的關節變得尤其充滿殺傷力。

    [這是……]

    王卓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感慨,卻瞧見韓虎被一記強有力的直拳擊中,砰地一聲,仿佛重錘擊中木板一般。在一陣衝擊後整個人向後滑退了半丈,借助單膝跪地這才保持身體平衡。

    “小鬼……”韓虎整張臉都變得猙獰起來,然而跪地的左膝剛一站起,卻又一軟再次屈膝於地。看得出來,張煌這一記另辟蹺徑的直拳,著實是充滿威力。

    [嘖!用剛體了麼?]

    感受著右手傳來的麻木感覺,張煌略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要知道他方才那一記直拳中可是加入了旋力,依用的是‘槍貫螺旋’的原理,只可惜韓虎在千鈞一髮之際使出了剛體,使得張煌想一下評估這招自創‘槍拳’的主意頓時化作了泡影。

    而這個時候,帳內那十幾雙眼睛所瞧向張煌的眼神已出現之前並未有的重視與忌憚,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出面指責張煌,包括之前那位打圓場的都伯。

    道理很簡單,因為張煌在其實力基礎上表現出了他應有的強勢:雖說態度還算不上張狂、倨傲,但也算是不亢不卑,態度堅決地駁回了韓虎的要求。而韓虎在此之後繼續咄咄逼人,那就是他的不是,就算落到眼下這等顏面大失的局面,也只是咎由自取,並不能怪到張煌頭上來。想想也是,有一頭老虎已經沖你吼了,你還去撩虎須,你說你是不是傻?

    反之,若是張煌之前一味忍讓,或者忍讓之後驟然發難,偷襲韓虎得手,這種扮豬吃虎的做法,才會引起帳內眾人的抵制。

    事實上,王卓所教給張煌的立身之道,同樣也適合運用於這個天下: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時代,你在實力的基礎上表現出相應的倨傲,會讓那些對你有看法的人報以謹慎、忌憚,從而避免了不必要的矛盾;反過來說,明明擁有強大的實力,卻表現地窩囊,反而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了,窩囊並不包括低調行事。但不管怎麼說,強者還是應該展現出強者應有的氣勢與風範,于己於人這都是一樁善事。很難想像這亦是‘武德’當中的一條默守規矩。

    正因為這樣,就算是顏面大損的韓虎,此時此刻也說不出半句不是來,他只能怪自己輕敵,怪自己輕視了眼前那個看似只有十六、七歲的年輕伯長。

    帳內眾人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的主將陳杞以及赤幘軍的副將程普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帳內的門口附近,表情複雜地瞧著帳內的爭鬥。

    陳杞的面色自然是陰沉不必多說,畢竟這種屬官公然打鬥的場面,是任何一位主將都無法容忍的。比較稀奇的是程普的表情,那種仿佛見了鬼般的表情。

    也難怪,畢竟他從張煌適才的那一記直拳中,看出了‘槍貫螺旋’的影子。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1 08:25 AM

第五十九章 主動請纓

    “怎麼回事?”

    陳杞陰沉著臉緩緩吐出幾個字來,那冰冷的語調,讓帳內那些都伯、伯長們心神微微一顫。

    “誤會,只是誤會。”打圓場的那位都伯再次跳了出來,事後張煌才從王卓口中得知此人叫做孫展,是一位資格頗老、為人處世也比較和善的老牌都伯,只見他朝著陳杞抱了抱拳,笑呵呵地解釋道,“裨將大人,是這樣的,適才下職與韓虎一道入帳,得見張伯長坐在呂都伯的座位上,韓虎覺得張伯長面生,因此發生了誤會……如今誤會已經解除了,以張伯長的實力,坐了呂都伯的位子,我想大家也不會再感到突兀了……對不對啊,韓都伯?”他不停地向韓虎使著顏色。

    都伯韓虎雖然心中激氣,但是當著裨將陳杞的面,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再這,張煌的實力的確有叫他刮目相看。雖說是輕敵所致,但畢竟是在正面衝突情況下打斷了他一根肋骨,依他如今這個歲數,已是相當了不得的成就。

    “是……”韓虎低頭應了一聲。

    [一幫蠢貨!]

    陳杞在心中大。聽了孫展的話,其實他大致也明白了這次屬官內訌的原由,而正是因為這樣,他的心情變得極其惡劣。

    想想也是,明明偽越國的叛亂軍已經打到陸莊,且險些就令他們廣陵一軍全軍覆沒,可還是有些愚蠢的傢伙不顧及大局,為了一個座位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發生內訌,這在陳杞看來簡直是愚不可及!

    “既然是誤會,那就各歸各座……本將有上級緊急軍務下達!”深吸了口氣,陳杞壓下心中那股子煩躁,徑直走向自己的主位。不過在臨走到韓虎、張煌二人身旁時,他倒也不忘狠狠拿眼睛瞪他們一眼。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

    摸了摸鼻子,張煌有些意外地坐了下來。事實上,當他注意到陳杞沉著臉站在門口時,他也不免有些心虛,畢竟往常陳杞可是相當針對他們二十六帳的,一有機會就往死裡整他們,甚至於就算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來整他們。像今日這樣有驚無險的,還真是頭一遭。

    其實不止張煌感到驚訝,帳內眾人除了那幾名被提拔上來的伯長,都對這次陳杞的‘大度’感到有些不解,畢竟都那麼多天了,主將陳杞不知因為什麼極為敵視都伯呂閔與其率下二十六兵帳的事,這在陳杞的下屬武官中可不是什麼秘密。

    而這次似乎看上去似乎是陳杞對雙方各打八十大板,可實際上呢?張煌毫髮無傷,反而是韓虎斷了一根肋骨,你說事況究竟對哪一方有利?

    “都坐下吧!”在主位上坐下之後,陳杞並不忘用嚴厲的言辭教訓一下率下的屬官們:“當前緊要之事,乃是抗擊謀反作亂的賊軍。如今賊軍聲勢浩大,我廣陵軍當同仇敵愾、並肩合作,誰要是做出什麼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陳某就砍了他們的腦袋祭旗!”

    這話不用猜測就是說給張煌與韓虎聽的,畢竟誰叫他們公然打鬥的情景被陳杞瞧了一個滿眼呢?

    [說一套做一套……]

    聽聞此言張煌心下不免嘀咕了一句,畢竟傻子都看得出來陳杞以往的確是刻意針對著他們,只不過那種敵意隨著都伯呂閔的戰死而消失了罷了。但不可否認陳杞也算是一名心系大局的將領,因此張煌實在有些納悶,他們二十六帳此前究竟是在哪裡得罪了這位裨將,而且看當時的情況,似乎得罪地不輕。

    反觀韓虎倒是沒有張煌那麼淡定,陳杞那一句話以及兇狠的眼神著實把他嚇得不輕。要知道陳杞可是大將楊琦手底下頗為器重的驍將,若是得罪了這位,恐怕韓虎的處境不會比前些日子的張煌等人好上多少。

    “都記住了麼?!”陳杞的眼神著重‘點名’了韓虎與張煌二人。

    “記……記住了!”韓虎心驚膽戰地應了一聲。

    見此,陳杞將目光投向張煌,後者無可奈何地也應了一聲,只不過語氣顯得有些敷衍。

    “是……”

    “……”瞅了一眼張煌,陳杞罕見地沒有責難,可能是看在呂閔的面子上吧,畢竟呂閔英勇犧牲的光輝一幕讓陳杞意識到此前對呂閔的誤解,不過這並不表示他會對張煌‘網開一面’。相反地,他會更加嚴格地對待張煌,當然這次並不是出於惡意,而是要鍛煉張煌,將張煌磨練為一名出色的士卒,免得他辱沒了呂閔生前所呆的二十六兵帳。這就是武人們普遍的感恩方式,雖然看上去很傻。

    “我,適才去了軍總帳……”僅僅一句話,陳杞便勾起了帳內眾人的好奇:“楊琦將軍已經決定,明日清晨,我軍對叛軍展開反攻,務求一戰而勝,擊潰叛軍!”

    帳內武官聞言,心思頓時活絡起來。試想,明明昨夜他們廣陵第一軍還遭到了叛軍的夜襲,折損了諸多人手,惡戰整整一宿才好不容易將叛軍擊退,而今日軍總帳卻下達了明日展開反攻的命令。帳內的武官們可不是傻子,結合近日來軍中流傳的風聲,心中便得出了結論:援軍到了!

    “莫非是援軍到了?”接替呂閔成為都伯的王卓試探著問道,這同樣也是帳內眾人心中想問的。

    “不錯!”陳杞對此並不隱瞞,點頭肯定道,“楊琦將軍已得到消息,援軍已抵達品橋,目前在品水北岸暫時屯紮……”他口中的品水,便是品橋所在的長江支流。

    “丹陽兵?”孫展摸著下巴上的鬍鬚問道。

    “唔。”陳杞點點頭,沉聲說道,“丹陽太守徐夤親率五千丹陽精兵,號曰五萬,目前已在品橋附近屯紮,截斷了宮酆這支萬人軍隊的歸路……想來宮酆也應該查知消息了。明日的仗,會相當難打!”

    帳內眾人沉默不語。誰都清楚明日必定會是一場惡戰,畢竟那將是叛軍最後的掙扎。

    困獸之鬥!

    當然了,儘管如此眾人還是不敢有絲毫的鬆懈,畢竟叛軍的兵力依然還保持在八千左右,若是輕敵,一個不好廣陵軍並不是沒有被困獸一口咬死的可能性。

    “軍總帳怎麼說?”一名莫不急待想要得知作戰任務的伯長忍不住問道。

    陳杞聞言舉起一根手指,語氣堅決而沉重地說道,“明日,我等為先鋒!”

    [先鋒……]

    帳內那十幾個人聽聞此言仿佛胸口被巨錘重擊一般,頗有種眼冒金星的感覺。

    傻子都看得出來明日之戰將會是叛軍最後的掙扎機會,不用猜都知道明日的叛軍為求在這必死之局中找出一線生機,必定會展開瘋狂的反撲,而陳杞這支曲部軍隊在這種時候接下先鋒重任,可想而知會遭到多麼兇猛的攻勢,不知將有多少士卒犧牲。

    “不愧是陳將,深得楊琦將軍器重……”孫展笑著接了一句,只是笑容略有些僵硬。

    可能是察覺到了帳下屬官心中的惶恐不安,陳杞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有件事陳某也是最近才知道……在刺史大人的整個戰略中,我廣陵第一軍是整個剿賊戰略的最關鍵環節,明日這場仗對我軍而言並不是這場戰役的終點,在擊潰了宮酆軍後,我軍將會和來援的丹陽兵合兵一處,迅速沿品水往下游進發,協助第二軍、第三軍,務必要將叛軍三路攻勢全部瓦解!正因為如此,明日我軍不但要贏,而且要贏得漂亮!”

    此言一出,帳內眾人頓時啞然,一個個滿臉吃驚地望著陳杞。他們怎麼也沒想到,他們會是刺史臧旻剿賊戰略中不容許出現絲毫偏差的重要環節。

    “刺史大人……”

    “臧大人……”

    不知怎麼得,帳內的氣氛頓時變得火熱,那十幾名都伯、伯長一聽說刺史臧旻竟然對他們第一軍賦予絕對的信任與器重,當即熱血沸騰,一個個雙目充滿了鬥志,就連呼吸亦不免加重了幾分。

    要數異數,恐怕就只有張煌依然保持著冷靜,冷眼旁觀。

    [人家臧老爺子器重的是丹陽兵好吧?可不是咱這些炮灰、誘餌……]

    張煌有些鬱悶地咂了咂嘴。這件事他也是在經過單福分析後才逐步洞察到了臧旻的整個戰略,察覺到了那位老爺子笑容背後的‘陰謀’。畢竟此前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此前廣陵大費周章、聲勢浩大組織起來的萬人抗擊隊伍,竟然僅僅只是誘使叛軍按照那位老爺子計畫行事的疑兵,真正的殺招卻是後來支援的丹陽兵。

    [怪不得前線的廣陵軍敗得那麼乾脆……恐怕多半是老爺子故意為之,目的就是想將叛軍引入廣陵境內,將其一網打盡,好一勞永逸吧?]

    張煌很識趣地沒有多說什麼,畢竟在洞察到臧旻老爺子的戰略後,他發現廣陵軍其實只是充當著一個幹髒活的角色,然而碩果卻早已被丹陽兵預定。這樣想來,他們第一軍還算是運氣的,至少跟在丹陽兵身後還有一口湯水喝,至於第二軍、第三軍,那可真是什麼戰績都撈不到了,有的只會是士卒點名冊上那無數的陣亡。

    [果然是慈不掌兵吶……連臧老爺子那麼和善的人,一旦打起仗來,亦是用兵如泥,更別說那些心狠一些、趨利一些的將軍了。]

    張煌微微歎了口氣。不過對此他倒也沒什麼好說的,畢竟臧旻確實是站在戰略角度,選擇了一個更加穩妥的戰術罷了。

    忽然,張煌耳朵微微一動,因為他猛然聽陳杞好似說到‘元邯’二字,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元邯,據陳某所知,此人乃宮酆帳下先鋒官,天賦神力,武藝精湛勢不可擋,但是即便如此,我這曲部,明日亦要將其拖住。拖住此人後,楊琦將軍會親率奇兵直襲宮酆本陣,砍下宮酆首級!”剛說完這句話的陳杞心中微微一動,瞥了一眼張煌,恰巧就瞧見了張煌那雙驟然變亮的雙眸。

    然而視線微微一觸,陳杞便轉過了頭,抬手指向抱著雙臂站在帳口附近的程普,沉聲說道,“這位是赤幘軍的首領程普、程義士,明日他與他率下赤幘軍義士們將會與我曲部一起行動,共同衝擊叛軍陣型,介時,你們要聽從程義士的調遣!”

    “……”帳內眾人聽聞此言面面相覷,尤其是像韓虎這樣心高氣傲的都伯,臉上更是難看。

    想想也是,程普可不是他們廣陵軍的,他只是一支義軍的首領,然而,身為廣陵軍一員的他們,在戰場上卻還要聽從此人的調遣?

    “那將軍……”一臉錯愕的王卓忍不住問道。

    只見陳杞面上閃過一絲漲紅,沉聲說道,“明日我將居後指揮。”

    [看來傷得的確不輕……]

    張煌聞言打量了一眼陳杞滿身的染血繃帶,畢竟是相處了些時候,他多少也看不出來,這陳杞打起仗來可不是一個惜命的主,要不然昨夜也不會為了顧全大局而主動應戰元邯,說句實話,當時他的舉動,其實與自尋死路沒有什麼區別,只不過最後死的不是他,而是呂閔罷了。

    可能是因為清楚這一點,帳內眾人對陳杞那句‘居後指揮’沒有任何別樣看法,他們不認為這是陳杞懼戰的推詞,他們只是覺得彆扭。畢竟若陳杞不親自上陣,那麼,他們可就得聽從程普這個外人的命令列事了。雖說昨夜陸莊一戰程普與他率下赤幘軍的實力確實叫人歎為觀止,可那又如何,外人終歸還是外人。

    不單單帳內的武官們,其實就連陳杞本人也感到彆扭。畢竟,恰逢這種至關緊要的惡戰,有哪位將領樂意將自己率下的直屬士卒交予一名外人率領?但是陳杞沒有辦法。他身上被元邯所重傷,不足以應付明日的廝殺,更何況程普的實力要遠在他之上。

    “這是楊琦將軍的意思!”陳杞沉著臉抬出了大將楊琦,畢竟他看得出帳下屬官們臉上的不樂意。

    除了張煌,要知道張煌與程普的關係可是相當好的。

    “本隊請求與赤幘軍一同行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初回參加這種會議的張煌,竟然說出了一句讓帳內眾人瞠目結舌的話來。

    “張……張小兄弟?”極度吃驚的王卓連張伯長也不叫了,難以置信地望著張煌。要知道隨同赤幘軍一起行動,就勢必會撞到叛軍的悍將元邯。

    甚至於,就連此前對張煌頗有些意見的韓虎亦是吃驚地瞅著張煌,似乎不相信這名新晉的伯長究竟哪裡來的自信。

    整個帳內,恐怕也只有程普對此絲毫不感覺驚訝。也難怪,畢竟程普在教授李通、臧霸等人槍術的時候,就不止一次地撞見這幾個小傢伙圍在一起,相互探討著擊殺元邯的辦法。因此,眼下張煌主動請纓提出此事,倒也不出乎程普意料。

    然而,陳杞在皺眉望了張煌一眼後,卻駁回了他的請纓要求,理由是實力不足,難負重任!

    帳內眾人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要知道前一回在雙石峽,陳杞二話不說就將當時僅剩下二十二人的二十六帳調到了斷後的五百人隊伍當中,明擺著就是借刀殺人的目的。可今朝又是怎麼了,看似是毫不留情地否決了張煌的主動請纓,可實際上卻是不欲讓這支百人隊去戰場上那最險惡的地方。

    陳杞的先後改變,就連張煌也看出來了,可領情歸領情,這件事張煌還是得接下來。

    “陳將,依下職看來,單單赤幘軍三百位義士兄弟,恐怕很難衝破叛軍的防線吧?”

    [不知死活的小子!]

    陳杞再次皺了皺眉,若是此前,他實在懶得理睬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甚至於還會因為這小子主動接下必死的任務而心下冷笑連連,但是如今不同,一來是他欠著二十六帳一條命,二來,其實程普教授李通等人武藝的事,他也早已得知。畢竟因為呂閔的戰死,陳杞頗為重視張煌他們。

    可雖說有照顧的意思,然而陳杞的語氣依舊是冷漠而充斥不屑:“你以為加上你那區區一百人,就可助赤幘軍的義士兄弟們衝破叛軍防線了?”

    “至少比不去好,不是麼?”望了一眼陳杞,張煌沉聲說道,“這並非我一人的意思,而是我二十六帳所有弟兄的意思!”

    不可否認張煌這句話有些誇大了,畢竟有這個想法的,其實也只有黑羽鴉的六人而已。不過話說回來原來的二十六兵帳已死得只剩下他們幾個,其餘的則是隨後調來的士卒,因此,張煌拿二十六帳說事倒也不算信口開河。

    “你想替呂閔報仇?”見張煌一意孤行,陳杞索性將話給挑明瞭:“你以為憑你們辦得到?”

    張煌聞言淡淡一笑,毫不退縮地說道,“戰場形勢,瞬息萬變,誰能保證就一定不會出現能夠擊殺元邯的良機呢?”

    陳杞表情微滯,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畢竟局勢混亂的戰場上確實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就算是實力強大的武將稍不注意,也有可能被尋常的士卒所傷。剛體,有些時候並不等於天下無敵。

    就在陳杞思忖之際,張煌身旁的王卓亦站了起來,抱拳說道,“若是陳將覺得張伯長一支勢單力薄,下職願與張伯長一同。”

    不得不說王卓被張煌給說動了,畢竟他可是呂閔生前的好友,若是有機會的話,王卓絕對不會錯失能給呂閔報仇的機會。

    “三百人嗎?”瞅著張煌與王卓堅決的眼神,陳杞不禁皺了皺眉,事實上他在張煌主動請纓之前就想過著要派一些士卒協助赤幘軍的,只不過人選並非張煌罷了。如今既然張煌三番兩次請纓,陳杞也不好維護地太過明顯,只好作罷,但是區區三百人,人數上還是有些薄弱。畢竟廣陵軍的三百人可不是人家赤幘軍的三百人,實力明顯相差一兩個檔次。

    而就在這時,張煌對過忽然有人一拍大腿,重哼一聲,說道,“有點血性!就沖你這份豪情,老子陪你走一趟鬼門關!”

    帳內眾人轉頭一瞧面面相覷,就連張煌亦有些傻眼,因為說這話,正是方才被他打斷了一根肋骨的都伯韓虎。

    “可莫要拖老子後腿啊!”韓虎夾雜著諷刺的說道。

    “放心!只要你那邊不出問題,我必然能殺了元邯!”張煌淡淡說道。

    “嘖!也不怕閃了舌頭!”韓虎不屑地撇了撇嘴,但是雙目中卻未有先前的輕視與鄙夷。

    或許這就是武人吧,直率、豪爽的武人,他們有可能因為一件小事而睚眥必報,卻也有可能一個心情的轉換就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跟你站在一個陣營。

    隨心所欲,快意恩仇!

    或許這就是武人最符實的寫照吧,陳杞是如此,韓虎亦是如此。

    [武人,多的是這種傻瓜啊……]

    張煌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儘管他方才在微微一愣後朝著韓虎善意點頭,得到的卻一聲並不同等的重哼作為回應,但卻也絲毫不會減低他對韓虎忽然間萌生的好感。

    唯一能夠肯定的是,若是張煌適才沒有表現出足夠的實力與相應的氣勢,韓虎那是絕對看不上眼的,這叫虎不與犬為伍!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2 08:47 AM

第六十章 賭博?

    追溯至距離大漢朝頗為遙遠的古周國晚期,君權衰弱,氏族崛起。當時有實力的氏族便已公然不顧君權的約束,為了擴張自身家族的實力,與其他氏族發生戰爭。及至周朝覆滅,氏族發展自身擴張成為氏國,從而使得天下陷入了數百年群雄並立的戰亂年代。

    許多個小姓氏族圍繞著少數大姓氏族創建國家,這是氏國最初的構成方式,正因為這樣,氏族的長老、家主,手中牢牢攥著國家的命脈。

    可以理解為,氏國這個真正‘國’的雛形,其實相當於許多個大姓家族與小姓家族聯手,為了共同利益而共同進退的這麼一個形態。

    基於這一點,不難理解氏國為何起初並沒有形成軍隊,畢竟維持軍隊需要大量的財力,這與那些氏族們當時所著眼的利益根本相衝突。

    或許有人會問,既然沒有設置軍隊,那麼若是遭到其他氏國的攻擊,或者要去攻打其他氏國,那又該怎麼辦呢?

    答案是,臨時招募民兵。

    當然了,民兵是後來的說法,當時的說法應該是‘募勇’,通俗地解釋就是在本氏國所在城池發佈榜文,招募一批在後世看來失去土地、沒有工作的無業遊民,率領它們替本氏國謀求利益。甚至於早先就連軍餉也沒有,被招募的‘遊勇’們還要自備乾糧,要不就只能餓著肚子跟敵人作戰。

    或許有人又會問,既然如此,還會有人願意去當這個時期的‘兵’呢?

    有的,因為參與戰爭的報酬十分豐厚。

    這句話與先前並不矛盾。被氏族招募的遊勇們雖然得不到絲毫的軍餉,但是他們卻可以憑藉自己的身手在戰爭中大撈一筆:用獵獲的敵人的頭顱,去找氏族交換酬金。

    這就叫做‘狩人獵顱’,是早先軍隊尚未形成普遍概念時中低層農民堪稱趨之若鶩的一種賺錢手段。

    在非戰爭時期,那些‘遊勇’們可能有各種各樣的身份。獵人、石匠、商人、甚至是無所事事的潑皮等等,但是一旦領導著氏國的氏族發動或被動發生戰爭,他們便搖身一變成為民兵,在戰場上狩獵敵人的頭顱:將敵人殺死後砍下頭顱,待戰後向氏族交換酬金。

    因為是高危的職位,因此氏族發放的酬金也十分豐厚,若是實力足夠強大,一名士兵在戰場上差不多能狩獵五、六顆敵人的頭顱,這遠比他們辛辛苦苦幹一年的本職還要多得多。

    這種募勇的戰爭方式,一直延續到先秦。甚至於到七雄並立的年代,還是有許多國家——因為百年的兼併使得氏國不再是一兩個大姓氏族控制整個國家的局面,官僚制度已初步形成,因此不能再稱之為氏國——習慣延用這種招募兵勇的方式。

    但很遺憾,‘氏族募勇’的方式迅速被初具成形的正規軍隊所擊敗,想想也是,一幫根本不具有配合的農民兵,如何打得過進退統一的正規軍?再加上兵法、軍陣的出現給予了‘氏族募勇’最後也是最猛烈的一擊,終於使得‘氏族募勇’被歷史淘汰。被無數人力物力供養的正規軍所淘汰。至此,‘氏族募勇’所招募的‘民兵’,徹底退出戰爭舞臺,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成為正規軍之間的較量,國家軍備與正規軍實力的較量,統帥者謀略的較量。戰爭,進一步規範化。多變化。

    然而,氏族募勇的戰爭方式雖然被淘汰,但是敵顱賞制卻成為激勵己方士卒奮勇殺敵的手段被保留下來。軍餉制外加敵顱賞制,成為當時正規軍士卒的兩大重要金錢來源。當時的戰爭,要遠比後來慘烈地多,當時所謂的戰後清掃戰場,可不止是掩埋屍體那麼簡單,那是屬於勝利者的刮取財富的時間。所有的戰死的敵人將會被砍下頭顱,由該士卒交予軍隊,換取賞金。甚至於有時候因為敵顱賞制的高額彙報,同在一方的兩名士卒還會因為一顆值錢(官階較高)的敵軍頭顱而大大出手,甚至是發生械鬥。

    這種野蠻血腥的戰爭方式,一直到漢朝才有所改變,被漢朝授予國教般地位的儒家崇尚‘仁戰’、‘恕人’、‘死者為大’等等,這些思想潛移默化地亦影響到了軍隊。從那時候起,割首逐漸被視為一件‘不仁’的事,除非是用於羞辱敵軍目的,否則,一般的士卒在戰死後已不會再遭到割首的血腥對待。而基於此事,敵顱賞制亦被廢除,被軍功賞制所取代。

    逐漸,狩人獵顱作為舊戰爭體制的映射逐步淡出戰爭,但是,基於此理的一條戰術,卻被保留了下來,即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的狩獵敵將的戰術:在己方戰況不樂觀或想儘早擊潰敵軍的情況下,派出一支精英軍隊去狙擊敵軍的將領層。多數情況下是用重金誘使的死士,即所謂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這是一招偏向於奇襲的戰術,但實施起來並不是那麼輕鬆,畢竟指揮作戰的將領層、尤其是將帥級別的統帥層,他們非但自身武藝出眾,而且身邊大多都有其軍中士卒以及親兵護衛,要撕開這樣一道防線去狙擊敵軍將領,這對行動的士卒實力與素養是一個莫大的考驗。畢竟這種情況類似於孤身深入的戰術,若是反過來被敵軍包圍,那就是十死無生的局面。因此,除非己方的士卒作戰實力高出敵軍一節,或者是背水一戰這種並無退路的情況下,才會採用這種雙刃劍般的戰術。

    而這次,張煌等人便作為狙殺叛軍猛將元邯的一員踏上了戰場。雖然說裨將陳杞甚至是大將楊琦的意思,僅僅只是希望他們能夠拖住元邯,畢竟元邯是一員自身實力極其強悍的猛將,擁有著像程普一樣扭轉戰局勝敗的實力,大將楊琦並不希望他在想辦法狙擊叛軍大將宮酆的時候,元邯卻跳出來壞了他的好事。

    次日巳時,戰鬥在陸莊近郊打響,似乎叛軍並沒有放棄強攻陸莊的計畫,因此在短暫休整了一日後。大軍便再度朝著陸莊進發。或者說,叛軍也是察覺到了廣陵軍強援丹陽兵的存在,無可奈何只能做背水一戰:攻下陸莊、擊潰前方的廣陵軍,便有機會在丹陽兵的攻勢下倖存下來,否則,等待他們的就只有覆滅。

    兩軍接觸,廣陵軍大將楊琦與叛軍大將宮酆都沒有進行廢話:戰鬥打到半月後的今日,兩軍的軍隊編成、作戰實力以及士氣雙方心中都大致清楚,沒有什麼好說的。難不成一方還能說服另一方投降不成?

    在大漢朝,叛國、謀朝篡位這種算是最嚴重的死罪。絕無寬恕、赦免之理,因此,叛軍不可能會降,而廣陵軍自然也不可能會投降、或者姑息,兩者是徹底對立的。

    “嗚嗚——嗚嗚——嗚嗚——”

    雙方的進攻軍號同時響起,但是廣陵軍的攻勢卻搶先一步展開:與裨將陳杞同階的一名驍勇裨將率領著兩千餘士卒以及近千的義軍義士,率先對叛軍展開了衝鋒。

    很難想像,第一波攻勢這種本來用於試探敵軍實力深淺的佯攻,廣陵軍竟然投入了幾乎**成的兵力。而叛軍一方。亦有接近五千兵力投入戰場。

    不過想想也是,在雙方基本對彼此知根知底的情況下,佯攻試探彼此的實力,已顯得沒有必要。

    為了麻痹敵軍。不暴露己方的真實目的,程普的赤幘軍、王卓的三百人隊(張煌是他率下百人隊伯長)以及韓虎的三百人隊,一開始並沒有直接攻向叛軍猛將元邯的方向,甚至於。他們最開始也不是處在同一個位置的,因為人數一多,兵隊在戰場上的移動就變得格外顯眼。很容易就會讓敵軍察覺不對。

    若是元邯因此嗅到陰謀而換了一個位置,張煌等人可是哭都來不及。

    而反過來說,若是程普、王卓、韓虎這三支三百人的兵隊一開始並不是處於同一個位置,而是在亂戰當中‘機緣巧合’下匯合到了一起,那就不易讓人聯想到陰謀。

    這是單福的想法。在他看來,如何想辦法狙殺實力強大的元邯其實是後續的事了,真正要思考的,是如何圍住這名叛軍的猛將,畢竟張煌等人做不到在瞬間之間就將元邯殺死,程普也辦不到。因此最穩妥的辦法,就是用一股兵力將元邯與其他叛軍士卒分割開來,軟磨硬泡耗死這名猛將。

    可元邯又不是傻子,絕不可能因為自身實力強悍就傻傻地一頭闖進數以千計的敵軍當中,因為即便他再是厲害,也架不住九百人的刀槍。這種蠢事只有李通、陳到這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傢伙才做得出來。

    因此,單福覺得首要之事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元邯包圍,隨後抽絲剝繭殺盡元邯身邊的的叛軍士卒,同時阻擋住其他方向來援救的叛軍,從而達到令元邯與叛軍士卒分離的根本目的。至於在此之後,那就是程普與張煌、李通他們的事了,他單福只負責到這個步驟。

    單福的話,程普、王卓、韓虎三人皆點頭認可,畢竟將心比心,他們也不認為元邯會主動地自投羅網。

    打鬥打響至一刻辰左右,戰場上的局面已變得十分混亂,兩軍士卒你穿插我、我穿插你,幾乎已是繽紛亂戰的局面。這就是大規模軍隊作戰的劣處,雙方軍隊很容易就會被敵軍沖亂陣型,使得雙方將領指揮己方士卒提升好幾個難度。

    而事實上,從這裡開始,才是考驗將領統率力與指揮能力的時間段。畢竟指揮並不是說讓所有的曲部推上去就算完事,從戰場上優勢一角抽兵支援劣勢的一角,或者說索性放棄劣勢的一角,利用優勢一角打開局面等等,這種因為戰場瞬息變化而出現的兩難選擇,才是真正考驗將領的地方。若是一般的新手,恐怕瞧見這亂糟糟的戰場便早已傻眼,不知該如何調度。

    當然了,這種將領指揮作戰層次上的事,距離如今的張煌與黑羽鴉們還是太遙遠了,他們如今所做的事,就是盡可能地利用自己卓越的實力撕開叛軍的防線,與程普以及韓虎這兩支友軍順利匯合,開始真正的狙殺元邯計畫。

    不得不說。擁有張煌、李通、臧霸、太史慈、陳到五人的王卓三百人隊,即便是在這種大規模的戰鬥中,亦具備著不俗的穿插敵軍的實力。想想也是,讓五個基本掌握了‘槍貫螺旋’的准武將實力的傢伙充當撕開敵軍防線的尖刃,尋常的叛軍士卒如何抵擋?劣質的木盾、皮甲,在螺旋這種威力的槍術面前簡直就是笑話,血肉之軀更是脆弱不堪,但見張煌等人手中長槍橫甩直刺,那些沖上前來的叛軍士卒紛紛中槍斃命。甚至於,就連一名會剛體的叛軍都伯亦擋不住他們五人的攻勢。儘管是初學者程度的螺旋,但由張煌他們使來已經具備擊破這種程度的剛體的威力。

    要知道,這還是張煌等人刻意掩蓋著鋒芒,畢竟單福有言在先,若是他們表現地太過於耀眼,那麼就會引來其他的叛軍,這對於張煌等人狙殺元邯的計畫可不是一樁好事。

    可即便是,王卓這支三百人兵隊依然還是一路高歌猛進,這仿佛勝利者般的暢爽姿態。讓王卓心中又驚又喜,暗自鄙視了呂閔這位生前好友一番:有這麼幾個厲害的小鬼,怪不得二十六帳的戰績叫人那般咋舌。也不曉得拉一把兄弟兵帳……

    同樣地,王卓這邊的戰況亦落入了廣陵軍大將楊琦的眼睛。此時的楊琦還沒有實施他那準備狙殺叛軍大將宮酆的計畫。他還在等程普、張煌等人替他創造合適的良機。而正因為他一直緊盯著王卓這三支突襲隊伍之一的兵隊戰況,他才注意到了王卓隊隊伍前那五把不可思議的尖銳刀鋒。

    “為了不引起敵軍的警惕而一分為三麼,繼而再借助戰場上的混亂局勢在匯攏成一支……真是頗有想法的戰術啊!是你想出來的麼,陳杞?”在凝視了王卓三百人隊良久後。楊琦讚揚地望了一眼右側的裨將陳杞。

    “不是。是一個叫單福的小子提出來的。”陳杞語氣淡然地回答道。

    因為重傷在身,陳杞失去了這一回衝鋒陷陣的機會,只能居後指揮。雖說這也算是避開了一次高陣亡的廝殺。可對於一腔保家衛國熱血的陳杞而言,可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因此也難怪他心情不佳。

    “單福……”楊琦皺眉想了想,恍然說道,“刺史大人給我的名單中就有他……如何,還覺得是來‘混功績’的麼?”

    陳杞的臉罕見地微微一紅,咳嗽一聲說道,“末將本來就不曾那樣以為,只是……”他頓了頓,誠懇地說道,“張煌、陳到、臧霸、李通、太史慈、單福……依末將看來才能絕不僅限於士卒!”

    楊琦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陳杞,繼而嘴角揚起幾絲笑意,悠然自得地說道,“本將軍當然清楚!那可是刺史大人舉薦來我軍歷練的人才,豈是輕易就會喪生的?要是那幾個小鬼那麼容易就死了,本將軍又豈能容你那麼做?”

    “咦?”

    “可莫要質疑刺史大人的眼界啊。”楊琦抬頭望了一眼對過敵軍本陣隨風飄揚的旗幟,冷笑說道,“刺史大人的高瞻遠矚,豈是常人所能及?賊軍不知死活,唯敗死而已!”

    “……”陳杞納悶望了眼楊琦,見後者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也不好追問,目視著戰場良久,忽然沉聲說道,“三支匯合了!”

    “唔!”楊琦一雙虎目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因為一旦張煌等人圍住元邯,他便可以實施狙殺叛軍大將宮酆的計畫,到時候丹陽兵瞧準時機再那麼一通亂殺,廣陵一方便能輕易以最小的損失摘取勝利的碩果。

    而與此同時,叛軍大將宮酆似乎也注意到了戰場上一些詭異不對勁的動向,緊皺雙眉凝視著,嘴裡也不知在嘀咕些什麼。

    忽然,他抬起手,皺眉說道,“那裡……有幾支敵軍的兵隊匯合了……”

    “……”左右親衛面面相覷,被宮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得半天沒能反應過來。

    “朝我軍的左翼去了……左翼將領是誰?”宮酆沉聲問道。

    “是元邯將軍!”左右親衛聽到這句終於可以接地上話的問話,連忙回答道。

    “元邯啊。”宮酆微微一愣,原本凝重、警惕的神色竟緩和了幾分,看得出來,宮酆對元邯充滿了信任與信心。可他萬萬也沒有想到,那幾支在戰場亂戰中逐漸匯合兵力的程普、王卓、韓虎、張煌等人,本來就是沖著元邯的首級去的。

    [終於殺到這裡了……]

    眼瞅著百丈外那飄著的‘元’字將旗。程普、韓虎、王卓頗有默契地又分兵了,按照單福此前所計畫的那樣,由實力最強的赤幘軍往北截斷來自中路戰場的叛軍的支援,韓虎則從南側迂回繞到元邯軍的背後,撕裂元邯軍與叛軍本陣的聯繫,至於王卓三百人隊,則在有程普加盟的情況下直接攻向元邯軍,三支兵隊同心協力,務求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元邯成為一名光杆子將軍。

    “殺——!”

    在叛將元邯略有些錯愕的目光下,赤幘軍、韓虎隊、王卓隊突然再次分開。成迂回包抄之勢,殺向那些措不及防的叛軍士卒。

    [怎麼回事?逃了?]

    元邯罕見地沒有出動,而是滿臉愕然地轉頭望向四周,足足觀望了數十息後,他臉上的表情這才逐漸沉了下來。

    [不……這幫人,是打算狙殺我元邯啊!]

    元邯默不作聲地從身旁親衛的手中接過了那杆沉重的巨槍。

    同樣察覺到此事的,還有叛軍的大將宮酆。對於那支時而分離時而又聚攏的廣陵軍兵隊,他此前就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古怪,覺得這件事遠非他所看到的那樣簡單。如今再瞧,他心中頓時就明白了:原來這支廣陵軍兵隊,是沖著他帳下猛將元邯而去的。

    “狙殺敵將的戰術麼?看不出來那楊琦也是個賭徒般的傢伙……”宮酆哂笑一聲,正要下令調兵支援元邯軍。忽然左右親衛面色一變,驚聲叫道,“將軍,敵軍本陣有異動!”

    “什麼?本陣?”宮酆愣了愣。抬頭遠眺廣陵軍的本陣,駭然瞧見廣陵軍大將楊琦手持大刀,坐跨戰馬。率領著寥寥不到百騎的隨行,正在廣陵軍各個曲部的配合下,迅速撕開戰場,徑直朝他宮酆襲來。

    [目標是我?]

    宮酆雙目微微一眯,冷笑連連:“賭得這麼大,就不怕傾家蕩產麼,楊琦?!”

    左右親衛面面相覷,小聲問道,“將軍,還派人去援助元邯將軍麼?”

    “……”宮酆一言不發,雙目精光連閃,死死盯著遠處的楊琦本隊,一支寥寥數十騎兵的所組成的突襲隊伍。此刻的他,滿腦子都是楊琦,哪裡還記得支援元邯。不過就算記得,恐怕他多半也會改變主意用這支兵力去狙殺楊琦,畢竟楊琦才是這場仗的關鍵人物。

    而此時,廣陵軍大將楊琦在策馬狂奔的途中將手中大刀一指叛軍大將宮酆的本陣,眼中泛起陣陣近乎瘋狂的執著。

    “兒郎們,隨本將軍去割了宮酆那廝的首級!”

    “喔喔——”

    在張煌等人設法狙殺叛軍悍將元邯的同時,他們第一軍的大將楊琦亦出動了,目標直指宮酆。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戰場三五裡外的地方,丹陽太守徐夤與富春縣丞孫堅終於率領五千丹陽兵趕到。儘管宮酆留下了一支五百人的軍隊殿后,務求延緩丹陽兵抵達戰場的時間,可區區一支五百人的叛軍,竟然在一個照面的工夫就被丹陽兵擊潰。

    一盞茶工夫,殺五百,無俘虜,傷亡數十人,這等兇猛的攻勢足以證明兩軍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丹陽兵,出奇地強!

    “這就開打了?”眺望遠方,傾聽著來自遠方戰場上的廝殺動靜,丹陽太守徐夤這位老將捋著鬍鬚皺了皺眉,“楊琦太心急了,等我丹陽兵抵達之後再打不好麼?”

    “多半是為了替我等創造機會吧。”孫堅策馬踱步上來,輕笑著說道,“這個時候若是我軍從叛軍後方殺出,叛軍絕無倖存之理。”

    “話是這麼說……”老將徐夤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孫堅的說法,可是他皺緊的雙眉,卻依舊沒能舒展開來。畢竟他丹陽兵距離戰場還有三五裡的路程,走完這段路所要花費的時間,可是足以顛覆對整個戰局的預測。

    “徐大人若是覺得不穩妥的話,不若孫某先行一步……”

    “單單文台一人麼?”徐夤有些為難,畢竟丹陽兵是步卒,不可能跟得上孫堅誇張戰馬飛奔的速度。

    “呵呵。”孫堅聞言輕笑了幾聲,揚手揮了一馬鞭。

    “一人……足矣!”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3 10:07 A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1-15 12:27 PM 編輯

第六十一章 手抖容易壞事

    [大福,關於咱狩獵元邯首級的事,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麼?我是說……那元邯也不至於傻到乖乖站在原地,任由我們將他身邊的叛軍士卒一個個殺死吧?]

    [那元邯是不傻,正因為這樣,在局勢未明朗之前,他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他一定會仔細觀察我等的行動步驟,以此想出破局的辦法。可待他注意到赤幘軍、王卓隊與韓虎隊三支兵隊的合作分工後,想來我方已建立有足夠的優勢……]

    仗前張煌等人所談論的話題,逐步又浮現在程普腦海中,眼瞅著遠處那滿臉警惕、戒備,卻絲毫沒有動作的元邯,程普不得不承認,單福早已將元邯的思緒給摸透了。

    [真是個奸詐似鬼的小傢伙!]

    程普哭笑不得搖頭歎了口氣,提著手中的鐵脊蛇矛朝著元邯大步走去。眼下的他,十分後悔昨日那幾個小鬼在商討計畫時,貿貿然地插了句嘴。

    ……

    ……

    “你們真的打算狙殺元邯?”程普當時忍不住插嘴的原話是這樣的。

    儘管張煌等人已在裨將陳杞的默許下接過了狙殺元邯的任務,但是說實話,程普對此並不看好。原因很簡單,因為元邯這位叛軍的猛將,是連他程普也沒把握擊斃的強勁武將。

    不可否認,程普的確有把握擊敗元邯,畢竟他可是踏足過帝都雒陽的武人,他的雙眼見識過這個天下真正的遼闊,無論是實力還是技巧,均不是元邯這種偏遠鄉下的叛軍將領可比。但是,有自信擊敗並不等於有把握擊殺,元邯也不是傻子,若是當真見敵不過程普,自然會選擇退卻。畢竟沙場搏殺並不同於江湖上的恩怨仇殺,在戰場上,雙方士卒唯一也是最根本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贏得整場仗的勝利。在這個前提下,元邯就算不敵程普而選擇暫時退卻,也絕不能稱之為懦弱,相反卻是睿智的表現。

    再者,元邯本身的實力著實不俗,無懈可擊的完美剛體尚在其次,他那天生賦予的怪力。更是連程普都會感覺棘手的罕見天賦。要知道剛體雖說是一門側重於防守的絕技,可它在實際運用的時候所能體現到的效果,卻遠遠不止防守來自敵方的攻勢那麼簡單。剛體,就算是在進攻方面,依然有著不俗的表現。

    曾幾何時,泰山郡都尉馬延在施展了剛體的情況下,一拳就打斷泰山軍首領徐巽數根肋骨,更極其不可思議地將徐巽的武器也砸至彎曲,人的血肉之軀。難道竟比精鐵所制的兵器還要堅硬?當然不是!砸彎了徐巽手中兵器的,並不只是那馬延看起來威力不凡的拳勁,更關鍵的,還是在於馬延當時拳頭上所依附的剛體力量。

    記得張煌曾向李通等黑羽鴉兄弟幾個講解他所理解的剛體原理。可事實上,他的猜測並沒有錯。剛體的原理,其實就是讓武人像披上了一套堅不可摧的鎧甲般,令人的血肉之軀具備足以媲美精鋼的堅韌強度。而披上了這套堅不可摧鎧甲的武人。他又何止僅僅在防守力度上大為提高?難道他那堅不可摧的‘盔甲’不能用來打砸敵人的血肉之軀?

    當然不是!

    優秀的武人們絕不會單純地認為剛體僅僅只是一門用來防禦的絕技,同樣的,優秀的武人們其實也早已摸索著將剛體用在進攻方面。馬延擊敗徐巽,臧霸逆襲八元卒的其中一人,這接二連三的例子已充分證明,只要是氣,皆可以傷害到敵方,哪怕是剛體這門最初用來防守的絕技。

    這樣想想,剛體這門絕技被譽為武人最基礎但也是必須掌握的武之根本,確實有道理。

    一個天生神力的怪物並不難對付,可若是這個怪物掌握了剛體,那就會變得相當棘手。而元邯,便是黑羽鴉們至今為止所見過的最棘手的敵人,甚至於縱然是在程普這樣見識過‘天下遼闊’的武人眼裡,元邯也絕不是一個簡簡單單就能應付的小角色。

    程普記得當時單福的笑容十分璀璨。

    “那就有勞程大叔儘量消耗元邯的力氣了……什麼嘛!”回想起當時單福笑容可掬的話,程普怏怏地咂了咂嘴。

    不過話說回來,他其實的確沒有把握擊斃元邯,畢竟武人的直覺提醒他,那元邯,擁有著可怕的‘氣量’,並非單純指肚量,而是指‘氣’的‘總量’,或稱之為‘生機’,人體內最根本的氣。

    曾經有過傳言,說武人是應天地之運而生,每個人的一生其實都由天來註定,命中註定你能達到哪些成就,你就能達到哪些成就,後天所付出的汗水多寡,僅僅只是加快或減慢這一進程的速度而已。

    程普本來並不相信這種荒唐的鬼話,可遊歷途中那接二連三的遭遇,卻叫程普對這個說法產生了幾分迷惘。

    一個最初接觸時根本不是他程普對手的傢伙,如今已擁有了連程普都摸不透的強大實力,讓程普不得不心甘情願地奉其為主。

    一個嗜酒如命,手中沒錢了就去找賊寇晦氣,借此賺取酒資的傢伙,單用一隻手就能讓他程普不得不知難而退。

    類似的例子舉不勝舉,包括他程普最近遇到的名叫張煌的古怪小子,‘生氣’強勁地令人感覺不可思議,哪怕是短暫的氣勁爆發,程普亦能清楚地感覺到那種非一般人的強者資質。

    這種資質的共同點是,他們的起步的階梯都相當的高,或者說,他們進步的速度非常的快,快得讓一般人感到絕望。

    [這個叫元邯的怪物也是……]

    程普終於停下了腳步,肩扛著鐵脊蛇矛,平靜地打量著同樣也已注意到他的元邯。

    “我認得你……”元邯認出了程普,雙眉一皺,虎目中泛起陣陣凝重之色。他那警惕戒備的姿態,讓程普心中苦笑不已。

    [這種天生的怪物,若不是生在偏遠的鄉下,多半會變得十分可怕吧……]

    心中感慨著。程普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一張模樣‘兇惡’的男人的臉。說兇惡其實並不確切,更準確的形容詞應該是‘醜惡’,但是僅僅‘醜惡’二字,卻又不足以形容那個男人的兇殘恐怖。啊,就算是程普這樣令張煌等人如今只能仰望的豪俠,亦難免對那個男人感到恐懼。

    已吾(陳留地名)的熊羆!

    典韋!

    一個與元邯一樣天生神力的怪物!而且,是一個見識過‘天下遼闊’的怪物!

    一想起那個面相醜惡的怪物,程普便下意識地感覺自己的左肩隱隱作痛。

    [那個怪物,怕是只有文台才有資格與其一戰吧?]

    回想起當初自己雙持蛇矛卻被對方單手抓牢,任憑自己如何運盡力氣也紋絲不動。程普只感覺臉上有些羞慚。更可惡的是,當時那個怪物根本沒有與他較量的意思,左手依舊舉著酒罈往嘴裡倒酒,只用右手便叫他程普不得寸進。

    不得不說,這絕對是程普畢生都不想再回憶的噩夢,他想盡辦法想將那個難以戰勝的怪物遺忘,然而,此刻在他面前不遠處的元邯,卻是不由得勾起了程普心中那段絕對稱不上光彩的心酸記憶。

    在程普的心中。擁有非人實力怪物也分等級,孫堅、典韋顯然已是單憑氣勢就能令他退卻的大怪物,這種傢伙在程普看來簡直不應該留在世上繼續讓一般人感到絕望;而黑羽鴉的那幾個小鬼、尤其是其首領張煌,便是屬於起步較晚但成長速度無比兇猛的小怪物。這群現下連武人基礎招式也還未學全的小傢伙們,遲早會成長像孫堅、典韋那樣高山仰止的怪物。

    啊,很快……

    至於元邯,則是間於兩者之間。算是已成長到一定程度,一旦機緣突破便可成為大怪物的可怕傢伙。

    [武人的時代,真的要來迎來了呢。只不過……]

    “我其實挺煩你們這些怪物的。”默默地打量著元邯,程普用一種異樣的語氣吐露了心聲。或許在將來的日子裡,當越來越多的豪傑們與准豪傑們在這個天下展露頭角之際,像程普這樣並不擁有那種不可思議資質的武人,多半會對那些人眼紅到吐血吧。

    “啊?”元邯錯愕地打量了幾眼程普,並不能理解程普的話,但這並不妨礙他將程普視為敵人,畢竟前夜陸莊之戰,正是程普與他率下赤幘軍的突然出現,才導致叛軍並未按照計畫順利擊潰廣陵第一軍並且攻佔陸莊,以至於今日面臨這等危機。

    也正是因為這樣,元邯對程普有著強烈的仇視,因而在一愣之後,立馬出招搶攻。

    元邯很清楚程普是一個擁有何等實力的對手!

    “鐺鐺鐺——”

    “鐺鐺——!!”

    元邯與程普的交手,絕對堪稱這場戰役打響以來廣陵第一軍最精彩的武將交鋒,那一次次充斥絕對力量的槍矛揮動,均會揚起陣陣勁風,那颯颯作響的破風聲,至二人交手起便不曾停止。

    也難怪,畢竟前夜在陸莊夜襲時,元邯已領略到了程普的實力,自然想儘快地擊殺程普,而程普呢,他平靜的心神亦不免泛起陣陣漣漪。

    [能夠辦到麼……我真的能辦到麼?以普通人的資質,擊斃這樣一個‘應天之運’、天生就擁有絕佳天賦的怪物……雖然這傢伙還在成長中,實力略遜我一籌,可倘若他真是那一批怪物中的一員,那麼,他日後一定可以變成像文台、典韋那樣的怪物的……而我,是否有能力將這樣的怪物擊斃?葬送那應天之運的可笑、荒唐說法?]

    程普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起來,雙眼中的鬥志亦越燃越烈,炙熱到令元邯暗暗心驚的地步。

    “叮——”

    一聲脆響,程普手中的鐵脊蛇矛不知怎麼突破了元邯的巨槍防守,刺中了後者的胸膛,那因為元邯施展了剛體而發出的金屬擊打般脆響,叫程普渾身一震,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湧入體內。

    絕佳的機會!

    【槍貫.旋炎流!】

    在元邯駭然的目光下,程普的虎目綻放無比懾人的威芒,只見他左手虛握蛇矛中段,右手按在尾端。重重一旋,繼而手心一拍尾端,頓時,他手中那杆鐵脊蛇矛矛尖,竟然吱吱地憑空冒出火星來。瞬息之間,只聽熊地一聲,鐵脊蛇矛的尖端頓時被突如其來的火焰所吞噬,繼而遍佈大半的槍身。

    那熊熊烈焰當中,蛇矛尖端的鋒利分叉刀口,仿佛火蛇輕吐的蛇心。此刻的程普手中的。哪裡還是什麼鐵脊蛇矛,分明就是一條劇烈燃燒的火蛇,並且,這條火蛇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彈射射向元邯的胸膛,仿佛要將他元邯的整個胸膛擊碎、穿透。

    “轟——”

    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麼,正盡心於擊殺元邯附近叛軍士卒的張煌等人下意識地轉頭望向程普與元邯的方向,卻愕然發現二人被一團不知從何而來的烈焰吞噬。

    這團烈焰,出現地詭異。退散地也快,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程普的身形便再一次出現在張煌等人的眼中。只不過此時的程普,臉上洋溢著欣喜若狂般的喜悅。

    [成……成功了?]

    瞅見那滴滴飛濺的鮮血。程普心中狂喜,然而這份狂喜,卻僅僅只維持了寥寥數息。

    “這是……什麼?”元邯那沙啞的嗓音中,明顯摻雜著恐懼。

    他隱約察覺到。程普所使的槍法,與前日敗在他手中的廣陵軍裨將陳杞同出一轍,但是威力。程普卻遠遠要超過陳杞。

    [沒死?]

    程普愣了一下,當即望向那些飛濺的鮮血的來源,他這才發現,他那堪稱必殺的一招,竟然沒能穿透元邯的胸膛,而是從他右側的肋下穿過。這招強勁的槍招,輕易撕碎了元邯身上肋下部位的甲胄。更不可思議的是,元邯肋下那片慘不忍睹的傷口,似乎是在受到重創的同時便被猛火灼封了血肉,以至於有絲絲焦臭味道散發出來。

    難以置信,莫非那團突如其來的烈焰竟然並非幻覺?!

    不過對於這個結果,身為當事人的程普卻是滿臉的不可思議。

    [擊偏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避得開我這招……]

    突然間,心中的自問戛然而止,程普依稀想起,方才在出招的時候,尤其過度的激動,他的右手稍稍抖了一下……

    瞬間,程普的表情變得相當的古怪難看。

    想想也是,‘槍貫旋炎流’這招‘螺旋’基礎上的精進版殺招,明明可以做到勢在必得的一擊必殺,以元邯的剛體,根本不可能防住這種具有絕對針對性的殺招,可結果程普卻因為過於激動,自己給打偏了……不可不說這是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

    程普悲劇了,整個人都傻眼了,然而元邯可未閑著,程普的那一招,讓這個堪稱怪物的傢伙亦領略到了何為深淵般的恐懼。

    手中巨槍高高舉起,重重砸下。

    “鐺——!!”

    一聲巨響,五杆長槍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出現在程普跟前,硬生生將元邯砸向程普的巨槍抗下。

    “程大叔,你不厚道啊,這傢伙可是咱兄弟幾個的獵物……”

    “就是說……搶別人的獵物,這可是不道德的!”

    李通與陳到分別向程普表達了心中的不滿,畢竟元邯差點就死在程普手中了,他們還打算親自替呂閔報仇呢。

    臧霸與太史慈倒是沒有幫腔,只是好奇地打量著程普,在心底暗暗猜測程普那最後一記極具威力的殺招怎麼會擊偏。他們絕對猜不到,那是因為程普過於激動,手抖了一下。

    “換人吧,程大叔!”張煌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程普右手手心位置。

    “……”程普默不作聲,只是抬起右手,瞧了一眼手心處那被磨掉一層皮的殷紅嫩肉。

    這是施展‘槍貫螺旋’一脈招式的代價,因為要極速旋動槍身,右手手心自然難免受到磨損,更何況是‘旋炎流’這種威力遠在基礎招式‘螺旋’之上個人絕招。

    激氣!

    程普從未感到如此的鬱悶過,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已很難再施展出‘旋炎流’這種絕招了,疼痛倒尚在其次,最根本的原因,是他再也做不到適才那一招的那種極速旋力,旋力減弱,招式威力自然也大為衰減,究竟能不能穿透元邯的剛體還要另說。

    換而言之,適才的那一招‘槍貫旋炎流’,是程普能瞬間擊斃元邯的最佳機會,同樣也是唯一的機會。只可惜因為當時心中過於激動,程普失去了這次絕佳的機會。

    就算他這會兒腆著臉不願退出,他也只能做到拖住元邯,卻再也不具備瞬殺元邯的可能。

    [真可惜……就差一點便能夠驗證‘武人應天之運而生’這句話的可信度……]

    程普怏怏著退後了幾步,將元邯的事交給了張煌幾人。然而不知為何,程普雖然心中失望、鬱悶,但隱隱地亦有幾分欣喜。

    [那些怪物一樣的傢伙,也不是就沒有被我等一般人擊斃的可能嘛……]

    三下兩下地,程普便將‘武人應天之運而生’的這句話貶為了謊言。他倒是也不自省一下:他憑什麼就斷定他自己就是普通的一般人,而不是眾多怪物中的一員呢?

    “喂,小子,程某可是替你們營造了絕佳的機會啊,可莫要叫程某失望!”

    忽然心情又轉好了的程普遠遠地沖著張煌等人喊道。

    “知道了,程大叔!”

    張煌五人對視了一眼,握緊手中的長槍將元邯圍在當中,然而元邯眼中的驚駭,卻隨著程普的退場而漸漸消逝。

    想來也是,就算是張煌哥五個加到一起,恐怕也不如程普給元邯帶來的震撼力大。

    可……事實上呢?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6 01:17 AM

第六十二章 搶人頭?

   “韓……韓頭,頂……頂不住了!”

    在負責迂回截斷元邯與叛軍本陣聯繫的韓虎三百人兵隊中,一些廣陵軍士卒驚慌失措地向都伯韓虎表露了心底的怯意。

    也難怪,畢竟他們一頭撞入了數倍兵力於他們的叛軍當中,在他們為王卓三百人兵隊,為張煌等人狙殺元邯而盡可能地拖延時間,阻斷叛軍本陣支援元邯的兵隊時,韓虎的三百人隊伍,正以驚人的速度出現傷亡。

    “頂住!頂住!給老子頂住!”

    韓虎一手握著一柄闊劍,一手揮動著一柄長槍,奮戰於隊伍的最前線,用自己的勇武激勵著率下士卒們的士氣。他知道,若是他這邊被擊潰,那麼張煌等人狙殺元邯的計畫便會徹底打了水漂,他們三支三百人兵隊密謀了許久的計畫便會徹底以失敗告終,這可是足以影響到整場戰局勝敗走向的。

    “看看人家赤幘軍的弟兄們!”揮動左手的闊劍砍死一名敵軍士卒,韓虎右手的長槍遙指遠方的赤幘軍,厲聲喊道,“人家同樣也是三百弟兄,卻擋下了至少三千叛軍,咱這邊僅千餘敵兵而已,難不成別人能做到的事,咱們卻做不到?!”

    韓虎率下的廣陵士卒們心中愕然,詫異望向赤幘軍的方向,果然瞧見那三百赤幘軍仿佛怒濤下的不動磐石,任憑中路的叛軍如何發動兇猛的攻勢,那三百人的防線竟是分毫不亂,一步也不退縮。

    “都給老子提起精神來!”于亂戰中奮力殺死幾名叛軍士卒,渾身鮮血的韓虎大聲吼道,“老子跟二十六帳的那幾個小鬼可是打了包票的,你們這群混帳,可莫要叫老子顏面盡失!殺過去!”

    “喔……喔喔!”可能是韓虎的勇武激勵了率下的士卒們,見主將如此勇武,士卒們仿佛感覺體內蘊藏著使不禁的力氣。再次聚攏防線,硬生生又擋下了叛軍一波攻勢。

    然而,誰也不知,韓虎的心中其實也是焦急如焚。

    [加緊啊,張煌小鬼……老子這邊,可抵擋不了多久……]

    韓虎望向張煌等人所在位置的一雙虎目中,不易察覺地流露幾分焦躁與不安。

    其實根本不必韓虎催促,張煌等人早已對元邯展開了猛攻,除了負責著指揮本隊士卒作戰的單福外,張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這五人。早已圍著元邯展開了一通亂戰,只不過是元邯這塊肥肉實在過於難啃罷了。

    “叮叮——”

    “叮——”

    連番幾回搶攻得手,然而元邯那無懈可擊的剛體卻令張煌等人絲毫便宜也占不到。雖說張煌等人個個都初步掌握了槍貫螺旋,可這種初步掌握的殺招,實在無法對元邯精熟的剛體造成什麼傷害。

    “該死的,這根本就無從下手啊!”又一次無功而返的李通忍不住大罵出口。明明他手中的長槍準確地刺中了元邯的後背,甚至於,其他幾名弟兄也配合也使得李通順利地施展出了螺旋,可結果。擁有能夠擊碎岩石的威力的螺旋,竟只能讓元邯被迫移動一步,並不能真正地傷到這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閉嘴,繼續攻!”陳到吼了一聲。手中的長槍綻放無數槍影,罩向元邯頭顱附近。元邯瞧見正要揮動他手中的巨槍逼退陳到,臧霸與太史慈卻驟然出槍,徑直刺向元邯的胸膛與後背。逼得元邯只能硬抗了陳到的槍勢。

    [這幾個小鬼……]

    元邯在心中暗罵不已,攜怒的一擊砸向面前的張煌,可讓他感到吃驚的是。張煌僅僅一側身,便輕而易舉避開了他的巨槍,甚至於,這傢伙還反手一槍刺中了元邯的眼皮。

    曲步,在花費了足足半刻辰的時間後,張煌終於逐漸摸清了元邯的行動節奏,化解了元邯攻向他的所有攻勢。不可否認,張煌這種緊貼糾纏,是造成元邯沒辦法抽身退出戰圈的主要原因。很難想像,明明不在一個勢力層次上的張煌,竟接下了元邯大部分的攻勢。可讓元邯感覺激氣的是,那個叫做張煌的小鬼就仿佛是狂風中不受力的棉絮般,任憑他這邊將巨槍揮舞地破風聲大作,卻也無法擊中張煌哪怕一回。

    [老大的曲步果然厲害……]

    注意到這一點的臧霸心中大感佩服。

    他們黑羽鴉的幾個兄弟,在武學上對兄弟幾個並不會藏私,正因為這樣,臧霸的剛拳,其實除了張煌以外,其餘幾人都略有涉及,只不過不如張煌與臧霸使得那麼精純罷了。而張煌前幾日自創的曲步,亦在第一時間就向幾位兄弟講解的其中的心得經驗。不得不說,曲步雖然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招式,但是對敵時卻能體現不可思議的威力,毫不誇張地說,若是這回李通、臧霸等四人熟練掌握了張煌所創的曲步,那麼,即便元邯的剛體再厲害,恐怕也只能被他們五個耍地團團轉。畢竟元邯雖然怪力無雙,但是速度卻不快,而力量這玩意,打不到人又有什麼用?

    可遺憾的是,由於時間過於緊湊,李通等人並不能及時地掌握張煌的曲步,這就使得他們不敢過於靠近元邯,只能依靠一直憑藉曲步與元邯近身拼殺的張煌創造機會,再由他們四個尋找合適的時機進行攻擊。

    不可否認縱然是元邯這位叛軍的猛將,亦被這五個小鬼弄地手忙腳亂,然而他那強大的剛體,卻令張煌等人不禁皺緊了雙眉。

    [無懈可擊……真的是無懈可擊的剛體麼?就連眼皮這種脆弱的地方,竟然也……]

    就算是張煌亦不由稍稍有些氣餒,他逐漸意識到,元邯的剛體,可不是他們這群初步掌握了槍貫螺旋的人能夠擊破的,除非……

    “用第一套方案!”張煌扯著嗓子喊道。

    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聽聞喊聲愣了一下,繼而,五個人的戰鬥風格明顯變了一下。

    [第一套方案?那是什麼?]

    在不遠的地方,程普一記蛇矛掃退幾個攻上前來的叛軍士卒,若有所思地望著張煌等人。

    突然。他的眼神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因為他瞧見,那五個初步掌握了槍貫螺旋的小鬼,依靠張煌巧妙的戰鬥步伐,成功地讓元邯將後背暴露在他們面前。

    【槍貫.螺旋】,五重!

    五杆附加了旋力的長槍,同時命中元邯的後背,很難想像那五支長槍的槍尖如何做到刺在同一個位置。

    “鐺——”

    但聽一聲金屬擊打巨響,元邯一個踉蹌向前跌跌撞撞走了兩步,繼而站穩腳步回過頭來,猙獰的臉上盡是震驚與憤怒。

    “這都破不了?”伴隨著李通一聲怪叫。輔助攻擊的四個人連忙抽身而退,而與此同時張煌地踏上前一步,擋住了元邯的去路,逼得元邯只能攻向他。但理所當然的,已掌握了元邯戰鬥節奏的張煌,輕而易舉地便避開了元邯的攻勢。

    [第一套方案不行嗎?]

    咂了咂嘴,張煌皺眉思考起來,他原以為五個人同時施展槍貫螺旋,同時擊中元邯並且刺在同一個位置。便能破除元邯的剛體,但事實證明,張煌還是小看了元邯的剛體的‘硬度’。

    [那就只能……]

    “用第二套方案試試!”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張煌施展了唯一一次剛體的機會抗下元邯的一擊。在被砸退幾步的同時趁機向幾個兄弟喊道。

    “第二套方案?”臧霸與太史慈聞言對視了一眼,看他們臉上的猶豫表情,似乎對於這個方案並不是很有信心。

    ……

    ……

    “方案?”時間回溯到黑羽鴉眾兄弟商議如何狙殺元邯的時候,臧霸對於首領張煌提出來的第二套方案產生了幾許疑慮。

    “對!”張煌點了點頭。撥動著篝火內的樹枝,平靜地解釋道,“槍貫確實能擊穿剛體不假。可你們想想,只是初步掌握螺旋的我們,真的可以擊穿剛體麼?”

    黑羽鴉眾人默然不語,畢竟事實上他們所施展的槍貫螺旋只能‘欺負欺負’岩石那種看起來是比較堅硬的玩意,可眾所周知,岩石從來不是世上最堅硬的物質,別看他們能夠輕易將岩石擊碎,可是就算在張煌那僅有一次施展機會的剛體面前,李通等人也沒有絲毫有所建樹的可能。要知道,張煌的剛體也僅僅只是剛體的初學者水準,根本不能與叛軍猛將元邯的剛體相提並論。

    “我這裡想到兩套方案。”張煌對著自己幾名兄弟豎起兩根手指,壓低聲音說道,“第一,咱五個同時施展槍貫螺旋,同時擊中元邯,並且擊中同一個位置……”

    “誒?”陳到聞言一愣,繼而大喜說道,“好主意!這樣的話,豈不是……一杆槍加一倍,那五杆槍……加五倍?這豈不是六倍的威力?”他扳著手指數道,可得出的結果卻叫張煌等人滿頭冷汗。

    “是五倍……”臧霸用一種幾乎憐憫的眼神望著陳到,輕輕拍了拍他肩膀,在後者一愣之餘,他轉頭對張煌說道,“此事有點難度,不過對咱兄弟而言,而也不是辦不到。問題在於,這樣真的能擊穿元邯的剛體麼?我是說,萬一這樣都無法擊穿……”

    其餘幾人聞言臉上亦露出幾許難色,畢竟五杆槍同時攻擊同一個位置,若是這種辦法亦無法擊穿元邯的剛體,那他們實在想不透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倒是太史慈冷靜一些,問張煌道,“老大還有第二套方案沒說吧?”

    “唔。”點了點頭,張煌壓低聲音說道,“第二套方案,你們四個參照前一個方案,攻擊元邯,而我……則在你們擊中元邯的瞬間,攻擊他其他地方。”

    “這……什麼意思?”黑羽鴉們面面相覷,就連眾人中最為機敏的單福,這次也未能想明白。

    “若是五支槍都沒用,四杆槍又怎麼能傷到元邯?老大你睡糊塗了吧?”李通眼神異樣地望著張煌。

    張煌嘿嘿一笑,忽然從地上摸起一枚石頭,輕輕拋給身邊的李通。

    “老大,說你一句也不用拿石頭砸我吧?”李通不疑有他,笑嘻嘻說了句,下意識伸出雙手將石頭接住。可下一息,他忽然愣了一下,低頭望向自己的左肋,只見不知什麼時候,張煌的拳頭已經抵住了他的左肋。

    [這是……]

    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的眼神立馬就改變了。要知道他們本來就是天賦絕佳的天生武人,觸類旁通,哪裡會對張煌故意做出的示範視若無睹。只不過,一時半會未能想通其中關鍵罷了。

    見此,張煌搖動著舉起的右拳,亦是方才他用來抵住李通肋下的拳頭。問李通道,“為什麼沒能察覺到?”

    李通皺眉思忖著。張煌說得不錯,若在平時,這種‘偷襲’應該瞞不過他才對。

    [原因在於……]

    眾人下意識地望向了李通手上的石頭,一個個若有所思。

    “我是這樣理解的,”環視了一眼眾弟兄,張煌壓低聲音說道,“雖說剛體是一門無懈可擊、可以對全身上下做出防禦的絕招,但因為構成剛體的是氣的關係。應該也存在相對薄弱、相對堅厚的位置,比如說,咽喉、雙目這種要害部隊,施展剛體後遍佈的氣應該會堅厚許多。而像手心、腳掌等不易受到傷害到地方,氣相對薄弱一些……並且,氣的遍佈強弱,應該與人的主觀意識有某種關係……試想。若是在避無可避的情況下,敵方向你胸口刺出一劍,你們唯有施展剛體硬抗。當時胸口位置的氣,是否會是比較其他部位最強的地方?”

    “這個……沒證實過啊……”太史慈摸著光潔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回道。

    話音剛落,臧霸皺眉點著頭說道,“我覺得這事大有可能。氣是流動的,不可能施展剛體後全身上下所有的部位都是一樣的硬度……”說著,他抬起頭,望著張煌認真問道,“我覺得老大的第二套方案可行!”

    “那若是不可行呢?”李通眨巴著眼睛,怯生生地問道。

    “那就……”與在座的眾弟兄互換了一個眼神,張煌苦笑說道,“那咱就放棄狙殺元邯吧,那暫時不是我等可以斬獲的強敵!若第二套方案也不行,那就放棄!只要拖住元邯到戰鬥結束便好……”

    “……”眾黑羽鴉對視了一眼,默默點了點頭。

    ……

    ……

    “成……成功了?”

    擔任第一招佯攻的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愣愣地瞅著張煌手中的長槍槍尖刺入了元邯的右肩肩窩,一時間竟沒能回過神來。

    別說他們,就連在遠處關注著他們的程普亦看傻了眼,萬萬也難以相信這群小子竟有辦法傷到元邯,要知道,元邯的剛體還未衰竭啊!

    [怎麼可能?!]

    同樣意識到了此事的元邯當即抽身退後了幾步,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肩頭被擊碎的甲胄與從中涓涓淌出的鮮血。

    [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對……是那幾個小鬼故技重施,又同時擊中了自己的後背,而這個時候,那個叫做張煌的小鬼,卻刺中了我的肩窩……怎麼會這樣?方才他們五個人同時刺中我的後背,也未能擊穿剛體,這次還是五個人,只不過其中一個人換了一個攻擊的位置,為什麼就能得逞呢?]

    元邯搖晃著腦袋,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的關鍵。

    [成功了!]

    [啊哈!]

    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渾身氣勢暴漲了幾分。儘管張煌那一槍並不是刺得很深,僅僅只是槍尖的半寸左右刺入元邯的肩窩,可是從槍尖上留下的鮮血,那屬於元邯的鮮血,卻是令眾黑羽鴉們渾身一震,士氣大增。

    很難想像這群氣勢磅礡的傢伙竟僅僅只是什長級別。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此刻的氣勢,與當初呂閔用武力使二十六帳士卒臣服時的氣勢,亦不遑多讓。

    不得不說,近一個月的軍旅磨練,使得這群天賦異稟的小子,實力有了顯著的提高。

    而其中最明顯的,恐怕便要屬他們黑羽鴉的首領張煌了,雖說這小子在發現自己的猜測驗證後高興地手舞足蹈,怎麼看都覺得像個傻瓜。

    [成功了……成功了!咱兄弟五個,真的可以將元邯這個叛軍的猛將斬下頭顱……]

    由於心情激動。張煌此刻周身亦釋放著遠遠超過平時的強大氣息,這股驚人的氣息,就連遠遠關注著他們的程普亦心中震驚。

    [這幾個小鬼……]

    感受著張煌等人那明顯強于平時的氣,程普驚訝地無以復加,儘管他也體會過這種亢奮心情時的強大氣息,但張煌等人的表現,依然還是讓他大吃一驚。

    [元邯死定了!]

    緩緩吐了口氣,程普在心中下了定論。

    想想也是,一方是雖然剛體依舊存在,因為想不通為何受創而心驚膽戰、無心戀戰的元邯。一方是雖然傷痕累累、但是士氣如虹、鬥志盎然的黑羽鴉五個麼?

    [會輸……這樣下去一定會輸!我若戰死,麾下士卒士氣必定大受影響……]

    眼瞅著那渾身氣勢驚人的張煌等人,元邯的面色一陣青白,竟轉身背對著張煌等人,逃走了。

    “逃……逃了?”

    李通見此瞠目結舌,他實在沒有想過元邯這樣的猛將竟然也會逃。不過若想到此刻的元邯已被他們打擊的戰意大失,為顧念大局不得不帶著恥辱逃跑。想來他也不會感到驚訝了。

    當然了,這並不表示黑羽鴉們就會放過元邯,畢竟元邯可是殺害了呂閔的仇人,二來嘛。他們黑羽鴉至今為止,還未斬獲過如此高階的敵將呢!

    “小的們,追上去!”

    心情大好的張煌大喊了一聲,抬腳便追了上去。李通等人緊跟其後。

    元邯的逃跑,不得不說對附近的叛軍造成了嚴重的士氣影響,當瞅見他們心目中的猛將元邯竟然被幾個小傢伙逼得落荒而逃時。附近的叛軍士卒頓時士氣大跌,有的甚至於茫然呆站在原地,不知所錯。

    王卓與韓虎豈會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借此鼓勵著率下的士卒對叛軍展開反攻,一時間,左路的戰況驟然向廣陵軍傾斜,叛軍們節節敗退。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只見在元邯逃跑的方向,那些遍佈叛軍士卒的戰圈中突然發生了變故。無數的叛軍士卒紛紛濺血倒地,就像是割草般,眨眼工夫便倒下了一大片。

    而緊接著,一名身披甲胄的壯年男人策馬躍了出來,國字臉,濃眉大眼,臉龐剛毅仿佛刀削,一雙眼睛仿佛猛獸般令人心悸,說不出的霸氣英武。只見手中古銅色戰刀隨手一揮,便像切豆腐一樣輕易切斷了元邯手中的巨槍,繼而,那古銅色戰刀順勢而下,一刀砍在元邯的脖子上。

    “叮……噗!”

    期待的金屬擊打聲並沒有響起,一個碩大的腦袋伴隨著滴滴鮮血淩空飛起,噗通一聲掉在張煌等人腳邊,滾了兩滾。

    儘管沾滿了塵土,但張煌還是能夠認出,這正是他們此前鏖戰了多時的強敵元邯的頭顱。

    “唔?”跨坐在馬上的那個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戰刀,繼而將視線落在那失去了首級的元邯屍體上,嘴裡發出一聲嘀咕:“剛才那一下……剛體?並非是尋常士卒麼?”

    聽到這句話,張煌心中氣地險些要吐血:感情您這回兒才反應過來?

    不過對於這個男人的實力,張煌心中亦是無比震驚,畢竟對方一刀就砍下了元邯的首級,在元邯施展了剛體的情況下。

    [斬鐵?]

    張煌的眼神微微一凜,同時,被那仿佛斬鐵的技藝的威力驚地無以復加。

    “文台?”程普不知何時來到了張煌等人身邊,與跨坐在馬上的男人打著招呼,只是表情有些怪異。

    “喲,德謀啊!”那男人,不,應該是富春之虎孫堅孫文台,他甩了甩戰刀上的鮮血,笑呵呵地與程普打著招呼,“看你們這邊似乎戰況不妙,孫某便先行一步,趕來支援!”

    “呵呵……”瞅了一眼失魂落魄、滿臉呆滯的黑羽鴉五人,程普尷尬而勉強地笑了笑。

    而張煌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地望著滿臉笑容的孫堅。

    [等會,咱被搶人頭了?!被未來的江東猛虎……]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7 10:25 AM

第六十三章 節節而勝

   “此戰首功當屬……富春之虎,孫堅、孫文台!”

    在陸莊的軍總帳內,廣陵第一軍大將楊琦抬手指向帳內的孫堅,滿臉笑容地向帳內的屬將們介紹著這位新加入的友軍將領。

    不得不說,叛軍猛將元邯的戰死,就連楊琦亦頗為意外,要知道元邯可是叛軍中實力首屈一指的猛將,記得在臨江平原時,元邯作為叛軍的先鋒將領之一,曾帶給廣陵軍不可估量的損失,如今這位猛將竟折戟沉沙在陸莊外郊戰場,楊琦心中著實歡喜地很。

    而白晝間那一場惡戰,正是因為元邯的戰死,才使得叛軍軍心動盪,至少叛軍的左翼已形如一片散沙,甚至於,這股影響還波及到了宮酆的本陣。本來楊琦那時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赴死覺悟率領寥寥數十騎衝擊宮酆的本陣,已被宮酆調兵團團圍住,形勢險峻。然而天佑廣陵郡,元邯的戰死使得叛軍的左翼徹底動搖了鬥志,更使得宮酆當時並沒能及時調來後續的軍隊圍困楊琦,終被楊琦一行近百騎殺到了本陣。

    如果說楊琦的舉動已讓宮酆萌生了退意,那麼當丹陽太守徐夤率領著五千丹陽精兵抵達戰場時,宮酆便已意識到,這場仗,他不可能還會贏。

    天下精兵出丹陽,這句讚美之言絕不僅僅只是說說而已,當那五千名丹陽精兵從叛軍的後方殺出,聲勢浩大地殺向那些叛軍時,這場仗的勝敗走向已徹底地偏向了廣陵軍。那五千名丹陽精兵,猶如五千頭兇猛的猛獸,僅僅眨眼工夫便將叛軍分割包圍。很難想像,當時人數明明還有七千左右的叛軍,竟然會在短短一盞茶工夫內就被丹陽兵徹底擊潰。

    見大勢已去,無可奈何的宮酆為了活命只得丟下率下軍隊,帶著幾名心腹將領並寥寥百餘騎,沿江河往下游而去,投奔另一位叛軍偏師大將去了。對於他而言,逃跑是一種恥辱,可對於當時整個戰局而言,卻又並非是那樣。在廣陵軍得到猛將孫堅、強軍丹陽兵支援的情況下,宮酆根本無法力挽狂瀾。

    啊,這是非戰之罪!

    倘若說硬要將敗仗強按在宮酆的頭上,那麼就只能說,宮酆當初不該從這條線路攻打廣陵,更不該為了一場勝仗與少許的便宜,被楊琦引誘率全軍強渡了長江。在他誤以為楊琦出昏招而欣喜若狂地揮軍渡江之時,已註定他今日會遭到大敗,全軍覆沒的毀滅性敗仗。

    而對於楊琦的褒獎,孫堅倒是顯得淡定許多,拱手抱拳遜謝了一番後,擺擺手笑著說道,“楊將軍謬贊了,孫某不過是恰逢機緣罷了,此戰的首功,當推楊琦將軍才對!正是有楊琦這些日子與叛軍鬥智鬥勇,不叫叛軍占得絲毫便宜,才有今日的大勝!至於二功,便屬徐大人,若非徐大人麾下丹陽精銳傾出,恐怕叛軍仍有負偶頑抗之心……”他口中的徐大人,指的便是丹陽太守徐夤,一位戎馬一生、領兵經驗十分豐富的老將。

    “哈哈哈,文台此言差矣!”徐夤聽聞孫堅之言,捋著花白的鬍鬚,連連擺手笑道,“正所謂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那元邯恰巧就撞在文台手裡,實屬天意。看來,是老天教文台今日得此戰功啊!如此,文台不可推辭,辜負了天意。”說著,這位老將亦忍不住大笑出聲,畢竟元邯死得著實有些冤枉,被孤身一人殺出一條血路、原本打算去支援程普與其麾下赤幘軍的孫堅當尋常士卒給一刀給砍了,死前連個通名都沒有。徐夤自忖領兵多年,卻還是頭一遭碰到這種奇事。

    孫堅顯然也聽出了徐夤話中的揶揄意味,連連擺手道,“徐大人言重了,孫某不過是恰逢時機,倘若單單如此便叫孫某領了首功,至這幾日浴血奮戰、慷慨赴死的廣陵軍英傑於何地?”

    徐夤聞言沉吟著斟酌了一番,其實說實話,他之所以要推薦孫堅,無非就是因為他看好這位富春縣的猛虎而已,但不可否認孫堅的話十分正確。倘若他孫堅僅僅只是因為殺了一個元邯而占了首功,廣陵軍的將士們會怎麼看待這件事?要知道這些日子與叛軍拼鬥廝殺的,可是廣陵軍的戰士們!

    眾將合計了一番,最終徐夤還是將首功還給了楊琦,由楊琦以及廣陵第一軍三千餘將士,不論倖存或犧牲,一併領著此戰首功的殊榮,而徐夤麾下的丹陽兵則占了第二功,畢竟丹陽兵才是真正使叛軍失卻鬥志的人,至於第三功,楊琦與徐夤皆認可了孫堅,畢竟孫堅斬了元邯,造成了叛軍左路軍鬥志的動搖,也可謂是功不可沒。

    合計一番後,楊琦大手一揮,招來參軍司馬,將功績一一添到功績簿上,待日後徹底擊退叛軍後,將功勞簿上呈刺史臧旻,由那位臧老爺子按功行賞。也是,畢竟雖說廣陵第一軍這邊在丹陽兵的支援下取得了輝煌的戰果,幾乎全殲了叛軍宮酆一支近一萬兵,殺四千餘人,降五千餘人,足可以稱之為戰果斐然,但是尹橋的廣陵第二軍、田橋的廣陵第三軍,那兩支友軍的處境可不怎麼樂觀,在叛軍兇猛的攻勢下防線岌岌可危,因此,廣陵第一軍與丹陽兵在清理完戰場後,還要迅速趕到尹橋、田橋前去支援。

    當然了,前往二地支援那也是明日的事了,至於今日,無論是廣陵軍的大將楊琦,還是丹陽太守徐夤,亦或是孫堅,都覺得有必要抽出一宿的時間,用於犒賞全軍,畢竟這些日子,廣陵第一軍的戰士們打仗打地十分艱苦,若是得勝後立即支援其他兩路友軍,別說士卒們的體力吃不消,恐怕就連士氣也會出現一些負面影響。

    “來人,吩咐下人,犒賞全軍!”楊琦大手一揮,下達了犒賞全軍的命令。繼而,他又吩咐左右親衛準備酒菜,在帳內款待徐夤、孫堅與一干丹陽軍將領們。

    因為是打了勝仗後的犒賞宴,因此在軍總帳內喝酒的眾將領們興致都十分高昂。

    除了陳杞。

    這傢伙在默默地盯著孫堅看了半響後,忽然藉口有傷在身不便飲酒,便離席而去了。

    本來,陳杞這一個小小裨將的離席,而且又是有正當的理由,自然不會惹人注意,但是席中卻有另一人看在眼裡,那就是程普。

    作為赤幘軍的副首領,孫堅的心腹愛將,程普儘管是義軍的身份,但理所當然亦有資格出席軍總帳的酒宴,至於某些個曾一度合力將猛將元邯逼上絕路的小傢伙們,自然就沒有這麼走運了。

    一想到這件事,程普心下不由暗自歎了口氣,直到瞧見陳杞沉著臉藉故離席,他心中便愈加不是滋味。

    但是他沒有辦法,畢竟斬殺元邯的確實是孫堅,而並非張煌那幾個小鬼中的任何一個。要知道軍中的功勞簿向來不計過程只計結果,誰殺了元邯,誰就是有功,難不成還要填到幾句誰誰誰曾傷到元邯、誰誰誰又曾將元邯逼上絕路?要是這麼寫,恐怕一場仗下來,光是記載軍功就足以將參軍司馬那些人活活累死。

    程普唯一能夠想到的補償,就是將張煌等人推薦給孫堅,畢竟孫堅可是他心中天下少有的豪傑,若張煌等人肯投靠,倒也不委屈了他們的才華。平心而論,程普還是相當看好張煌等人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有誰在初步掌握了槍貫螺旋的情況下,就將元邯那等精熟于剛體的猛將逼上絕路。

    可能是懷著心事,程普感覺今日的慶功酒似乎也不如以往那般美味。在思忖了一下後,他藉口如廁,離開了軍總帳。他想去瞧瞧張煌那幾個小子,看看今日之事是否給這幾個小鬼造成了打擊。

    且不說程普思忖著張煌等人的事,且說陳杞離開了軍總帳,其實他想去的地方,無非也就是張煌的二十六兵帳罷了。白晝裡的事雖說知道的人不多,但陳杞卻恰恰正是知曉事情經過的人之一,因此,這位耿直而明辨是非的廣陵軍裨將,並不樂意與孫堅呆在同一個帳內喝酒,哪怕他明知道孫堅並非是故意搶張煌等人的功勳。

    正如陳杞與程普所猜測的那樣,元邯這樁事確實是給張煌這些小傢伙們造成了不低的打擊。想想也是,為了狙殺元邯為呂閔報仇,張煌等人謀劃了許久,而在戰場之上,亦是拼著性命與元邯廝殺,堪稱使出渾身解數這才將元邯逼上絕路,可結果倒好,孫堅突然竄出來搶了本應屬於他們的功勞,恐怕任誰都會感到氣氛。

    然而事實上,當都伯王卓與韓虎二人各自提著兩壺酒打算安慰一下這幾個失意的小鬼時,他們卻詫異地瞧見,張煌那一夥六個人,早已內屋內開吃了,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你們……”王卓實在難以接受自己眼睛所瞧見的這一幕,因為在他想來,如若是他被人搶了這般巨大功勞,十有**會鬱悶好一陣子,茶飯不香,可這幾個沒心沒肺的小鬼倒是好,別人都以為他們窩在屋內生悶氣,可誰曾想到,這幫人竟然在大吃大喝。

    “喲,王頭,韓頭!”

    嘴裡叼著一大塊醃肉的李通含糊不清地打著招呼。在旁的黑羽鴉們,則熱情地招呼這兩位都伯入座。

    韓虎仔細地瞅著在座的每一個黑羽鴉小鬼,直到發現他們臉上的笑容皆發自真心,他這才鬱悶地歎了口氣:虧他還花了許多工夫好生想了一通安慰的說辭,真不值得!

    倒是王卓似乎依然無法接受這一幕,待坐下後隱晦地提起。

    對此,張煌微微一笑說道,“王頭,你也太小看咱兄弟幾個了,不過是一個斬殺大將的功勞而已,丟了就丟了,有什麼大不了的?這一回咱們能險些逼死元邯,下回自然也辦得到。”說著,他話風一轉,略帶幾分鬱悶地說道,“當時咱們就是瞧見煮熟的鴨子飛了……多少有點鬱悶罷了。”

    “可不是嘛!”李通吐了口氣,倍感遺憾地說道,“就差一下,那他娘的差一下……”

    韓虎聞言笑了笑,伸手按住李通的腦袋使勁揉了揉,看似嘲諷實是安慰地說道,“知道就好!若有下回,你們幾個真得給老子麻利些!你們幾個傢伙這邊打得火熱,難道就不曉得老子那邊幾次險些就被叛軍給頂翻了?下次若再這樣,老子就自己提著槍把敵將給宰了!”

    心知韓虎並非惡意的黑羽鴉們憨笑了幾聲,很難想像,這兩夥前兩日還在陳杞的帳內起爭端的人,今日竟然能如此和睦地在同一個屋子裡吃酒,而且看上去似乎氣氛頗佳。

    眾人正喝著酒說著笑著,忽然屋門吱嘎一聲打開了,繼而,陳杞踏腳走入屋內,瞧見屋內拼酒的氣氛竟如此火熱,這位陳裨將著實是愣了一下。

    “喲,陳將也來了?”

    “陳將,一道喝點?”屋內的眾人們紛紛向陳杞發起邀請。

    本想著安慰這幾個小鬼一番的陳杞,錯愕地瞧著屋內其樂融融的眾人半響,忽然咧嘴笑了一下。不得不說,整日裡板著臉的傢伙一旦真笑的,還真是有些滲人。

    繼王卓、韓虎、陳杞之後,陳杞率下的都伯、伯長們陸續亦找到了這裡,甚至於後來連尋常的士卒們亦找來加入了拼酒的圈子,使得這狹小的屋子變得格外擁擠,然而,屋內那股其樂融融的氣氛卻變得愈來愈火熱。

    毋庸置疑,此時此刻,張煌等人才算是真正地融入到了陳杞的率下曲部當中,變成了一名廣陵軍的士卒,不像之前那樣,僅僅只是頂著廣陵軍士卒的名號,可實際上,交際卻依舊只是那小圈子的人。

    此後,程普亦找來了這裡,與王卓、韓虎、陳杞一樣,他花了大力氣想出的安慰之詞,也全部變得毫無用處。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是,程普多問了一句。

    “不嫉恨麼?”

    “嫉恨?”喝至半醉的張煌搖晃著手中的酒盞,表情略微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或許張煌是在自嘲吧,畢竟他當時若不是因為心存顧忌而沒有施展道術,元邯早就死在他們手中了,哪裡還輪得到孫堅來撿人頭。

    “可能是最近的運氣真的挺背吧……得了,反正這場仗還未打完,咱們有的是立功的機會!至於元邯,就當是支付給程大叔教咱們槍貫術的束脩吧!程大叔,咱們可不欠你了哦!”朝著程普眨了眨眼,張煌舉起酒盞敬了一盞。

    [那可是叛軍一員猛將的首級啊,豈是區區一些束脩可比?]

    程普苦笑著搖了搖頭,可見張煌等人竟然如此灑脫,他原本打算向孫堅舉薦張煌等人作為補償的話倒也說不出口了。

    然而,儘管此時的張煌誇口說什麼這場仗還未打完,他們黑羽鴉必定能夠建立到驚人的軍功,可他卻忽略了丹陽兵的實力。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夠想到,強大的丹陽兵,幾乎在後續的戰場裡以壓倒性的優勢逐退了叛軍,先後在尹橋、田橋兩場戰役大敗叛軍,直接將叛軍的勢力再度趕回長江以南。

    而張煌等人,不,應該說是整個廣陵軍,都在誰也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從這場戰爭的主角變成了配角。跟隨著丹陽兵一路凱旋進兵的廣陵軍,幾乎成為了前者的後勤部隊,這種前後地位上的差異,以及一些得志滿滿的丹陽兵士卒的某些言語,使得廣陵軍與丹陽兵這本該是親密友軍的關係,逐漸惡化。

    終於,三支廣陵軍匯合,與丹陽兵一道將叛軍趕至了任五軍屯這座原來屬於廣陵軍的軍屯田,準備與此地的守將,此番叛軍的主帥申滎展開最後的決戰。

    似乎,勝利的天平已徹底倒向了廣陵郡?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18 10:42 AM

第六十四章 喧賓奪主

    十月九日,丹陽兵從叛軍的大將巫馬手中奪回了朱家鎮。 。整場仗負責壓陣助威的廣陵仿佛僅僅只是戰場的看客般,目瞪口呆地看著人數明顯少於叛軍的丹陽兵以壓倒性的優勢取得了最終的勝利,拿下了繼品橋、尹橋之後的第三場大捷:‘田橋-朱家鎮’大捷。

    而隱隱已被黑羽鴉們視為勁敵的孫堅,那頭富春之虎,更是在‘尹橋-唐家屯’陣斬了叛軍大將魚山之後,于‘田橋-朱家鎮’再次斬殺叛軍大將巫馬,再加上‘品橋-陸莊’時候的猛將元邯,目前孫堅斬獲的叛軍正、偏級別將領首級,已達到驚人的三顆,毋庸置疑這是十分驚人的戰果。此時的孫堅,儼然就是叛軍無法跨越的鴻溝,他的存在,仿佛就是為了驗證‘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這句話的準確性。

    如果說元邯那樁事讓年輕的黑羽鴉們心中憋著口氣,打算不自量力地與孫堅那等絕世猛將爭奪戰功,那麼,孫堅三仗連斬叛軍三員將軍的駭人成績,叫年輕的黑羽鴉們面如土色。

    要知道那可是將軍啊,是正、偏級別的將軍啊!雖說在大漢官階制度中將軍僅僅只是中層將領的頂峰,連雜號將軍也算不上,更別說在此之上的上將軍、校尉等朝廷高層將領。但是,那畢竟是統領千軍萬馬的叛軍的將軍啊,不同于朝廷官吏制度的叛軍,將軍已是軍隊中最強悍的存在。然而那強悍的存在,卻被孫堅那頭猛虎輕易給撕碎了。

    “強悍地簡直不像是人!”

    當黑羽鴉的幾個兄弟圍在篝火旁烤火時,評價著近日來的勝仗的他們不由自主地還是提到了這幾場勝仗中最耀眼的人物,富春之虎孫堅,一個被李通私下叫做‘竊顱賊’的男人。不得不說,孫堅以他強悍的實力,讓黑羽鴉的眾人、尤其是李通清楚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就算不依靠他們拖垮元邯的精力與體力,孫堅還是照樣能輕易將其在千軍萬馬中斬殺,就如同這個恐怖的男人斬殺叛軍大將魚山與巫馬一樣。

    要知道幾日前他們處心積慮打算狙殺元邯時,曾動用了近乎千人的力量,除了程普與其率下三百赤幘軍,還有兩位都伯、六名伯長,幾近六百名廣陵軍士卒。正是近乎一千個人齊心合力、浴血奮戰,才短暫性地將元邯給包圍,讓張煌等人有幾分機會將其殺死。可那孫堅倒是好,打鬥剛打響。那個恐怖的男人便揮舞著他那柄古銅色的戰刀,身先士卒一路衝殺,徑直殺到敵軍本陣,前後將叛軍大將魚山以及巫馬的首級帶了回來。

    這個男人,僅憑一己之力,便做到了張煌他們需要動用近千人的事!

    並且,易如反掌!

    “要不咱去向‘他’求教一下?”太史慈思忖了半響,說出了一句極具誘惑力的話。

    “誰?孫堅?那個偷咱功勞的賊?”李通撇了撇嘴,一臉不情願的表情。

    “話是這麼說……可那個孫堅看上去要比程普大叔強得多啊……”臧霸一臉猶豫地表露了與太史慈相似的看法。畢竟變強是黑羽鴉們心底一致的期望,為此,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變強的機會。

    “反正我不要!”撇了撇嘴,李通依舊一臉恨恨表情地說道。“知道那元邯的首級值多少麼?一個都伯!”雙手比劃了幾個手勢,李通遺憾而痛惜地咬牙道,“若不是那個孫堅橫插一腳,老大現今就是都伯了。咱哥幾個也能混個伯長當當……”

    “你那時怎麼不說?現在提有個屁用?”陳到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那不是……”望了一眼張煌,李通頗有些鬱悶地說道,“那不是老大當時都說了嘛。就當是給程普大叔教咱槍貫的束脩了……老大都這麼說了,我哪好意思再提?”

    “那你就閉嘴吧!”翻了翻白眼,陳到沒好氣地數落道,“你以為那孫堅當真是撿了咱的便宜?這兩日的發生的事你難道都沒瞧見麼?人家一個人就能從千軍萬馬當中將敵軍大將的首級取來,元邯一個偏將,身邊的守衛力度難道還會比魚山、巫馬那兩個叛軍一軍之長的將軍還要高?人家既然能輕易殺了魚山、巫馬,就能輕易殺了元邯,有沒有咱都沒多大區別!……搞不清楚狀況的傢伙!”

    “我……”李通頓時語塞,鼓著臉不再說話。

    張煌環視了一眼眾弟兄,忽然開口道,“老規矩,遇到意見分歧,咱就投票決定!……究竟,要不要向孫堅請教。”

    不知為何,真正到了投票表決的時候,黑羽鴉們反而沉默了,其中,太史慈與臧霸在望了一眼李通後,竟選擇了搖頭,自己否決了他們之前的建議。

    “很好,六個人,四票棄權,兩票否決。”張煌輕笑著公佈了這一輪投票的結果:否決向富春之虎孫堅請教武藝。

    不得不說,這絕對談不上一個明智的決定,畢竟孫堅的強悍有目共睹,若是張煌等人有心請教,憑著與程普的交情,孫堅絕對不會置之不理。但是,為了照顧李通的情緒,黑羽鴉們放棄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才是黑羽鴉!

    ‘義’字當先的黑羽鴉,無論是對自己的兄弟的小義,亦或是有志照拂天下蒼生的大義。

    “萬億,戰後記得請兄弟幾個吃一頓!”

    “就是說啊,財迷,看看咱多照顧兄弟情義!”

    “跟這個‘銅錢眼子’談情義?這廝要是有情有義,當初就不會為了省幾個錢,叫咱們一起啃了一個多月的幹饃饃,弄得我現在看到幹饃就想吐!”

    仿佛之前的意見分歧並不存在,黑羽鴉們肆意地取笑、揶揄著李通,其實,李通貪財如命的性格他們又不是不瞭解。

    “真是讓人羨慕啊……”

    不知何時來到的都伯王卓瞧見了黑羽鴉們打鬧的這一幕,心有所感地歎了口氣。或許,這位剛柔兼備的都伯大人,多半是想到了他那位過世的摯友,亦是張煌等人曾經的直屬上官。都伯呂閔。

    “喲,王頭,散心呢?興致不錯啊!”好不容易將錢袋子從陳到魔掌中奪回來的李通抽空向王卓打了個招呼,而其他人見王卓來到,亦不再打鬧,畢竟王卓對待他們可遠比呂閔自由、放任地多,除非從裨將陳杞那裡獲得了最新的任命,否則,王卓絕不會干涉他們幾個的自由。

    “沒大沒小!”王卓沒好氣地一巴掌拍在李通後腦勺上,旋即。他圍著篝火坐了下來,一臉認真地說道,“上頭的任命下來了,接下來,我方要開始針對任五軍屯展開反擊!”

    “任五軍屯?”單福皺了皺眉,說道,“據說那裡可不好啃啊,防禦設施堪比軍田營……”

    王卓點了點頭,補充道。“是啊,再加上前幾仗吃了敗仗的叛軍陸續都退到了任五軍屯,保守估計,任五軍屯的叛軍數量將會達到三萬以上!”

    “這麼多?”臧霸面色微變。難以置信地問道,“宮酆、魚山、巫馬,這三支叛軍加上一塊也才三萬人吧,任五軍屯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多叛軍兵力?”

    “別忘了還有叛軍主帥申滎!”王卓壓低了聲音提醒道。“據可靠消息,叛軍主帥申滎早已將麾下直屬軍隊從臨江平原遷至任五軍屯,一座防守力度絲毫不次軍田營。堪比縣城的屯田兵營!……真不知道劉明將軍是怎麼想的,竟將那麼重要的戰略軍營拱手相讓!”

    他口中的劉明,指的正是廣陵第三軍的大將劉明。而據獲救的廣陵第三軍透露,他們的大將劉明,於前一陣子叛軍攻打任五軍屯的戰事中不幸戰死,致使廣陵第三軍士氣大跌,撤退時竟然忘記放火燒掉任五軍屯,以至於白白將一座堪比縣城防禦設施的軍營拱手讓給了叛軍。

    而具體透露此事的,正是現今暫領廣陵軍第三軍的原副職,田馮偏將。

    “第三軍差不多給叛軍打殘了……”臧霸戚戚然地歎了口氣。

    可不是給叛軍打殘了麼,原本與第一軍一樣擁有三千兵卒的廣陵第三軍,眼下竟剩下不到千人,就連大將劉明也戰死了,記得當丹陽兵抵達的時候,廣陵第三軍正死守著田橋地界,差那麼一點就會被叛軍全殲。相比第三軍,第二軍倖存一千六百人、並且正副大將安泰,簡直就是奇跡。

    “何時對任五軍屯展開反擊?”張煌問出了他最關心的事。

    王卓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應該是最近幾日了,不過在此之前,上頭要我們鞏固朱家鎮的守備情況……”

    張煌點點頭表示理解,畢竟任五軍屯明顯是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就算勉強要湊上去咬上一口,那也得先站穩腳跟,若不能重新建立起‘朱家鎮-田橋-大殷莊-陵水平原-廣陵兵營-廣陵江都’這一整條軍糧、物資的輸運線,就算是強如丹陽兵,在餓著肚子的情況下貿然對任五軍屯下手,多半也要碰一鼻子的灰。

    “又要去砍樹了麼?什麼破事啊,上回在東石山就受夠了!”李通誇張地發出一聲哀嚎,畢竟上一回在東石山,他們二十六兵帳就砍了不少樹木鞏固東石村的守備,只可惜在那多達兩百名的閩山族兵,刻意加固守備的東石村也絲毫沒能起到效果。

    “少囉嗦!……你小子現今也是什長了,好歹也給率下的士卒們做做榜樣!”王卓沒好氣地說道。

    “是……”李通不情不願地回道。其實不止是他,黑羽鴉的其他幾人又何嘗樂意去砍樹呢?要知道他們好歹也算是半個斥候,又不是樵夫,砍哪哪門子的樹啊!然而呂閔傳授給他們的斥候心得卻提醒他們:真正的斥候,不同於一般世俗口中的所謂精銳、老兵。這種關乎一仗戰役勝敗的關鍵人物,應當掌握一切能擴大己方勝算的技能,無論是在什麼位置都能有所建樹,要像獵戶那樣懂得狩獵野獸,要像木匠那樣懂得建造營寨、至少能搭起臨時的住所,要像刺客那樣懂得伏擊、暗殺敵軍的斥候,甚至於,孤身潛入敵營行刺敵軍大將。等等等等。

    此時還尚且單純的黑羽鴉們,他們並沒有意識到他們被呂閔給‘坑’了,因為呂閔灌輸給他們的思想,並非是當世世俗普遍的斥候理念,而是呂閔總結了他多年來的領兵經驗,夢想打造的一支斥候精銳,一支能隨時隨地補上任何一支軍隊的實力短板、並且亦有強大的單兵實力的斥候。

    倘若用張煌的理念為其改個名詞,那就是,特種兵!

    遺憾的是,呂閔還未等到他超前的斥候理念被世俗認可便不幸地戰死在沙場上。唯有一群自詡黑羽鴉的小傢伙們,稀裡糊塗地沿用著他這個超前的理念,朝著他所設想的‘完美’的斥候方向成長著,逐漸變得強大。

    “還有什麼麼?”或許是注意到了王卓臉上的詭異表情,細心的單福疑惑問道。

    王卓聞言思忖了一下,在望了一眼四周後,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告訴你們也無妨,不過你們可莫要傳揚。上頭主張整編廣陵軍……”

    “這是好事啊。”張煌不解地望了眼王卓。在他看來,廣陵三支軍隊幾乎都被叛軍打得支離破碎,甚至於第三軍被叛軍徹底打成了篩子,連大將都戰死了。若是不重新整編隊伍,根本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

    “聽我說完。”沒好氣地看了一眼張煌,王卓壓低聲音說道,“上頭決定。待我軍整編後,七成的士卒將負責押送糧食、酒水等物資到這朱家鎮……”

    陳到聞言愣了愣,詫異問道。“輸運糧食,那不成了後勤軍了麼?”

    “……”王卓淡然地瞧了一眼陳到,一副‘不然你以為呢’的表情。

    “還有三成呢?”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的太史慈皺眉問道。

    王卓也不回答,只是舉起右手重複了幾個砍樹的動作。

    頓時,篝火旁的眾人安靜了下來,細細品味著王卓這番話的深意。良久,李通這才一臉苦澀地吐出一句話來。

    “咱……成從屬軍了?”

    李通口中的從屬軍,指的是一支軍隊中的非戰鬥人員,甚至是非正規編制人員,再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非常規時期負責給前線征戰的軍隊運送糧食的後勤軍,甚至是民夫。當然,廣陵軍的地位與身份註定他們不可能成為丹陽兵的從屬軍,但不可否則,他們即將擔負從屬軍的職務,從戰場上的主角變成配角,而且還是在背後默默奉獻的那一類。

    “差不多吧。”王卓點了點頭,在沉默了半響後,他拍了拍張煌與李通的肩膀,離開了。

    望著王卓離開的背影,黑羽鴉們心中不禁萌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感與憤怒。

    果然王卓的話並非是信口開河,半日後,廣陵軍正式在朱家鎮進行整頓,大約七成的士卒被劃分到後勤部隊,負責從廣陵江都向朱家鎮輸運糧草、軍備等一概作戰物資,其餘三成則留了下來。但是留下的士卒們,他們的處境亦不樂觀,因為事實證明,他們之所以留下來的目的,僅僅只是為了將朱家鎮打造成一個密不透風的戰略城堡。至於與叛軍廝殺,那已成為丹陽兵的事,與他們無關。當然了,若是幸運的話,這些人在他日打鬥打響時,倒也可以跟著丹陽兵一同對叛軍展開反擊,只是這個處境,不得不說十分尷尬而窘迫。

    而張煌等人,有幸地留了下來,與他們的直屬上官裨將陳杞一起。

    順便一提,當得知自己的根本目的僅僅只是給丹陽兵打下手後,憤怒的陳杞便藉口傷勢未愈不再參合,將指揮權交給了都伯韓虎與王卓二人。

    宣兵奪主!

    丹陽兵僅憑三場大勝,便成為了戰場上的主角。相比較而言,廣陵軍活生生是一個幹盡了髒活、苦活,可結果卻被閒置的雜牌軍。

    而造成這樣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丹陽兵太過於強悍,徹底蓋過了廣陵軍!

    當這條軍令下達之時,廣陵軍整支軍隊共計五千人都驚呆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本該為了廣陵郡的安危要與叛軍做殊死搏鬥的他們,竟然可以退出這場戰役了,至少,可以退出那慘絕人寰的廝殺了。

    對於一些膽怯懦弱的士卒而言。這絕對是莫大的喜訊,可對於廣陵軍這些從廣陵郡各地抽調來的老資格縣兵們而言,這簡直就是天大的恥辱!

    記得十月三日,丹陽兵擊潰了‘品橋-陸莊’的叛軍後,曾半開玩笑地向廣陵軍楊琦部的士卒們說,若是沒有他們,廣陵軍不可能收復陸莊。

    十月六日,丹陽兵在三千餘廣陵僅僅在旁充當看客的情況下,便以勁風摧枯之勢,攻克‘尹橋-唐家屯’。

    戰後。一些丹陽兵再次向廣陵軍士卒重複了那句話,‘若非咱丹陽兵,你們能收復唐家屯?’與前一回不同的是,這次的話中,帶著滿滿的驕傲與炫耀。

    那些清楚察覺到對方語氣變化的廣陵軍士卒,默默地放下戰後慶功的酒水,一聲不吭地離開。在他們的背後,打了大勝仗的丹陽兵們肆意地吃酒打鬧,毫不顧忌周圍還有友軍廣陵兵的存在。

    十月九日。丹陽兵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克‘田橋-朱家鎮’,這次,那種同樣的話中已充斥了太多的輕蔑與奚落。尤其是當整編廣陵軍的將令下達後,自持戰功的丹陽兵們更加肆無忌憚。隨意使喚廣陵軍士卒做這做那。

    “叔,我可以揍他們麼?”

    與張煌等人一同留下來的一千五百廣陵軍士卒當中,有一名看似年紀與張煌等人差不多的年輕士卒,從肩上放下大桶的酒水。皺眉瞅著那幫沖著他們廣陵軍士卒呼來喝去的半醉的丹陽兵們,低著頭小聲地詢問著身旁一位什長打扮的、目測二十來歲的男人。

    “莫惹事!”那位被年輕小卒喚做‘叔’的什長低頭訓誡了一句,默默轉身離開。沒走多遠。他似有察覺地轉過頭去,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木料堆,只見在那裡,張煌等黑羽鴉,還有好些廣陵軍士卒,正冷冷地瞅著那幫肆意的丹陽兵。

    “想揍那幫人的,不只是你……”低聲丟下一句話,什長朝著遠處軍銜高於他的張煌行了一禮,待張煌善意地點頭回應後,領著那個年輕的小卒離開了。

    這名什長叫做淩操,而這名年輕小卒叫做董襲。無論是哪一位,都有資格受邀成為張煌黑羽鴉隊伍中的一員。

    驕傲的丹陽兵們絕對不會想到,今時今日給他們送酒、打下手的廣陵軍中,他們視為烏合之眾的廣陵軍中,其實不乏有日後將會名揚天下的豪傑,比如黑羽鴉,再比如淩操與董襲。這些日後必將名揚天下的大豪傑們,眼下仿佛困池的金鱗,而一旦踏雲騰飛,那便是就連丹陽兵們亦只能仰望的存在。

    “驕兵……真乃是驕兵!不敗都沒天理!”眼瞅著那些肆意妄為的丹陽兵們,單福搖晃著腦袋冷笑歎息。

    聽聞此言,陳到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省省吧,那可是丹陽兵!盡出精兵之地……普通士卒的實力都跟你差不多!”

    “更別說還有孫堅那個怪物!”李通撇撇嘴插嘴道,“將強如孫堅,兵強如丹陽軍……這場仗,已沒有我們什麼事了!”

    單福面色微紅,怏怏地閉上了嘴。忽然,他不知想到了什麼,雙眉頓時皺了起來。

    “怎麼了?”注意到單福表情的張煌疑惑問道。

    只見單福皺眉思忖了半響,忽然反問道,“叛軍中……有能抵擋孫堅的猛將麼?”

    臧霸愣了愣,搖頭說道,“那種怪物,應該不至於一下子就碰到兩個吧?”

    “那麼……叛軍中有可抵擋丹陽兵的精銳麼?”

    “應該沒有吧。”太史慈琢磨著回答道,“那幾支叛軍的軍隊實力明顯差丹陽兵幾個檔次,若是有精銳,不可能被我方擒殺三萬人吧?”

    話音剛落,便見單福猛地抬起頭來,眼眸神采閃爍,沉聲問道,“既然如此,叛軍為何還要死死佔據著任五軍屯不撤?眼下這情形,任誰都看得出叛軍大勢已去……”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單福的一句話,讓他們心中一愣。

    “不對勁……不對勁!”

    摸著光潔的下巴,單福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似乎,咱好像忽略了什麼……”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0 10:05 AM

第六十五章 孫堅的驚疑

    【小貼士:淩操,字坤桃,東漢末年將領,吳郡余杭人,早年跟隨孫氏父子,淩統之父,隨孫策轉戰江東,水軍不可多得的將領。孫權統軍後,淩操隨其征伐黃祖,被甘寧射殺。《吳書》載:甘寧以善射,將兵在後,射殺校尉淩操。(有個比老子更牛的兒子淩統)。 】

    【小貼士:董襲,字元代,會稽餘姚人。東漢末年江東孫氏部將。跟隨孫策討伐山陰宿賊黃龍羅、周勃等,策自出討,襲身斬羅、勃首,遷揚武都尉。從策攻皖,討劉勳,伐黃祖。主策薨,襲討鄱陽賊彭虎等眾數萬人,旬日盡平,拜威越校尉,遷偏將軍。建安十三年,襲隨權討黃祖。襲身以刀斷兩絏,使祖蒙沖橫流,大兵遂進。斬祖。濡須戰,襲督五樓船住濡須口。夜卒暴風船覆,襲死。(斬了黃祖的虎將,功勳赫赫,可結果卻死在暴風雨中。淩統的好基友,悲劇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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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頓後的三日內,已淪為後勤軍一般地位的廣陵軍陸續開拔離開朱家鎮,返回廣陵江都。先前謠傳說要有三成的士卒留下來,替丹陽兵處理一些戰鬥邊緣的瑣事,但實際上,留下的人數卻要遠遠多於三成,幾乎達到五成。

    那兩成是傷兵。

    與叛軍長達近二十日的交鋒,使得廣陵軍中出現了許許多多的傷殘士卒,傷勢不重的簡單用繃帶包紮一番倒也能趕路,但是那些傷勢重的,尤其是一些幾近掙扎在生與死邊緣的士卒們,他們已經不能再承受趕路的辛苦,因此,廣陵軍大將楊琦將其安置在朱家鎮的幾所大宅子中,專門派了些士卒照看,準備待其傷勢稍微好轉一些後,在逐步地轉移。然而在沒有麻醉、沒有高超外科技術的當下,大量的重傷士卒在無盡的痛苦中死去,幾乎每一個晚上,屯紮在朱家鎮的士卒們都是聽到那慘絕人寰的慘叫。

    終於,張煌忍不住來到了傷兵們養傷的大宅子。

    “伯長大人!”

    雖然驚訝于張煌的年紀,可瞧著張煌身上那明晃晃的伯長制式甲胄,那座大宅子裡的照看士卒們皆面帶驚訝行禮示意。他們在心中暗暗猜測,這位年輕有為的年少伯長大人,怎麼會有閒心來傷兵營溜達。

    “情況如何?”張煌詢問主事的士卒道。期間他瞥了一眼屋內,但是那過於慘澹的景象,讓他不由得移開了視線。

    “情況不樂觀。”被叫來的主事士卒其實也是一位伯長,不過張煌僅觀察了此人一眼,就知道此人並沒有參與過什麼慘烈的廝殺。在參加過幾回大戰之後,張煌無師自通地逐漸學會了如何憑氣去觀察一個人,而面前那位叫做周助的伯長,身上絲毫戾氣也無,眼神也不似一些老兵們那樣兇神惡煞,一看就知道是甚少參與戰鬥的後勤負責人員。

    望了一眼屋內,周助壓低聲音說道,“前一段軍中還有傷藥,情況倒是還好,可最近傷藥用盡,陸續有弟兄不敵疼痛折磨而死,對此,我等也是無能為力……”

    “傷藥?”張煌疑惑地望了一眼周助,問道,“不能派弟兄們上山去藥材麼?”

    周助愣了愣,表情古怪地瞧著張煌,半響後才像是突然醒悟了什麼似的,好奇問道,“伯長大人似乎不知我軍中傷藥的來歷?”

    “來歷?”

    “啊,軍中所用傷藥,其實並非我廣陵郡所制,而是直接從雒陽輸運……”說著,周助從懷中摸出一張包傷藥的牛皮厚紙,遞給張煌。

    張煌接過那厚牛皮紙翻看了一下,這才注意到紙張的背後用小篆寫著一行小字。

    【雒陽儒家學院,道儒,藥鼎館監製】

    瞧著這行小字,張煌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記得在廣陵時,他們已過逝的伯長呂閔曾經拿出一個仿佛怪異小皮盾的‘儀器’來測試他們的力量,而當時那個‘儀器’的背後,亦寫著一行小字:洛陽儒家學院,墨儒。

    [道儒……墨儒……]

    張煌伸手撓了撓腦門,儒家他倒是知道,可是什麼道儒、墨儒,他還真是沒聽說過。

    “所有的傷藥都是源自雒陽麼?”張煌問道。

    “那倒不是,我廣陵郡本地亦有研製傷藥,無論是外敷還是內服的,只不過,藥效遠不及從雒陽運來的……”說著,周助瞧了一眼依舊有陣陣哀嚎聲傳來的屋子,歎息道,“聽說將軍已吩咐人往江都去取了,卻不知是否趕得及……”

    “……”張煌聞言沉默了半響,忽然,他抬頭望了一眼院子內的巨大水池,問道,“傷兵所飲用的水,是源于這個池子麼?”

    “對。”周助不疑有他,點頭說道。

    只見張煌盯著那池子猛瞧了片刻,忽然展露笑顏說道,“有勞周伯長了,望擔待。”

    “哪裡的話。”周助本來就對張煌特意過來探望傷兵們的傷勢而心存好感,聞言笑著與張煌抱拳告辭,到屋內繼續忙碌去了,只剩下張煌一人獨自站在水池旁。

    這一站,便是整整半刻辰。也不知張煌想到了什麼,但見他雙眉一皺,忽而咬了咬牙從懷中摸出一疊黃色的符紙來,見四下無人,一揚手將其擲於水池當中。很不可思議的是,那一疊符紙在散開後,竟熊地一聲燒成了灰燼,化作灰灰撒入水池當中。

    在此之後,張煌便轉身離開了,而在他離開後不久,那伯長周助便領著一幫照看傷患的士卒,拎著水桶來池中提水。

    “可能義父只是杞人憂天而已……”

    邊走,張煌的嘴裡邊嘀咕著,仿佛是安慰著自己,但不知為何,他隱約感覺到仿佛有雙眼睛正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然而他四下觀望,卻又不見四周有任何人存在。

    不安,那從潛意識裡不斷傳來的預警訊息,不住地提醒著張煌,仿佛張煌那一番舉動是極其愚蠢的事。

    “唔?”忽然,張煌愣了愣,因為他瞧見道路對過,竟有幾位大人物正朝著他走來。

    [‘他們’竟會來傷兵營?]

    不得不說張煌有些驚訝,因為這幾位他這些日子可沒少瞧見。

    尤其是領頭的那位,富春縣丞,‘富春之虎’孫堅,一位讓年輕的黑羽鴉們領略到真正強者實力的豪傑!

    而在孫堅身旁,那是一位身披甲胄、且論甲胄精緻程度還要在孫堅之上的年輕將領,年紀看似在二十歲上下。此人便是丹陽太守徐夤的侄孫,與孫堅一樣出身吳郡富春的徐家大少,徐琨,丹陽軍中掌千人的裨將。張煌曾在以往幾仗中關注過這位,在他看來,這徐琨的實力,絕不在元邯之下。

    【小貼士:徐琨,吳郡富春縣人,孫堅外甥。少仕州郡,隨孫堅征伐有功,拜偏將軍。堅歿,隨孫策戰伐,功冠諸將,領丹陽太守,從督軍中郎將破廬江,封廣德侯,遷平虜將軍。破張英、笮融、劉繇,佔領丹陽郡, 後討黃祖,中箭身亡。 (孫策當時有程普、黃蓋等老將相助就不提了,破劉繇的時候竟然還能做到“功冠諸將”,這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絕對的虎將!提示,破劉繇的中期太史慈已加入孫策軍中。最後討黃祖被箭射死,又是一個悲劇男。)】

    而另外一位張煌更是熟悉,赤幘軍的伯長,公仇稱。

    【小貼士:公仇稱,複姓公仇,名稱,孫堅部下,長史,總督軍糧事宜。(孫堅討董時派去向袁術討糧的,便是此人。)】

    懷著心中的驚詫,張煌經過時向孫堅等人行了一禮,換來公仇稱的善意微笑以及孫堅那隨意的點頭回應。

    孫堅本沒有在意,見有人向自己行禮,下意識地點頭作為回應,口中繼續與外甥徐琨說著事:“……就像我之前說的,約束一下手底下的人,這幾日的事我亦看不下去。別以為你丹陽兵大破了叛軍便可以目空一切,別忘了,是廣陵軍替你等拖垮了叛軍的銳氣,你等能破叛軍,半數以上功勞在廣陵軍!若是再教我瞧見丹陽兵欺淩廣陵軍士卒,我拿你是問!”

    徐琨唯唯諾諾地點頭,口中苦笑說道,“舅,這事怪我麼?丹陽兵什麼德行您又不是不曉得,那幫驕橫的傢伙,也就是對您服服帖帖罷了。”

    “這我不管,反正你是裨將,好歹給我管好手底下的……”說到這裡,孫堅忽然愣住了,停下腳步回頭瞧了一眼,疑惑問道,“適才走過的,怎麼瞧著有些面熟?”

    [當然面熟……您忘了您還搶過他們的功績?]

    公仇稱心中好笑,卻不敢直言。身為赤幘軍一員的他,自然也清楚孫堅與張煌等人的誤會,咳嗽一聲後,提醒道,“主公,那人便是程副將所提過的二十六兵帳伯長,張煌。”

    “是他?”孫堅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因為與他無話不談的程普早已將那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孫堅,使得孫堅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有些‘不厚道’的事。或許張煌並不清楚,程普之所以有意要向孫堅推薦他張煌,亦或者請孫堅教授張煌等人武藝,那都是經過孫堅默許的,只不過因為李通的關係,黑羽鴉們放棄了這個難逢的機會。

    “聽程叔說,舅舅您很不厚道地搶了人家的‘獵物’?”徐琨作為孫堅最親密的一圈子的人,看樣子也曉得這件事,聞言笑著揶揄道。

    “臭小子!”孫堅沒好氣地給了外甥一個‘手栗’,隨即目不轉睛地瞧著張煌已走遠的背影,良久哂笑著搖了搖頭。

    走入傷兵養傷的屋子,孫堅等人詫異地發現,原本仿佛‘哀鴻遍野’慘劇般的屋子裡,竟然沒有像前幾日那樣傳來慘嚎聲,在屋內養傷的傷兵們在照看士卒的照顧下正在用飯,氣色一個個看起來十分不錯。

    [奇了……]

    孫堅心底嘀咕一聲,站在屋門喊道,“管事的是哪位?”

    此時伯長周助正環抱著雙臂坐在屋內一根凳子瞧著那些氣色驟然變得大好的傷兵發呆,似乎也在納悶這些之前還因為傷勢疼痛而慘叫不斷的傷兵怎麼突然間就不喊痛了呢?直到聽到孫堅喊話,他這才回神。

    “在在在……您……伯長周助見過孫將軍!”一回神瞧見孫堅,驚喜交加的周助連忙施一大禮,畢竟這幾日孫堅的名氣實在太大了,以至於儘管他依然還是縣丞的官職,卻有許多人尊稱他為將軍,哪怕是楊琦、衛芳等廣陵軍大將。

    微笑著示意周助不必拘束,孫堅招招手將他叫到一旁,指著那些氣色大好的傷兵們低聲問道,“周伯長,這怎麼回事?”

    “下職也不知呀……”周助倒是想在孫堅這等大人物面前表現一下,可惜他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苦笑著說道,“早上這些人還慘叫不斷呢,別說飯了,連水都喝不下,下職只好叫人喂他們喝水……說來也奇了,喝了水,他們精神就好了……我覺得可能是乾渴的關係。”

    [……]

    孫堅有些無言地望了眼周助,在思忖了一下後,問道,“什麼水?”

    周助聞言指了指牆邊的木桶。

    見此,孫堅走過去用碗從木桶裡舀了一勺水,在嗅了嗅之後,輕抿了一口。驟然間,他雙眉猛地一凝,一臉震驚地望著碗中的清水。

    “怎麼了,舅?”徐琨不解地問道。

    [這碗水……好強的‘生’氣!]

    孫堅沒有答話,只是凝神瞧著手中那碗水。忽然用左手摸出短劍來,在徐琨愕然的眼神注視下,在自己的右側手腕上輕輕劃了一道口子。繼而他一口飲盡了碗中的清水。頓時,孫堅便感覺有一股讓他感覺無比舒服的‘生’氣從口中淌入腹中,並且,右手手腕處那道小口子,隱約傳來一陣輕微的瘙癢。那代表著傷口正在緩慢癒合。

    [莫非是太平道那據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活符’之術?可太平道的人大多在中原一帶啊,怎麼會來廣陵?]

    孫堅皺了皺眉,回顧周助問道,“周伯長,這些水,從何處得來?”

    周助一直看著孫堅的舉動,弄不清楚這位絕世猛將究竟在做些什麼,聞言如實回答道,“便是從院中水池得來。”

    “水池?”

    孫堅立即來到院中水池邊,再次舀水嘗試了一番,果然感覺上這池子裡的水富含著令人詫異的濃郁‘生’氣。

    “你等幾時開始飲用這池子裡的水?”孫堅問滿臉疑惑的周助道。

    “一直都在飲用啊……”

    [一直都在飲用,可卻是這會兒才起效果?不對!]

    孫堅皺眉思忖了一下,忽然問道,“今日,有誰來過這裡?”

    “這個池子邊?”周助搖了搖頭,疑惑地說道,“也沒有人來過這裡啊,哦,對了,在孫將軍之前,我廣陵軍陳杞裨將的麾下,二十六兵帳的張煌伯長來探望過傷患,他曾問過我們的飲水汲取於何處。……怎麼了,孫將軍?”

    [張煌?]

    孫堅腦海中浮現出方才與他對面走過的年輕伯長面容,眼眸中泛起一陣難以置信,待沉思了一番後,他暗示周助道,“多……多叫傷患們飲用此水,唔,此水大好……”

    [此水大好?]

    周助心中納悶,正要發問,卻見孫堅已轉身離開。

    “怎麼了,舅?”徐琨察覺到了舅舅孫堅的異樣,忍不住小聲問道。

    只見孫堅邊走邊沉思著,忽然轉頭對徐琨說道,“你……你去把那張煌叫來我帳內,我有話要問他!……唔,好言相請!”

    “……是,舅舅!”

    徐琨抱拳領命。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2 10:25 AM

第六十六章 驚秘!

  ——漢陽——

    漢陽石灘,這裡是荊州南郡東側十分著名的碼頭,曾經過往的商人都在這附近換乘舟船,然而近年來天災**不斷,使得附近的人煙比之以往蕭條了許多。但是許多船老大們,還是堅持著在這裡載客,借此糊口度日。

    而今日,這個蕭條的碼頭,迎來了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是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儒士,唇紅齒白、英俊貌美。此人頭戴青玉華冠,身穿紋有翻騰青雲的儒袍,腰系玉帶、腳踩騰雲之靴,一對劍眉極為英氣,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位儒士手中握著的並非紙扇,而是一柄珠光寶氣的寶劍,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

    此人正是月前以一人之力覆滅了整個夜郎國這百夷之一的大漢劍儒,天劍恢恢。

    “這裡……怎麼看都不像是涼州呢!”這位年輕的劍儒滿臉疑竇地摸著下巴。

    不遠處有一名船老大見恢恢獨自一人在那嘀咕,心下有些納悶,好奇問道,“這位小哥去哪?要是渡江的話,小老兒倒是可以載小哥一段,價錢絕對便宜。”

    “那自是極好。”恢恢聞言臉上展露笑容,歡喜地說道,“勞煩船老大載在下順流而下,在下想去泰山。”

    “泰山?”本以為來了買賣的船老大臉上笑容一僵,望著恢恢古怪說道,“我說這位小哥,從此地坐船,可到不了泰山啊……”

    “咦?”恢恢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愕然問道,“這裡不是天水麼?我聽說從天水坐船能直接到泰山呢。”

    船老大聞言險些一口氣沒上來活活憋死,傻眼了半響這才語氣古怪地更正道,“的倒是沒錯,可這裡是漢陽啊,荊州南郡漢陽。離你所說的涼州天水,何止幾千里……”

    “什麼?”恢恢震驚地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嘀咕道,“不可能啊!從西川出發時,我可是一直朝著北邊走的……涼州不是在西川北邊麼?既然如此,我怎麼會來到漢陽呢?”

    “話是沒錯……”船老大用異樣的眼神上下打量著恢恢,心下嘀咕道,天曉得你是怎麼走到這裡來的。

    “這下可麻煩了……”恢恢皺眉歎了口氣,繼而說道,“那就有勞船老大先將在下載過江對岸……”說到這裡。他的眼神猛地一凜,似有察覺地望了一眼北側,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抱歉了,在下暫時不需要渡河,十分抱歉。”

    “……”船老大是個和善的人,因此見恢恢突然改口倒也沒有在意。

    何以恢恢會突然改變主意呢,因為他注意到了一個人,一個從西北方向緩緩走來的人。

    這個人可不尋常。本是好端端的淡土色儒袍,但是此人卻赤著上身,僅用腰帶胡亂系著,任憑那儒袍的上半邊掛在身側。那一頭的蓬鬆亂髮下。是一張充滿了狠戾與霸氣的面龐,一雙眼睛中似乎微微有赤色淡芒閃動,令人不寒而慄。而令人震驚的,是此人肩膀上那柄不可思議巨大的重劍。粗略目測竟有一丈多長。其中劍鋒長二十餘尺,底部刻有‘補遺’二字,筆力遒勁。而劍柄則為七尺左右。握柄更是粗如成年男子的腰。很難想像,這柄一看就知道是精鐵打造的古銅色重劍,此人究竟是怎麼才能憑單手將其抗在肩上。

    千鈞之力!名符其實的千鈞之力!

    “嘿!”瞧見那人,恢恢嘴角泛起一個難以琢磨的笑意,右手提著劍,負背雙手,神色淡然地站在那人的必經之路上。

    近了,更近了,數十息工夫,那位肩抗巨劍的男子仿佛什麼都沒察覺到般,徑直走向恢恢,從他身側大概一丈不到位置走過。

    “好久不見!……輸耳!”恢恢滿臉微笑著打了一個招呼。

    那位名為輸耳的男子驟然間停下了腳步,與恢恢站在一條直線上,眼神倨傲地斜眼掃了一眼恢恢。

    【大漢劍儒,地劍輸耳!】

    “是你啊。”輸耳用慵懶而渾不在意的語氣淡淡地打著招呼,左手小指掏著耳朵,仿佛渾然沒將恢恢放在心上。

    恢恢沒有在意輸耳的無禮,微笑著淡然說道,“那支九黎之一,雖說篤信邪巫,虜我國百姓為祭品犧牲,但你也不至於將其滅族吧?”

    “嘖!”輸耳撇了撇嘴,不屑說道,“你這個滅了夜郎一國的傢伙,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的事?”

    恢恢聞言皺了皺眉,更正道,“我只是殺了那所謂的夜郎族三千勇士,搗毀了他們所謂的神壇,夜郎子民,我可秋毫無犯!而你呢?誅了罪魁禍首不算,還將整支九黎之一的部落覆滅,斷其傳承,此絕非上天本意!”

    “早知道你這傢伙會囉嗦,我特地留下一老一小未殺……這樣就不算是斷了傳承吧?”輸耳用幾近挑釁的眼神望著恢恢,那滿臉戾氣的臉上充斥著猙獰之色,冷冷說道,“若是你瞧見那仿佛陰曹血獄般慘景,若是你瞧見我許多無辜百姓被破腹挖心淪為供奉邪巫之犧牲,你就不會這麼說了!”

    恢恢聞言面色一滯,許久低聲說道,“可雖說如此,你也做得太過火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然而……”打斷了恢恢的話,輸耳沉聲說道,“觸怒天顏者,灰飛煙滅!這,不就是你我的職責麼?”

    “你這傢伙……”看似溫文爾雅的恢恢,眼眸中泛起陣陣怒意。

    “只管大勢,不論小節……若非是上天憐憫,不欲其傳承斷絕,似那等奸邪之民,本應當刀刀斬盡、個個殺絕,以絕後患!”說著,輸耳臉上的暴戾之色變得更濃,冷冷罵道,“擄我國子民為供奉邪巫之犧牲,那幫化外之夷竟也想得出來!看來是以往的積威不足以震懾住那些混帳東西……”

    “你想做什麼?!”恢恢隱約從輸耳的話中聽出了什麼,神情凝重地問道。

    “放心,暫時不。”豈料輸耳忽然換了一副表情,在略一思忖後。輕笑說道,“你要去泰山?”

    “唔。”恢恢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皺眉問道,“你去何處?”

    “去廣陵!”

    話音剛落,就見恢恢雙眉一挑,神色再次變得凝重起來,“你去廣陵做什麼?那個人,你暫時不可以動!”

    “哦?是麼?”輸耳斜著眼睛望了一眼恢恢,哂笑說道,“可是。我這邊卻並沒有明確的天諭叫我不可以動那個到底這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你,還有第五宮元那傢伙,你們要養虎為患,我不反對,但是,我卻不容那人壞我大漢根基!在我看來,奸邪之輩,當儘早扼殺,豈能任其坐大?……還是說。你要阻我?”

    “……”眼瞅著輸耳那滿臉的挑釁之色,恢恢皺皺眉,拇指一彈,使得右手劍鞘中的寶劍亮出一小節利刃。但是隨即。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卻又將那小節亮出的利刃收回了劍鞘。

    “嘿!”輸耳哂笑一聲,看似抬腳準備離開。突然間,他臉上表情頓變。手中巨劍劃過一個軌跡,以雷霆之勢斬向恢恢。

    “轟——”

    巨劍‘補遺’那一記重斬,仿佛裹挾著天崩地裂之威。一時間,風起雲湧、狂風怒號,大地震顫、飛沙走石,叫人難以辨物。仿佛這一記,就連天地亦失顏色。

    然而,輸耳的臉上卻無絲毫得逞的笑容,而是遺憾與失望地撇了撇嘴。

    “嘖!”

    伴隨著輸耳一聲撇嘴聲,只見在狂風吹起沙塵怒號的紛亂當中,恢恢竟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四平八穩。再看他的右手手中寶劍,令人震驚,他竟然只是用一小節亮出劍鞘的劍刃,便擋住了輸耳那無比沉重的巨劍。

    “你想做什麼,輸耳?”站在怒風當中的恢恢神情依舊平靜,任憑身上儒袍被那狂風吹地鼓起唰唰作響,然而他的眼神中,卻已泛起陣陣不渝。

    “啊哈!”輸耳根本不理睬恢恢那隱隱帶著威脅的詢問,眼中戰意更濃,手中巨劍舞起,以雷霆之勢連綿不絕地朝著恢恢一陣亂斬。

    “鏘——”

    隨著恢恢的一聲呵斥,他手中的寶劍終於出鞘。

    天雷滾滾、暴雨傾盆,漢陽石灘附近的船老大們驚恐地躲在船艙裡,瞅著那驟然變色的天空。儘管電閃雷鳴的地方似乎離他們有些遠,他們並不會因此遭到牽連,可那一陣陣轟雷巨響,還是叫這些普通的渡船人們心中膽顫不已。

    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這維持了足足小半個時辰的異常天象,竟是源於兩位了不得的大人物的爭鬥。

    ——與此同時,廣陵郡朱家鎮,孫堅帳內——

    “你與太平道有何干係?!”

    張煌可不知遠在千里之外的兩位大人物因為他展開了一場遠超當代武者實力的交鋒,此時的他,滿腦子都是孫堅那句質疑的問話,以及孫堅全身那股徐徐向外滲透的無比強大的氣息。這股氣息壓迫著他的心神,叫他不由地變得緊張起來。

    “太平道……”張煌嘴裡喃喃念叨著。事實上他適才被那位丹陽兵裨將徐琨請來時就感覺有點不對勁,甚至於對孫堅心存偏見的李通還一個勁地提醒他要小心為上,要不是張煌拒絕了,黑羽鴉們多半會跟著張煌一同前來。

    對此張煌是這樣想的,就目前他們的實力而言,若是孫堅當真對他們起了歹心,那麼,就算他們黑羽鴉全加在一起,顯然也會被孫堅隨手通通放倒,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反正張煌自覺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想來孫堅也不會為難他。

    可到了這裡聽聞孫堅問話,張煌這才感覺不對來。

    [莫不是我在那池子旁用活符之術被他察覺到了?不會吧,他也懂道術?]

    張煌的心中充滿了驚詫,他原本以為武人出身的孫堅不可能懂得道術方面的事,但是不可否認,今日他曾在傷兵營與孫堅走過了一個對臉,若非孫堅從那個池子的水中瞧出了些,張煌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解釋。

    不過話到嘴邊,張煌又給咽下了,畢竟下山前他義父曾千叮萬囑地提醒他。在外面不可隨意使用道術,否則會遭來禍事。雖說張煌至今安然無恙,但以後如何那可說不好。再說了,孫堅與他非親非故的,豈能推心置腹將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

    想到這裡,張煌搖頭說道,“下職不明白孫將軍所言。”

    “……”孫堅擰著眉不說話,只是凝神盯著張煌,他身上那股氣勢,亦越來越強大。那無形的氣勢。竟壓迫地張煌仿佛感覺身負數百斤的重物。

    [好厲害的‘威壓’……]

    張煌心中暗暗吃驚。

    所謂威壓,指的是將氣擴散至體外某個範圍區域,能夠對範圍內的所有人起到威懾作用,一般情況下除了施展者之外不分敵我,因此這門武人的技藝大多運用在陣前武將的單挑中。當然,熟練掌握這門絕技的武人亦能憑藉意志控制威壓的方向目標,不至於誤傷到己方友軍。

    這是一種比較粗淺、但又十分難以精通的武人絕技,就連張煌也會,但是用好卻不容易。再者。威壓需要消耗不少氣,因此,在張煌看來完全比不上另外一種有異曲同工之妙的武人絕技‘氣喝’。氣喝,這種將氣凝聚濃縮。借大喝形成聲波使目標大腦思維混亂的絕技,那才是張煌心目中斬將的‘神招’,只可惜這招不容易掌握,沒有優秀老師傳授的張煌還在自行研究當中。

    整整一盞茶的工夫。屋內兩人誰也沒有說話,然而屋內的氣氛卻仿佛被禁錮一般,孫堅那強大的威壓。到後來甚至張煌體內的骨頭仿佛都被壓迫地吱嘎吱嘎作響。別看張煌一動不動,那並非他本意,根本原因,是他根本都是寸步難移。

    突然間,那股強大的威壓消失地無影無蹤,只見孫堅閉著眼睛長長吐了口氣,繼而又睜開眼睛,神色複雜地看著張煌,良久緩緩說道,“你不承認也無所謂……傷兵們所呆的宅子裡,有一口池子,池子裡的水今日忽然具有治癒傷勢之效,是你所為吧?”

    [果然……]

    張煌心下苦笑一聲,他原本見那些傷兵們因為傷勢疼痛哀嚎地淒慘,心中憐憫,因此再一次違背了下山時對其義父的承諾,趁四下無人之際施展了唐周教他的活符之術,讓那一池的清水充滿了‘生’氣,卻不想因此卻被孫堅給惦記上了。

    見躲不過去,張煌暗自咬了咬牙,沉聲說道,“是下職沒錯,不過,下職並非太平道人士!”

    “哦?”孫堅的表情絲毫不為所動,淡淡問道,“孫某聽說,太平道的活符神術,能將清水變成治百病的良藥,號稱活死人、肉白骨……這等神奇異術,我想絕非輕易可以外傳吧?你若非太平道人士,何以會懂得施展這門奇術?”

    “是前月在泰山時,巧遇一位太平道中人士,由此人傳授。”張煌回答道。

    “何人?”

    “姓唐,至於名諱……下職不方便透露。”

    “……”孫某目不轉睛地看著張煌,以他的本事,自然能夠輕易從張煌的眼神以及心跳聲判斷出那句話的真偽。在細細打量了張煌幾番後,孫某便知張煌並沒有說謊,臉上的表情頓時緩和了許多,點頭說道,“沒有關係就好……單是從那些人處學到這門奇術,算是你的機緣,但是,孫某還是要奉勸你一句,莫要與太平道扯上關係……其實你方才就算承認你是太平道人士也無妨,只要聽取孫某的良言規勸,從此再不與其有任何瓜葛便是。”

    [咦?]

    張煌愣了一下,因為孫某在話中透露出的意思,竟是一開始就沒有要對他不利的意思。

    [那你一上來就施威壓做什麼?]

    張煌表情古怪地看著孫堅,心中嘀咕卻是不敢問。

    然而孫堅卻仿佛看透了張煌的心思,忽然間哈哈一笑,說道,“勿怪!皆因德謀幾次三番在孫某面前誇讚你黑羽鴉六人,尤其是你,因此,孫某技癢相試一番罷了。”

    “……”張煌哪裡料得到這種事,啞口無言,良久這才苦笑問道,“且不知孫將軍的評價?”

    “呵呵。”孫堅望著張煌連連點頭,爽朗笑道,“德謀所言不虛,果然是難得俊傑,假以時日,必成國家棟樑……”說到這裡,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在古怪地瞧了一眼張煌,正色沉聲說道,“不過這僅是孫某的看法,當不得真,你可莫要以此沾沾自喜,需知武人習武,似逆流行舟,不進則退……”

    聽著孫堅那叨叨規勸,張煌真有些哭笑不得,心說難道我會因為你這一句話誇獎便沾沾自喜、目空一切?真是太小瞧人了!

    不過張煌亦承認,孫堅說這番規勸,確實是出自好意,這使得張煌淡忘了方才那點點不快。

    勸了一陣,孫堅似乎還是不放心,再次將話題轉移到了太平道的事上。

    “方才孫某對你所說的,你可莫要忘了,太平道借施咒替百姓治病,邀買人心,廣收門徒佈道,實乃居心叵測,你若是與太平道走得近,日後便是這個下場!”說著,孫某從桌案上找出一份通緝榜文,擺在張煌面前。

    “傳鉅鹿人張角,自號‘大賢良師’,不遵朝廷招攬,邀買人心、廣收門徒佈道,居心叵測,特發此通緝……嘶!五千金?!”

    細細一讀那通緝榜文上的‘案犯’介紹,張煌驚得倒抽一口涼氣。要知道臧霸那兩千兩銀子的通緝令已屬高額,然而跟那位大賢良師張角的五千金通緝令一比,那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

    [看來漢朝朝廷也不是那麼愚昧嘛……]

    張煌有些意外地拿起通緝令瞧了幾眼,心下暗暗嘀咕,因為在他的記憶中,太平道的領袖大賢良師張角直到起兵前夕,大漢朝廷才曉得有這號大人物存在,在此之前竟然毫不知情,像瞎了眼一樣,任由張角收了三**方、六十四,還讓他收攏了數以百萬計的信徒。簡直堪稱不可思議!

    當時張煌就在想,難道大漢朝對地方的消息控制竟如此薄弱?還是說,那些所謂的朝中大賢,皆是酒囊飯袋之輩,以至於張角在民間邀買人心近十年,朝中竟無一人知情。

    而現下看到這張通緝令,張煌這才釋然。

    這才對嘛,似張角那種堂而皇之在民間百姓當中邀買人心的傢伙,大漢朝廷不可能會視若無睹。

    [大賢良師張角……五千金,乖乖,真了不得……]

    心中暗暗感慨著,張煌的視線瞥了一眼通緝令上的畫像,驟然間,他面色頓變,雙眼瞪直,露出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這是……義父?!]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3 09:06 AM

第六十七章 極險之任

    “義父?這位就是首領(老大)的義父?”

    在自個兒的屋子裡,黑羽鴉們圍成一圈,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那張擺在中央的官府通緝令,通緝令上那五千金的巨額懸賞,叫他們驚得下意識地憋住了呼吸。

    這張大賢良師張角的通緝令,是張煌昨日向孫堅討要來的。儘管當時孫堅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刻意地追問。可能在孫堅看來,張煌頂多是對太平道的領袖大賢良師張角抱著憧憬之情,這並不罕見。要知道天下有不少對當今朝廷與世道不滿的年輕豪傑,皆對救世濟民的太平道報以好感。若非他孫堅對漢室忠心耿耿,或許也會是其中的一員。

    因此,張煌因為敬佩太平道的行事,或純粹敬仰大賢良師張角那位天下聞名的大人物而向他討要這份通緝令作為紀念,這並不奇怪。

    “五……五千金……”

    注視著那份通緝令良久,李通忽然一翻白眼,整個人咣當倒在地上。這個滿腦子都是錢的貪財鬼,竟然激動地暈過去了,幸虧旁邊太史慈眼尖,一把將其扶住。

    “這可真是了不得……”毫不理睬因激動而暈過去的李通,臧霸目視著通緝令發出一陣嘖嘖之聲。要知道,雖說他口頭上對自己身背兩千兩白銀的高額懸賞而苦惱不堪,可實際上,他難免不會因此而有些沾沾自喜。想想也是,畢竟他們黑羽鴉的老大張煌才五十兩的懸賞,而他身為成員卻背負兩千兩的懸賞,這是多麼有面子的事!可如今瞧著這張五千金的懸賞令,臧霸那是絲毫的得意也剩不下了,表情怏怏,欲言又止。

    抱以相似表情的還有單福,他偷偷瞄著張煌的表情,心中暗道。這可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了,畢竟前些日子他們還在一個勁地猜測太平道廣收門徒、邀買人心,是否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天曉得太平道的領袖竟是他們黑羽鴉首領張煌的義父?

    [這麼說,咱其實也算是太平道的旁系人員?]

    單福忍不住幻想起來。其實對太平道,他們並沒有大多的敵意看法,只能說是客觀地作以分析罷了,畢竟如今的大漢朝,實在很難令人心服,但若沒有必要。他們也不想無端端地與太平道牽扯上關係。不過話說回來,倘若他們黑羽鴉的首領張煌確實乃太平道領袖大賢良師張角的義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大,你是怎麼想的?”陳到在沉默良久後,詢問張煌道。陳到的出身,註定他不會對朝廷有太多的感情。甚至於,這種想法對於其他黑羽鴉成員而言亦是如此,畢竟朝廷對於他們來說太過遙遠,相比較而言。他們更加重視兄弟間的情誼,即義氣。

    張煌注視著張角的通緝令,沉默不言,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這才搖頭說道,“不對,雖然像,但此人並非是我義父……”

    “不是?”單福吃驚地看著張煌。畢竟先前說這張通緝令上的畫像是其義父的也是張煌。

    “唔。”張煌點了點頭,拿起那份通緝令放在眼前,皺眉說道。“起先乍一看,我也覺得這就是我義父,但是細細一想,卻不是……在我向義父請辭下山之前,我與義父一直住在鉅鹿與常山交界的黑山上,十幾年來,義父一直山中瀑布前的小廟打坐,除了用飯以及傳授我道術,從未離開,哪怕是歇息……而這名大賢良師張角,十餘年前便在鉅鹿、東郡行走,用活符之術救治百姓,廣收門徒……兩者並非同一個人!”

    “首領你肯定?”張煌的話讓單福微微一愣。其實張煌的事黑羽鴉們大多也瞭解:現今十六歲的張煌,在此之前一直是呆在某座山上與那位收留並且撫養他長大的義父同住,從不曾涉及世俗。直到前年歲末年終,張煌才向懇請其義父容他下山做一番事業,隨後才一路上結識了陳到、李通、單福、臧霸、太史慈。

    “唔!”張煌一臉篤信地點了點頭。儘管通緝畫像上張角的模樣因為酷似義父而讓他張煌心中震驚,但是細細一想,張煌卻又不認為他的義父就是太平道的領袖,大賢良師張角。畢竟張煌的義父這十幾年來一直與張煌呆在一起,從未離開。在這種情況下,他義父哪來時間下山用活符之術救治百姓,傳開赫赫名聲?這樣想來,大賢良師張角,與張煌的義父,根本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虛驚一場……]

    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張煌心下一松,長長吐了口氣。

    對於張角這位太平道‘三賢’之一,張煌可不陌生。儘管未曾碰面結識,但是張煌記憶中卻有許多有關於‘三賢’、也就是鉅鹿張氏三兄弟的事蹟與評價。

    對於張角,張煌對其的評價是相當正面的,畢竟歷史中張角不曾傳過什麼惡行,在天下百姓心目中的口碑極好,絕對稱得上是一位有德的領袖。但遺憾的是,這位太平道與黃巾軍的真正精神領袖過世地實在太早,幾乎是在黃巾軍起義的同時,這位大人物便抱病臥床,繼而逝世,使得當時天下三大黃巾,冀北黃巾、潁川黃巾、南陽黃巾這三支並沒能統一戰線,被大漢朝廷個個擊破。致使這場動輒近百萬信徒的起義,還未正式打響推翻大漢王朝的戰鬥,便已輸在起跑線上。

    而相比較對張角的正面評價,張角的二弟張寶在張煌記憶中的印象,那就純粹是負面的了,這個不學無術的地痞無賴,純粹借著兄長張角的名望,雖說幾番游走于潁川黃巾與南陽黃巾之間,但最終一事無成,沒能讓潁川黃巾以及南陽黃巾與他們張氏兄弟所領導的冀北黃巾聯手協力,可以說是一事無成。

    而張角的三弟張梁,比之張寶的評價又好得多,據傳張梁在張角過世後成為了冀北黃巾實際上的掌舵人,而且一度使當時負責圍剿冀北黃巾的名將、大儒盧植陷入苦戰,最後多虧另外兩位朝廷中郎將朱儁以及皇甫嵩在解決掉潁川黃巾與南陽黃巾後迅速北上支援,三支朝廷兵馬一同圍剿,這才打敗張梁。不得不說。張梁是一位精於用兵的將才。但遺憾的是,他的才能也僅僅到此為止,代替兄長張角掌舵冀北黃巾的他,實際上並無法取代張角在太平道信徒心目中的位置,只能說,張梁充其量只是一位擅長用兵的將才,而非是精神領袖。

    太平道的精神領袖,僅僅只是大賢良師張角,也唯有大賢良師張角!

    想到這裡,張煌著實松了口氣。畢竟在他的記憶中,黃巾軍的起義可是註定了失敗的,它僅僅只是後來群雄爭霸的開端而已,倘若他義父當真是大賢良師張角,足夠他為此頭疼的。很幸運地,種種跡象證明張煌的義父與大賢良師張角並不是同一個人,這就使張煌避免了遭受牽連的厄運,畢竟他的志向只是天下聞言的大豪俠,可沒想過要與整個大漢朝廷為敵。

    [日後有機會嘗試在太平道打聽一下吧。雖說義父不可能是大賢良師張角……]

    張煌小心翼翼地將那份張角的通緝令收入懷中,儘管他已肯定其義父與張角是兩個人,但是,兩者那簡直酷似的容貌。卻不容張煌不生出別樣的心思。

    [難不成義父是此時尚未出名的張氏三兄弟另外兩人?亦或是,義父張氏三兄弟的同宗兄弟?……可惜,若是我知道義父的名諱就容易查了……]

    張煌懊惱地抓了抓腦袋,忽然。他微微一愣。

    [等會……義父的名諱,仿佛確實在什麼時候聽過……唔,不是‘角’。也並非‘寶’或者‘梁’……是什麼呢,義父的名諱是什麼呢……]

    張煌不禁苦思冥想起來,他依稀記得曾經聽到過他義父的名諱,但因為當時年幼並沒注意。誰曉得後來他義父仿佛要保密似的絲毫也不透露呢!

    可能是注意到了張煌臉上的憂慮,單福輕笑著安慰道,“首領,待眼前這場仗打完,不若咱一起到東郡、陳留、潁川一帶去打探一番?最近東郡那邊有不少太平道的人……”

    “軍師說的是。”臧霸與太史慈亦點頭附和,畢竟任誰都能看得出張煌臉上的顧慮。反正他們也沒有特意想去的地方,倒不如一起去東郡打聽一下,畢竟他們已經認定了黑羽鴉作為棲身的地方,如此一來,首領張煌的出身,與他們其實有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

    李通也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聞言嘿嘿笑道,“如若證實那大賢良師張角並非老大的義父,眾位兄弟不反對我幹一票五千金的大買賣吧?”

    這個滿腦子都是錢的貪財鬼,竟妄想著要將通緝張角的五千金收入囊中?那可是近百萬太平道、黃巾軍信徒的精神領袖!

    “……”被李通那驚世駭俗的話所震驚,黑羽鴉們傻愣愣地瞧著仿佛雙眼都已經變成銅錢印子的李通,繼而爆發一陣轟然大笑,即便是心事重重的張煌,亦忍不住笑了出聲。

    “那五千金可不好賺……”

    “以我等兄弟如今的實力……難!難如登天!”

    “說得是啊!財迷,你自己不要命了,可別把咱兄弟幾個全搭進去!”

    “你瘋了吧?那可是太平道的領袖,人家隨手一招,成千上萬的太平道信徒每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活生生給淹死,就你這樣的,還想著去賺這筆緝銀?你自己想找死可別拉著我們!”

    臧霸、陳到、太史慈、單福四人紛紛搖頭開口,竟無一個看好李通的建議,想想也是,人家太平道可是目前天下最龐大的非朝廷勢力,相比較這個龐然大物,黑羽鴉只能說是茫茫大海中的一葉小舟,人家隨便一個風浪過來,就能把這葉小舟給打沉了。

    “我就是說說嘛,說還不讓說了?”李通怏怏地說道,想來他雖然貪財,但還未到盲目的地步,曉得分析敵我的實力。

    張煌輕笑著看著一幫兄弟在那打鬧,忽然,屋門吱嘎一聲被推開,與張煌有過幾面之緣的徐琨推門走了進來,笑呵呵說道。“喲,都在啊!正好我這裡有件事要跟你們說……”

    徐琨,那可是丹陽兵掌千人兵權的裨將,地位比張煌等人的直屬上官裨將陳杞還要高,並且此人還是孫堅的外甥,吳郡富春縣徐家的大公子,這種種驚人的身份,使得張煌等人在面對這位時的心情,有著不亞于面對孫堅時的緊張與拘束。

    “徐將,你怎麼來了?”黑羽鴉眾屬張煌與徐琨接觸最深。並且張煌還是黑羽鴉的領袖,因此,無可厚非張煌率先開口替黑羽鴉眾人作介紹。

    “還不是那幫叛軍給鬧的。”徐琨毫不在意屋內的簡陋,大刺刺地拉過一把椅子來反著坐下,雙手枕著下巴靠在椅子背上,打量著屋內黑羽鴉眾人,一臉沒好氣地說道,“你們曉得任五軍屯的那幫龜孫子在做什麼麼?”

    除張煌外,其餘黑羽鴉幾人有些拘束地搖了搖頭。儘管在張煌的解釋後。眾人得知丹陽兵的張狂與這位丹陽兵裨將其實沒多大關係,但還是本能地對徐琨身為丹陽兵千人將的身份報以抵觸。想想徐琨也挺冤枉的,要知道無論是孫堅還是他,其實都有心要約束一下丹陽兵。只是驕傲的丹陽兵因為這幾日的連戰連捷,根本未將廣陵軍以及叛軍放在眼裡,又豈是徐琨說幾句就能約束的?不過說到根本,恐怕還是因為軍中的大佬們並沒有下決心約束丹陽兵吧。畢竟就目前的局勢而言,丹陽兵是他們對付叛軍的唯一選擇,若是逼得那群驕傲的丹陽兵出現了暴亂。這場必勝的戰事,勝敗恐怕就不好說了。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以大局為重吧,在叛軍尚未剿滅的情況下,似刺史臧旻、廣陵軍的大將楊琦,亦或是孫堅以及徐琨,都不好過分地刺激丹陽兵,甚至於,就算是丹陽太守徐夤也不敢,畢竟丹陽兵強則強矣,但不服管教亦是天下知名的。而太守徐夤以及裨將徐琨說到底並非丹陽本地人,少了那麼一層故鄉關係的他們,並不能做到百分百地令丹陽兵無條件服從。

    “任五軍屯?叛軍主帥申滎如今所在的任五軍屯?他們怎麼了?”單福疑惑問道。

    其實對於任五軍屯,但凡此時在朱家鎮的都不會感到陌生,畢竟朱家鎮離任五軍屯僅僅只有二十餘裡的距離罷了,保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展開一番惡戰,單福疑惑的,是徐琨說出這番話的原因。

    “不曉得吧?”徐琨笑著環視了一眼眾人,繼而面色微微一變,咬牙罵道,“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你等可曉得,申滎那龜孫子,竟然在加固任五軍屯的防守設施……”

    [這有什麼好意外的?]

    單福心下嘀咕一聲,忽然他愣了愣,詫異問道,“徐將的意思是說,叛軍打算固守了?”

    徐琨贊許地瞧了一眼單福,咬牙罵道,“可不是麼!申滎那龜兒子也不知吃錯了什麼,就是不願好好地撤兵,並且,從他任五軍屯的舉動看,多半也不會跟咱硬碰硬地交鋒……那龜孫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當縮頭烏龜了!”

    “這對於叛軍有什麼好處?”張煌一臉納悶。

    要知道,因為廣陵郡一方有猛將孫堅、強兵丹陽軍坐鎮的關係,叛軍可以說是大勢已去,但是,即便如此也並不能排除叛軍有逆襲的可能,畢竟任五軍屯內的叛軍兵力,依然有著龐大的三萬餘數量,只要想辦法拖住孫堅,叛軍不是沒有贏得戰場勝利的可能。然而叛軍的主帥申滎卻選擇了固守。要知道,固守可是一條十死無生的不歸路,只要廣陵郡一方待在朱家鎮站穩之後,迂回到任五軍屯後方,在那建起營寨,斷了叛軍後路,就算叛軍眼下還有三萬余大軍,恐怕也要被困死在此。因此,張煌十分疑惑叛軍主帥申滎究竟出於什麼目的,還會將麾下三萬叛軍置於這等險峻之地。

    “莫不是叛軍的誘敵奸計?”在徐琨、張煌、單福驚訝的目光下,臧霸思忖了一番,沉聲說道,“可能是叛軍得知我方眼下戰力僅五千丹陽兵,因此故意做出困守之勢,引誘我方丹陽兵分兵去截斷其後方。你們想,本來就只有五千丹陽兵,若是一分為二,兩地便都只有兩千餘人,這種情況下就算有孫將軍坐鎮,恐怕也不足以擊敗叛軍……我覺得,叛軍這是打算徐徐蠶食我方丹陽兵!”

    “聰明!看來黑羽鴉能人不少啊!”徐琨笑著稱讚了一句,繼而點點頭正色說道,“舅舅……咳,孫將軍亦是這麼認為的,因此,他拒絕丹陽兵分兵,而是請程叔帶著三百赤幘軍迂回到叛軍的任五軍屯後方,伺機而動,目的是劫掠叛軍的糧草輸運……”

    [怪不得這兩日沒瞧見程大叔……]

    黑羽鴉們這才恍然大悟。

    不可否認這是個好辦法,畢竟這樣一來,丹陽兵便不需要冒著被叛軍分而吞噬的危險性分兵,但反過來說,倘若叛軍選擇撤兵的話,程普那單單三百人的赤幘軍,亦難有什麼作為。

    “既然孫將軍已有決定……”張煌疑惑地望了一眼徐琨,忍不住問道,“不知徐將今日前來,有何指教?”

    徐琨聞言嘿嘿一笑,突然將腦袋湊近幾分。

    “敢不敢……今夜隨我到任五軍屯探一探究竟,順便,將叛軍主帥申滎的首級帶回來?”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4 10:29 A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1-24 10:30 A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輕車熟路賣舅舅

   儘管吃驚于徐琨的大膽,可黑羽鴉們還是跟著這位丹陽兵裨將來到了任五軍屯外的一片小樹林中,待等到入夜時分,好伺機溜到被叛軍佔據的軍營當中,刺探一下叛軍的虛實。至於徐琨口中所說的什麼取叛將主帥申滎的首級,說實話黑羽鴉們倒沒有輕信。要知道那可是叛軍的主帥,身為主帥,擔任護衛的親兵實力又豈會遜色?在人家地盤上踩踩點刺探一下情報那倒是還好說,可若是想直接去取人家主帥的首級,這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了。

    不過儘管如此,張煌等人還是很有默契地沒有多說什麼,畢竟這幾日來他們每日砍樹維修、鞏固朱家鎮的防禦設施,鬱悶地簡直快要吐血,如今徐琨好不容易送上門一個極有挑戰性的情報任務,他們哪裡捨得放過。需知,富貴險中求,越是險峻的任務,順利完成後所獲得的獎賞也越豐厚,張煌等人既然已決定在結束廣陵郡的這場剿賊戰役後便到東郡去打探一下大賢良師張角的消息,理所當然得撈一筆盤纏,誰叫如今李通懷中的銀票早已貶得跟廢紙差不多呢。

    “徐將,丹陽兵那麼多好手,你怎麼就單單看中了咱們呢?”

    因為要在小樹林等到天黑再行動,閑著無事的單福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畢竟他們除了張煌是伯長外,其餘皆是什長的身份,與徐琨那丹陽兵裨將的職司實在相差太遠,很難想像徐琨竟然棄丹陽兵不用,而選擇他們擔當夜探叛軍營寨的幫手。

    “丹陽兵?”翹著二郎腿,徐琨雙手枕著腦袋躺在草地上,嘴裡還叼著一根草莖,完全沒有丹陽兵這支精銳之師裨將應有的儀容。在聽聞單福的詢問後,他輕笑一聲,解惑道。“丹陽兵確實厲害,但那僅限於沙場軍團廝殺,至於查探叛軍營寨內部虛實,卻沒有多少經驗……反倒是你等,東石山以區區一個百人兵隊獵殺叛軍斥候數百人,嘖嘖,稱你們是斥候中的老手也毫不為過。既然如此,我為何要棄精於此道的你等不用,卻去叫那些只懂得沙場軍團作戰的丹陽兵與我一同完成刺探敵情任務?”

    “徐將調查過我們?”臧霸疑惑地望了一眼徐琨。

    徐琨聞言哈哈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道。“可不是我調查你們哦,而是我那位舅舅……”

    黑羽鴉們愣了一下,他們當然知道徐琨的舅舅便是孫堅那位叫他們高山仰止的絕世猛將,他們只是納悶,那位高高在上的猛虎,為何平白無故去打聽幾個職司並不高的小卒,直到徐琨解釋了一番,他們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在程普有意無意地向孫堅指出後者無意間曾搶了張煌等人伸手可得的軍勳時。孫堅驚訝之餘,心底並不是很相信,於是悄悄打探了一番,旋即這才聽說了張煌等人的傲人戰績。而徐琨作為孫堅身邊最信任的幾位心腹愛將之一。理所當然也聽說了張煌等人。

    “話說你們竟然回絕了舅舅的好意,你們可知,我那位舅舅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大豪傑!”徐琨笑著打量向周圍的黑羽鴉眾人,事實上直到如今。徐琨還是想不通張煌等人怎麼會拒絕他舅舅孫堅善意。要知道,向舅舅孫堅請教武學,那可是吳郡多少孫氏、徐氏子弟夢寐以求的事。

    黑羽鴉們很有默契地沒有透露緣由。畢竟李通的表情已變得十分尷尬,在兄弟之情與向孫堅請教武學這天大的機緣面前,黑羽鴉們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兄弟這邊,雖說這麼做實在有些意氣用事。

    見氣氛有些尷尬,單福咳嗽一聲岔開話題,“徐將,其實廣陵軍並不乏實力不俗的將官……”

    徐琨並沒有注意到李通的異常,在聽了單福的話後點頭說道,“這我知道,就好比你們的直屬上官陳杞裨將,就是一位槍法不俗的武將,而且行動靈敏,十分適合這項任務。問題是,丹陽兵這些日子已將廣陵軍的將士們得罪慘了,那陳杞瞧見我後,二話不說就以傷勢未愈為藉口就給回絕了,還諷刺只要丹陽兵在,區區刺探敵情任務何足掛齒。還有你們的王卓、韓虎等幾名都伯,寧可以士卒的身份去砍樹,也不願與我為伍。……唉,誰叫我掛著丹陽兵裨將的職司呢?”

    “……”黑羽鴉們聞言對視一眼,心中不禁苦笑連連。畢竟他們此前都領教過武人的‘意氣用事’。瞧得順眼,哪怕你前一刻還打算人家一根肋骨,韓虎照樣不顧前嫌出手相助;可若是瞧不順眼,陳杞先前千方百計欲致張煌等人于死地已充分能夠說明問題。這就是武人的行事,純粹、直接。

    “看來徐將的處境也不是很樂觀啊……”單福玩笑似地說了句。

    “可不是嘛!”

    因為天色尚早,兼之徐琨又與黑羽鴉們比較投緣,因此,一群人聊得比較投機。張煌等人向徐琨講述了他們為何會來投靠臧霸的叔公臧旻的經過,而徐琨亦毫不隱瞞地透露了在他吳郡的身份,吳郡徐氏家族的大公子,使得黑羽鴉們驚呼連連。

    要知道孫氏與徐氏雖說並非吳郡的四大家族,但是這兩個聯姻家族的能量可不小,最知名的當前大人物便有丹陽太守徐夤與富春縣丞孫堅,尤其是孫堅,誰也不會懷疑有孫堅在的孫家日後必定能成為超越吳郡四大家族的存在,而理所當然,與孫家一個鼻子出氣的徐家自然也會水漲船高。

    聊著聊著,天色便逐漸暗了下來。見此,徐琨與張煌等人便不再閒聊,而是開始著手準備工作。

    當瞧見張煌等黑羽鴉們一個個相當嫺熟地用污泥將短劍的劍刃抹黑,甚至於在白皙的臉上亦塗抹上泥巴後,徐琨便意識到,這群小鬼不愧是在東石山那場斥候戰中大放光彩的精英斥候,潛伏經驗著實豐富。他哪裡曉得,這一切都是因為都伯呂閔的細心教授。

    不過這也到此為止了,畢竟雖說張煌等人在呂閔那裡學到了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斥候,但那僅限於在野外的斥候戰。至於潛伏到敵軍的營寨當中該怎麼做,呂閔卻還未來得及傳授他們經驗。不過沒關係,因為徐琨便是精於此道的好手。

    “待會入營後,你等聽我指示行動,莫要擅作主張,一個不好,咱一行七個人的小命,可就全搭進去了。”像張煌那樣用泥巴塗遍了裸露在皮甲外的體膚,徐琨正色叮囑道。

    張煌等人自然明白輕重,皆點點頭表示願意聽從徐琨的指示。

    “走!”

    一揮手。徐琨貓著腰向夜幕下的任五軍屯潛伏前行,張煌等人緊跟其後。

    作為叛軍在廣陵郡境內的最後一個佔據的據點,任五軍屯的防守力度不可謂不強,僅僅只是一段三裡的路程,張煌等人便遇到了一共四支巡邏的兵隊,人數倒是不多,二十人上下。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徐琨並沒有想辦法除掉這幾支巡邏的叛軍兵隊,而是瞧準時機。悄悄地從旁迂回前進。

    [他怎麼能提前預知遠處的叛軍巡邏兵隊接近?]

    若非徐琨反復叮囑行動過程中不得發出響動,張煌多半忍不住要詢問,詢問徐琨他是如何在二十餘長外便發現那些向這邊接近的叛軍巡邏士卒。

    悄然避開叛軍的巡邏士卒僅僅只是第一步,關鍵在於。如何進入任五軍屯。

    望著那高達兩丈餘的軍營木質圍欄,張煌等人說實話不由有些傻眼,畢竟這個高度,他們就算憋著吃奶的勁也翻不過去。

    “就不會動動腦子麼?”

    徐琨壓低聲音取笑了一句。繼而在張煌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竟然蹲下身,用隨身攜帶的短劍在那木樁圍成的圍欄底部挖土。

    [對呀……]

    張煌只瞧得眼睛一亮。心中暗暗羞慚以自己的見識竟然還不如徐琨機靈,不過細想了一下,他卻又感覺這樣有些不妥,遂壓低聲音問道,“徐將,這樣不會驚動營內的叛軍麼?”

    “那就得看你選擇挖洞的地點了。”徐琨緩緩地將短劍插入面前圍欄的其中兩根木樁之間,繼而上下輕輕攪動了一番,這才無聲抽回短劍,低聲說道,“你看看裡邊是什麼?”

    張煌順著那被短劍強壓出來的縫隙朝裡瞄了一眼,這才注意到這段圍欄的內側不遠處,堆滿了雜物與一隻只的大口袋。

    [這裡是後營。]

    恍然大悟的張煌頓時對徐琨憑生幾分佩服,但是下一秒,他又生出了另外一個疑惑。

    “這些樁子,不都是活生生打入地下的麼?這得挖到什麼時候?”眼瞅著那些明顯陷入地面泥土當中、並且似乎還陷得很深的木樁,張煌不解問道。

    徐琨聞言表情不禁變得有些古怪,半響後低聲哂笑道,“看來你們並沒有建營的經驗。”說著,他在黑羽鴉們不服氣的眼神下,用手刨開那些木樁邊沿的泥土,黑羽鴉們這才驚愕的發現,原本他們誤以為深深打入地面之下的木樁,原來反過來是依靠泥土固定的。

    [這……偷工減料?]

    張煌等人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精彩,要知道據他們所知,這些充當軍營圍欄的木樁,都必須得打入地下至少一尺才算是合格,然而任五軍屯的圍欄,卻是顛覆了他們的認識。

    或許是注意到了張煌等人的表情,徐琨壓低聲音道,“無論是哪一隻軍隊,會想辦法偷懶的士卒都不在少數……掌握士卒們的想法,才算是一名合格的將領。這一條,並不單單僅作用於己方士卒……”

    眼瞅著徐琨十分迅速地在那些‘偷工減料’的木樁圍欄下挖出一個可供一人通向圍欄內側的坑洞,張煌等人頓時對徐琨肅然起敬,並且下意識地深思徐琨那番話的深意。

    順著徐琨挖出來的洞爬進去,張煌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潛進了任五軍屯。

    [叛軍……也沒什麼異常動靜呀。]

    躲在雜物與一袋袋的糧草堆後,張煌等人探頭探腦地窺視著軍營的內部,卻發現叛軍並沒有異常舉動。

    見此,臧霸提議進一步窺探軍營,但是徐琨卻在這時阻止了眾人,理由十分令人疑惑。

    “等到子時!”

    “子時?”張煌詫異地望著徐琨,希望他能做出解釋。可惜徐琨嘿嘿一笑後竟然並不對此做出解釋,靠著糧草隊就躺下養精蓄銳了,這讓眾人們十分困惑。

    既不明白徐琨究竟在等什麼,又不好出言詢問以免驚動營內巡邏的叛軍,黑羽鴉們強忍著心中的疑惑躲在陰影處,這般一直維持到軍營內傳來敲更的聲音響起。

    “徐將,到子時了!”單福面帶著困惑提醒著徐琨。

    徐琨睜開眼睛瞧了一眼營內深處,低聲說道,“繼續等!”

    [還等?]

    張煌等人愣住了,不過見徐琨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們也不好追問。

    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寂靜的夜空響起一陣喊殺聲,估測方向,竟然是任五軍屯的西營門方向。

    “怎……怎麼回事?”被那陣喊殺聲嚇了一跳單福面色不禁變得有些蒼白。

    話音剛落,便見徐琨嘿嘿一笑,說道,“沒事,不過是我那位舅舅帶著數百人嘗試夜襲而已。”

    [孫堅?]

    “孫將軍帶人來夜襲?”張煌吃了一驚,繼而便感覺有點不對勁。試想,竟然孫堅親自帶人前來夜襲,那還要徐琨刺探叛軍營內的虛實做什麼?

    就在張煌暗覺這件事有點詭異時,耿直的陳到聞言雙目一睜,低聲說道,“孫將軍來夜襲?那……那咱要不要在營內放幾把火,呼應一下孫將軍?”

    “你瘋了?”徐琨愕然地瞧了一眼陳到,古怪說道,“咱才七個人,若是打草驚蛇,驚動了叛軍,一個都別活著回去!”

    “那……那咱做什麼啊?總不至於在這傻站看吧?”

    “誰說咱傻站著?咱們有更緊要的事要做!”

    “更緊要的事?比呼應一下孫將軍還要緊要?”臧霸與太史慈不解地望著徐琨。

    “我舅舅的本事我清楚的很,他若是想走,叛軍之中誰也阻止不了他。”徐琨嘿嘿一笑,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說道,“至於咱們……來時我不就說了麼,‘順便’把叛軍主帥申滎的首級給帶回去!……趁著這會兒叛軍的注意力全在我那位舅舅身上,咱趕緊的,摸到叛軍主帥申滎的營帳去,將其一刀給宰了!”

    “……”眼瞅著興致昂然的徐琨,張煌終於意識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

    什麼刺探叛軍營中虛實,分明是徐琨這傢伙膽大包天,打算趁著他舅舅孫堅夜襲叛軍營寨的機會,伺機刺殺叛軍的主帥申滎。可憐孫堅那位驚世豪傑,不清不楚地就替外甥當了一回擋箭牌。

    [這算不算賣隊友?]

    張煌摸著下巴哭笑不得地瞅著徐琨。

    [唔,是賣舅舅……而且賣地輕車熟路,明顯不止一回……]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5 09:51 AM

第六十九章 夜亂

    從某種意義來說,撇除孫堅這個已蛻變為怪物的非常人以外,徐琨可以說是張煌等人遇到的首位出身名門的武家子弟,儘管徐家在吳郡並不屬於四大家族,但是與孫家聯姻的徐家論能量卻不在吳郡四大家族之下。相比較徐琨這位徐家的大公子,臧霸與李通二人雖然是小武家出身,卻怎麼也不夠瞧的了。

    丹陽太守徐夤的侄孫,富春之虎孫堅的外甥,徐琨初出道就已是張煌等人只能仰望的存在,並且前程似錦。或許丹陽太守徐夤還不至於讓張煌感到震撼,但是作為孫堅外甥的徐琨,卻不由地不叫人心中暗道好運,哪怕是張煌。要知道,孫堅可是就目前而言最勇猛的驚世猛將,無論是武將單挑還是率軍作戰都是一把好手,就連日後權傾朝野的董卓亦為之忌憚。毫不畏懼關東十余鎮地方諸侯聯軍的董太師、董丞相,唯獨對孫堅遞出橄欖枝,要知道,就連當時孫堅所依附的‘主子’袁術也未得到董卓如此的敬畏。不難猜想,孫堅在董卓心中的分量,至少與溫侯呂布並重。

    但是,呂布僅僅只是一員悍勇之將,斷然稱不上是精於統兵作戰的良帥,而孫堅呢?斬華雄、奪虎牢、先登雒陽,關東十幾鎮聯軍聯手也未能做到的事,孫堅一個人就能辦到。這讓人不得不承認,孫堅絕對是當前最耀眼的大豪傑,是漢末罕見的幾位能以個人為里程碑分隔時代進程的大人物。

    首當其衝的孫堅,權傾朝野的董卓,狹天子令諸侯的曹操,漢末群雄爭霸階段唯獨這三位稱得上是時代變遷的里程碑,除此之外,哪怕是江東小霸王孫策、算無遺策的諸葛亮、竊奪曹氏權柄的司馬懿,他們對於整個天下大勢的影響,都沒有這三位來得大。

    而徐琨有幸成為孫堅的外甥。這在張煌看來簡直就是上天的眷顧,因此,無論是張煌還是黑羽鴉們,對徐琨那丹陽兵裨將的身份都不是很上心,或許在他們看來,若他們是孫堅的外甥,想必也能輕易達到這種成就。

    然而在逐步接觸徐琨後,張煌等人這才瞭解到,這位徐家公子在那許多令人眼紅的璀璨光環下,其實他個人的實力亦不容小覷。

    “蝸牛……這便是我對手中這柄愛槍的命名!”

    後來。當與徐琨的關係達到一切程度後,性格開朗的徐琨笑嘻嘻地向黑羽鴉們介紹們他那柄愛槍的命名,蝸牛,一種背著重殼戰戰兢兢行走一生的小蟲。

    當時張煌感覺十分好笑,要知道善於用槍的徐琨槍法絕對不差,無論是力量還是速度,都是張煌等人從未遇到過的,哪怕是陳杞,哪怕是程普。尤其是程普。張煌當時十分震驚,他萬萬也沒有想到,在歷史中僅僅只提過寥寥幾筆的徐琨,當前年僅二十餘歲的他。在槍術的造詣已直逼程普,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明是快若雷霆的槍法,所用的槍卻冠名‘蝸牛’,張煌怎麼也不能理解。他胡亂地猜測:莫非這是徐琨糊弄對手的把戲?

    後來細細思忖了一番。他這才漸漸理解徐琨將愛將命名為‘蝸牛’的深意。

    可能對於徐琨而言,他就是那只蝸牛,而孫堅則是他背上的蝸殼。保護他不受敵人的傷害,但同樣的,亦給徐琨帶來了莫大的壓力與負擔。因為孫堅的光芒太過於耀眼,耀眼到將身邊的人的光輝事蹟全部掩蓋,尤其是孫家、徐家的子弟們。其中最典型的例子便是孫堅的親弟弟孫靜。(孫堅起兵最初時的基礎軍,就是孫靜號召鄉里及同宗子弟的,本文號為‘赤幘軍’由程普代掌。並且在後來孫策攻劉繇不順利的情況下,收到孫策請援書信的孫靜二話不說便辭了官,帶著親屬投奔當時一窮二白的孫策,並獻計助孫策平定會稽。但是當孫策在會稽站住腳後,孫靜功成身退,謝絕了孫策的挽留與賞賜,回鄉鎮守,擔任教育孫氏族子的事宜,可以說,正是有孫靜在後方故鄉教導孫氏子弟,孫堅以及孫策才能夠毫無顧慮地在外征戰。儘管史載寥寥,但卻是一位難得的孝悌君子。)

    孫靜張煌還沒有聽說過,但是徐琨卻是眼前不爭的事實:這個足以有資格稱為二世祖的傢伙,在旁人僅注意他與那位舅舅孫堅的關係的情況下,實際上比誰都要努力,年紀輕輕便掌握了一身本領。可惜的是,他那位舅舅的鋒芒太甚,完全蓋過了他。這使得徐琨不得不像他口中那只‘蝸牛’一樣,只得背負重殼,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朝著他心中的目標前進。

    [要當一個有進取心的二世祖可真是遭罪啊……]

    眼瞅著徐琨一個人毫無動靜地便解決到一隊巡邏叛軍,剝下屍體上的皮甲讓張煌等人更換,黑羽鴉們在心中暗暗感慨著。

    他們能理解徐琨為何要與舅舅孫堅‘爭’功,那絕非是意氣用事,徐琨僅僅只是想像旁人證明,他並非是依靠叔公徐夤或者舅舅孫堅才爬上丹陽兵裨將的高位。只不過,行事稍稍顯得有些急功近利。

    “咱真的要去行刺叛軍主帥申滎?”

    待換上了叛軍的皮甲,張煌忍不住再次詢問徐琨道。他本人倒是不怕,畢竟任五軍屯又沒有不周石鎮壓邪氣,瞧見情況不妙張煌一個天遁之咒就能逃之夭夭,但是他卻帶不走徐琨與黑羽鴉的其他兄弟。因此,為了弟兄們的安危著想,張煌必須謹慎起見。

    徐琨似乎是猜到了張煌的顧慮,壓低聲音解釋道,“放心吧,眼下叛軍將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我那位舅舅身上,恐怕不會有人想到咱會去行刺其主帥申滎。雖說今夜我舅舅只是試探性地夜襲,但以他凡事都要爭取一番的性格,只要有一線機會,他必定會使出渾身解數來攻佔軍營。叛軍中並沒有能阻擋我舅舅的猛將,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其麾下士卒的性命去堆,去阻擋我舅舅的腳步。我舅舅輕易不會撤退,而叛軍也絕對不會坐視我舅舅攻下軍營。如此一來,營中大部分的叛軍士卒,毋庸置疑會向西營聚攏,此時咱們突然殺入叛軍主帥營帳,必定能殺申滎一個措手不及!……申滎的首級,那可是這場戰役最大的功勳了!”

    “……”張煌與黑羽鴉們對視一眼,相繼點了點頭,也不知究竟是徐琨的開導打動了他們,還是純粹因為那份沉甸甸的敵帥首級的功勳。

    “那孫將軍不會有事吧?”張煌忍不住問道,說實話。他對孫堅的印象還是蠻好的。

    徐琨聞言眼神古怪地打量了一眼張煌,不由得用驕傲的語氣輕蔑說道,“叛軍中豈有能傷到我舅舅的?說笑了!”

    [原來他是篤信孫堅斷然不會有事……唉,有個勇猛的舅舅真好啊,往敵軍面前那麼一放,誰也奈何不了他……]

    張煌在心中暗暗感慨武人的強大,尤其是像孫堅這種萬夫莫敵的猛將,在戰場上簡直就如字面翻譯。他不由地幻想,若是他以及黑羽鴉的兄弟們日後也成長到了孫堅這種程度。擁有了驚世駭俗的武力,是否是單憑他們幾個人,就能打贏一支軍隊,或者攻略一座城池呢?

    想著想著。張煌不禁有些激動起來。

    此時的張煌並不曉得,雒陽儒家學院的墨儒們,早在數多年以前便已從含有少許雜質的‘不周石’中提煉出精華,一種命名為‘破氣石’的結晶。並且將其投入於軍備,研製出一批專破武人剛體的箭矢。在這種跨時代的特殊箭矢面前,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僅僅只是一個笑話。而第一位從墨儒手中得到這種特殊箭矢作為戰略儲備的。便是後來繼王睿之後成為荊州刺史的漢劉室宗親這個皇姓關係戶,劉表、劉景升。

    ——與此同時——

    在徐琨與黑羽鴉們緊鑼密鼓開始步驟如何刺殺叛軍主帥申滎時,申滎其實也未閑著。

    此時的申滎,早已得知孫堅帶領著數百人夜襲他的任五軍屯,而對此,申滎沒有絲毫的緊張。或許在申滎看來,你孫堅就算再厲害,難道能把我軍營裡三萬多士卒都給殺了?你若是辦得到那我任命,要不然,你還不得乖乖撤退?

    “集中兵力狙殺孫堅所帶的丹陽兵,至於孫堅……他愛殺多少就讓他殺多少,不必去理睬他!”

    申滎隨口下了一道很不負責任的命令,便將前來彙報西營戰況的一名裨將副職給打發走了。但不可否認,申滎這一番不負責任的命令,卻抓到了孫堅的痛腳。畢竟孫堅怎麼也不可能冒著犧牲數百丹陽兵的危險,過於孤身深入任五軍屯來找他申滎的麻煩。因此,在申滎看來,只要拖死了那數百丹陽兵,就意味著孫堅只能在西營來回打轉。至於這樣究竟要犧牲多少叛軍士卒,這並不在申滎的考慮當中。

    “申帥好鎮定啊,哪怕對方連斬了你數員大將……就不怕那孫堅徑直殺進來對申帥不利麼?”一個戲謔的笑聲在帳內響起。

    很令人驚訝地,原來帥帳內除了叛軍主帥申滎外竟然還有別人,一個將全身罩在黑色斗篷中的神秘男子。

    “讓閣下見笑了。”申滎笑了笑,毫不在意地說道,“那孫堅就算再厲害,難道還及得上天師您麼?”頓了頓,他試探性地問道,“看在雙方私下盟約的份上,天師應該會給予些許助力吧?”

    “呵呵呵。……申帥放心,若是那孫堅真來了,本天師保你安然無恙便是!”神秘男子那難以捉摸的笑聲,從他那看不清容貌的斗篷底下傳了出來。

    申滎似乎十分相信神秘男子的實力,聞言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在吐出一口氣後,申滎搖搖頭諷刺道,“可憐廣陵郡那幫蠢材,他們恐怕還以為此戰勝券在握,卻不知,他們早已中計……”

    神秘男子顧自品茗,仿佛沒有聽到申滎的話。

    見神秘男子不搭話,申滎亦感覺有點無趣,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壓低聲音說道,“天師,申某不能理解,為何貴道宗不趁著這次的機會起事呢?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貴道宗雖說給予我方諸多支持,但是說到根本,無非也就是希望我越王陛下能在會稽坐穩王位,替貴道宗遮擋諸多來自朝廷的注意……但是有一點不知貴道宗考慮過沒有,此番廣陵郡敗後,倘若朝廷派‘北軍’前來征討……這可如何是好?需知‘北軍’可並非廣陵軍那幫烏合之眾,就算是丹陽兵,也及不上他們百一。……到時候貴道宗是依然不遺餘力地支持我越國,還是說,貴道宗僅僅只是將我方視為吸引朝廷注意的棄子,達成目的後便可隨意拋棄?”

    神秘男子抬起頭來,可即便如此還是未能看清楚他的容貌,仿佛黑色斗篷下的那張臉,籠罩濃濃的幽霧,猶如深潭死水一般。

    “申帥這麼說就有點過了……你我雙方當初私下立盟時便已說得明白,只要你等能叫朝廷蒙受損失,那麼相應地,我方便會給予同等的資助,無論是人力才是物力……至於‘達成目的’,漢劉氏尚且安穩坐擁江山,談什麼達成目的?”

    “話是這麼說……”申滎狐疑地望向神秘男子,他很清楚他們正在幹一樁與虎謀皮的蠢事,但是沒辦法,他們新立的越國根基太淺,若是沒有眼前這位男子背後那支道宗的支持,根本不足以對抗漢室朝廷。

    似乎是看穿了申滎心中的顧慮,神秘男子淡淡說道,“申帥放心,同樣有志於推翻暴漢的盟友,本天師認為自然是多一支比少一支要好……”

    “萬一……”申滎猶豫開口道。可以的話,他還是希望這個盟友能更多地吐出一些好處來,而不僅僅只是一些口頭上的話。

    “沒有什麼萬一。北軍與南軍一同坐鎮雒陽,那不過是朝廷故意放出的消息罷了,事實上,這些年來北方草原並不安泰,北軍早已悄然被調至並州雁門,準備出塞再一次征剿草原……”

    [原來他們在等‘北軍’出塞……]

    申滎雙目微微轉動,顯然是捕捉到了什麼重要的訊息,但是臉上卻依舊是猶豫遲疑之色。

    “即便‘北軍’不在,那還有‘南軍’……”

    “南軍?”神秘男人聞言冷笑一聲,譏諷道,“你以為炎劉有膽量將南軍調走?呵!若今夜將南軍調走,明日便是國喪!”

    “……”申滎被神秘男子那篤定的語氣給嚇住了,他當然清楚國喪指代的是什麼。

    “為了叫申帥放心,好吧……即便有萬一,本天師亦會出手保下你們的越王,助其東山再……”說到這裡,神秘男子的聲音戛然而止,似有察覺地轉頭望了一眼帳幕方向。

    申滎順著那神秘男子轉頭的方向瞧了一眼,疑惑地發現並沒有任何異常。然而就在他正準備再次開口時,他猛然瞧見,帳外一陣人影湧動,緊接著,他帳外值守的親兵們傳來一陣喝罵與驚呼。

    [孫堅?!不會吧?]

    申滎雙眉猛地一凝,下意識地握住了一旁的寶劍,並且求助般望了一眼那神秘男子。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7 09:39 A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1-27 12:43 PM 編輯

第七十章 淩駕于武力

   “申滎,你的死期到了!”

    率先沖入申滎帳內的是徐琨,這位丹陽兵裨將一眼瞅見全身披掛的申滎坐在主位上,虎目一瞪,二話不說便拿手中那從叛軍士卒那繳獲的鐵槍刺了過去。

    而申滎早在徐琨沖入帥帳時便同時站起身來,見來的並非是孫堅,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口中喝道:“何方宵著,他抽出手中寶劍,一腳踢翻面前的小案,迎向了朝他殺去的徐琨。

    倘若這回是孫堅親自前來,早已見識孫堅虎威的申滎恐怕便要向那位神秘男子求救了,而如今既然來的只是一介陌生的無名小卒,申滎自然自己親自提劍上陣。在他看來,若是些許小事也要那位神秘男子出手,這顯然會減低神秘男子心中對他的評價以及好感。

    不過遺憾的是,申滎這一回似乎是表錯情了,神秘男子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出手幫他的意思,顧自端著茶盞喝茶,仿佛根本就沒有將徐琨放在眼裡。可能在他眼裡,徐琨對申滎還談不上是威脅。

    忽然,神秘男子飲茶的動作一頓,似有察覺般驟然轉頭望了一眼帳幕方向,而這時,帳外唰唰唰又沖入幾個人來,正是張煌等黑羽鴉眾人。

    “徐大哥,我們來助你一臂之力!”

    臧霸、太史慈二人大呼一聲,立即加入戰圈,在並不怎麼寬敞的帥帳內與申滎拼鬥起來。就目前的黑羽鴉眾人而言,底子打得最厚實的無非就是臧霸與太史慈二人,實力明顯高出其他兄弟一截,就算是張煌在不動用道術的情況下,一對一也很難戰勝這兩位兄弟。當然了,臧霸與太史慈要贏過張煌也很艱難。畢竟他們是兄弟,朝夕相處,他們的戰鬥“節奏”張煌早已爛熟于心,曲步一出,穩穩立於不敗之地,除非臧霸與太史慈能夠改變戰鬥“節奏”,即改變一直以來的戰鬥習慣。

    “大福,阿到,守住帳口!”

    由於帥帳內的空間不足以支持張煌一行七人與申滎圍殺,見臧霸與太史慈已上前相助徐琨的張煌只能放棄一擁而上的想法。叫單福與陳到守住帥帳,畢竟外面已有叛軍士卒察覺到了帥帳的異常。

    在吩咐完單福與陳到後,張煌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帳內,突然,他面色微微一變,因為他發現,帳內除了申滎以外竟然還有一個人,一個將全身裹在斗篷當中的神秘人。

    [一個大活人坐在那裡,竟絲毫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

    心中一驚。張煌下意識地握緊了短劍,目光戒備地注視著那名神秘男子,而令他有些驚愕的是,他竟然看不透對方斗篷之下的真容。仿佛有一層詭異的氣霧籠罩在對方的臉上。

    [這是……幻術?!]

    張煌凝起了雙眉,他立即猜到,對方之所以能消除存在感,並且叫人看不清真正的容貌。所依靠的就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幻術。

    [此人是誰?]

    心中好奇的張煌抬起右手,食指與中指豎起遮住眼睛,繼而迅速向右一抹。同時,雙目在閉上後又驟然睜開。

    【天眼!開!】

    玄門道法,其實大致可分為“咒法”與“術法”兩種。其中,具有殺傷力的一般都歸類於“咒”,比如張煌所掌握的火咒;而不具備殺傷力的、起到輔助作用的稱之為“術”,比如遁術。當然了,這個歸類也不是絕對正確的,畢竟有很多道法介乎兩者之間,究竟怎麼稱呼還得看研究這門道法的人的心情。

    但是幻術,卻無可爭議是“術法”中的一類,從最粗劣的“一葉障目”到只在傳聞中聽說過的道門神通“無中生有”,幻術一直以來都是非天賦卓越者難以掌握的強大道法,並且,就算是天賦卓越之輩,若是不在這方面花上一定的工夫,也難以有什麼成效,是名符其實的難入門、難掌握、難精通的三難道法。

    如果是威力巨大的道法還則罷了,只可惜幻術由於被大批學藝不精的道門子弟摸黑,地位日漸低下,哪怕是張煌,曾經也因為幻術難以掌握並且不具備殺傷力而放棄學習這類道法。

    當然了,張煌沒有學過,這並不代表他無法破除。他之所以學了天眼通,就是防著下山後闖蕩天下時遇到道門同道中並不友善的幻術強者。

    然而……

    [怎麼可能?!]

    施展了天眼通後的張煌臉上露出了難以理解的神色,因為他發現,此刻的他,與方才未施展天眼通時的他,瞧見的事物竟然是一模一樣的,那個神秘人的臉上,依舊是罩著濃濃的紫黑色霧氣,仿佛深潭一般。

    那名神秘男子一直注視著張煌,豈會沒有注意到張煌的舉動,見他一臉的呆滯表情,雙肩微抖竟發出一陣滲人的小聲:“嘿嘿嘿,嘿嘿嘿嘿……”

    [遇到扎手傢伙了!]

    張煌第一時間舉起了手中的短劍做出了戒備的舉動,他的直覺捕捉到了對方的恐怖,那種仿佛重嶽般的沉滯感,讓他的心頓時一陣緊縮。他本能地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傢伙,遠要比他所想像的更加可怕,就算是他們這一行人全部加起來,也不及對方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他不由地將孫堅與眼前的這個神秘男子比較,但是由直覺做出的結論,卻是叫他心底泛起涼意。

    這個神秘的傢伙,甚至要比孫堅更強!

    [這樣厲害的人物在申滎的帳內做什麼?等等……莫非是在叛軍背後操控的幕後黑手?]

    一瞬間,張煌想到了許許多多。

    其實他一直很納悶,那個許生究竟哪來的膽子,以區區不到一郡之地自封為陽明皇帝,公然造反,徹底與大漢朝廷撕破臉皮。而如今,張煌隱約已有些猜到了。張煌意識到,在許生的背後恐怕有一股無比強大的勢力。支持著他自立為王,公然與大漢朝廷為敵。

    [無比強大的勢力……莫非是太平道?]

    想到這裡張煌微微皺了皺,他忽然意識到,太平道的水遠比他想像的更深。

    張煌這邊因為被那個神秘男子嚇到而陷入沉思,而另外一邊,李通卻被那神秘男子驟然間發笑的笑聲給嚇個半死。想想也是,就連張煌起初進帳時也未察覺到那個神秘男子的存在,李通一個對玄門道法一竅不通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注意到。這不,被那個神秘男子一連串的嘿嘿笑聲嚇地險些聯手中的短劍都握不住。

    “鬼笑什麼?!”自覺出了醜的李通面色微紅地罵了一句。恨恨地盯著那神秘男子。

    [這個傢伙既然在叛軍主帥申滎的帥帳內,定然是叛軍一方的人……]

    心思一轉,李通二話不說,緊走幾步來到那神秘男子面前,手中反握的短劍朝著他狠狠劈了下去。

    這一變故,叫驟然回神的張煌面色大變,他當然清楚李通絕非那神秘男子的對手。

    “萬億,不要……”

    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李通手中的短劍“劈”過了那神秘男子的身軀,從頭部一直到胸腹,但是那名神秘男子卻始終穩穩坐在座位上,身上不見有絲毫傷勢。

    “見鬼了……”李通被這一幕弄迷糊了。半響後舉起手中的短劍瞅了瞅,這才震驚地發現,他手中的短劍竟然不知何時“短”了一截,仿佛被利刃給切斷了一般。切口無比平滑。

    這時李通才意識到,並非是他的短劍穿過了對方的身軀,而是那柄短劍不知怎麼短了一截。因此堪堪擦過對方的身體,只是看起來仿佛穿透了一般。

    問題是,短劍怎麼會莫名其妙地“短”一截?

    李通愕然地撓了撓頭。

    而這時,卻見那名神秘男子抬起右手,露出寬大袍袖下的一隻大手,只見他食指與中指之間,竟駭然夾著李通短劍前端那“不翼而飛”的一小截利刃。

    “嘿嘿嘿,你在找這個麼?不知死活的小鬼!”

    那陰測的滲人笑聲再次響起,嚇得李通趕緊連連後退,一直退到張煌身旁,神色慌張地盯著那個神秘男子。此刻再看他裸露在外的手臂,竟泛起了陣陣雞皮疙瘩。

    難以想像,素來膽大的李通竟被嚇到這種地步。

    “閣下何許人?”

    說實話,張煌其實很想問問對方是否是太平道的人,但是他不敢問,畢竟這名神秘男子所展現出來的實力一角讓他深為忌憚。俗話說知道的越多越危險,張煌可不想因為一句問話而無端端惹來殺身之禍。

    在問話的時候,張煌不動聲色地向前移動了一步,將李通護在身後,同時,右手在腰間的囊中扯出一疊符紙來。這一年來的經歷讓他明白了一些事物,比如說,純粹的武人對道法其實並沒有太好的辦法。而對於他來說,儘管他同樣沒把握,但至少會比李通樂觀一些。

    “嘿嘿嘿,嘿嘿嘿嘿……”

    如張煌所料,神秘的斗篷人並沒有做出回答,但也出乎張煌意料的,這名來歷不明、底細不明的傢伙,在打發了李通後便不再搭理張煌等人,自顧自地喝茶,仿佛張煌等人與申滎的廝殺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這傢伙……似乎並沒有出手阻止我們行刺申滎的意思?]

    張煌疑惑地瞅了一眼神秘斗篷人,他並不認為對方這是故布疑陣想減少他們對他的戒備而驟然發難,畢竟對方的強大實力足以證明沒有必要耍這種伎倆。

    [與叛軍混在一起卻又不阻止我們行刺申滎……是覺得我們不足以傷到申滎,還是說,申滎的死活對他而言無足輕重?]

    張煌實在有些想不通,不過就目前的狀況而言,他無心也沒膽量招惹一位實力甚至還要在孫堅之上的神秘強者,眼下的他,只希望能儘快地解決申滎。

    然而事與願違,圍攻申滎的徐琨、臧霸、太史慈三人,至今為止也沒能有任何進展。身為叛軍主帥的申滎,毫無爭議地展現出他作為叛軍主帥的實力,那強橫的剛體,叫徐琨、臧霸、太史慈竟無寸取之功。

    “噗——”

    在張煌等人微驚的目光下。受到三人圍攻的申滎竟然破開了徐琨、臧霸、太史慈三人的進攻,手中鋒利的寶劍一下子刺穿了徐琨的右胸。

    [怎麼回事?剛體不起作用?]

    眼瞅著徐琨臉上愕然的表情,張煌亦是難以理解這一幕的發生,要知道徐琨適才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很明顯還要在程普之上,很難想像這樣一位實力高強的武人,竟然會放棄剛體這門護體絕技而不學。

    “疾——!”

    來不及細想,張煌手中那一疊本打算用來對付那位神秘斗篷人的符紙,在他一揮手間化作一行排列整齊的朱紅色火球,連珠射向申滎握劍的右手。

    “砰砰砰——”

    一連串的爆炸聲響起。那些火球砸在申滎的右手上,頓時炸開熊熊烈火,將申滎半邊身軀吞噬其中。

    可能申滎也沒料到前來刺殺他的刺客中竟然有一位懂得道法,毫無防備結果受此重創,手一松連劍握不住。趁此良機,徐琨一咬牙向後躍出幾步。

    “徐大哥!”張煌連忙上前探查徐琨的傷勢,眼瞅著一柄明晃晃的寶劍就那樣刺穿了徐琨的右胸,他心中突然萌生一種熟悉的悲傷與痛苦,那種感覺酷似前些日子呂閔戰死的時候。或許是開朗的徐琨早已與他們打出一片的關係吧。張煌怎麼也不希望這位相識不久卻交情頗深的“兄長級”友人,就這樣死在眼前。

    “不礙事的。”可能是注意到張煌等人驚恐的神色,徐琨咬著牙搖了搖頭,繼而神情凝重地望了一眼申滎。壓低聲音說道,“這申滎有點邪乎……準備撤!”

    張煌心中明白,本來他們憑仗的就是徐琨的武藝,只要徐琨能夠殺掉申滎。那麼他們自然能夠脫身,可是如今徐琨卻身負重傷,顯然已沒辦法殺掉申滎。他們若是再不走,那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然而,申滎卻不給他們逃走的機會。連連拍滅身上的火焰,申滎驚異地望了眼那被火焰烤黑的右手,吃驚地打量向張煌。

    “妖術?”這一句話就透露申滎外行人的底細。

    張煌顯然沒有功夫向申滎解釋妖術與道法的稱呼,當即叫上臧霸、太史慈等人準備逃離,然而回頭瞧了一眼帳外,他卻露出了苦笑。

    只見在帥帳外,不知何時竟布下了一支百餘人的隊伍,為首大將張煌絲毫也不陌生,正是當初與他們廣陵第一軍對峙的叛軍大將,宮酆。

    [這下可糟了……]

    望了眼自己等人的處境,張煌望向臧霸與太史慈扶著的徐琨,因為胸口傷勢的關係,徐琨痛地滿頭冷汗淋漓。更滲人的是,那一柄利劍依然插在他胸口。

    [退無可退……]

    張煌不由後悔同意徐琨的建議了,不過事到如今後悔也於事無補。誰能想到,申滎的剛體就算是徐琨也無法擊破不說,此人還用不可思議的辦法直接破除了徐琨的剛體呢?這使得本來實力相差不遠的兩人,剛一交手便立馬分出了勝負。

    就在張煌心中焦急思忖退路之時,申滎卻率先開口了。

    “你叫什麼?”申滎的眼睛望著張煌。

    “張煌!”張煌硬著頭皮回答道,同時苦思冥想如何才能殺死申滎這位叛軍的主帥,然而申滎那無懈可擊的剛體,卻讓張煌不由有些絕望。儘管道法是對付武人的最佳辦法,可架不住他此刻手中已沒有道符這施展道法所必須的媒介啊。

    難道說當真要以氣血為引?那可是極其損傷根本的!

    “張煌……”申滎點頭念叨了一句,忽然出乎意料地問道,“可有興趣投本帥麾下?”

    [想招攬我?]

    張煌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申滎,心中明白必定是自己方才施展道法讓申滎起了招攬之心,畢竟天底下會道法的人可不多。只不過,張煌可沒想過投靠大勢已去的叛軍。

    想想也是,投降敵軍已屬憋屈至極,倘若投降的還是沒幾天好日子可過的叛軍,那就更是愚蠢了,天曉得他這一投降,孫堅明日會不會率兵平了這任五軍屯。

    可不願意歸不願意,該怎麼回答,這讓張煌不由有些犯難,畢竟他們這會兒的處境可不怎麼樂觀。

    就在他遲疑工夫,被臧霸與太史慈扶著的徐琨卻是硬咬著牙抬起頭來,望向申滎的眼中盡是輕蔑與不屑。

    “死到臨頭的傢伙,還有心思去招攬別人……可笑之極!”

    “死到臨頭?”申滎愣了愣,旋即好似明白了什麼,哈哈大笑道:“你似乎是這群說,我軍怎麼就死到臨頭了?……你以為你們贏了這場仗?”

    “難道不是麼?”徐琨驕傲地抬起頭。

    “愚不可及!”申滎眼神憐憫地瞅了一眼徐琨,搖搖頭冷笑道,“在你們自以為得志之時,我軍的兒郎們,早已攻下了海陵!”

    “可笑!”徐琨撇了撇嘴,不屑說道,“連廣陵郡的大門尚且踏入,你們怎麼可能攻下海陵?”

    話音未落,便響起了單福哭喪的喃喃聲。

    “戰船……叛軍用戰船輸運士卒,沿海向北,直接在海陵登陸……”

    面色慘白的單福用顫抖地語氣說道,此時此刻,他終於意識到,他前幾日究竟哪裡感覺不對勁了。

    那就是叛軍的戰船!輸運數萬來到廣陵郡的叛軍戰船!

    既然叛軍能用戰船將數萬叛軍載至廣陵郡,那麼,自然也能將其叛軍輸運至海陵這個沿海縣城。

    申滎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單福,旋即,眼瞅著滿臉呆滯的徐琨,冷笑著說道,“你以為本帥當真不知丹陽兵會參戰?哈哈哈!這邊打得越是火熱本帥越是歡喜,因為這樣,你等便無暇也無心顧及海陵……”

    “……”張煌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這算什麼?水軍陸戰隊戰術?這個時代的人,竟然已經想到這種跨時代的戰術?]

    張煌目瞪口呆。

    他原以為叛軍在廣陵郡與丹陽郡的聯手下必定慘敗而歸,然而直到此時此刻他才意識到,就連臧旻臧老爺子這回也被叛軍也矇騙了,更何況是其他人。

    叛軍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海陵!

    在張煌身旁,單福亦驚地無以復加,他原以為廣陵郡能憑藉猛將孫堅、強兵丹陽軍而取勝,然而叛軍的這一招奇妙戰術,卻是徹底扭轉了整個戰局的勝敗走向。這一幕,讓單福對自己曾經棄文學武的選擇不由產生幾絲茫然。

    這場戰役從此刻起,韜略淩駕于武力之上!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8 10:11 AM

第七十一章 神兵吳鉤

    [這下可不妙了……]

    當聽到申滎的那一番冷笑後,就算是神經最粗的李通亦是露出一臉的癡呆茫然,更何況其他人。至於驚怒交加的徐琨,似乎已然忘卻了胸上的傷勢,一對虎目瞪地睛圓。

    也難怪,畢竟申滎的那一番話實在過於震撼人心,誰能想到,叛軍方竟有那般魄力將四五萬大軍當做誘餌呢?

    揚州刺史臧旻臧老爺子想不到,因此他在聽說叛軍大舉入寇廣陵郡後,急忙調集廣陵郡內的精兵猛將,將陳杞、呂閔、王卓、韓虎等各地的精英都尉、縣尉,全部調來廣陵江都準備與叛軍作戰。本來這個做法是沒有問題的,可誰能想到叛軍竟然利用戰船運輸士卒的便利,繞過廣陵去偷襲海陵呢?這下好了,老爺子先前為阻擋叛軍而抽調各縣精銳的舉動,反而成全了叛軍。試想,若是沒有像呂閔、王卓、韓虎等各地的精銳都尉、縣尉在任職的當地,那些縣城憑什麼阻擋叛軍的突然攻勢?

    丹陽太守徐夤以及富春縣丞孫堅也料想不到,他們本以為這回徹底算計了叛軍,打算待叛軍渡過長江後再從叛軍的後方殺出,企圖殺將叛軍全部留在廣陵郡,可誰能想到,叛軍根本就是早已料到廣陵郡會與丹陽郡同仇敵愾。這下好了,猛將孫堅與強兵丹陽兵追趕著叛軍主帥申滎所率領的誘餌大軍大殺特殺,斬獲的確不小,然而後防的縣城卻莫名其妙地丟了。

    申滎說得絲毫不差,這就叫贏了戰爭輸了戰役,由於整個戰略上的失策,廣陵郡一方雖說打贏了幾場勝仗,但是卻丟了更加重要的東西。

    要知道廣陵郡轄下除江都外,有堂邑、東陽、淩縣、平安、高郵、射陽、海陵、鹽瀆、海西等縣城,此番臧旻臧老爺子從其他縣抽調精銳縣尉級武官加強江都的軍事力量,無疑是削弱了其他縣的軍力,而這個時候若是叛軍繞開江都直接攻打像海陵、鹽瀆、海西等沿海縣城,再以這些沿海的縣城為橋頭堡,逐步攻略廣陵郡,到最後,就算江都防備森嚴又能怎樣?已變成一座孤城的江都難道能在叛軍的攻勢下倖免?

    不得不承認,叛軍這一手虛虛實實玩得十分高明,把廣陵郡一方的所有人都給耍了。

    在意識上這一點後,徐琨已有了覺悟,身為丹陽兵的裨將、身為孫堅的外甥,身為丹陽太守徐夤的侄孫,他已做好準備捨棄這條性命亦要投拖住申滎等人,讓張煌等黑羽鴉有足夠的時間逃離這裡。在他看來,他的舅舅孫堅此刻依然還在這任五軍屯的西營想方設法地攻佔此營,若是張煌他們能逃到孫堅那邊,必定能夠安然脫身。至於他徐琨,徐琨很清楚,在他身負此等重傷的情況下,已不足以衝破叛軍的阻擾逃離此地。因此他放棄了,他準備放棄自己的性命讓張煌等人脫離險峻,並且將這個至關重要的情報送回朱家鎮。

    打定注意,徐琨低了低頭,將嘴湊到張煌耳邊,微不可查地低聲說道,“替我拔出胸前的劍,我助你等殺出去……西營外有我舅舅,你等與他匯合,保管安然無恙。”

    “……”張煌微微張了張嘴,他沒有問什麼類似‘那徐大哥你怎麼辦’這樣的傻話,因為徐琨那句話無疑是在交代後事,這位直爽、開朗的丹陽兵年輕虎將,已放棄了求生的希望,只為助他們脫離困境。

    儘管張煌心中明白徐琨這麼做的最根本原因是想要他們將至關重要的情報送回軍中,但他還是被感動了。平心而論,張煌並不希望這幾日來像‘鄰家大哥哥’一樣的徐琨死在這裡。

    可怎麼辦呢?

    張煌陷入了沉思。他當然知道若是要帶著徐琨逃離,擊殺申滎是最佳的途徑,可要知道申滎可不好對付,作為叛軍主帥的申滎,一身武藝遠在元邯之上,就算不是孫堅的對手,但也不是張煌這幾個毛頭小子可以應付的。毫不誇張地說,張煌等人恐怕連申滎的剛體都無法擊破。

    這個顧慮,讓張煌不得不收斂眼中的鋒芒與殺意。可他沒想到的是,那一閃而逝的殺機,卻被那位神秘男子清楚地給捕捉到了。

    “吳鉤……乃是一柄傳說中的名劍。”

    寂靜的四下,忽然響起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而且還是出自那位神秘斗篷人的口中,這讓在場的眾人臉上都是一愣。

    然而那位神秘斗篷人卻絲毫不理睬眾人疑惑的目光,捧著茶盞自顧自言語道,“據說那是吳王夫差的佩劍,有破邪之神效。”

    [這個傢伙在說什麼東西?]

    張煌面容古怪地抽了一眼神秘斗篷人,忽然身軀微微一震。

    [等等!……破邪?]

    張煌猛然轉頭盯著那柄刺穿徐琨右邊胸膛的寶劍,他還記得,適才申滎手持這柄利劍,神乎其神地一劍刺穿了徐琨的身體,讓後者的剛體沒能起到絲毫效果。

    [難道這柄寶劍……就是吳鉤?!]

    與同樣察覺到這件事的徐琨對視一眼,張煌握住那柄寶劍的劍柄,猛然將其從徐琨的胸膛抽出。他當然沒有忘卻將一張篆刻有‘符水’之術的道符貼在徐琨胸前。儘管初學此術的張煌還做不到當初唐周在泰山縣時那種仿佛可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奇,但若只是止血結痂,這張煌還是辦得到的。

    “尊使,您……”申滎震驚地轉頭望向那位自顧自喝茶的神秘斗篷人。或許別人不知,可身為那柄劍的主人,申滎哪裡會不知那柄寶劍的名字就叫做‘吳鉤’,乃是他上代效忠的主公,如今陽明皇帝許昭的父親許生賜予他的神兵。

    既然是神兵,自然有著不同於一般兵器的奇效。確實如此,這些由春秋先秦時代鑄劍名匠們打造出來的神兵,與如今量產的制式武器不同,擁有一定程度上壓制氣的效果,可以讓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在一定程度上無效化。

    其實,早在許多年前,墨儒們便已研究發現,先代的冶煉名匠們,似乎已懂得將不周石融入劍胚當中,墨儒在此基礎上加以研究改良,逐步掌握了這門將不周石結晶融入鋼鐵的跨時代技術。毫不誇張地說,這項技術對天下任何一名掌握氣的武人而言,都是一個噩耗。

    [這就是……神兵‘吳鉤’?!]

    將吳鉤劍握在手中,張煌清晰地捕捉到了這柄寶劍的異常:這柄仿佛活物般的神兵,本能地拒絕著張煌體內的氣,但是很矛盾呢,它在抗拒氣的同時,亦有吸收一小絲他體內的氣。這種古怪的現象,讓張煌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眼下顯然不是研究這柄神兵的時候,張煌抬頭瞧了一眼申滎,只見適才得意滿滿的申滎,如今臉上青白一片,尤其是眼神,驚怒中竟然摻雜著幾分不安與忌憚。

    [吳鉤可破剛體……那申滎可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打定主意,張煌面色一正,手握吳鉤劍便向申滎竄了過去。

    “殺了他們!”申滎面色微變地下達了命令。同時,附近幾名叛軍士卒沖上來將他這位自家主帥護住。

    [為什麼?這位大人為何要陷害我?]

    在己方士卒圍攻張煌等人的同時,申滎並沒有親自動手,而是神色複雜地望著那位神秘斗篷人。儘管不清楚對方的確切身份,但是申滎也知道這位大人的尊貴身份與強大實力,他實在想不通,這樣一位明明是他們盟友的大人物,為何要拆穿吳鉤劍的底細,以至於神兵落入張煌手中,叫他申滎很是被動。

    若是換做別人做出這種‘反水’的舉動,恐怕申滎早已殺了祭旗,但是眼前的這位大人,申滎卻萬萬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申帥,小心!”

    一聲疾呼,驚醒了陷入沉思的申滎。他抬起頭來,卻駭然瞧見一團火焰在他面前炸開,分明就是張煌適才所用的道法火咒。

    申滎下意識地抬手抵擋,護住面門。而就在這時,一柄極其熟悉的寶劍閃著寒芒從申滎肋下鑽入,在申滎的剛體阻礙下,僅略微一停頓便毫不費力地撕破了剛體。

    “嗤啦——”

    一道血痕出現在申滎的腰際,他那強悍的剛體竟然絲毫也未起到效果。

    [這就是神兵的威力?]

    張煌歡喜地無以復加,要知道他本來就喜歡用劍,但是卻沒機緣去學專破剛體的劍招‘斬鐵’,而如今得到了一柄神兵吳鉤的他,完全可以不必去學斬鐵。當然了,前提是張煌始終握有一柄神兵。

    [這可真是……太強了!]

    眼瞅著實力遠遠高於自己的申滎面色漲紅地在自己面前左支右閃,狼狽不堪,張煌心中暗自感慨神兵吳鉤的威力,一柄神兵,完全顛覆了兩人的實力相差。

    當然了,張煌之所以有這種錯覺,那只是因為他所掌握的曲步讓申滎沒能有機會打到他,而倘若一旦打到的話,相信以申滎的強大剛體,輕易而舉便能打斷張煌幾根骨頭,哪怕張煌也同樣施展了剛體。

    “尊使!尊使!”

    被張煌幾乎逼到絕境的申滎忍不住出聲向那位神秘斗篷人求救,這個舉動讓張煌頓時提起了心神,他當然清楚這個形跡可疑的傢伙是多麼的強大。

    但是出人意料地,那位神秘斗篷人似乎並沒有出手幫助申滎的意思,仿佛饒有興致地看著張煌依靠自創的曲步逐步將申滎逼入絕路。

    “嘿嘿嘿,有意思,有意思……”

    在張煌提起十二分注意的戒備下,神秘斗篷人發出了桀桀陰森笑聲,但卻沒有絲毫要動手相助的意思。

    這讓申滎不由大感焦急,眼見自己的處境越來越危及,他忍不住大呼道,“尊使,您說過要救申某的!”

    “嘿嘿嘿,本尊使是說過,不過,是說若是孫堅來殺你,本尊使必定出手救你……這個小鬼,可並非孫堅。”神秘斗篷人的話讓申滎不禁有些絕望,他,竟是袖手旁觀。

    最終,憑藉著神兵吳鉤的威力,結合曲步的不凡效果,張煌儘管花費了一些時間,但依然還是將申滎給殺死了,這在以往張煌根本不可能辦到。然而,神兵吳鉤卻讓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叛軍的主帥,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功勳!

    可是張煌卻無暇歡喜,因為他很清楚,帳內最恐怖的人,從一開始就並非申滎,而是那個從始至終自顧自喝茶的神秘斗篷人。

    [究竟是敵是友?]

    眼瞅著那名形跡可疑的神秘斗篷人,張煌陷入了深思。

    要說此人是友吧,此人坐在叛軍主帥申滎的帳內,看情形似乎與申滎聊地挺歡,分明就是叛軍那一方的人,不是同盟就是幕後黑手;可若說是敵人吧,要不是此人提點張煌神兵吳鉤的底細,張煌根本沒有膽量去殺申滎,最好的結果恐怕也就是在徐琨捨命斷後的情況下逃離。

    但是不管怎麼樣,張煌對這位神秘人的提防,那是絕對不會鬆懈絲毫的。

    [要不試著打打看?]

    握了握手中的神兵吳鉤,突然間膽氣大增的張煌心中想著是否可以借助神兵的威力嘗試攻擊這個神秘的傢伙看看,雖然說這個想法有恩將仇報之嫌,可奈何這個神秘的傢伙給張煌的壓力實在太大。

    然而,神秘斗篷人卻沒有給張煌動手的機會,在瞥了一眼已倒在血泊當中的申滎後,他望著張煌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語氣陰森恐怖地笑道:“不錯不錯!……我們會再見面的,小鬼!”

    說完這番話,神秘斗篷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在桀桀嘿笑幾聲後,整個人仿佛化作了爛泥一般,迅速融入了地下,消失地無影無蹤。這一幕,看得張煌是目瞪口呆。

    [遁術?這傢伙竟然會土遁?]

    吃了一驚後,張煌長長松了口氣。

    且不說手持神兵的張煌在黑羽鴉們的配合下護著重傷的徐琨死命殺出重圍,且說那位神秘的斗篷人,僅僅一轉眼的工夫,此人便已借助遁術離開了任五軍屯,在附近一處山丘在此浮現出了身影。

    而在神秘斗篷人出現之前,這處小山丘卻還有一個人。那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頭裹黃巾、身穿黃色勁服,雙目亦蒙著黃布,環抱雙臂站在山丘上,眺望著任五軍屯的方向,也不知他蒙著黃布的雙目是否能看到東西。

    正是當初在泰山救了張煌一命的,芻狗!

    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麼,芻狗下意識地回過神來,右臂猛地揮向出現在身後的神秘斗篷人。但是最終,他的拳頭還是在離神秘斗篷人僅一寸的距離停下了,繼而他單膝叩地,拜道:“芻狗,拜見神上使!”

    “唔,起來吧。”神秘斗篷人點點頭示意芻狗起來,旋即桀桀笑道,“那個小鬼……真沒想到那小子會來淌這趟渾水。”

    “他做了什麼?”芻狗疑惑問道。

    神秘斗篷人負背雙手,淡淡說道,“沒什麼,就是殺了申滎而已。”

    “申滎?何許人?”

    “哦,對了,你不知道申滎……申滎就是我們那位盟友許昭麾下軍中的左路軍主帥。”

    “那小子能殺一軍主帥?”

    “並非那小鬼的真正實力。……申滎那個蠢貨,竟失手將神兵吳鉤落在對方手中。”一想到申滎那時在吃了張煌幾記火咒後嚇得聯手中的神兵也沒握住,神秘斗篷人桀桀笑了起來。

    “身為主帥的申滎死了會不會有所影響……”

    “無妨。”神秘斗篷人搖了搖頭,淡淡說道,“申滎的生死無足輕重,只要許昭活著便足夠了。……愚蠢的申滎,竟妄想將那個小鬼收入麾下,卻不知此舉會壞我等十餘年的謀劃,真是死有餘辜!”

    “……”芻狗默不作聲,半響後低聲說道,“那個小鬼成長地太慢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他才會去雒陽?”

    “不必心急。”神秘斗篷人嘿嘿笑道,“在我看來,那小鬼成長的速度已足夠快了,我等沒有必要橫加干預,只要注意這個小傢伙別提錢被人給吃了就好……”

    “那些劍儒?至今為止還未碰到。”

    “沒碰到並不代表日後也不會碰到。……總之你小心謹慎吧,儒家內部也並非鐵板一塊,保不定這其中有人會撕毀協議,提前加害那個小鬼……世人只知儒家有九百年傳承,卻不知其背後有道家宗門支持……你不可輕敵!”

    “芻狗明白。……對了,在泰山時,倒是碰到了唐周。”

    “唐周……你暴露在他面前了?”

    “這倒沒有,不過他必定已有所懷疑。……那廝若是早到片刻,我便不需要現身救那個小鬼。”

    “無妨。……唐周,那也是一顆重要的棋子吶!”

    神秘斗篷人桀桀怪笑幾聲,向前走了幾步,仰望著夜空伸展雙臂,深深吸了口氣。

    “待那個小鬼有實力踏足雒陽時,這場關乎天下的戰役才會真正開啟,真是期待啊!……你也是這般想法吧?漢朝國師、天意化身,第五宮元!終有一日,你會死在我手裡,這就是你的宿命!嘿嘿嘿,哈哈哈哈……”

    與此同時,在帝都雒陽城中那最高的建築,一座高塔頂樓,在閣樓中陣陣仙霧檀香中靜坐的大漢朝護國仙師第五宮元突然睜開了仿佛能洞察萬物的雙目,繼而又緩緩合上。

    “……愚不可及!”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8 04:49 PM

第七十二章 單福一言,力挽狂瀾

    待張煌等人成功與孫堅匯合之後,逃離任五軍屯對他們來說已不是一件難事。

    值得一提的是,當孫堅瞧見外甥徐琨胸前的傷勢時,這頭猛虎那憤怒的眼神仿佛要將叛軍們整個生吞活剝。好在徐琨當時在張煌活符之術的治療下已恢復了一些生機,否則,恐怕孫堅怎麼也不會同意暫時撤兵,哪怕這次的撤兵事關重大,關乎整個戰略的勝敗。

    “看你做的好事!”

    猛虎憤怒地吼著自己的外甥。說實話,徐琨其實之前也沒少幹‘坑舅舅’的事,但是孫堅從來沒有計較過,相反地,他反而因此十分看好這位親妹妹所生的兒子,對徐琨的器重絲毫不亞於對長子孫策,可想而知當孫堅聽說這個外甥險些陷在敵營中時那究竟是何等憤怒以及慶倖。

    “舅舅,大局為重,私事咱就私下再說吧……”眼瞅著張煌那一幫小傢伙正探頭探腦地瞧著自己的好戲,擺足了大哥哥姿態的徐琨不禁羞慚地面紅耳赤,討好地對舅舅一陣竊竊私語。

    “哼!下次若再擅作主張,叫你好看!”

    “嘿……是是……”

    在一番舅舅教訓外甥的戲碼過後,孫堅立即下令撤兵,此刻的他已顧不上攻略任五軍屯,畢竟徐琨透露給他的重要軍情,那可不是區區一個任五軍屯可以相提並論的。

    一個時辰後,急行軍返回朱家鎮的孫堅以自己的威信求見臧旻,隨行的黑羽鴉們這才知道,原來臧旻臧老爺子早已來到了朱家鎮。想想也是,要知道臧旻與叛軍主帥申滎那可是相識相知了八年的宿敵,臧老爺子憋足了勁要在此地給申滎這個老對手迎頭痛擊,卻不想,申滎卻陰差陽錯地死在了張煌的手中。

    此時已是寅時二刻前後,以後世的時間換做大概淩晨四點多鐘。可臧旻老爺子依然還是及時會見了孫堅、張煌等人,看這位老爺子那並不整齊的裝束,不難猜測是在睡夢中被親兵叫起,顧不得儀容便立馬接見了孫堅。這種待遇,讓不少將領們都有些眼紅。

    “文台,有何要緊事呀?”

    坐在主位上臧老爺子睜著發困的眼睛笑眯眯地問道,當瞧見孫堅身後不但跟著他外甥徐琨,還有張煌、臧霸等那一群小傢伙時,臧老爺子明顯愣了一下。

    孫堅抱抱拳,恭敬說道。“叨擾到大人歇息,堅心愧不已,只因有緊急軍情呈上,不得已而為之。”

    “哦。”臧旻聞言擺手笑道,“文台言重了……不知有何軍情?”

    聽聞此言,孫堅回頭瞧了一眼徐琨,示意他來解釋。然而這一眼示意中,卻依然帶著濃濃的不渝,這讓徐琨心下暗暗苦笑不已。不由開始思忖怎樣才能化解這位舅舅心中的悶氣。

    “末將丹陽兵裨將徐琨,見過臧大人!”徐琨拱手抱拳。

    臧旻抬手虛扶了一下,並沒有插嘴,等著徐琨的下文。

    “昨夜子時前。末將帶著身後幾位小兄弟前往叛軍屯紮的任五軍屯刺探情報,恰逢舅舅……咳,恰逢孫將軍引兵夜襲叛軍營寨,末將尋思這或許是個機會。因此潛伏在其營中,伺機行刺申滎……”說著,徐琨便將整件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包括申滎在招降他們的時候無意透露出的機密軍情。當然了,期間徐琨隱瞞了幾點,比如說,他是私自離營去行刺申滎,再比如說,張煌會一手精妙的道法。

    臧旻聽聞此言驚得整個人都站了起來,驚聲問道,“什麼?你說叛軍取海陵去了?”

    “是的,大人。”徐琨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據申滎透露,咱江都這邊的戰事,僅僅只是他們放出的誘餌,他們真正的目標,乃是海陵!”

    “可……江都未破,叛軍如何取海陵?”臧老爺子或許身經百戰,可惜他的思想卻太過於僵化,哪裡想地到叛軍竟會用那種跨時代的戰術攻略海陵。

    “大人忘了叛軍有無數戰船麼?叛軍依靠那些戰船將士卒直接運至海陵放下,這樣就不必經過咱江都,直接可攻略海陵縣!”徐琨將單福的那一番言論說了出來。

    “怎麼會這樣……”臧老爺子聞言身軀微顫,失神地跌坐在座位上。想想也是,原以為算計了叛軍,結果卻是被叛軍所算計。更糟糕的是,老爺子此前抽調廣陵郡各縣精銳集中于江都的做法,如今看在簡直就是幫了叛軍一個大忙。沒有陳杞、呂閔、王卓、韓虎等各地的精英都尉、縣尉把守各縣,那些縣城能在叛軍的突然攻勢下守住城池?這簡直是癡人做夢!

    在明白到這一點後,臧老爺子突然感覺心口緊縮了幾分,仿佛感覺難以呼吸。想想也是,畢竟這個消息給這位元老人著實帶來了沉重的打擊。

    孫堅注意到了臧旻的失態,見這位老人失神地手捂胸口,心說不好,連忙出列勸道,“大人,末將以為戰況還不至於糜爛不可收拾,不如即刻召集眾將商議。”

    不得不說臧旻終歸於經歷過大風大浪的老人,經孫堅提醒後當即醒悟過來,點頭道:“文台言之有理!……傳我令,召各位將軍到軍總帳議事!再請徐夤徐大人……”

    “是!”帳下親兵連忙退下傳令去了。

    而這時,臧旻才忽然想起一事,回顧徐琨問道,“徐將,方才你口中所說,叛軍主帥申滎……”

    徐琨聞其弦而知雅意,還未等臧旻問完便抱拳回道,“回稟大人,叛軍主帥申滎已被伯長張煌所斬!”說著,他轉身拉過張煌的手,將他拉扯到自己身邊來。

    “哦?”臧旻著實吃了一驚,這份震驚絲毫不亞于適才他得知叛軍的真正目的,略顯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張煌。而在帳下,孫堅亦是一臉驚訝地望著張煌,或許這頭猛虎之前一直以為是他的外甥徐琨在緊急關頭奮力殺死了申滎,不想卻是張煌。

    “好,好,好!”臧旻連說了三個好字。在問仔細事情經過後毫不吝嗇地升張煌為都伯,而參與此戰的李通、臧霸等人也各個都升為伯長。畢竟申滎乃是叛軍主帥,就算臧老爺子存著打磨黑羽鴉這幾個小傢伙的心思,在這等天大功勳面前卻也不好毫無表示。

    當然了,張煌這個都伯暫時還無法真正落實職司,畢竟這會兒朱家鎮內的廣陵軍中都伯早已滿了編制,只有等其中哪一位不幸犧牲的時候,張煌才能取代前者成為真正手握數支百人隊兵權的都伯。不過即便如此,眼下的他也已有足夠的資格與王卓、韓虎那些都伯們平起平坐。

    不過對於張煌而言,說實話都伯的位子他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他們黑羽鴉已決定在這一場打完後趕奔東郡、潁川一帶,去打探打探太平道那位大賢良師的底細,而一旦脫離軍隊的編制,無論是都伯還是伯長,對張煌而言都沒有太大的區別。他感到歡喜的是,徐琨竟替他隱瞞了神兵吳鉤的事,要知道本來在戰場上斬獲這等神兵,理當上繳軍中。說白了一句話,似吳鉤這等上古先秦名匠留下的神兵。可不是張煌這種小卒子可以擁有的,不用想也知道只有像孫堅這等萬夫莫敵的猛將才有資格擁有這等神兵。

    而徐琨或許是為了報答張煌等人的救命恩情,亦或是為了獎賞張煌等人不曾被申滎引誘而倒戈相向,因此刻意地隱瞞了吳鉤的存在。只是隱晦地朝張煌眨了眨眼睛,心照不宣地替張煌匿下了這柄絕世神兵。

    “……”孫堅不是沒有看到外甥徐琨與張煌那眉來眼去的異常舉動,事實上他也很納悶以張煌的實力如何能殺死申滎那樣一位武藝精湛的叛軍主帥,不過看眼前的情形他的外甥徐琨很明顯在隱瞞什麼。因此孫堅也很識趣地沒有細問,只當是沒有看到。

    “申滎與老夫鬥了八年,卻不想今日死在小輩手中……”望著張煌、尤其是自己的侄孫臧霸。臧旻一臉感慨,唏噓不已。

    不多時,朱家鎮內但凡裨將級以上的大人物們都紛紛來到了軍總帳,包括丹陽太守徐夤,廣陵第一軍大將楊琦,臧老爺子的兒子、臧霸的叔叔臧洪等等。

    張煌左右打量了一會,這才發現他們的直屬上官陳杞似乎都未有資格參與此次的會議。這讓同樣發覺了此事的黑羽鴉們不禁有些激動起來。

    果不其然,當帳內眾位大人物從臧旻口中得知了叛軍的陰謀時,一個個驚地面無土色,方寸大亂。

    “海陵……海陵若失,恐怕其餘縣城也討不到好啊……”

    “沒想到叛軍竟用這種怪招……”

    “好狠的毒計!……難道叛軍就從未將這邊他們的四萬多軍隊放在心中麼?”

    整個軍總帳頓時亂亂糟糟猶如菜市場,見此,臧老爺子擺了擺手,壓言道,“老夫可是請諸位前來商議此事的……依諸位之見,眼下我等該如何是好?”

    丹陽太守徐夤面色凝重地捋了捋鬍鬚,皺眉說道,“從時日判斷,倘若此事屬實,恐怕眼下叛軍非但已拿下海陵,甚至於鹽瀆、射陽兩縣也已不保……依徐某所見,唯有派孫將軍領丹陽兵即刻趕赴高郵,爭取高郵不被叛軍攻克……”

    “徐大人的意思是要放棄海陵、射陽、鹽瀆三縣?”大將楊琦震驚地望著徐夤。

    “非是放棄,而是鞭長莫及。”徐夤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叛軍若連克三縣,鋒芒正銳,此時進可攻、退可守,若我方貿然去奪取三縣,反而會被叛軍拖垮……”

    “那此地任五軍屯的叛軍如何處置?”臧洪猶豫著問道,“雖叛軍主帥申滎戰死,然其麾下仍有宮酆、緱辰兩員擅用兵的大將,若是他們死守不出,而我方卻調走丹陽兵……若我是叛軍指揮,當揮軍趁虛而入,到時候,我等援救三縣、守衛高郵皆不成,反而江都這邊亦要任由叛軍兵臨城下……”

    “這個……”

    帳內眾位大人物皺眉深思起來,而就在這時,卻聽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兵取會稽……如何?”

    “……”帳內頓時寂靜一片,十餘雙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說話的那人,即便是張煌身後的單福。似臧旻、臧洪、楊琦、孫堅、徐夤這等在軍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們,皆目瞪口呆望著單福,呆了半響也沒能說出什麼話來。

    可能是抵不住眾位大人物的灼熱眼神,單福訕訕一笑道,“我……就是隨口說說。”

    “兵取會稽……”臧老爺子仔細琢磨著單福這個三聲妙道,“妙!妙!妙!……此真乃圍魏救趙、釜底抽薪之策!”

    帳內眾將細細一想,頓時明白了臧老爺子的意思。

    會稽,那可是越王許昭所在的地方,只要擒殺了許昭這個叛軍之首,就算有些許叛軍仍在廣陵郡負偶頑抗,又能翻起什麼風浪來?

    只不過……

    [咱們一帳的刺史、太守、參軍、將領,竟還不及一個職司僅伯長的小卒有辦法?]

    眼瞅著在眾目睽睽之下明顯有些拘束的單福,滿帳的大人物們面色不由有些羞慚,就算是未來的江東猛虎孫堅亦未能倖免。

    但是他們不得不承認,單福的一句話,挽救了整個戰局!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1-29 11:43 PM

第七十三章 平叛之尾聲

    上古春秋時,魏國大將軍龐涓攻趙國,孫臏奇思妙想攻魏國都城大樑而替趙國解圍,史稱圍魏救趙。而如今單福那僅幾言的一條小計,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一下子就點醒了當局者迷的眾位軍中大佬。

    奇襲會稽的重擔,毫無爭議地交到了孫堅手中,因為是奇襲,因此孫堅並沒有帶太多的兵馬,而是立馬聯繫了在外的程普與他率下三百赤幘軍。倒不是說赤幘軍的實力比丹陽兵更加出色,僅僅只是因為赤幘軍是吳郡孫氏、徐氏子弟組成的家族子弟兵,一來比丹陽兵聽話,二來孫堅亦更加傾向于提攜親眷。

    值得一提的是,黑羽鴉們亦有幸被孫堅挑中,臨時借調至孫堅率下,一同前往會稽。

    兩日後,派往海陵的斥候傳來消息,言叛軍果然攻佔了海陵與鹽瀆兩縣,正在攻打射陽縣。臧老爺子聞此情報立即派兒子臧洪到射陽擔任守備務必要延緩那支迂回登陸廣陵郡的叛軍的攻勢。同時,又派人聯絡徐州府,請徐州府派精兵過州相助,畢竟眼下的廣陵郡,已不足以負起獨自擊潰叛軍的實力。

    至於丹陽太守徐夤這位老將,他則是再次接管丹陽兵,肩負起打任五軍屯的重任。

    不過這一番變故對於張煌等人而言未免有些遠了,在離開朱家鎮後,孫堅帶著外甥徐琨,領著黑羽鴉們迅速與程普所領導的赤幘軍匯合,這支僅三百人的精銳隊伍急行軍迅速趕往會稽。日行兩百里、夜行一百二十裡,這種高強度的急行軍,讓黑羽鴉們苦不堪言。奈何孫堅麾下的赤幘軍硬要著牙一聲不吭,黑羽鴉們自然也沒意思提出想中途休息的話來。

    在接連幾天日夜兼程的急行軍後,孫堅、張煌等人亦常人難以想像的神速穿過吳郡,抵達了會稽郡。

    其實此時會稽郡的叛軍勢力十分虛弱,因為絕大多數的叛軍已被許昭派往了廣陵郡。以至於當猛將孫堅帶領著三百餘人混入會稽時,便已註定叛軍之首、陽明皇帝許昭南逃此殺劫。

    與當初在泰山城時的感覺一樣,一踏足會稽城,張煌便若有若無地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強大壓迫力,那由不周石所鑄造而成的城牆,十分有效地壓制了他體內的氣。一問李通、臧霸等人,張煌這才知道他們的感受也與自己大同小異。直到這會兒張煌才明白孫堅為何沒有帶大批士卒,只是帶了赤幘軍這張煌,就連徐琨、程普亦難在城內發揮全部的實力。因此。要攻克會稽唯有用奇襲的策略,大隊人馬攻城,除非兵力上遠勝對方,否則實在很難攻克。

    由此可以看出,臧旻老爺子前番抽調廣陵郡其他縣內精銳的做法,雖看似合情合理,實則著實是中了叛軍的詭計,叫叛軍占了一個天大的便宜。因為若不是臧旻老爺子的‘合作’,叛軍絕無可能那麼輕鬆地攻克鹽瀆、海陵等縣城。

    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由於孫堅率領三百餘人的精銳隊伍晝夜兼程地急行軍趕路,使得許昭根本沒能確切掌握這個消息,以至於當孫堅帶人驟然於城主府殺入時,許昭根本來不及調動麾下軍隊抵擋。沒有絲毫作為便被圍困在城主府內。

    張煌終於見到了這位‘神往多日’的陽明皇帝許昭,他驚訝地發現,許昭並非是他所想像中‘一臉濃茂大鬍子’的粗獷外貌,許昭看起來更像是一位飽讀詩書的儒士。有沒有帝王之氣暫且不論,但是那份儒雅的氣質,卻絲毫不亞于張煌等人所見過的臧老爺子的公子臧洪。

    [這樣的人。竟然會是七八萬叛軍的首領?]

    張煌與黑羽鴉們面面相覷,暗歎天大之大無奇不有。

    不得不說,許昭雖說是一副文士的打扮,但是他的膽量著實不小,哪怕赤幘軍已將他與親兵們圍住,他仍然想方設法地招攬孫堅。

    “漢君無德,不思社稷,唯圖享樂:賣官粥爵,置朝綱於無物、置社稷於無物、置黎民於無物,有錢之人雖三公之高位亦可竊居,實乃亂政之舉。內廷逗樂,身為帝君親操四驢車輦于宮內嬉戲,又有宦官小人再側,狗沐衣冠,滿朝皆成‘狗官’。望舒荷館內淫穢,雖商紂昏昧無道亦不能及,天子裸行于館,此誠然滑天下之大稽!似這等昏淫無道之君,豈配做天下之主?”

    聽許昭洋洋灑灑列舉當今大漢天子劉宏的罪狀,張煌等人雖然還未去過雒陽、不明白那究竟是什麼意思,然而孫堅的面色已徹底沉了下來。

    面對著許昭的質問,孫堅無言以對。畢竟大漢天子劉宏確實做出了許許多多令人難以理解與接受的荒唐之事。

    “徐大哥,啥叫‘望舒荷館’?”李通小聲地詢問著徐琨。

    尚且年輕的徐琨聞言頓時面紅耳赤,只推脫不知,事實上,他就算並未去過雒陽,卻也從程普口中瞭解過一些,只是羞於說出口罷了。怎麼說?難道說當今天子荒淫無道,叫一群光屁股的宮女在館內游泳,並且天子本人也脫光衣服跟宮女們一起嬉戲?

    “漢君不思進取,可見漢庭氣數已盡,孫將軍莫非要視百姓夙願不顧,亦要阻許某推翻暴漢之政麼?”說著,許昭伸出手來,招攬道,“孫將軍乃不世豪傑,助漢為虐實乃明珠暗投,許某雖不才,願起義軍推翻暴漢,望孫將軍助之!……許某觀孫將軍其實亦身具王者之相,若是孫將軍助我推翻漢朝,許昭日後願尊孫將軍為王為君!”

    此言一出,殿堂譁然,眾人不由地放下了廝殺。畢竟若是孫堅選擇與許昭站在一起的話,他們就完全沒有再打鬥的意思了。

    就連程普亦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欲言又止地望著孫堅。

    [這許昭……]

    張煌吃驚地望著口吐驚言的許昭。而在身旁,清楚瞧見程普舉動的李通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不可思議之色。

    “不會吧?程大叔莫非是想……”

    “噤聲!”臧霸連忙伸手捂住了李通的嘴。黑羽鴉們都清楚,他們可能是撞見了一件足以影響天下局勢走向的事件。

    [文台……]

    程普轉頭望向孫堅。好不客氣地說,這位赤幘軍的二把手、未來的江東朝廷老臣。對於此時的漢朝亦無絲毫好感。只要孫堅點頭願意加入許昭的陣營,恐怕程普第一個就會選擇倒戈。

    但遺憾的是,孫堅可是堅定不移的漢庭擁護者,儘管許昭的許諾就算是程普亦暗自心動,但是孫堅的臉上卻變得愈加陰沉起來。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孫堅甯為漢臣,不與亂臣賊子為伍!”

    這話一出,就意味著許昭與孫堅之間再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在許昭搖頭惋惜之際,保護在他左右的親兵們已一湧殺上前來。很不可思議的。實力強悍的赤幘軍碰到許昭的這些親衛,竟然絲毫也討不到便宜。

    [這是……]

    饒是實力強過精銳士兵的張煌亦是面露震驚之色,他原以為能憑藉神兵吳鉤的威力,輕而易舉便能殺死湧上前來的許昭親衛,然而,他所揮出的劍,竟然接二連三被對方輕易閃避。

    [曲步?]

    張煌震驚了,因為他發現許昭那些親兵所閃避的方式,極像他自創的曲步。

    而對此。黑羽鴉們亦是目瞪口呆。

    [這不是首領(老大)的曲步麼?]

    其實那並非是張煌自創的曲步,而是早年就流傳於外夷的‘雲體’,一種仿佛像雲一樣飄渺無跡可尋閃避對方攻勢的戰鬥技巧,之所以沒有流入大漢。只是因為大漢武人注重戰氣,並不重視這種純技巧的武技。畢竟剛體雖說受到戰氣多寡的約束,但是雲氣一旦沒能閃避對方的攻勢就會重傷、甚至是斃命,只要是有點腦子的武人。都會去選擇剛體。

    至於同時掌握剛體與雲體,一來是雲體屬於外夷的技巧,僅流傳于大漢境外。學習不易,二來,兩者在使用範疇上有著一定的衝突,實在沒有必要同時學習掌握。當然了,張煌屬於例外,畢竟類似雲體的曲步是他自創的技巧。

    很難想像地,赤幘軍面對著許昭那些親兵,竟然節節敗退,尚未殺死一人,己方卻已損失了十餘人。

    後來張煌以及黑羽鴉們才知道,許昭的親衛可不是尋常貨色,那皆是擁有‘大戰士’稱號的閩族戰士,他們掌握著一手與‘剛體’截然不同的防護類武技,便是曲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雲體’,非戰鬥經驗豐富的人不能掌握。而赤幘軍雖然強悍卻未人人都掌握剛體,況且,就算是掌握了剛體,在有不周石鎮壓戰氣的城內施展起來也會大打折扣。因此,赤幘軍敗給這群閩山的大戰士們,並無意外。

    [這樣下去可不妙啊……]

    眼瞅著己方三百餘看似要被對方百余閩族大戰士壓制,張煌心下不由地焦急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忽聽一聲乍然而響的虎嘯聲響起,張煌目瞪口呆地瞧見孫堅揮動著手中的古銅色戰刀,揮出一道金色的劍氣斬擊,一下子將十餘名閩族大戰士攔腰斬斷。

    “這是什麼?!”李通怪叫驚呼起來,畢竟孫堅的那一刀,完全顛覆了黑羽鴉對於強者實力的概念。

    此時再看孫堅,眾人發現殿堂內仿佛出現了一頭猙獰的黑紋灰虎,若隱若現,籠罩著孫堅全身。在孫堅揮動手中那柄戰刀的時候,那只仿佛虛影般的灰色老虎,亦舉起前爪橫掃一記。

    “你猜我瞧見了什麼?”

    “……一隻灰色的老虎。”

    李通滿臉驚愕地問身旁的臧霸道,待得到臧霸的肯定後,兩人愣了一下,面面相覷。

    瞧見這一幕的許昭亦是面色大變,然而孫堅卻不給他反應的機會,幾步上千一刀斬向許昭。

    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許昭的面前的泥板突然湧出一灘爛泥,這灘爛泥迅速聚攏變成一個人形,正是張煌等人前些日子在申滎帥帳中瞧見的那名神秘斗篷人。

    “噗——”

    一聲怪異的聲響過後,孫堅手中的戰刀重重斬在那名神秘斗篷人的手腕上,但是那仿佛刀陷爛泥的錯覺卻讓孫堅意識到對方根本就是毫髮無傷。

    “桀桀桀桀,不愧是孫堅孫文台!……體內竟然寄宿著一頭‘魂’,而且還是如此強大的‘魂’!”斗篷人桀桀怪笑道。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有何企圖?”孫堅皺眉質問道,直覺告訴他,眼前這個突然出現的斗篷人,恐怕實力不在他之下。

    “真是想與閣下好好較量一番。不過眼下,還不是時候……”斗篷人嘿嘿一笑,也不顧孫堅的質問,一把抓住許昭的肩膀,繼而,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兩人一同化作了爛泥,徐徐融入地底。

    [妖術?]

    孫堅雙眉一凝,喝道,“妖人哪裡走?!”說罷,他手中的戰刀再次揮出一道斬擊,徑直斬向斗篷人與許昭二人,只可惜,除了激起灘灘爛泥以外,竟無絲毫收穫。

    那個神秘的斗篷人,終究是帶著許昭以神奇的道門遁術逃走了。

    “該死的!”功虧一簣,孫堅豈能不怒,手起刀落之際,那些依然留在殿內斷後的閩族大戰士便遭了殃,明明實力還在赤幘軍的士卒之上,更是能與黑羽鴉們持平,但是在猛虎孫堅的面前,卻仿佛絲毫沒有抵擋之力,紛紛被斬殺殆盡。

    期間或有一些閩族大戰士見許昭已經被人搭救,丟下武器投降希望能換取性命。

    然而,此時心中大怒的孫堅卻讓他們這份期待變作了絕望。

    “殺!……一個不留!”

    程普本來想勸說一二,然而孫堅的態度卻十分的堅決,這使得程普也只好照辦。於是乎,赤幘軍們將這夥閩族大戰士全部殺盡。

    此時的孫堅還並沒有意識到,他的這番做法會遭來閩族山民的仇視。他更沒想到的是,日後他的長子孫策,再一次將這份仇恨升級,使得孫家與閩族不得不陷入了一段持續數十年的仇殺。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 09:56 AM

第七十四章 在廣陵軍的最後一頓酒水

    “孫文台當真是英雄,未能說服此人,真是可惜……”

    當孫堅氣憤地下令殺死那些閩族的大戰士時,被神秘斗篷人用道門遁術救走的許昭正站在會稽山的山腰,遙遙眺望著那遙遠的會稽城。在他身後,那位將全身裹在黑色斗篷當中的神秘人發出桀桀的怪笑。

    “孫堅壞了你好事,你還如此推崇他,真是怪哉。”

    “一事歸一事罷了。”許昭歎了口氣,帶著無限惋惜說道,“若是我適才能說動孫堅,那才正是大漢氣運已盡。只是不想……似孫文台那般英雄,竟對大漢如此愚忠!……惜哉!”說罷,他仰頭望著夜空喃喃歎息道,“子不孝,父親留下的基業,已被我衰敗如斯。”

    斗篷人嘿嘿笑了幾聲,低聲問道,“許韶大人打算捨棄尊父的名號麼?”

    許昭,不,應該是許韶沉默了片刻。或許世人不知,其實真正的陽明皇帝許昭,早在數年前便已病故在會稽,此後在會稽軍民面前拋頭露面的,其實是許昭的親子許韶。為了達成父親擊敗揚州刺史臧旻這個老對手的臨死前夙願,許韶長年以來一直都扮演著他父親許昭的角色。而如今,由於單福、孫堅這兩個計算之外的人物的出現,他父親許昭所遺留下的力量,已差不多被許韶揮耗殆盡。

    “孫文台既然攻克會稽,為了動搖廣陵郡內的我軍,想必會大肆傳開‘我’的死迅……待消息傳到廣陵郡內,我方將士必定受到影響,畢竟他攻下會稽是事實,稍微查證便知真相,無法改變……罷了,就當是趁此良機,叫我父得以‘安息’吧。”許韶閉著眼睛微微歎息道。

    “且不知許韶大人接下來有何謀劃?”斗篷人問道。

    許韶聞言望了一眼斗篷人,稍微思索後沉聲說道,“孫堅之事令我明白,天下尚未對暴漢徹底失心,依然有不少豪傑心甘情願願為漢庭效力,若舉反旗,必遭圍剿。今日有一個孫堅壞我好事,那麼下一回,必然還有另一個孫堅出現令我一事無成。……祖父與父親兩代,竭盡全力尚不能動搖漢庭根基,足以證明這條路並非捷徑。……此番吳郡飽受動盪,數以千計的官員因我而死,雖然有些過意不去,但也因此空出了許多官職來……”

    “原來如此。”斗篷人好似聽明白了什麼,似笑非笑地說道,“許韶大人打算暫時雌伏麼?哎呀,這倒是有點令我頭疼了……”

    “尊使是頭疼這樣一來就沒有為貴宗吸引漢庭注意的目標了麼?”許韶冷笑連連地望著斗篷人,繼而自顧自地說道,“吳郡乃江東豪門林立之地,前番我軍雖拿下吳郡,且仍未損及那些世家豪門的根基……那份底蘊,不得不叫人佩服。依我所見,要得揚州,則必先謀劃吳郡。我打算去弄個正經的身份,向漢庭任官于吳郡……”

    斗篷人當然明白許韶這是見起兵反漢遭到了圍剿,因此尋思著另辟蹺徑,以出任吳郡緊要官司的方式來逐步架空漢朝對吳郡的控制,最終達到將整個吳郡、甚至是整個揚州牢牢握在手中的目的。

    “不知許韶大人有何計畫?”

    許韶稍微思忖了一下道:“尚書郎許靖許文休與我有舊,我欲更名前往投靠,托他代為向漢庭舉薦。……唔,我有一顆在漢庭價值三千金的貴重腦袋,就叫許貢吧。(貢是頭的本字。)”

    “……”斗篷人望了一眼許韶,沉默不語。

    他很清楚,儘管眼下的許韶看似是失去了一切,但是實際上,許韶還握有一柄利器,那就是會稽山南閩族山民的無條件支持。擁有閩族山民支持的許韶,就算今日失去了所有,明日仍然能夠東山再起,這才是斗篷人搭救許韶的真正原因。

    擁有閩族山民傾力支持的許韶,無疑會成為漢朝那龐大身軀下的一顆毒瘤,只要他還活著一日,漢朝就別想高枕無憂。正因為這樣,斗篷人與許韶說話時十分客氣與尊重,與對待申滎那種可有可無的小棋子截然不同。

    “許貢吶,是個不錯的名字。……那敝人就恭祝許韶大人,不,是恭祝許貢大人此番馬到成功了……”斗篷人桀桀怪笑著,整個仿佛爛泥般緩緩融入山體,頃刻間消失地無影無蹤。

    許韶,不,應該是許貢,他瞥了一眼那斗篷人消失的位置,繼而負背雙手仰視著星空。良久,他長長吐了口氣,喃喃道:“與虎謀皮……果然不輕鬆吶!此番輸了也好……”

    ……

    數日後,正如許貢所預料的那樣,明明會稽之行未盡全功的孫堅,在凱旋回到朱家鎮後,卻立即放出了‘賊首陽明皇帝許昭已死’的消息,想來這是軍中大佬們打算對海陵、鹽瀆、射陽、高郵等地的叛軍動手的徵兆。

    這是計謀不假,可是這事對張煌等人卻有著無法估量的影響。此番他們跟隨孫堅奇襲了會稽,真不知有多少人會對此眼紅。

    想來,這其中便有丹陽兵。

    毫不誇張地說,這段日子丹陽兵的處境可不樂觀,雖然前段時日他們是戰則必勝,可歸根到底,那只是因為孫堅在每場戰鬥的開場便奮力斬殺了叛軍的領兵大將,使得其餘的叛軍無心戀戰罷了。說到底,那些場勝利孫堅至少占七成功勳。

    然而心有傲氣的丹陽兵們卻不這麼看待,雖然說他們也尊敬孫堅的武力,但是在心底,他們或有或少地勝利歸功在自己身上。本來倒是沒什麼,畢竟以孫堅的大度不可能會因為幾個小卒的話而生氣。但是後來孫堅奇襲會稽一行,卻使得驕傲的丹陽兵被叛軍狠狠扇了一個巴掌:任五軍屯第二戰,近五千丹陽兵在太守徐夤的指揮下,竟未能攻克軍營,反而被叛軍代指揮主帥宮酆殺了一陣,折損達到五百之數。

    宮酆自然是叛軍中厲害的人物不假,可丹陽太守徐夤這位老將莫非就及不上孫堅?當然不是,要知道徐夤雖然老邁武力已遠不及孫堅,但是他多年領兵作戰的經驗,卻絕非是孫堅可比。要怪只能怪丹陽兵在那幾番勝利後一個個驕傲地仿佛要將眼睛移到腦袋頂上,哪怕是太守徐夤的戒律也視而不見,自高自傲地以為只要他們全部壓上,叛軍必然潰敗而逃。結果,卻是丹陽兵大敗。

    雖然說五百多人的損失對於有五千之數的丹陽兵來說只是十分之一而已,但是要知道,丹陽兵從未遭受過如此的損失。早先孫堅在的時候,陣亡率始終在數十人上下。五百人,這對於丹陽兵而言,絕對算是一場潰敗。

    不過這個現象倒是正應了單福當初的那句話:這等驕兵,不敗都沒天理!

    這件事之後,謹慎的臧旻老爺子見老友徐夤這邊似乎頃刻間拿不下任五軍屯的宮酆,便再度徵用當時已被劃入後勤軍的廣陵軍,由大將楊琦率領,協助徐夤,在鏖戰了數日後,終於將作困獸之鬥的宮酆擊敗。這回宮酆可沒得跑了,被老對手楊琦大將親自斬殺,而另外一位叛軍大將緱辰,則死於廣陵軍中一名什長手中。那名什長叫做淩操,事後被提升為伯長。

    這場仗,對於廣陵軍而言無疑是一場翻身仗,畢竟此戰中叛軍兩名大將,前後都是死於廣陵軍之手,這使得軍中起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什麼叫揚眉吐氣?這就叫揚眉吐氣!

    宮酆是廣陵軍殺的,緱辰是廣陵軍殺的,叛軍營門是廣陵軍攻克的,叛軍帥旗是廣陵軍摘下的,仿佛這一仗廣陵軍占盡了所有的功勳,以至於丹陽兵撈到的,僅僅只是前一日的那一場潰敗。

    得知此事,回到朱家鎮的黑羽鴉們在心底大呼痛快,尤其是李通、陳到,竟擊掌慶祝,甚至於就連稍微老成的臧霸與太史慈二人亦露出欣然的笑容。看得出來,他們對那些打了幾場勝仗就囂張跋扈的丹陽兵實在沒什麼好感。

    在回到朱家鎮後,張煌等人先去拜見了他們的直屬上官陳杞,向他表示祝賀。因為任五軍屯的營門,便是這位驍將率先攻破的。

    而祝賀之余,張煌代黑羽鴉眾人向陳杞表達了退伍的意思,並且請陳杞代他們向上頭呈報。

    “海陵、鹽瀆、射陽、高郵尚有數萬叛軍為禍,你等卻眼下就打算退伍?”

    對於張煌等人的請辭,陳杞感覺很不可思議,要知道在會稽被他們一方攻破的當下,廣陵郡內那些為禍的叛軍在陳杞看來簡直就是白給的軍功,是個傻子都曉得在這個時候追擊叛軍無異於痛打落水狗,可張煌等人卻置那措手可得的功勳不顧而打算離開?

    面對陳杞的善意挽留,張煌向他解釋了他們黑羽鴉欲往東郡一行的打算,並稱這樁事是他們心中當務之急,不可耽擱。

    聽聞此言,陳杞這才點了點頭道:“好吧,待會我會向大人提起此事。”

    其實,張煌他們自己也可以去向臧旻請辭,不過因為眼下叛軍尚未平定,他們也不好意思打擾臧旻罷了。

    與陳杞說了一聲後,張煌等人便告辭去找王卓以及韓虎。因為已經決定要離開廣陵軍了,黑羽鴉們打算好好與王卓以及韓虎吃頓酒敘敘舊,畢竟這兩位都伯,是他們在廣陵軍中關係最好的人了,而這一走,就說不準什麼時候還會再回來。對於這個交通並不便利的時代而言,有許許多多結識于軍伍中的至交好友再分別後便終其一生也再沒有見面的機會,若不能好好吃頓酒,任誰都會感到遺憾的。

    大漢軍伍禁止飲酒,但是在勝仗之後,領兵的主帥卻會以慶賀勝利的名義賜下酒水,尤其是在冬天,這種現象愈加頻繁。也難怪,畢竟冬天寒冷,普通的士卒憑藉一身單薄的棉衣並無法驅走寒冷。這個時候就需要喝點酒來驅趕嚴寒,張煌以往還以為軍中滴酒不沾,但是直到親身經歷過後他才明白,酒,實際上是軍中必備的物資之一,因為它可以驅寒,可以壯膽。

    果然,在張煌等人找到王卓、韓虎的時候,臧旻老爺子便已發下命令來,為近日來的勝仗慶功:一是慶祝孫堅奇襲會稽成功,並且順利擒殺了叛軍賊首許昭;二是慶賀任五軍屯這顆釘子終於拔除。

    值得一提的是,臧旻老爺子也不知是出於什麼打算,大肆地宣傳黑羽鴉眾人,尤其是張煌與單福二人。說任五軍屯能如此快速地平定全賴張煌夜襲申滎,成功殺死了這名叛軍主帥;說孫堅會去奇襲會稽更是全靠單福所獻的妙計。

    總而言之,臧旻老爺子是儘量往高處捧著黑羽鴉們,這叫黑羽鴉們不僅有些心慌慌。

    “莫不是老爺子見咱這幾日鋒芒太甚,打算‘捧殺’咱?”李通怯生生地表達著他的胡亂猜測,結果卻遭到了黑羽鴉兄弟們一致白眼與鄙視。

    “人家是刺史,一州的首官,你算啥?一個小卒子而已,還需要人家去捧殺你?”

    “就是說。很明顯老爺子是打算替咱宣傳一下名望……宣高,你怎麼看?”

    “我覺得叔公可能是打算重用咱……”

    “我也是這麼看,畢竟老大殺了申滎,而軍師又替他們想出了奇襲會稽的妙計,這些臧家老爺子或許都看在眼裡……可惜咱得離開了。”

    除了李通以外,陳到、單福、臧霸、太史慈皆露出一副惋惜的模樣。而事實上,他們的猜測並沒有錯,早在得知張煌斬殺了申滎的時候,臧旻便意識自己小覷了這群小子,更何況後來單福還獻出釜底抽薪的妙計。更別說徐琨當時為了報答張煌救命之恩,以及對張煌面對申滎的招攬毫不動心的贊許,沒少在臧旻面前說張煌的好話。

    因此,臧旻老爺子便尋思著想提拔張煌看看,打算在平定廣陵郡內的叛軍後,提拔張煌為裨將,在戰後則將其任命為縣佐,即縣丞的副職。

    但是如此提拔張煌卻有個問題所在,那就是資歷,要知道張煌加入廣陵軍僅僅一個月左右,在此之前毫無名氣、毫無建樹,貿貿然提拔為裨將,未免會讓人眼紅。看陳杞、徐琨,他們都是殷富家境出身,並且在軍中混到一定資歷後才可提拔為裨將,而像張煌這種無根無憑的小傢伙突然間擔任裨將,臧旻也擔憂他不能服眾,因此,老爺子這回主動替他打響名氣。而孫堅可能是也想到了一層,鑒於他對張煌等人的印象不差,因此也沒有計較會稽之行的功勳被張煌分走一半的事。

    但是臧旻老爺子卻沒想到,他思忖著提拔張煌等人,然而張煌等人卻因為一樁事不得不提前離開,更沒有預料到,今夜的軍中將會出現一場變故。

    “鐺鐺鐺——”

    “大人有令,因孫堅、楊琦、陳杞、張煌、單福、淩操……等人在前幾日戰鬥中創下功勳,特發酒肉犒賞三軍!……大人有令,因孫堅、楊琦、陳杞、張煌、單福……等人在前幾日戰鬥中創下功勳,特發酒肉犒賞三軍!”

    一隊隊傳令官騎著馬敲著銅鑼,將臧旻的命令下達三軍,叫廣陵軍的士卒們再次激動起來。

    撇開孫堅是富春縣的縣丞,既不隸屬丹陽兵亦不隸屬於廣陵軍不談,而其他受到提名嘉獎的楊琦、陳杞、張煌、單福、淩操等人,皆是廣陵軍的士卒,這使得廣陵軍的心情繼攻克任五軍屯之後再次變得火熱、亢奮起來。

    “好小子,有你的!……若是呂老虎還在,他肯定會以你們為傲的。”

    當王卓聽到那些傳令官的提名嘉獎後,他重重地拍了拍張煌的肩膀,搖頭嗟歎。

    張煌等人心底亦歎了口氣。在他們這些日子的軍伍經歷當中,有許多人都稱得上是他們的老師。比如說,王卓教會了黑羽鴉們與軍中同僚的相處之道;韓虎教會了黑羽鴉們什麼叫做武人的義氣;徐琨教會了黑羽鴉們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偷襲敵軍營寨;程普更是教會了黑羽鴉們槍貫螺旋這門絕技;至於孫堅,儘管他並未口傳手教什麼,但是他卻讓年輕的黑羽鴉們見識到,何為大豪傑的巔峰實力,讓他們對天下豪傑的巔峰實力再次有了一個新的概念。但是無論如何,呂閔才是黑羽鴉們的軍伍啟蒙之師,他手把手地教了黑羽鴉們許許多多的經驗。

    “王都伯,眼下可是慶功的時候。”可能是見黑羽鴉們聽聞王卓的話後心情有些低落,韓虎不露聲色地提醒王卓道。

    “對對對,我倒是忘了。”王卓點點頭這才反應過來,舉起一小壇酒擺在他與韓虎、以及眾黑羽鴉們所圍坐的圈子內,朗笑道,“今日哥哥借大人賞賜的酒水,權當為諸位兄弟慶賀、送行!”

    “對!這個時候咱只要喝酒就對了!”韓虎這個莽夫想來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他也舉起一壇酒擺在眾黑羽鴉們面前。

    眼瞅著那腦袋大小的小壇,即便眾黑羽鴉們酒量都不差,心底難免都有些發怵。畢竟這一小壇酒只是開頭罷了,王卓與韓虎身後那磊成小丘般的酒罈子無疑透露著一個訊息:這兩位‘不懷好意’的都伯,很顯然打算在今日將張煌等人全部放倒。

    這也算是武人的相處之道之一吧,喝酒,喝烈酒,喝海量的烈酒!

    [喝!]

    在對視了一眼後,黑羽鴉們紛紛抱起了酒罈,畢竟明後日一別,那可真說不好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軍伍裡的弟兄,若不一同大醉一場,實在枉為了這份交情。

    要說軍旅內的生活窘迫,那實在是窘迫,有酒無菜那是家常便飯,這回還是臧旻老爺子好心,給部下們增發了一些醃肉、醃菜作為下酒的佐菜,要不然,恐怕張煌等人只能對坐幹飲酒水了。不過就算有菜,軍中的規矩還是要遵守的,比如,在同坐的老資格老兵還未動筷的情況下,資歷少的士卒只能陪著吃酒。

    這不,在王卓與韓虎兩個老資格的老兵故意‘使壞’灌酒的情況下,黑羽鴉們還未動一筷子的菜,便滿飲了整整一罎子的酒。在王卓與韓虎哈哈大笑之余,張煌等人喝得飽嗝連連,腦袋已有些發暈了,甚至於李通連說話都已經含糊不清了。至於單福,喝了半壇便已求饒投降,惹來附近廣陵軍士卒的哄笑。

    “哈哈,痛快痛快!……吃菜,吃酒!”武人的義氣當真是無可厚非,在當初張煌與韓虎相互敵視之時,可從未想到他們有朝一日還能這樣坐下來吃酒,而且氣氛如此的火熱融洽。

    而待酒過三巡,這份氣氛更是其樂融融,然而就在這時,張煌等人的身後,卻響起了一聲不和諧的聲音。

    “小子,你就是張煌?”

    “……”

    張煌附近圈子裡的廣陵軍們,包括王卓、韓虎兩位都伯,皆同時放下了手中的酒水,皺眉瞅著張煌身後那一干明顯來著不善的丹陽兵。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3 10:40 AM

第七十五章 賭鬥

    嚴駁,丹陽兵掌五百兵都伯,是丹陽兵中首屈一指的驍勇將官。

    丹陽兵雖然號稱是丹陽兵,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丹陽兵都出身丹陽郡丹陽縣,像宛陵、陵陽、秣陵等等,皆是出強兵的地界。而出身丹陽郡丹陽縣的嚴駁,可真稱得上是本地的子弟兵了,無論是資歷還是威信,讓人很難相信他僅僅只是一名都伯。畢竟有些時候嚴駁的一句話,甚至比徐琨這種從外鄉來的武官還要管用。

    這便是同鄉兵的排外性。

    與其餘的丹陽兵一樣,嚴駁這位丹陽兵的都伯大人在打了幾場勝仗之後,頭腦亦不由地有些發熱。起先他們還承認孫堅在他們的征戰中所起到的關鍵性作用,可逐漸地,越來越驕傲的他們武斷地以為天底下沒有他們丹陽兵無法戰勝的敵人,無論有沒有孫堅這位猛將坐鎮。

    可結果,叛軍的代主帥宮酆好好給他們上了一堂課。

    如果說敗給叛軍已讓驕傲的丹陽兵顏面大損,那麼之後在聯合作戰時,廣陵軍一改之前的羸弱姿態,奮勇拼殺並且斬獲幾乎所有的戰場功勳之事,更讓愛好面子的丹陽兵惱羞成怒。

    尤其是當他們注意到打了一場翻身仗的廣陵軍用冷笑譏諷的神色望向他們時,他們心頭的恨意更甚。

    “真是豈有此理!……若是沒有我們丹陽兵吸引了叛軍的大量兵力,廣陵軍那些烏合之眾能那麼快就攻下軍營?”

    “可不是麼!……該死廣陵狗,竟敢陷害我們!”

    世上從來也不乏不明是非的混蛋,丹陽兵亦是如此。偌大的軍伍中,總會有幾個不知曉得利害的害群之馬,這些人毫無顧忌地便將己方失利的原因歸結于友軍廣陵軍的‘搶功’上,絲毫沒有去回想廣陵軍之所以能發揮出比平時更利害的實力,那正是因為前些日子受盡了他們丹陽兵的奚落與取笑。全軍將士心中憋足了一肚子的火,可憐叛軍卻成為了廣陵軍發洩情緒的出氣筒。

    要說單單只有幾個不明是非的混蛋這還則罷了,然而丹陽兵最是好面子,畢竟他們可是天下公認的天下精銳之師,哪裡肯承認己不如人?這不,待幾個不明是非的混蛋稍稍一挑頭,一大幫子頭腦發熱的丹陽兵士卒們便盡皆接受了這個說法:不是他們丹陽兵失利,而是廣陵軍那群狗賊陷害了他們,故意引來叛軍的大量兵力拖住了他們,並且趁機竊取了戰場功勞。

    而嚴駁便是那些頭腦發熱的丹陽兵之一。

    他起先也曾因為己方丹陽兵對戰叛軍失利而羞慚不已。但是在聽到那些糊塗混蛋們避重就輕、顛倒黑白的說辭後,他當即便改變了想法。

    對啊,我丹陽兵可是天下精銳,就連南軍、北軍當中亦有我丹陽兵,如此豈會不如廣陵軍那些狗崽子?對!一定是廣陵軍那些狗崽子暗中拖我軍的後腿!

    懷著這樣的想法,眾丹陽兵們還真找到了一些廣陵軍拖他們後腿的‘蛛絲馬跡’。比如說,丹陽兵們向當時負責後勤事宜的廣陵軍討要酒水,廣陵軍士卒卻以主帥未曾下令發放酒水的命令;用飯時,替他們分湯水飯菜的廣陵軍士卒們總是一臉不情願的表情。故意要耽擱一些時間待飯菜稍涼一些。

    對對對,正是那群狗崽子不給我們酒水,我們作戰時才會感覺乏力。

    那群狗崽子還故意叫咱食用冷菜冷飯,很明顯是要害咱拉稀。

    所謂雞蛋裡挑骨頭。如此編排細細琢磨之下,丹陽兵們一致地認定,他們之所以對陣叛軍失利,全部都是因為廣陵軍的陷害。

    人就是這樣。當你一根筋地鑽牛角尖細想一樁事,就算是好事也會變成壞事,至於旁人的勸告。更是聽不進去,此時的丹陽兵們便是如此。

    在一番商議之後,以嚴駁為首的十幾名都伯聯名向太守徐夤控訴廣陵軍的‘險惡用心’,老將徐夤久在丹陽兵擔任太守之職,豈會不了解手底下這幫兵究竟是什麼貨色?簡單喝了幾句便將嚴駁等人喝退了。

    這讓嚴駁等人心中更加氣憤。幸虧徐夤擔任丹陽太守已有些年頭,要不然,恐怕這幫不辨是非的兵勇,甚至還會去懷疑廣陵軍陷害他們的事,其中是否還有太守徐夤。要不然為何前幾仗孫堅率領他們時皆贏,而徐夤一接手便立馬戰敗呢?

    [太守大人心向廣陵狗!]

    被徐夤幾句話喝退的嚴駁心中更是氣憤,悶悶不樂地回到駐地。

    結果回到駐地不久,他們卻發現主帥臧旻叫廣陵軍士卒們運來許多酒水,這讓嚴駁等人心中歡喜。

    “還是臧刺史明辨是非啊……”

    一眾人歡歡喜喜地打開酒罈分食酒水,還沒喝幾碗,卻見幾名傳令官騎馬敲鑼穿梭於營帳之間。

    “咣咣——!”

    “大人有令,因孫堅、楊琦、陳杞、張煌、單福、淩操……等人在前幾日戰鬥中創下功勳,特發酒肉犒賞三軍!”

    傳令官們敲鑼連續喊了三回,叫聽到這一番話的丹陽兵們一個個目瞪口呆。

    [這是……廣陵軍的慶功酒?咱喝的是主帥大人給廣陵軍慶功的酒?!]

    當時營帳鴉雀無聲,無數丹陽兵士卒望著手中的酒水滿臉漲紅。

    “咣當——”

    一聲脆響,本已眉開眼笑的嚴駁在得知了‘真相’後頓時氣地面色鐵青,二話不說便將手中的酒碗摔碎在地。

    而這時,替他們運酒的那群廣陵軍士卒當中,有一名年輕的士卒回頭瞥了一眼他們,嘴一扁發出一聲極具譏諷的嗤笑。

    注意到此事的嚴駁氣地險些連眼眶都瞪裂。

    他認得這個小鬼,這個小鬼就是前一陣子一直給他們運送酒水的廣陵軍小卒,好似是叫什麼董襲的……

    心中惱怒的嚴駁強忍著怒氣坐了下來,本來喜好酒水的他,如今瞧見那一壇壇酒水卻感覺尤其的厭惡。然而上天似乎依然還不饒過他們,沒過多久,朱家鎮鎮上便傳開了臧旻老爺子為了日後提拔張煌為裨將而刻意為他營造的聲勢:在孫堅默許的情況下,將奇襲會稽的一半功勞都歸結於年僅十六歲的張煌身上。直誇得張煌仿佛就是天生的將才、帥才。

    “豈有此理!”

    嚴駁越聽越怒,心一發狠,舉起酒罈惡狠狠地灌了幾大口,旋即砰地一聲將整只罎子摔碎在地,一把抄起地上的兵器,咬牙切齒般說道,“張煌……一個年僅十六的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刺史大人竟誇其為天下少有的俊傑,真是可笑!……這等‘俊傑’,我丹陽兵豈可失臂交之?走!咱去見識一下那所謂的俊傑!”

    附近的丹陽兵心中本來就憋著氣。聽聞此言頓時雲從嚴駁而去,一幫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廣陵軍的駐紮地,找到了張煌等人的位置。

    ……

    “你就是張煌?”

    眾目睽睽之下,嚴駁用刀鞘指著背對著他的張煌,冷冷問道。

    似這般無禮的舉動,也難怪王卓、韓虎以及附近正在慶賀的廣陵軍士卒們心中不渝。

    張煌回頭瞧了嚴駁一眼,伸手攔住已滿臉怒色的韓虎,緩緩站起身來,拱手抱拳道。“正是張某,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見張煌承認了身份,嚴駁眼中恨意更弄濃,面色一沉冷冷說道。“我乃丹陽軍五百人都伯嚴駁,聽說你很有本事,跟我比試一下!”

    [這傢伙是喝醉酒發酒瘋吧,什麼莫名其妙就要比試一下?]

    張煌自然難以理解偏執的丹陽兵們的心中想法。滿臉疑竇地打量了幾眼嚴駁,見後者雖然嘴裡酒氣不小,但是眼神卻依舊銳利。顯然不像是喝醉酒的樣子。

    想了想,張煌攤了攤手道,“今夜全營慶功,掃了諸位兄弟的興致可不好,若是嚴都伯看得起,明日張某再與都伯切磋一二,如何?”

    不得不說張煌這番話說得十分得體,不亢不卑之餘,亦給足了嚴駁的面子,只可惜,此刻正在火頭上的嚴駁卻不賣張煌這個面子,一搖頭喝令道,“不行!就當下比!”

    聽聞嚴駁這氣勢洶洶的呵斥,附近眾廣陵軍士卒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本來他們就在丹陽兵這裡受夠了氣,好不容易打了一個翻身仗,結果丹陽兵還要來攪局,想來任誰都忍不下去。

    “一頭瘋狗在此叫喚!”冷笑一聲,脾氣暴躁的韓虎率先站了起來,望著嚴駁冷笑連連地說道,“老子來跟你比!”

    別以為脾氣暴躁的傢伙都沒腦子,至少韓虎不是,他之所以站出來替張煌應戰,想來也是清楚張煌掌握剛體才沒幾日,可能不是嚴駁這種老牌的丹陽兵都伯的對手。他顯然不知此時的張煌早已得到了一柄名為吳鉤的神兵。

    豈料嚴駁聞言惡言相向,瞥眼望向韓虎罵道,“你耳朵聾了?老子找的是張煌,你算什麼東西?”說罷,他上下打量了幾眼韓虎,面露不屑地譏諷道,“喲,似乎是個都伯,可惜是烏合之眾當中的都伯……”

    “你說什麼?!”勃然大怒的韓虎氣地就要衝出去,卻被張煌伸手攔下,事到如今他也算是明白過來了,眼前這個叫做嚴駁的丹陽兵都伯,很明顯是有意來找茬的,而且針對還是他張煌。

    “不敢?”見張煌一言不發,嚴駁臉上露出得意、譏諷之色,冷笑說道,“小子,若是你不敢應戰,老子也不勉強你,只要你大喊三聲‘我是孬種’……”

    “你是什麼?”張煌雙眉一挑,突然間打斷了嚴駁的話。

    “孬種。”嚴駁來不及反應,脫口而出。

    話音剛落,附近的廣陵軍哄堂大笑,這叫嚴駁心中更是惱怒,瞅著張煌破口大駡道,“狗崽子,你敢耍我?……你給我出來!”

    李通、臧霸等黑羽鴉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露出了詭異的笑容。

    平心而論,其實眾黑羽鴉們的實力都不弱,相反地說,本來就天賦武學異稟的他們,基礎打得尤其扎實。就好比李通、臧霸、太史慈,他們無論在腕力還是臂力上都隱隱要勝徐琨一籌,再比如陳到。他出槍的速度甚至比陳杞還要快,可既然如此為何他們皆不是徐琨與陳杞的對手呢?原因僅僅只是因為他們只是打好了‘力’的基礎,但是在‘氣’的方面卻還十分薄弱,出身並不怎麼好的他們,儘管擁有著傑出的武學天賦,但是卻無優秀的老師傳授他們‘氣’的運用,因此再怎麼樣也不會是徐琨或者陳杞的對手。畢竟武人所謂的力氣,不但包括力,更重要的還是氣。

    張煌亦是如此,在得到神兵吳鉤之前。他僅僅只是初步掌握了剛體,連劍招中專門破解剛體的‘斬鐵’也未掌握,他只是在韓虎心懷輕視的情況下稍勝一招罷了。倘若當時的韓虎收起心中的輕敵,在張煌不借助道法的前提下,後者絕對不會有絲毫的勝算。

    可眼下卻不同了,張煌極為幸運地得到了一柄名為吳鉤的神兵,專破武人的剛體。毫不誇張地說,神兵吳鉤對於張煌而言簡直就是如虎添翼,曲步加上吳鉤。恐怕就算是徐琨、陳杞,也不見得是張煌的對手。

    雖然水分多多,但是不可否認手握神兵吳鉤張煌,論實力直逼陳杞、徐琨等裨將中的精英。甚至於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正因為這樣,嚴駁的挑釁對他而言已有些不上檯面。

    也是,就算是當初依靠千名士卒合力才逼到絕境的叛軍猛將元邯,此時的張煌若要殺他亦易如反掌。嚴駁區區一個都伯,又豈會叫張煌為難?

    “老大,這傢伙滿嘴污穢。就給他個教訓吧。”李通偷偷地將張煌的佩劍,即神兵吳鉤遞了過來。其餘臧霸、太史慈等人亦是紛紛點頭。

    想想也是,他們好端端地跟王卓、韓虎等人吃酒慶賀,嚴駁這幫人卻來搗亂,這讓他們如何不生氣?要知道,這或許是他們在廣陵軍的最後一頓酒。

    而張煌心中顯然也有氣,要不然適才也不會毫不客氣地刮嚴駁的面皮,想了想,他接過李通遞來的吳鉤劍,站起身來走到嚴駁面前,淡淡問道,“怎麼比?”

    眼瞅著張煌這份淡定的表情,嚴駁心中更是惱怒,惡狠狠地說道,“死鬥,敢不敢?!”

    所謂比試,也分‘文鬥’與‘死鬥’,文鬥指的就是純粹的切磋武藝,技高則取勝;而死鬥指的卻是真刀真槍的廝殺,除非一人身死或者投降,否則這場比試就不會完。

    然而張煌卻不懂所謂的文鬥、死鬥,聞言不由一愣。

    “死鬥?”

    嚴駁顯然是誤會了,見張煌面露猶豫,冷笑說道,“怎麼?不敢?”

    張煌淡淡一笑,正要說話,微微有些色變的王卓連忙站起身來,向張煌解釋了所謂文鬥與死鬥的含義,並且嚴詞回絕了嚴駁的話。

    “軍中誰敢妄提‘死鬥’?嚴都伯就不怕大人們問罪下來?!”

    嚴駁聞言面色微微一滯,在思忖了一下後,冷笑說道,“文鬥也成,不過,卻要加上條件!”

    “什麼條件?”

    只見嚴駁抬手指著張煌,冷冷說道,“若你輸了,便大喊三聲‘廣陵狗盡是烏合之眾’!”

    此言一出,附近的廣陵軍士卒皆面露憤怒之色,就連張煌亦皺緊了雙眉,不悅問道,“那你輸了呢?”

    “老子會輸?”嚴駁狂笑地笑了幾聲,卻聽一字一頓說道,“若你輸了,也大喊三聲‘丹陽狗皆是酒囊飯袋’!……可好?”

    “說得好!”韓虎第一個站起來支持。

    “……”嚴駁用充滿殺意地眼神盯著張煌,忽而冷冷說道,“好!”

    “小心這廝用詭計……”王卓小聲地提醒著張煌。

    其實根本不必王卓提醒,單看嚴駁那滿臉的殺氣,張煌便知這傢伙心中已存了殺心。不過他並不在乎,手握神兵吳鉤的他實力早已超過一般裨將,若是再算上神奇的曲步,張煌連大將都不怕,豈會畏懼區區一個五百人都伯?

    “請!”

    將神兵吳鉤抽出劍鞘,張煌慢條斯理地拱手抱拳,以全武人禮數。

    然而叫眾廣陵軍士卒忍不住破口大駡的是,那嚴駁卻不顧禮數,雙目通紅地抬手一刀便砍向張煌,**裸的偷襲!

    “小心……”

    心中大罵之余,王卓一聲驚呼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瞅見張煌踏著幾個不可思議的奇妙步伐從側面避開了嚴駁的攻擊,整個人一轉身便來到了嚴駁背後,未持劍的左手五指併攏成鑽,啪地一記啄在嚴駁的後頸,叫嚴駁雙眼一黑,一個踉蹌竟摔倒在地。

    【剛拳:蠍尾蟄】

    “好!”李通大聲叫好他轉過頭來望了一眼表情有些古怪的臧霸,嘿嘿一笑。

    說起來,就連臧霸都感覺有些納悶,要知道剛拳可是他教給黑羽鴉的眾弟兄的,可是張煌在學成之後卻使地比他更加順溜,這叫臧霸這位當老師微微有些尷尬,畢竟在同樣使用剛拳的情況下,他可不是張煌的對手。臧霸實在想不明白,何以張煌施展剛拳的那些招式時,會比他更加精准、巧妙。

    “好!”

    “好樣的,張都伯!”

    “狠狠揍他娘的!”

    廣陵軍士卒們爆發出一陣吶喊,看得出來他們這些日子著實被丹陽兵們欺負慘了。

    [這小子……進步真快!]

    王卓與韓虎對視了一眼,懸在心中的巨石稍稍放下了些。

    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天底下,或者真有所謂的天才存在。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4 10:07 AM

第七十六章 反目成仇

   “張都伯厲害!”

    “張都伯威武!”

    原本擔憂張煌並不能戰勝嚴駁而使廣陵軍摸黑的那些廣陵軍士卒們,見張煌竟一招將那囂張跋扈的嚴駁打趴啃了一嘴爛泥,哄堂大笑之余紛紛替張煌吶喊助威,對張煌的信心也加強了幾分。反觀那些丹陽兵,卻一改之前的囂張,變得有些驚慌不安起來。

    信心這玩意,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東西,尤其是自信,儘管它對武人的實力並不會有所謂的加成,但是總能起到至關重要的效果。就好比眼下的張煌,倘若手中並未神兵吳鉤的話,面對嚴駁恐怕就沒有如此從容不迫了,並未掌握斬鐵的他迎上丹陽兵老牌都伯嚴駁,相信這將會是一場精彩的戰鬥。

    可奇怪的是,適才張煌卻在並未動用神兵吳鉤的情況下,單以臧霸教授的剛拳便一招將嚴駁打倒在地,難道說這也是神兵吳鉤的威力增幅?

    當然不是。只能說,手中的神兵吳鉤讓張煌充滿了自信,讓他覺得他能夠輕易地戰勝嚴駁。在這份心情下,他發揮出了超常的水準。

    信心,就是這麼一種不可思議的玩意。

    但不可否認,這便是自信所帶來的改變,或者說,這是強者應有的姿態!

    “你已經輸了,嚴都伯。”

    趁嚴駁倒地的剎那,張煌輕輕將神兵吳鉤那鋒利的尖刃架在嚴駁的脖子處。

    “我沒有輸,你這是偷襲!”嚴駁臉紅脖子粗地罵道。

    話音未落,丹陽兵紛紛替嚴駁助威,大罵張煌。

    廣陵軍的士卒們一聽頓時就火了,指著對過的丹陽兵破口大駡。

    “丹陽狗好不要臉!”

    “究竟到底是誰偷襲?……我張煌都伯之前行武禮的時候,你們敢說嚴駁狗東西沒有偷襲?”

    “恥於與你等為伍!”

    “滾出廣陵!一群輸不起的狗東西!”

    面對著廣陵軍士卒的怒駡,其實那些丹陽兵們心中亦是羞慚不已,可沒有辦法,畢竟是他們興師動眾過來找茬的,要是如此輕易地就認輸了,那他們丹陽兵還有臉面麼?騎虎難下的他們,只能在心底希望嚴駁能夠打贏張煌,唯有這樣他們才能挽回顏面。

    而嚴駁顯然也是這般想法,抱著只能贏不能輸心態的他心中一發狠,竟趁張煌走神觀望四周雙方士卒情緒的時候,一個就地翻滾逃離了神兵吳鉤的範圍。

    “滾的好!”李通最是嘴賤,見此哈哈大笑。

    話音剛落,同樣看不慣丹陽兵囂張跋扈姿態的韓虎亦冷笑著奚落道,“不愧是號稱天下精銳之師的丹陽兵,連滾都滾地這般超凡脫俗,我輩真是萬萬不能及!”

    李通與韓虎你一句我一句地奚落著,旁邊的廣陵軍士卒笑聲更加響亮,仿佛前一陣子在丹陽兵這裡受了氣,今日都在這陣發自內心的哄笑聲中宣洩乾淨。

    事實上就連張煌也想笑,不過看在他是黑羽鴉首領以及廣陵軍都伯的雙重身份上,他倒是忍住了,收回吳鉤劍咂了咂嘴,道,“那……再來!”

    若是張煌也奚落幾句,或許嚴駁心裡會好受一些,可如今張煌對適才他嚴駁的醜態隻字不提,只是在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淡淡笑容,嚴駁心中更氣。因為這仿佛證明張煌絲毫未曾將他嚴駁放在眼裡。

    “啊!”大喝一聲,嚴駁身上閃過一絲異光,但凡有些見識的士卒們都能想到,這廝很明顯是施展了剛體。

    而在施展出剛體後,自以為已經安全的嚴駁便像是一條瘋狗般撲向了張煌,手中的戰刀死命朝著張煌的面門、要害處招呼,絲毫沒有顧忌兩者是屬於友軍的關係。

    嚴駁不會想到,張煌手中的神兵吳鉤專破武人的戰氣,一般人施展的剛體在他眼裡形同虛設,若非張煌不想將此事鬧得太大,早就一劍下來將嚴駁的腦袋砍飛了。

    曲步!發動!

    “唰——”

    在廣陵軍士卒們眼裡極為驚險的一刀,在張煌一個巧妙的側身下破解掉了。

    “呼呼——”

    見一刀不中的嚴駁咬著牙運足力氣揮砍手中戰刀,可是張煌卻盡皆閃避開來。

    整整半茶盞工夫,連續揮刀達到數十擊的嚴駁累得氣喘吁吁,可張煌卻仿佛那磅礡刀光海洋之中的一葉小舟,縱然波濤再是兇險,他始終都能化險為夷。

    這一幕,別說丹陽兵與廣陵軍皆看傻了,就連王卓與韓虎亦看地目瞪口呆,要知道他們很清楚張煌的實力,在當初張煌與韓虎交手的時候,這個小鬼絕對沒有像今日這麼可怕。

    “孫將軍教你們武藝了?”王卓用羨慕的語氣小聲詢問著李通。

    “怎麼可能?”李通粗著脖子辯解道。事到今日,因為在會稽已見識過孫堅的真正實力,李通後悔莫及當初自己因為氣憤而拒絕向孫堅請教,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黑羽鴉的兄弟。後來還是張煌與臧霸、太史慈等人開導這才消除心中的芥蒂,並且發誓就算不向孫堅請教,他李通有朝一日也能成為比肩孫堅、甚至超越孫堅的強者。而今日王卓哪壺不開提哪壺,簡直就是在打李通的臉,也難怪李通表情僵硬。

    然而王卓卻不知究竟,見李通如此激動,他仿佛明白了什麼,拍拍李通肩膀笑嘻嘻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一定是孫將軍叫你們莫要透露的,對吧?也是,倘若人人都去向孫將軍請教武藝,那孫將軍豈還有工夫幹正事?”

    “我……”李通聞言頓時氣個半死,粗著脖子仿佛咆哮般低聲說道,“孫將軍從不曾教授我們!”

    “是是!”王卓與韓虎對視一眼,皆用‘心照不宣’的眼神望著李通,眼神中透露著無比的羨慕。不難猜想這兩位都伯心中無疑在感歎著黑羽鴉們的走運,竟受到了孫堅這等猛將的垂青,屈身傳授武藝,這簡直就是天大的機遇。

    見解釋不通,李通翻了翻白眼,也就不再去管王卓與韓虎二人了,只是聚精會神地盯著張煌。

    [老大自創的曲步真是了不得……]

    包括李通在內,黑羽鴉們十分眼熱地瞧著張煌在場中依靠曲步有驚無險地避開嚴駁的所有刀勢,那份淡定、那份從容,讓黑羽鴉們心中佩服不已。他們在心下打定主意,寧可暫時放緩槍貫螺旋的練習,也要想辦法掌握張煌所教授的曲步,畢竟這門對戰的技藝,簡直就是神乎其神。可問題是,曲步這門高深的技藝學起來實在有些困難,黑羽鴉們暗暗嘀咕老大張煌究竟是怎麼自創並且掌握這門武技的。

    尤其是陳到,因為戰鬥方式與張煌頗為相似,使得他對儘快掌握曲步的念頭更加迫切。眼下,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張煌,仿佛要將張煌的所有動作都深深地印在腦子裡,日後再慢慢消化。

    突然,臧霸注意到張煌的嘴角泛起幾絲淡淡的笑意,對張煌極為熟悉的他們頓時心中一驚。因為這個笑容代表著張煌已經熟悉了嚴駁的戰鬥節奏,即將向眾人展現曲步的真正威力!

    在掌握敵人戰鬥‘節奏’後的曲步,那才是真正的神技!

    [老大已經掌握‘節奏’了,那嚴駁要完蛋。]

    [好快啊……好似比以往更快,看來老大的實力又增強了……]

    不約而同地,黑羽鴉們向嚴駁投去了憐憫的目光,畢竟在他們的印象中,一旦張煌記牢了對手的戰鬥‘節奏’,那麼之後就是單方面的蹂躪了,在實力相近的情況下,誰也不可能戰勝這種狀態的張煌。

    然而嚴駁卻不知黑羽鴉們正在心中暗暗替他感到惋惜,抬手舉刀指向張煌,怒不可遏的罵道,“你就只知道左竄右跳麼?……你若是不敢與老子正面交鋒,就不如索性認輸,大喊三聲‘廣陵狗皆是烏合之眾’,老子饒你不死!”

    “卑鄙!”

    “這個卑鄙小人在耍心眼!想用遊鬥的方式拖垮嚴都伯的體力。”

    “啊?真是卑鄙的伎倆!”

    “那張煌小兒,敢不敢正面與我家都伯較量?”

    丹陽兵們紛紛出聲替嚴駁助威。他們哪裡曉得張煌之前只顧閃避卻不進攻只是為了讓身體熟悉嚴駁的戰鬥節奏,還誤以為是嚴駁用猛烈的攻勢徹底壓制住了張煌,於是乎毫無顧忌地大喊出聲,逼張煌與嚴駁正面交鋒。

    “真是不知死活啊……”就連平時裡頗為穩重的臧霸這回亦搖頭歎息嚴駁與丹陽兵們的寸見,更何況是其他人,心底暗暗冷笑,只等著他們黑羽鴉的老大再次出手叫嚴駁顏面盡失。

    “你說我不敢與你正面交鋒?”張煌用不可思議地目光瞧著嚴駁,別看他適才只守不攻,看似是被嚴駁兇猛的攻勢所壓制。可只要是有點見識的人都看得出來,張煌何止是不落下風,甚至於贏面早已蓋過了嚴駁。

    想想也是,嚴駁適才在施展剛體之後,運足力氣一個勁地揮刀,把自己累的跟一頭牛似的氣喘吁吁,可是張煌呢?依靠曲步避開了嚴駁所有攻勢的他,幾乎保全了所有的體力。一個氣力不繼,一個精力飽滿,想來細細一思忖便曉得究竟是誰穩占上風,更何況穩占上風的那一位手中還握著一柄神兵。

    “呵!你要張某出劍,那張某就成全你!”

    僅僅一句話的工夫,待張煌說完那句話的時候,他手中的神兵吳鉤便已點向嚴駁的肩窩。很不可思議地,嚴駁儘管已經注意到了張煌的動作,但是卻竟然沒等成功防禦下來,以至於肩窩處被張煌的吳鉤劍輕輕點了一下,瞬間便滲透出血跡。

    “怎麼回事?”

    “怎麼可能?”

    丹陽兵與廣陵軍盡皆譁然,他們實在想不通以嚴駁的實力,竟然沒能防住這一招。而更讓他們難以理解的是,明明嚴駁施展了堅不可摧的剛體,何以張煌手持利劍隨便一點,便傷到了嚴駁。

    [嚴駁不可能擋得下……]

    太史慈心下冷笑。他適才看得清清楚楚,張煌很明顯是看穿了嚴駁的戰鬥節奏,趁其新力已盡、舊力未生的時候驟然出劍,這個時候就算嚴駁眼睛瞧得清清楚楚,卻也會因為力氣暫時耗盡而無力抵擋,只能瞪大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張煌刺傷了他的肩膀。

    儘管這個道理說穿了一文不值,但是在外人看來,張煌選擇出手的時機恰到好處,簡直精准地無以復加,卻不知,這恰恰正是曲步的真正厲害之處。

    正因為這樣,張煌手中那柄神兵吳鉤的並未受到關注,旁人更加在意的是張煌那恰逢時機的出劍。

    “唰——”

    “唰唰——”

    連接一十二劍,張煌手中的吳鉤劍揮出無數道絢麗的光影,每每選擇在嚴駁無力反擊的時機,並且每劍都刺在後者無法抵擋的地方。再到後來,張煌的劍招瞬間壓倒了嚴駁,漫天的劍影罩向嚴駁全身,在嚴駁的肩窩、手腕、大腿等處連點。可憐嚴駁雖有心抵擋,可奈何張煌的劍勢實在太過於刁鑽,以至於到最後擋無可擋,若不是張煌不想將事情鬧大,恐怕整個人早已被刺滿窟窿。

    忽然,張煌手中吳鉤劍唰地一下,劃過一道絢麗光影抵在嚴駁的脖子下。

    “若在戰場上,嚴都伯恐怕已經死了……”

    感受著脖子處那神兵吳鉤傳來的陣陣冰寒,嚴駁面上青白之色連連變化。突然,只見他一咬牙,揮刀震開吳鉤劍,再複一刀砍向張煌。

    廣陵軍士卒們頓時就沸騰了,氣憤填膺地沖著嚴駁破口大駡。

    “怎麼?輸不起啊?”

    “這都不算輸?都被人用劍抵住脖子了……”

    “丹陽狗,輸不起?!”

    嚴駁充耳不聞那些怒駡聲,憋足了勁強攻張煌。而對此張煌倒是無大所謂,畢竟嚴駁根本不是他對手,要贏他一次容易,要贏他一百次也是容易。

    這不,僅僅數招之後,再次揮劍的張煌再次用吳鉤劍的尖銳抵住了嚴駁的胸腹。

    “第二條命了……”

    “……”嚴駁面上羞憤之色更濃,再次揮刀彈開吳鉤劍殺向張煌,結果沒出兩招,張煌轉身斬出一劍,劍鋒落在嚴駁的脖子上。幸虧張煌在最後關頭收了力道,倘若這劍砍實,恐怕嚴駁整個人都會被張煌斬成兩截。

    “你死三回了,嚴都伯……”

    第四回……

    第五回……

    第六回……

    短短只是一盞茶的工夫,張煌連‘殺’嚴駁十餘回,每一次皆在最後關頭收了勁道。然而那嚴駁卻仿佛瘋狗般依舊不依不撓地撲上來,弄到最後就連張煌也煩了,一招[剛拳.虎咬尾],用一記手肘直接頂在嚴駁的心窩,將其整個人頂出丈遠。

    這回嚴駁可撲不上來,幾番掙扎著站起來後,整個人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眼瞅著嚴駁那狼狽不堪的模樣,眾廣陵軍士卒們臉上洋溢著濃濃的譏諷笑容。

    “喂,丹陽狗,都‘死’十幾回了,你還未死透啊?”

    “人家說不準是不死之身,要不然,都‘死’十幾回了,哪來站得起來?”

    “說得也是!哈哈哈哈!”

    聽著眾廣陵士卒們的嘲諷大笑,嚴駁又是羞慚又是氣憤,可到了眼下這種地步,他也不能再厚著臉皮繼續下去了,畢竟正如那些廣陵軍士卒所說的,他已經在張煌手中‘死’了十幾回,這要是真在戰場上,恐怕連屍骨都剩不下了。

    而那些隨嚴駁一道前來的丹陽兵們,此刻也仿佛是鬥敗了的公雞般,一個個都垂下了高傲的頭顱,在眾廣陵軍士卒們的嘲諷下滿臉羞慚。

    明明是藉口‘張煌小兒冒領軍功’名義前來挑事的,結果卻被張煌輕而易舉地擊敗十幾回,饒是丹陽兵再糊塗,此刻也早已醒悟過來,只不過虛榮心作祟,讓他們不肯心甘情願地承認這件事罷了。

    “走!”

    恨恨瞪了一眼張煌,嚴駁眼中滿是殺意,可惜他根本奈何不了張煌,只能黯然退場。

    “等等!”見嚴駁竟然不遵守之前的約定,張煌微微皺眉,開口喊住了嚴駁道,“嚴都伯就這樣離開了,恐怕不合適吧?……之前的約定呢?”

    嚴駁張了張嘴,可理虧他的卻說不出半個字來,一咬牙,不顧一切地疾步走掉了。很顯然,這位都伯大人是不打算履行約定了。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要讓嚴駁喊出‘丹陽狗皆酒囊飯袋’的話來,還不如一刀殺了他痛快。

    嚴駁這一走,廣陵軍士卒們可樂了,圍觀著丹陽兵那群人一番奚落嘲諷。

    “連認賭服輸都做不到,還他娘自稱是精銳之師!”

    “滾回丹陽去吧,輸不起的狗東西!”

    “真是丟了‘丹陽兵’的臉面!”

    “你們‘丹陽兵’這個名號在哭泣啊,小崽子們!”

    嚴駁低著頭穿行了無數趕來圍觀的廣陵軍士卒們當中,越聽越氣。忽然,他眼角餘光瞥見之前那個給他們送過好幾回酒的廣陵軍小卒子,那個名叫董襲的小崽子,竟然一臉鄙夷地沖著他嚴駁吐口水。

    “老子宰了你!”

    感覺到臉上出現了一絲粘稠冰涼的玩意後,怒髮衝冠的嚴駁再也忍耐不住,揮刀斬向離他較近的董襲,而董襲這個小傢伙當時正對著嚴駁吐舌頭做鬼臉,哪裡料到嚴駁竟會驟下殺手,頓時為之一愣。

    “狗賊敢爾?!”

    董襲身旁的淩操見此大怒,拔刀就斬向嚴駁,然而他還是慢了一步。

    而就在一時,一柄利劍淩空飛來,瞬間刺穿了嚴駁的胸膛。嚴駁愣了愣,還未反應過來,就被淩操一刀砍下了腦袋。

    驟然間,四周鴉雀無聲,無數雙眼睛驚愕地瞧著依舊保持著‘飛劍’姿勢的張煌,以及砍下了嚴駁腦袋的淩操。

    數息之後,整個朱家鎮響起了震天怒吼。

    “廣陵狗殺了嚴駁都伯!……眾弟兄替嚴都伯報仇啊!”

    “丹陽狗技不如人,輸了賭鬥還想害我軍弟兄,殺了這幫不知廉恥的狗賊!”

    就當臧旻、孫堅等上層將軍在帳內其樂融融喝酒慶賀的時候,朱家鎮內的丹陽兵與廣陵軍卻爆發了一場械鬥,在雙方出現死亡人數後,越來越多的兩軍士卒加入了廝殺。

    ……

    “什麼?我軍的將士被丹陽兵無端殺害?”

    因與孫堅不對付而婉言回絕了帥帳吃慶功酒的廣陵軍裨將陳杞聽聞此事,二話不說操起長槍,帶著一干親兵加入戰團。

    ……

    “廣陵軍恩將仇報,殺我軍將士?”

    丹陽兵都伯陳琥詫異地瞧著那前來報訊的己方士卒身上的鮮血,抬眼一瞧,果然瞧見遠處己方士卒正與廣陵軍廝殺,頓時大怒,砰地一聲將手中的酒碗摔地粉碎。

    “反了天了!……跟老子上!殺了這幫不識好歹的混帳東西!”

    ……

    時廣陵軍大將衛芳在帥帳與孫堅等軍中高層將領吃酒,酒酣半途出來,站在一帳篷後排水噓噓,正解決著呢,愕然瞧見幾名兇神惡煞的丹陽兵追殺著一名廣陵軍士卒。

    “啪——”

    一具尚且溫熱的屍體倒在衛芳腳邊,叫這位半醉的將軍愣了半響。旋即,渾身酒意頓時就醒了,衛芳怒駡著揮刀將那幾名丹陽兵殺死。一回頭,卻見丹陽兵裨將安章亦醉醺醺地出來撒尿。

    “呵呵,是衛……衛芳你做什麼?!”

    “老子砍死你個反水的狗賊!”

    ……

    整個朱家鎮,恍如戰場一般。

    丹陽兵,廣陵軍,曾經同赴戰場的友軍,此刻徹底反目成仇!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5 09:59 AM

第七十七章 襲來的地劍

   最終,丹陽兵與廣陵軍的火拼還是被孫堅強行鎮壓了。

    當初孫堅在會稽殺閩族大戰士時所浮現過的異像再次出現了,一頭墨紋的灰虎虛影籠罩著這位驚世猛將的偉岸身軀,‘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恐怖震懾力,瞬間便終結了附近所有士卒的猙獰,一種仿佛觸怒了天顏的恐懼彌漫了在場所有人的心頭,令他們不知覺地顫抖起來。

    “吼——!!!”

    一聲仿佛源自靈魂的虎嘯聲響起,猶如氣浪般襲向四周,剎那間,被那陣氣浪穿透的士卒們,一個個皆雙目翻白,撲通撲通接連倒在地上。即便是實力稍強的張煌等人被那陣氣浪擊穿,亦感覺雙目一黑,從骨子裡泛起陣陣寒冷。

    恐懼!

    這是人對於強大事物的莫名恐懼!

    [氣喝?不對,這不是……]

    張煌咬牙半跪在地上,遠遠瞅著場中那唯一還站著的男人,江東猛虎孫堅——自打這個男人孤身遠襲‘殺’死了叛軍首領許昭後,軍中將士們便陸續開始以這個尊稱來稱呼這位強者,因為他們想不出,縱觀整個江東,還有誰會比這個男人更加強大。

    [太強了,真的是太強了!……這究竟是什麼力量?]

    用顫抖的手強行壓著同樣顫抖不停的雙腿,李通瞠目結舌地望著遠處孫堅身體四周所籠罩的那團如影如幻的氣霧,這團翻滾的氣霧,時不時地從中浮現出一頭背生墨紋的灰色老虎,眼若銅鈴、口似巨盆,一對虎牙閃爍著寒光仿佛比神兵還要鋒利。

    [不是在做夢吧?]

    [這究竟是什麼?]

    臧霸與太史慈面面相覷,平日裡膽量不錯的他們,此刻甚至不敢抬頭凝視那頭賣相極其兇猛的虎影,只能偷偷與餘光打量。

    [莫非這就是‘魂’?]

    張煌心中微微一動。他還記得當初那位神秘斗篷人救走許昭時,曾望著這副姿態的孫堅半驚訝半讚歎地說了句,說孫堅的體內寄宿著一頭‘魂’,而且還是一頭十分強大的‘魂’。

    可是,‘魂’究竟是什麼呢?為什麼明明像是幻影一樣的存在,卻有著如此令人恐懼的威懾力?

    張煌實在想不明白,不過就沖著這股不可思議的威懾力,他便決定日後也要想方設法弄一頭‘魂’來,因為那簡直就是零消耗的‘氣喝’,而且威力遠比氣喝‘厲害’地多。

    半個時辰後。包括張煌的黑羽鴉在內,淩操、董襲、王卓、韓虎、陳杞等眾多廣陵軍軍士被關押起來,而丹陽兵一方,伯長以上司職的軍士亦同樣遭到了這個待遇,兩者分別被孫堅的赤幘軍士卒關押在相隔很遠的大宅子裡。

    值得一提的是,像廣陵軍大將衛芳,丹陽兵裨將安章等‘將階’的武官們,亦被赤幘軍逮捕看押,如此實不難想像這場械鬥的波及範圍之廣。

    “這可真是……叫老夫頭疼吶!”

    待孫堅處理好一切事物。回去向臧旻老爺子彙報時,老爺子苦笑著搖頭歎息。

    要知道,老爺子本來還想著要提拔張煌為裨將,卻不想竟鬧出這般事故來。

    饒是孫堅。亦不禁在心底為張煌感到可惜。要知道裨將可不僅僅只是比都伯高上一階而已,拿普通的士卒來說,他們就算在戰場上再是勇武,殺敵無數。充其量也就只能升到都伯而已,絕不可能榮升裨將。為什麼?因為裨將是已能擁有領兵權利的將階武官,與都伯這種戰場上炮灰隊頭頭的身份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若不能被上官看中,就算是窮其一生,也只能老死在都伯這個位置上。自古以來,有多少強悍的軍士用一生來坐穿都伯這個位置?

    而如今明明揚州刺史臧旻有意要提拔張煌,可節骨眼上,張煌卻引發了一場軍中械鬥,就算此事追溯根源並不能歸錯于張煌,臧旻也難再提拔張煌,這與‘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一個道理。

    “罷了罷了,如今也只能放那群小子離去了。”思前想後半響,臧旻惋惜地搖了搖頭。事實上,陳杞裨將早已將張煌等人欲辭去職務的事報告了臧旻,只不過臧旻不捨得放走這群每每給他帶來驚訝的小傢伙,想將他們留在身邊加以培養罷了。可如今既然鬧出這麼大的事,就算臧旻是揚州刺史,也不好過於偏袒張煌等人,繼續將他們留在軍中。

    “傳老夫令:廣陵軍二十六帳都伯張煌,伯長李通、臧霸、陳到、太史慈、單福,肆意妄為,與友軍為難,致使丹陽兵與廣陵軍於夜發生械鬥,傷者三千余人,死者近八百人。……然念在並非上述等人主動挑事,且網開一面,卸載一概軍職,驅逐出廣陵軍,永不登用!由富春丞孫堅將其一並押解驅除出郡!”

    “……”孫堅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臧旻。

    雖看似臧旻的懲罰極為嚴厲,非但將張煌等人一擼到底,卸載所有軍職外驅除出廣陵軍,還要將其趕出廣陵郡,永不登用,可實際上呢?張煌等人本來就打算要離開廣陵郡前往東郡,換而言之,臧旻的懲罰簡直就是一紙空談,對張煌等人並沒有多大的實際懲罰。

    當然了,軍功制那些賞銀,張煌等人顯然是拿不到了,這叫以功抵過。

    至於最後一句由他孫堅親自押解將其驅除出廣陵郡,孫堅聞言更是哭笑不得,心說老刺史大人這分明就是擔憂丹陽兵事後報復,‘請’他出面將那些小鬼護送出廣陵郡罷了。

    不過想想張煌等人在這件事上確實也挺冤枉,外加對這些小鬼的印象也不錯,孫堅倒也沒有推辭,心照不宣地接下任務。

    “末將遵命!”

    繼張煌的黑羽鴉之後,像王卓、韓虎等都伯級的廣陵軍武官們,包括大將衛芳,他們也一樣遭到了懲罰,全部一擼到底成為了一名大頭兵,但是呢。卻仍兼舊職,這就不免讓人遐想連連了。

    唯獨砍下了嚴駁腦袋的淩操與險些被殺的董襲未受處罰,臧旻大手一揮,判二人‘正當防衛’,不過‘防衛過當’,扣除淩操前幾戰的功勳抵過。

    廣陵軍之後,便輪到丹陽兵了,但無論是揚州刺史臧旻還是丹陽太守徐夤,他們都不好過分地對丹陽兵做出處罰,哪怕這件事因他們而起。

    見臧旻與徐夤在這件事上猶豫起來。孫堅壓低聲音說道,“丹陽兵久享盛譽,以至於心生傲氣,今日不若趁此機會狠狠打壓。”

    兩位老大人聞言歎了口氣。

    他們豈是不想懲罰丹陽兵?可問題是,就像孫堅所說的,丹陽兵背負‘精銳’的名號太久,以至於那幫人個個眼高於頂,甚至於有些人狂妄地認為他們丹陽兵或許不比‘大漢北軍’與‘大漢南軍’遜色。說白了,這幫驕兵老爺們平日裡狂妄慣了。非得讓人供著,受不得半點氣,要不然也不會去主動去挑釁張煌。

    若是這回懲罰地稍微厲害一些,保不定會出現反彈。釀成比昨日兩軍械鬥更大的變故。誰不知道丹陽兵一個個都驕蠻地連頂頭的上官也敢頂撞?

    兩位老大人商議了半響,最終做出了對丹陽兵的懲處:罰三月軍餉。

    孫堅搖頭歎息著離開了,若不是知道兩位老大人的難處,恐怕孫堅萬萬也難接受這種荒唐的懲處。若是要他做懲處。恐怕早些跟隨嚴駁一道去挑釁張煌的丹陽兵,一個也活不了。

    只可惜,廣陵郡內的叛軍尚未平定。廣陵郡還有用得到丹陽兵的地方,不好與丹陽兵撕破臉皮。

    當這兩份截然不同的懲處令傳告全軍之後,整個朱家鎮都沸騰了。

    廣陵軍士卒氣憤于明明是首惡的丹陽兵竟然只罰三個月的軍餉,而丹陽兵則憤怒于臧旻竟然不殺張煌、淩操這兩個膽敢觸怒他們丹陽兵的殺人兇手。

    於是乎,丹陽兵與廣陵軍兩方人馬互相開罵,罵到最後,甚至於已聽不到張煌、淩操、嚴駁這些當事人的名字,純粹演變成極為不堪的駡街。

    從早晨一直罵到夜裡,儘管在臧旻的嚴令下丹陽兵與廣陵軍已不敢再聚眾發生械鬥,但是這股仇恨卻使雙方徹底結了怨。以至於若干年後,當徐州的俊傑奇才陳登、陳元龍成為了廣陵太守,當孫堅的兒子孫策起兵佔據了丹陽,廣陵軍與丹陽兵早已互相仇視地仿佛畢生死敵一般。記得那時,孫策每次欲跨江取徐州,必先由丹陽兵去攻廣陵。只可惜,陳登技高一籌,每次皆率領廣陵軍挫敗孫策麾下丹陽兵,叫久享盛名的‘精銳’丹陽兵,最終也沒能如願攻克廣陵江都地界,逐漸被世人遺忘。除了陶謙、劉備、孫策麾下尚有些丹陽兵外,丹陽兵已失去了曾經的輝煌精銳之名。

    至於起初使得丹陽兵與廣陵軍結怨的關鍵人物張煌,卻十分可笑地被這兩支軍隊遺忘,純粹演變為長達數年的意氣之爭。

    不過這些日後的事,就算是張煌恐怕也未必清楚。或者說,他根本無暇去想他今日所參合的事是否會讓丹陽兵與廣陵軍徹底結怨,數年乃至數十年亦難以化解,因為在臧旻發下懲令之後,他們就被孫堅驅趕著離開了朱家鎮。

    本來張煌還想與徐琨、陳杞、王卓、韓虎等這些日子以來結識的軍伍兄弟們道個別呢,可惜的是,上述四人一個都還未被放出來,仍然被程普領著赤幘軍看押著,據孫堅透露,臧旻老爺子似乎要餓這幫軍官幾日,算是對兩軍武官的隱性懲處。

    在前往廣陵郡與九江郡交匯地界的運糧馬車上,手持馬鞭的孫堅載著這幫小鬼,悠悠地朝著目的地而去。可能是因為廣陵郡內叛軍已不足為懼的關係,孫堅也並不著急著趕回軍中,只是在途中向張煌等人傳述著他那‘忠君愛國’的思想。似乎是生怕張煌這群未來的豪傑們在離開廣陵軍後會步上歧途,成為十惡不赦的罪人。

    對於這種老生常談的東西,黑羽鴉們自然不會感興趣,他們更在意,還得數孫堅那日鎮壓內亂時所展現出來的異常力量。

    “孫將軍,‘魂’到底是什麼?”

    在路上,張煌忍不住詢問了這個苦惱了他許久的疑惑,可惜孫堅的回應。卻是淡淡一笑。

    “咿咿呀呀的嬰孩還未學會走,就想著跑?”

    孫堅一邊揮著馬鞭,一邊哂笑著告誡張煌等人道,“‘魂’,那不是你等吧。”

    黑羽鴉們聽到這種回答當然不滿意,當即死纏著孫堅追問,孫堅被糾纏地沒有辦法,只好稍微透露了一些。

    “‘魂’,是一種外物。更準確地說,它是天地間的遊精離魄,若能使其寄宿於體內,與精血相融,對於我輩武人來說,便是天大的機緣!”頓了頓,孫堅繼續說道,“尋常游離於天際的‘魂’異常兇暴,可你若是能將其降服。它便能成為你的絕佳助力。……為了區別於那些未被兇暴的游離於天際的‘魂’,我輩武人是這樣稱呼體內寄宿的‘魂’的……‘武魂’!”

    “武魂?”黑羽鴉眾人的心頓時變得火熱起來,畢竟這個名稱一聽就叫人熱血沸騰。

    似乎是察覺到了眾黑羽鴉們的異樣,孫堅回頭打量了幾眼張煌等人。語重心長地告誡道,“依孫某看來,你諸人的天賦俱佳,假以時日。必會接觸這方面的事,因此不必急於一時,安心打好基礎再說。需謹記。‘魂’乃天賜的外物,而武人的根本,卻依然是‘氣’!”

    “那……世間有多少這種‘魂’?唔……或者武魂?”太史慈好奇問道。

    孫堅搖了搖頭,說道,“武魂有多少種,孫某不知。孫某只知道,天下沒有兩頭一模一樣的武魂,每一頭武魂都有其獨自的名字,並且還有特殊的能力……”

    “那孫將軍的武魂是?”

    孫堅笑而不語,良久搖頭玩笑道,“這個可不能隨意透露。你等謹記,若是有朝一日有幸獲得了只屬於你等的武魂,切記莫要將武魂的名字以及特殊能力透露出去,否則,必會有人想辦法針對你等……武魂是一柄雙刃劍,其特殊能力或側重於進攻、或側重於防守,但不變的是,‘它們’都有弱點……無論何時也莫要叫你的敵人掌握你的武魂的弱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見孫堅說得這麼嚴重,黑羽鴉們微微有些色變,也就不敢再追問孫堅的武魂究竟是什麼了。

    而就在他們相談甚歡的時候,孫堅突然皺了皺眉,因為他望見遠處的官道上走來一名男子,頭髮蓬亂、赤膊上身,右手持著一柄長達三丈的巨劍的劍柄,將劍身抗在肩上。

    他分明就是前些日子在漢陽出現過的,大漢劍儒,地劍輸耳!

    “砰——!”

    在孫堅皺眉凝視之間,輸耳將肩膀上的巨劍放了下來,重重頓在地上,使得大地一陣震顫。

    “乖乖……”李通抓牢糧車的欄杆,坐穩身子,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望著對過天賦神力的輸耳。要知道此時再看輸耳身側的巨劍,那遠比廣陵江都內的民居屋頂還要高。

    “籲!”

    孫堅霎時間勒住了馬韁,皺眉凝視著那位明顯來者不善的男子,沉聲問道,“在下孫堅、孫文台,閣下何人?素未相識為何攔我等去路?”

    話音剛落,就見輸耳隨意地揮了揮手,淡淡說道,“孫堅?我知道你,此番我不是來找你的……”

    孫堅聞言心下一松,正要說話,卻見輸耳抬手一指運糧馬車上的張煌,淡淡說道,“張煌留下,其餘閒雜人等可以滾了。”

    [來找我的?]

    張煌愣住了,愕然地打量著輸耳,卻想不起何時見過輸耳。忽然,他面色一變,心中響起了他義父曾告誡他的話。

    【……下山後莫肆意施展道法,否則……】

    [原來義父不是危言聳聽……]

    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的張煌心中暗叫不妙。

    [來找張煌這小子的?莫非是舊識]

    孫堅詫異地回頭望了一眼張煌,見他表情有異,心中更是懷疑,皺眉問輸耳道,“閣下要張煌小友留下究竟為何?”

    “不為什麼,殺!”輸耳淡然的語氣叫在場眾人面色頓變。

    “……”孫堅眼神連連變換,忽而笑著說道,“閣下實力之強,恐怕孫某亦自愧不如!似閣下這般強者,卻持強淩弱欲加害不過去吧?”

    輸耳聞言眼神頓時一冷,在凝視了孫堅足足數息後這才稍稍轉溫,他冷冷說道:“孫堅,我敬重你乃我大漢朝忠臣,不欲與你為難,此時你若是退去,我便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若是孫某不讓呢?”從側座操起那柄古銅色戰刀,孫堅沉聲反問道。

    輸耳的臉上浮現出幾絲詭異笑容,低聲笑道,“旁人怕你孫堅,我可不怕。……無論如何,今日我必要殺那張煌,你若是識相……”

    說到這裡,輸耳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猛然拉過旁邊巨劍的擋在面前。

    只聽唰地一聲,一道肉眼難見的氣旋斬擊瞬間斬斷了那柄巨劍的一側,並且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達十餘丈遠、深一丈的溝壑。

    “……”從巨劍後走出來,輸耳望了一眼那被斬斷劍身一角的巨劍,抬頭望向孫堅,只見此時的孫堅,周身彌漫的氣霧中徐徐浮現出一頭墨紋灰虎的霸氣虛影。

    “‘白虎’!……【無不可斬斷】之武魂!”

    輸耳望向孫堅的眼神中,滿是凝重之色。

    在黑羽鴉們目瞪口呆的目光下,孫堅緩緩收起揮刀的動作,神色冷淡地瞅著輸耳,眼中殺意翻騰。

    “孫某,平生最是厭惡有人威脅!……要麼讓,要麼死!”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6 11:03 AM

第七十八章 孫堅vs輸耳

    “轟——”

    “轟轟——”

    在廣陵郡堂邑縣的十裡青山山坳,狂風大作、沙塵滾滾。隱約可見有兩道人影激烈地碰撞,並時而傳來轟隆隆的巨響。

    這是兩位超乎當代武人整體實力的武人正在搏殺,他們的交鋒,仿佛令天地都失卻顏色。放眼望去,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巨大斬痕,饒是厚重的大地,亦仿佛要被這兩位撕裂。

    何其恐怖的實力!

    他們是,大漢劍儒、地劍輸耳!以及,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

    “轟——”

    一道仿佛要劃破天際的巨形斬擊伴隨著震耳欲聾的巨響狠狠撞在一柄長達三丈餘的墨色大劍上,隨著哢哢哢的古怪聲音響起,方才氣勢洶洶說什麼無論如何也要殺張煌的輸耳,竟被孫堅一道揮出的斬擊氣浪逼迫地連連向後劃退,他那半蹲在地時用來支撐半邊身體的左手,死死抓著地面,五指深陷其中,可即便如此,亦無法抵消被擊退的巨力,以至於在地上留下五道觸目驚心的長長指痕。

    “哢嚓——”

    “哢嚓——”

    輸耳的那柄巨劍‘補遺’,在孫堅連番的斬擊炮轟下逐漸龜裂崩潰。

    “閣下還是放棄吧!”望了一眼輸耳,孫堅淡淡說道,“孫某受臧大人授命,此番定要將那群小鬼安然護送至廣陵郡與九江郡交接,豈能叫你壞了臧大人對孫某的重托?……再打下去,閣下那柄不可思議的重劍,恐怕要變得支離破碎了!”

    “哈哈哈!”輸耳聞言抬手將額前的亂頭髮擼向腦後,望著孫堅邪邪笑道,“不愧是【無不可斬斷】的武魂,真是叫我輩大開眼界!……不過,文台公的眼神似乎有點問題,我手中這柄‘補遺’神劍。何時變得支離破碎了?”

    就在輸耳說話時間,仿佛打他臉一般,那柄‘補遺’重劍砰地一聲轟然迸裂坍塌。

    “那不是……”孫堅感覺有些好笑地指著那柄已破碎坍塌的‘補遺’重劍,而下一息,他笑不出來了,因為他望見崩碎的巨劍中,竟浮現出一柄明黃的金色寶劍,那劍壓,厚重地仿佛叫人喘不過氣來。

    “嘿!”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孫堅,輸耳隨手一揮。頓時,他腳下的地面湧起一根根泥土洪流,那明明是固體的堅實泥土,此刻卻仿佛水流一般,眨眼間便將那柄明黃的金色寶劍裹住,緊接著,一柄長達三丈有餘、劍身尾部刻有‘補遺’二字的重劍,再次被輸耳握在手中。

    “這是……神兵?!”孫堅微微一愣。就在他失神之際,忽然他腳下的地面一陣湧動。繼而匯攏成一顆全然由泥土構成的巨龍腦袋,緊接著,半條‘土龍’從地底下鑽出,朝著孫堅張開了巨口。將其狠狠撞了過去。

    孫堅面色微變,側身跳開之間揮出一道斬擊,一下子就將那條土龍的腦袋斬了下來。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那顆土龍的腦袋掉落在地。瞬間化作一堆泥土,然而在眨眼之後,又是一條土龍從那堆泥土中重生。張著長滿獠牙的嘴咬向了孫堅。

    一條……

    兩條……

    三條……

    四條……

    孫堅接連斬落十余顆土龍腦袋的結果,卻是場中出現了更多的土龍,這些龐然大物昂立在大地之上,將孫堅全然包圍起來。

    [地劍輸耳……]

    此時此刻孫堅這才想起輸耳適才的自稱,他這才意識到,那可能並不單純只是稱號。

    [那柄神兵……能操縱大地?!]

    孫堅猛地反應過來,他這才意識到輸耳手中的那是一柄擁有不可思議力量的神兵,那股力量,似乎可以操縱大地。

    [竟然是‘天象級’的神兵……]

    意識到自己有些輕敵的孫堅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的古銅色戰刀。突然間,只見他大吼一聲,他周身所籠罩的那頭墨紋灰虎,亦隨之無聲地咆哮。

    不,那並不是無聲的咆哮,因為就在那頭兇惡的老虎昂頭咆哮之後,四周的大氣忽然為之震動,緊接著憑空出現一道道氣浪,與方才孫堅所揮出的斬擊竟一般無二。

    【虎咆.震空碎玉】

    “轟——”

    在一聲巨響聲過後,那十餘條同時撞向孫堅的巨大土龍,竟全然被不知為何物的斬擊斬地粉粉碎,化作了灰塵飄落。此時再看孫堅,非但滿頭汗水,甚至連臉上的血色亦退去了幾分,似乎這一招消耗了他太多的氣力。

    可孫堅卻沒敢有絲毫的鬆懈,下意識地回身揮刀,因為那輸耳的‘補遺’重劍,早已伺機朝著他腦門砸下。

    “噗——”

    出乎孫堅的意料,號稱【無不可斬斷】的白虎斬擊,這一回卻並未將輸耳的那柄‘補遺’重劍斬斷。儘管孫堅揮出的一道斬擊擊穿了巨劍,可是瞬間,巨劍斷裂處便融化為許多的爛泥,再次將受創的劍身填平補好。

    [什麼?]

    心中震驚的孫堅立即抽身後退,驚疑不定地打量著遠處輸耳手中那柄與適才相比似乎已變得有些不同的‘補遺’重劍,他的腦海中,不由地回想起在會稽時殺許昭的那一幕。記得那時,當那個身裹斗篷的神秘傢伙救走許昭時,亦曾用類似的招數擋了他的一招斬擊,一招號稱【無不可斬斷】斬擊。

    “就算是號稱【無不可斬斷】的白虎武魂,也是有弱點的!”輸耳冷笑著的一句話,叫孫堅微微一愣。

    因為是白虎武魂的宿主,因此,也唯有孫堅最瞭解他那白虎武魂的能力,即,無不可斬斷。這個由武魂附帶的特殊能力,雖然聽起來似乎天下無敵,但實際上卻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

    【無不可斬斷】的真正含義,其實是【斬斷一切可以斬斷之物】!

    或許有人會問,那如果是斬不斷的事物呢?比如水、火呢?

    顧名思義,如果是斬不斷的事物,那麼就不在【可以斬斷】的判定之內,理所當然。也就不會有絲毫的效果了。

    換句話說,孫堅的白虎武魂,其能力能夠斬斷世上一切‘有形’之物,比如岩石、鋼鐵,甚至是神兵,但是對於一些本來就沒有形體的事物,比如當時在會稽時那個神秘斗篷人將身體幻化成淤泥,就讓孫堅的武魂之力變得絲毫沒有效果。

    這便是白虎武魂唯一的弱點!

    “呵!”望著沉默不語的孫堅,輸耳得意地笑了笑。

    或許換做旁人便會被孫堅所騙,但是輸耳卻不會。他心中清楚的很,真正可怕的,其實並非是孫堅揮出的斬擊,那充其量只是武人一種戰氣外放的技巧罷了,雖然威力確實十分驚人,但絕對達不到孫堅之前那種無物不可斬斷的效果。輸耳真正忌憚的,是孫堅那些斬擊中所蘊含的白虎武魂之力,那才是真正斬斷了他手中那柄‘補遺’重劍外面泥石表層的原因。

    毫不誇張地說,就算孫堅並不揮斬出那一道道斬擊氣浪。單純依靠白虎武魂之力,依然還是能夠達到【無不可斬斷】的效果。而孫堅之所以故意耗費力氣釋放那些斬擊,那只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有意掩蓋白虎武魂的特殊能力罷了。

    只可惜這回碰到了輸耳。孫堅隱藏自身武魂能力的招數便不管用了。

    當然了,這也並不表示輸耳就穩穩吃定了孫堅,畢竟白虎武魂雖然有弱點,但是它強大的殺傷力卻能彌補這一切。只要孫堅所蘊含白虎武魂之力的斬擊真正命中了輸耳那柄巨劍的核心,即那柄明黃厚實的神兵寶劍。那麼,就算那是一柄‘天象級’的神兵。也一樣會被斬斷。而一旦輸耳失去了那柄神兵‘補遺’,那他對孫堅來說便不再具有威脅。

    可問題是,倘若輸耳始終借助神兵‘補遺’能操縱大地的特殊能力與孫堅游鬥,那麼,孫堅的樂子可就大了,畢竟那一條條的土龍雖然對孫堅而言並沒有多大的威脅,但若是數量一多,卻會變得格外棘手,一個不好甚至會被輸耳磨死。

    正因為如此,輸耳與孫堅都沒有再冒犯攻擊對方,因為他們都顧忌著對方的手段。

    不過好在孫堅早已叫張煌等人駕馭著那輛運糧馬車逃走,他自己孤身留下拖延輸耳,因此,孫堅倒也不著急。反正在他看來,只要將輸耳拖在這裡,他就算是變相地救了張煌。

    兩人對視了足足一盞茶工夫,忽而輸耳長長歎了口氣,望著孫堅語氣複雜地說道,“孫文台,你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麼?”

    他的語氣中,飽含著無奈以及質問。

    孫堅繃緊的臉上浮現淡淡笑容,因為他意識到眼下的輸耳顯然已經放棄了追殺張煌的念頭,或者說,是輸耳明知道他孫堅不會讓路,卻又做不到強行突破,因此才無奈放棄。

    “呵!……孫某只知道,張煌那小子曾與我並肩戰鬥,共同拒敵,有一層袍澤之情,豈能容一個來路不明的傢伙,隨隨便便便壞了孫某那名袍澤的性命?”

    “愚蠢!”輸耳冷笑著吐出兩個字,繼而咬牙切齒地質問道,“你知道那張煌究竟是何許人麼?!”

    “唔?”見輸耳表情有異,孫堅微微一愣,皺眉問道,“何許人?”

    “萬惡之根!”輸耳用無比凝重而嚴肅的語氣說道。

    “可笑!”孫堅滿臉哂笑地搖了搖頭,顯然是並不相信輸耳的這種鬼話。想想也是,一個十六歲左右的小鬼,竟然會是什麼萬惡之根?

    輸耳注意到了孫堅臉上那不以為然的哂笑,表情變得更為凝重,急聲喝道,“你莫道不信!如若放任此子不管,總有一日,我大漢朝會敗亡在此子手中!”

    孫堅聞言心中一凜,滿臉狐疑地盯著輸耳,半響後皺眉問道,“什麼意思?”

    只見抬頭望了一眼天空,忽然反問道,“天地為盤、萬物為子,眾生皆在局內,然而世間卻有三人能脫離此局,文台公以為是哪三人?”

    “……”孫堅想了半響,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見此。輸耳哂笑一聲,沉聲說道,“那張煌,便是此三人之一!……此子本不該出世于此天道之下,然不知為何問世,其一舉一動,皆不在天道可掌控範圍之內……你可曉得這代表著什麼?”

    [天道?]

    孫堅古怪地瞧了一眼輸耳,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這代表著此子或可改變天下大勢!”輸耳的眼中露出了絲絲驚恐與慍怒。

    “……”孫堅表情詭異地望著輸耳,雖然他感覺輸耳口中所說的那些似乎真是什麼能夠影響天下的大事,但遺憾的是。他真的聽不懂。

    想了想,孫堅好奇問道,“另外兩人是誰?”

    輸耳沉默了,在猶豫了一會後,低聲說道,“若是換做旁人問起,我絕不會透露,可既然是對我大漢忠心耿耿的文台公問起……告訴你也罷!……另外兩人,便是我大漢護國仙師、第五宮元那小老兒。以及,太平賊道領袖,大賢良師張角!”頓了頓,他補充道。“第五宮元與張角在賭一盤攸關整個天下的棋局,雙方皆萬事俱備,可棋盤上卻唯獨有一枚不受控制、難以預測的棋子……”

    “張煌?”孫堅試探著問道。

    “不錯!”輸耳長長吐了口氣,沉聲說道。“此棋局若是我大漢勝,則朝綱社稷安泰,萬民安泰。蒼天依舊是蒼天;然,若是張角贏得,那麼,便是天改顏色地更主的局面。……我大漢朝,輸不起!”

    “……”孫堅皺眉思忖了片刻,問道,“那張煌……會變成十惡不赦之人?”

    輸耳搖了搖頭,帶著幾分歎息說道,“看來文台公還是沒有明白。張煌此子並不可怕,我輩擔憂的,是被他影響到天下大勢走向……就算他日行一善,可若是影響到天下大勢走向,改變了既定宿命,那麼,他便是十惡不赦的萬惡之根!”

    “真是……可笑!”孫堅張了張嘴,半響後臉上露出幾分譏諷之色,望向輸耳的眼神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尊重,而是變得無比的漠視。他冷冷說道,“你說得那些神神叨叨的話,孫某並不是很明白,不過這宿命之談,真是可笑了!……孫某向來推崇人定勝天這句話!”

    輸耳聞言一愣,皺皺眉繼續說道,“想不到文台公如此冥頑不靈,聽我一句勸,趁早殺了……”

    “休要再說了!”打斷了輸耳的話,孫堅斬釘截鐵地說道,“今日,孫某觀那張煌並非奸邪之輩,因此救之。若他日此子步入歧途,孫某再出手除之也不晚!”

    “到那時恐怕就為時已晚!……罷了,事到如今再說這話也晚了,那張煌早已不知逃到何處去了。經此一事,恐怕日後再要堵他,就不易了!”輸耳心灰意冷地搖了搖頭,乓地一聲扛起那柄巨劍,轉身朝著原路離開了。

    “好自為之吧,文台公!”

    “……”見輸耳說走便走,孫堅雙眉微微皺了起來,若有所思地望向張煌等人駕車逃離的方向。

    輸耳這回是真的放棄了,倒不是因為張煌等人駕馬車逃離他追趕不上,而是因為方才與孫堅的交鋒,使得他胸前那道劍傷迸裂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劍傷。

    [該死的恢恢!]

    左手捂著胸前的劍傷,輸耳搖搖晃晃漫無目的地朝著前方走著,心中咬牙切齒地咒駡著在他胸口留下劍傷的同陣營夥伴,天劍恢恢。

    “可惡啊!要是在漢陽時不曾因為手閑向恢恢那傢伙挑戰就好了……”

    左手死命地抓著頭髮,輸耳一臉氣急敗壞地咒駡著。看得出來,這回沒能殺死張煌,對於這位大漢劍儒而言簡直就是莫大的悔恨。

    ——與此同時,陳留外郊——

    “這就是宿命吶,輸耳!”

    就在輸耳滿臉懊惱地罵罵咧咧時,天劍恢恢站在陳留縣外的一座山丘上,緩緩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目,略微蒼白的臉上浮現幾分莫名的笑容。

    “一啄一飲,莫非前定。……輸耳啊輸耳,你以為這一回你違背天意出手加害那張煌便能成功?”抬頭望了一眼蒼穹,恢恢蒼白的臉上浮現幾分莫名的無奈與哀傷。他轉頭望了一眼左肩,只見他那身青色儒袍的左肩處,微微滲出幾絲殷虹血跡。

    “在漢陽相逢,你出手與我惡戰乃天定;孫堅乃現今出世的之至強武人,張煌與他結識並得其庇護逃過你的截殺,亦屬天定……即是天定之事,又豈是你區區人力所能更改?……天地為盤、萬物為子,試圖超脫這盤棋局的你,最終也不過是被天意所驅使的一枚棋子罷了……經此一事,你再要殺他,可就不易了……”

    說著,恢恢搖了搖頭,轉身朝著陳留方向走去。不知為何,他嘴角微微泛起莫名的笑意。

    “迫不及待想親眼見識一下呢,那枚不在局中卻註定能攪亂整個棋局的棋子,呵呵呵……”

    此時正駕馭著運糧馬車與黑羽鴉眾弟兄倉皇逃跑的張煌絕對不會想到,他前腳剛剛在孫堅的庇護下從地劍輸耳手中逃脫,後腳便一頭撞進了天劍恢恢所張開的袋口。

    而這一切,皆是天意!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7 03:09 AM

第七十九章 路遇

    十一月的中旬,中原的天氣已變得十分寒冷,雖然還沒到臘月的酷寒,但是已足以將人凍斃。

    對於窮苦百姓來說,一年之中的冬季是他們最為艱難的時候。倘若該年家裡還有一些積蓄、存糧,一家人躲在屋子裡湊合湊合,勉強也就撐過冬季了;可若是積蓄也無,存糧也無,那麼,待寒冬的第一場大雪封死了道路之後,將會有無數的人因饑餓、冰寒而死。

    不過對於一些家境殷富的富家子弟而言,冬季卻是他們最佳的狩獵季節,因為在這種酷寒季節下依舊出來覓食的野獸,那皆是最為兇殘的豺狼虎豹,若是能狩獵一頭兇猛的野獸,這會是一件大有面子的事。

    這不,儘管漫天鵝毛飛雪,可這條雍丘至陳留的官道上,依舊緩緩地駛來了一輛馬車,真不知是哪家的富家子弟閑著沒事,帶著族兄族弟或者家傭幫工出來玩冬獵這種危險的遊戲。

    等等,那似乎並不像是達官貴人的馬車,倒像是一輛輸運貨物的馬車,而且,似乎無人駕駛……

    莫非見鬼了?

    當然不是。

    沒過多久,只見那輛馬車的無頂車廂上面的滿滿積雪稍稍動了一動,緊接著,一顆腦袋從雪堆從鑽了出來,待飛快地瞄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後,又縮著脖子迅速地將腦袋又收了回去。

    “老大,方向沒錯……”

    “我說萬億,你小子也太偷懶了吧?”

    “偷你個頭!……你去試試在外面駕車?”

    “我怎麼沒試過?”

    “駕了不到一裡路就又鑽進來,你還好意思說我?”

    “都別吵了!……就這樣吧,每隔二十息探頭去瞧瞧方向……”

    車廂上的積雪中,隱隱約約傳出幾個年輕有力的聲音,只不過那些聲音因為主人十分寒冷的關係,語調顫抖。

    這群可憐的傢伙,正是一路從廣陵郡趕來此陳留郡的張煌等人。

    因為受到了懲處。張煌等人在廣陵軍時雖然戰功赫赫,但最終也沒能撈到一些銀兩、銅錢作為盤纏,而管著黑羽鴉財政大權的李通,他懷中珍藏著的那些銀票,在數次嘗試著與地方上的商戶交易不果後,已徹底淪為廢紙。要不是他們離開廣陵前得到了一些由王卓、韓虎等摯友仗義資助的銅錢,恐怕他們連陳國也支撐不到。

    然而,這些寥寥無幾的銅錢,在他們踏入陳留郡之前,便耗盡向當地的村民們換取了最後一份食物。

    饑寒交迫。彈盡糧絕,用這句話話來形容此時的黑羽鴉亦毫不為過。在如此寒冷的冬季,他們既沒有足夠的棉衣可供驅寒,也沒有足夠的食物可供充饑,窘迫地實在難以讓人想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幫人在朱家鎮時伐木建營的手藝在途中用到了,幾個小夥子合力將那輛運糧的馬車改造了一番,在馬車後的車廂上加了一個頂棚,雖然手藝粗劣地恐怕會令善於此道的木匠們大為皺眉。但是車廂內卻頗為保溫,這有助於這幫身無分文的小傢伙們支撐著抵達陳留。

    “咕……”

    “咕咕……”

    在密封的車廂內,黑羽鴉兄弟六人圍成一圈坐著,擺在他們當中的。是他們僅剩的最後一條肉乾。半月前,一群餓昏了頭的豺狼們愚蠢地盯上了他們拉車的馬,結果,那幾隻狼成為了這群難兄難弟們支撐到此地的唯一一份食物。

    只可惜。這份狼肉如今也僅剩下一份,僅兩根手指長短粗細的那麼一條。

    因為都清楚這是兄弟幾人最後的食物,因此。即便車廂內的黑羽鴉們一個個餓得腹中咕咕作響,卻也沒有一個人去觸碰這塊肉。他們只是用他們那雙泛著淡淡赤光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條肉乾咽著口水。那‘凶餓’的眼神,仿佛他們曾經他們所遇到的那群豺狼。

    良久,太史慈開口說道:“大福,兄弟幾個中你身子骨最弱,這塊肉乾……你吃了吧。”

    “還是讓給老大吧,老大可是咱黑羽鴉的首領,哪有叫首領餓著肚子而臣下飽食的道理?……另外,再叫我大福別怪我翻臉啊!”說著,單福便將太史慈遞給他的肉乾推給了張煌。

    “還是給萬億吧。”張煌想了想說道。他很清楚,這一路上李通幾乎沒有一日吃飽過。別看這傢伙貪財如命,但是一旦沾上兄弟二字,李通絕對仗義地沒話說。好幾次,他偷偷匿下自己那一份乾糧,隨後又放回那袋乾糧中,一次兩次或許沒人發現,可時間長了,是個傻子都能明白。

    “我?我吃飽了啊!”李通拍了拍肚子錯愕地說道。說來也奇怪了,兄弟六人中就屬李通肚子咕咕叫的次數最少,可這傢伙明明吃的乾糧也最少啊。

    眾黑羽鴉們驚疑地望著李通,忽然,陳到好似注意到了什麼,伸手在李通屁股底下拿起了什麼,繼而面色古怪地問道,“財迷,你那疊銀票呢?”

    話音剛落,就見李通臉上的表情一僵,呼哧著冷哼道,“貼身藏著咧!……你想幹嘛?”

    “拿來我看看。”

    “不給!”

    “拿來!”

    “有本事你來搶啊!”

    “……”陳到聞言凝視了李通半響,將方才撿起的東西在手掌上攤開,張煌等人探過頭去一瞧,這才發現那竟是半張銀票,撕裂處隱約有牙齒撕咬過的痕跡。

    “你這傢伙不會是……”單福愕然地瞅著李通。其他人這時也明白過來了,原來李通這廝在這些日子裡竟偷偷那那疊銀票充饑。

    “廢什麼話?!”秘密被揭穿的李通恨恨瞪了一眼陳到,隨手將那塊肉乾拍在後者臉上。見車廂內的氣氛有些凝滯,李通攤了攤手,笑嘻嘻地說道,“我就說我吃的最多吧?價值數百兩的玩意全到我肚子裡去了。……幹嘛幹嘛?我辛辛苦苦管著財物,吃多點都不可以?”

    “……”眾黑羽鴉相視沉默。

    望了一眼李通,又望了一眼手中的肉乾,陳到將其拋給了臧霸:“我不餓。給你吧,宣高。”

    “我也不餓啊!……給子義吧。”臧霸滿臉驚慌地將肉乾推給了太史慈,仿佛那條能充饑的肉乾是什麼可怕的東西。

    “我不餓!”太史慈搖了搖頭,將手中的肉乾又放回了眾人中央那原來的位置,伴隨而來的,是他肚子那咕咕咕的怪聲。

    他明顯在說謊,但是卻沒有一個人笑話他。

    那條肉乾,在眾人手中溜達了一圈後,依舊還是回到了它原來的位置。

    “咕……”

    “咕咕……”

    肚子裡的咕咕聲依舊響個不停。

    眾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起來。

    這便是黑羽鴉!

    義氣相投聚攏在一起的黑羽鴉。即便是在最為危難的時候,也絕不會有一人為了自己謀害兄弟的利益!

    一番大笑過後,那塊肉乾依舊還在它原來的位置,可是車廂內再無一人去看它,仿佛它根本不存在一般。

    “說起來,都怪那臧老爺子太摳門了!……咱們好歹也立下赫赫功勳吧?咱們老大,連叛軍的主帥申滎都宰了,這都不送咱點盤纏?”李通大刺刺地埋汰地臧旻。

    “說話注意點啊,那可是我的叔公!”臧霸聽不下去了。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都說了是將功抵過了!……再說,咱們的通緝令。叔公不是說會給咱想辦法撤銷?”

    “廢話!……他侄孫背負兩千兩緝銀的懸賞,當叔公的自然會想辦法撤銷。”

    “不是還有子義的八百兩懸賞麼?”

    “反正臧老爺子就是摳門!”

    “我去你的!”

    一言不合,李通與臧霸在車廂內扭打起來,然而卻無一人相勸。

    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眾人心中清楚,這是他們兩個起來活動活動的藉口罷了。畢竟坐地久了,又沒有食物。眾人的身體早已逐漸變得僵冷,若是不起來活動活動,恐怕真的會被凍死在這裡。

    可是車廂如此擁擠,臧霸與李通一扭打起來,使得馬車頓時就為之搖晃起來。

    見此,張煌連忙拆開兩人:“行了行了,還是用‘剛體’驅寒吧。……你們倆再打下去,怕是車子也翻了。”

    李通與臧霸本來就不是真打,聞言立馬停了下來。只見黑羽鴉們深吸一口氣,便一個個施展了剛體。

    不得不說,這一番艱苦的旅程也不是絲毫收穫沒有,自從張煌無意間發現剛體可以用來禦寒後,黑羽鴉們都相繼熟練地掌握了剛體。沒辦法,誰叫天氣實在太冷,逼得他們不得不儘快地掌握剛體呢。

    人都是逼出來的,這句話絲毫不假。恐怕誰也不會想到,僅僅半月之內,張煌這群才學會剛體不久的小鬼,便在大自然的殘酷磨練下迅速掌握了剛體,達到了程普當初口中那種收放自如的境界。就算是進程較慢的單福,亦可以勉強支撐半柱香工夫,至於其他人,一炷香工夫絲毫不在話下。

    在不知不覺間,甚至就連張煌他們本人也沒有意識到,他們比在廣陵軍時強了許多。此時的他們,就算是呂閔那位精英都伯複生,恐怕也不見得能輕鬆擊敗這群小鬼。

    “呼,好多了。”施展了剛體後,張煌等人頓時就感覺四周逼人的寒氣仿佛突然間消失地無影無蹤。他們一邊活動地僵冷的身體,一邊交談起來。

    要說他們聊得最多的話題,恐怕還得數半月前在廣陵郡時孫堅與輸耳的那一場交鋒。

    記得當時,雖然孫堅早早就叫張煌幾個趕緊駕著馬車逃走,可張煌他們一開始卻留了下來,他們覺得有可能能助孫堅一臂之力。可當輸耳與孫堅開打之後,他們這才震驚地意識到,那種程度的交鋒,絕不是他們可以干涉其中的。

    在輸耳如大地般厚重如山嶽般磅礡的恐怖實力面前,黑羽鴉們很是識趣地聽從孫堅的勸告,乖乖地駕著馬車飛速逃離了。甚至於,他們一路上都沒敢有絲毫停歇,生怕輸耳那個恐怖的傢伙追上來。

    “老大。那傢伙真的是因為你濫用了道術,所以來截殺你?……你再好好想想?”閑著沒事,李通再次挑起了這個話題。

    張煌搖了搖頭,無奈說道:“我解釋過多少回了?我根本就沒見過那輸耳,更不可能與他結怨!”

    想想也是,誰會閑命長去招惹像輸耳那樣恐怖的傢伙?

    “倘若真如老大所言……老大還是儘量莫要施展道術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嘛!”臧霸認真地說道。

    張煌聞言點了點頭,無奈說道,“經此一劫,我是說什麼也不敢再施展道術了。……不過,若是日後那輸耳又追來。你們不妨散開逃走,輸耳要殺的是我,按理來說不會為難你們。”

    黑羽鴉們沉默了。他們知道張煌會一手可以逃生的神奇遁術,只要身邊沒有累贅,就算那輸耳再厲害,也不可能殺死張煌。

    [累贅……]

    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都沒有說話。儘管張煌從未說過,但是他們四人卻很清楚,若是不走運撞見輸耳。那麼他們便是張煌的累贅。因為若是沒有他們的話,張煌絕不可能如此忌憚輸耳。

    [還不夠!……還要變得更強!只要我等練就像孫堅將軍那樣的實力,老大便不必再畏懼那輸耳……]

    四位未來的大豪傑們,各自在心底發下重誓。

    張煌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四位兄弟的異常。微微一皺眉,忽而岔開話題說道,“說起來,我倒是更加好奇那輸耳與孫堅將軍那場交鋒究竟誰會勝出……”

    聽聞此言。黑羽鴉們頓時來了興致,畢竟當時輸耳與孫堅的交鋒,他們只是看了一個開頭就倉皇逃走了。根本沒膽子看到最後。

    “我覺得是孫將軍!”陳到摸著下巴說道:“你們忘了?那晚丹陽兵跟咱火拼,營中大亂,孫將軍僅大喝一聲,數千人戰慄昏迷……簡直是怪物!”

    “那輸耳就不是怪物?”李通撇了撇嘴,雙手比劃著說道,“那麼大的重劍,那小子竟然能單手操持,耍起來輕鬆地跟柴火似的……”

    “唔,那輸耳真的很強。”或許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臧霸心中泛起濃濃驚駭,搖頭說道,“隨意一揮,大地迸裂……這種對手,說實話,並不是眼下的我等可以招架的。若當時沒有孫將軍庇護,後果實在難以設想……”

    “我倒是覺得孫堅將軍更厲害一些。”太史慈摸著下巴說了一句,可惜卻說不出理由,結果被李通幾句話駁倒。

    張煌傾聽著眾兄弟的爭論陷入了沉思。

    不可否認,輸耳與孫堅的實力當真是出奇恐怖的強大,絕對是他所見過的最強的兩位,可是……如此強大的孫堅,在會稽郡時卻並沒能留下許昭,眼睜睜看著許昭被那個來歷神秘的斗篷人救走。這豈不是說,那個斗篷人的實力,其實能與孫堅平分秋色?甚至於,比孫堅更強?

    想到這裡,再回想當初在任五軍屯內叛軍主帥申滎的帥帳內,他們幾個竟當著那位斗篷人的面行刺申滎,甚至於,李通當時還對那斗篷人出手……

    張煌沒來由地感覺心底泛起陣陣涼意。他很清楚,他們那時是逃過一劫了,那個神秘的斗篷人,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並沒有殺他們,相反地,卻提醒了他們神兵吳鉤劍的存在。

    [那傢伙究竟是誰?為何要幫我們?]

    撫摸著橫在膝蓋上的神兵吳鉤,張煌若有所思。

    而這時,李通哥幾個仍然還在為輸耳與孫堅誰更厲害的爭論地面紅耳赤,忽然,他們注意到單福舉起了右手……

    “你說呢?”李通雙目通紅地盯著單福,仿佛若是單福不站在他這邊他就要給單福好看。

    可惜,單福口中說出來的話絲毫不涉及輸耳與孫堅,他環顧了一眼車廂內,表情古怪地問道,“咱……有多久沒勘查前面的路了?”

    “……”頓時間,車廂內鴉雀無聲。

    “我去看!”已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妙的李通二話不說將腦袋鑽出車廂,僅僅只是掃了一眼外面,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慌。因為他發現,他們的馬車不知何時已駛上了一座雪丘,更要命的是,在他們面前的,那是高達七八丈的斷崖。

    “小心……”

    李通一聲大吼還未喊完,他們所乘坐的馬車便一頭栽下了雪丘,在那匹累瘦了的戰馬一聲悲鳴間,整輛馬車轟隆一聲重重摔在斷崖下的雪地上,整個車廂摔地粉碎。

    “噗……”

    “噗噗……”

    在幾聲響動過後,張煌等人狼狽不堪地從積雪裡鑽了出來,饒是他們施展了堅不可摧的剛體,這一下子也摔地他們七暈八素。

    “這下麻煩大了……”

    望了一眼已摔散架的馬車,黑羽鴉們只感覺半肚子的心酸、悲涼湧上心頭。

    而就在這時,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伴隨著鈴鐺聲在斷崖下的道路上緩緩駛來,車廂內,一位年紀與張煌等人似乎相仿的年輕男子撩起車簾,驚詫地瞧了一眼張煌等人,忽然噗嗤一笑。

    李通頓時就火了,罵道,“好崽子,敢笑你爹?!”

    車廂內那位顯然是富家子弟的男子臉上笑容頓時就僵住了,還沒等他有何表示,他所乘坐的馬車便停了下來。緊接著,車上的馬夫跳了下來,手中提著一杆明顯造價不菲的紅纓鐵槍。

    “誰?!適才是誰出言不遜?!”

    “是你爹我!怎麼了?”因摔下雪丘而一肚子火的李通張口罵道。

    “好膽!狗賊報上名來!”

    見對方一身馬夫裝束脾氣卻如此火爆,李通冷笑著奚落道:“你爹姓李名通是也!乖兒子,你叫啥?”

    只見那馬夫冷哼一聲,鐵槍一抖,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比之黑羽鴉中任何一人更強大許多的戰氣,頓時便驚到了張煌等人。

    “夏-侯-惇!”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7 11:22 PM

第八十章 以一敵四夏侯惇

    夏侯惇,對於張煌與黑羽鴉而言,無論是此人的姓氏還是名字,他們都不會感到陌生。

    要知道,張煌他們可是沿著廣陵郡-九江郡-沛國-陳國這條路線才抵達此陳留郡的,儘管當時因為種種原因未曾在沛國停留過久,但也從旁人口中聽說過譙縣的武家豪門,夏侯一族。

    夏侯一族,無論是在譙縣還是沛國,或者是接臨的陳留、潁川,甚至是整個豫州,那都是名稱響徹的武家豪門,他們在譙縣以及陳留所開的夏侯武館,不知有多少人慕名而來,拜在武館下學習槍術。在張煌等人所瞭解的人中,裨將陳杞亦是學成于夏侯家的武館。

    毫不誇張地說,在夏侯家興旺鼎盛的時候,他們絕對稱得上是豫州境內的第一武家豪門,當時能與夏侯家平起平坐的武家豪門屈指可數,只可惜隨著歲月的過遷,夏侯家也逐漸沒落了。尤其是最窘迫的時候,夏侯家甚至連祖傳的武館也無法維持。

    而這個時候,夏侯家的轉機出現了:同在譙縣的曹家,有一位叫做曹騰的在朝宦官成為了大漢前天子劉桓的心腹近侍,因種種功勞被封為費亭侯,升為大長秋,加位特進。後來的什麼張讓等十常侍,當時也只不過是這位曹家大能手下班底裡的一介小小宦官罷了,可想而知曹騰當時是何等的權勢滔天。

    不過與後來張讓等人的十常侍團體不同,曹騰雖然是宦官,但為人卻十分剛正,在宮中三十年從未有顯著過失,並且舉薦了不少人才,唯獨那‘宦官’的名號不太好聽罷了。

    那時,曹騰衣錦還鄉回到譙縣,儘管譙縣眾世家前往迎接,並且大小宴席招待不斷,但心中多少仍有些有悵然,尤其是當他注意到曹家同輩的族兄弟一個個已成婚生子。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雖說曹氏家族人丁不多但也不少,但這並不表示曹騰不希望有一個繼承他‘小家’家業的兒子,而遺憾的是,身為宦官的他,顯然已經失去了這個能力。

    無奈之下,曹騰只有過繼一名養子這一個辦法。

    曹騰挑選養子的方式十分簡單:身為譙縣人的他,自然會優先在本縣尋找,再者,一般百姓家的子嗣,貴為當朝天子近侍的他又看不上,理所當然地,同在譙縣的武家豪門夏侯一族,成為了他的最佳選擇。

    對於曹騰的請求,夏侯家族自然會感覺為難,畢竟有幾個樂意將自己家族的子嗣過繼給一名宦官當養子?可是他們又不敢忤逆曹騰,畢竟夏侯家就算是在全盛時期,也抵不過曹騰在天子耳邊說一句壞話,雖說以曹騰的秉性並不會那樣做。

    不過話說,若是能與曹騰攀上點關係,那對於夏侯家而言絕對是利大於弊的事。當夏侯家掌事的長老們一致認可之後,一名年幼的倒楣蛋被夏侯家視為與曹騰攀關係的‘犧牲品’,過繼給了曹家,成為了曹騰的養子。這名男嬰便是夏侯嵩,或者稱為曹嵩,即日後中原風雲霸主曹操的生父。

    就這樣,夏侯家與曹家在‘曹嵩’這層關係的撮合下,成為了最親近的聯盟家族。

    後來,曹嵩長大成人,借助養父曹騰的威勢,年紀輕輕便成為了朝中重臣。且此人斂財手段也極為高明,不像其養父曹騰那樣為官清廉,以至於為官多年因權導利,使得曹家迅速崛起,成為了富甲一方的豪門。

    曹家崛起,夏侯家自然也水漲船高再次興旺起來,非但將譙縣祖傳的家業打理地井井有條,還將武館開到了陳留、東郡、潁川等附近的大縣城。

    然而夏侯惇卻並未因為他是夏侯家的子弟而出名。夏侯惇之所以馳名遠揚,那是因為他在十四歲時有人侮辱他的師傅時,他當街將那人殺死,待官府派人來捉拿時,曹家與夏侯家一同出面將他保了下來。最後在官府調和下,曹家支付了一筆不菲的賠償,算是將這件事給揭過去了,可是夏侯惇這個‘因辱其師而當街怒殺之’的暴躁小夥,卻因此出名而成為了譙縣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畢竟年僅十四歲就敢為了保護師傅的名聲不受侮辱而當街殺人,這份膽氣以及這份尊師重道,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當然了,對此服氣的只是譙縣的百姓而已,至於黑羽鴉們,他們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吃驚的地方。

    細細算下來,黑羽鴉中李通十七歲,陳到十七歲,張煌十六歲,單福十八歲,臧霸十八歲,太史慈十九歲,這幫還不及弱冠年齡的小輩,在廣陵軍時死在他們手中的叛軍難道還少麼?毫不誇張地說,即便是單福亦背負著數十條人命,更何況是其他人?

    正因為如此,夏侯惇那以往無往不利的殺氣,絲毫奈何李通不了,甚至於,夏侯惇反而被李通那厚重的殺氣所驚,驚疑不定地仔細打量著李通。

    殺氣,是一種頗為不可思議的存在,就算是張煌也無法解釋它的構成。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可若是與武人的戰氣觸碰,戰氣立馬會被‘污染’,由原來那淡白中帶著微微青綠色的顏色,變為深灰黯淡的灰敗之色,那一縷縷纖細如髮絲的不明物質,即有點像是傳言中的冤魂,亦有點像是後來興起的佛教中所指的業火,給旁人一種陰沉、難受的不適感覺。

    這不,李通剛一爆發體內的戰氣,他周身便仿佛罩上一層暗淡的黑火,讓夏侯惇的眼皮微微一跳。

    [好重的殺氣……這狗賊究竟是什麼來頭?]

    腦海中只來得及轉過這麼一個念頭,夏侯惇便已揮槍上前,儘管對手殺氣沉重,可他夏侯惇又怕過誰?

    “叮——”

    兩杆長槍的槍尖竟然撞在了一起。而讓夏侯惇微微吃驚的是,對方手中長槍猛然旋轉,瞬間便將他的槍身給彈開了。緊接著,李通的長槍威力絲毫不減,嗖地一聲直刺夏侯惇的胸膛。

    [什麼?!]

    心中一驚,夏侯惇雙目一凜,整個人向一旁躍開幾步,他清楚地瞧見,李通那杆長槍‘刺’出了一束徐徐擴散的漩渦狀氣浪,若不是他閃避及時,恐怕整個胸膛都會被那股旋轉的螺旋撕碎。

    “槍貫-螺旋?”夏侯惇狐疑地望向李通,質問道,“你是我夏侯氏門徒?”

    “我去你的!”李通矢口否認,手上連連搶攻。

    見李通否認,夏侯惇面上疑色更濃,語氣強硬地質問道,“你既非是我夏侯氏門徒,從何學會這招槍貫-螺旋?!”

    李通聞言樂了,收了長槍沒好氣嘲諷道,“整個天下難道就只有你們夏侯氏懂得這招?”

    李通的話並沒有錯,雖說夏侯氏堪稱是當代槍法的鼻祖之一,但數百年來,夏侯氏那套傳自先祖夏侯嬰的槍法,隨著門徒的越來越多,早已流傳出去,再也不是秘密。甚至於,各個時代、各個地方的豪傑們,在夏侯氏槍法的基礎上再次改良,創出了只屬於自己的槍術。哪怕是槍貫-螺旋這招可破剛體的強大槍術,亦仿佛成為了人人皆知的東西。

    但是這一切夏侯惇卻不清楚,甚少外出的他只曉得槍貫乃是他們夏侯氏的槍法,因此,待他發現李通所施展的槍貫竟然是他們夏後氏的槍術時,他立馬就誤會了。

    夏侯惇望向李通的眼神頓時陰冷下來,仿佛在他面前的李通是他們夏後氏的叛逆門徒,冷冷說道,“既然你不承認,那麼便是偷學我夏後氏的槍術,我身為夏侯氏族人,理所應當要清理門戶!”

    “就憑你?你有這個本事麼,乖兒子?”適才出手占了上風的李通絲毫未將夏侯惇的話放在心上,不屑地哼了哼。

    眼瞅著李通那不屑的眼神,夏侯惇眼中怒色更濃,冷笑著罵道,“狗賊偷學我夏侯氏槍術不算,還敢出言辱我?……好,看我如何破你的螺旋!”

    “……”李通聞言微微一愣,心說螺旋還會被破掉?

    “出招吧!”夏侯惇冷冷喝道。

    李通皺眉打量了幾眼夏侯惇,微微一思忖,雙手一抖,一招螺旋再次擊出。而就在這時,夏侯惇亦刺出了手中的長槍。

    與上一回的結果截然不同,這回是李通手中的長槍被震向一旁。

    “怎麼會!”李通驚呼一聲。

    別看他與夏侯惇似乎都震開了對方的長槍一次,可以算成平手,但事實上並不是這樣,要知道第一回交鋒時,李通用的自然是螺旋,而夏侯惇,僅僅只是最最普通的長槍直刺罷了,因此,他那柄槍被李通那招螺旋的旋力彈開,這絲毫也不意外;可是這次不同,夏侯惇真是像他所說的那樣,輕而易舉地便破解了李通的螺旋。

    這兩者豈有可比性?

    “怎麼會?”夏侯惇冷笑連連,嘲諷道,“怎麼,不服氣?”

    李通有些失神地望著自己手中的長槍,忽而咬牙說道,“不,一定是我方才失誤了……”

    “嘿!”夏侯惇聞言樂了,怒極反笑道,“再給你幾次機會又何妨?……我能破你一回,就能破你一百回!”

    “好大的口氣!”李通聞言心中也怒,深吸一口氣再次使出一招螺旋。

    然而事實證明,夏侯惇絲毫也未說大話,又一次輕而易舉地破解了李通的螺旋。

    [怎麼會這樣?]

    別說李通,就連旁觀的張煌等人亦是滿臉震驚,要知道李通那招螺旋使得一點問題都沒有,可即便如此,還是被那夏侯惇輕易破解了。

    連續十余回,李通每使一招螺旋皆被夏侯惇破解,仿佛他引以為傲的螺旋槍術,在夏侯惇面前只是紙老虎一般。

    “可惡啊!”打地火起的李通大叫一聲,也顧不得其他,長槍槍尖挑起雪地上一大塊馬車車廂的破碎殘骸,狠狠地將其甩向夏侯惇。

    “哼!”夏侯惇輕哼一聲,不避不閃,手中長槍正面迎上那塊殘骸。

    “砰——”

    一聲巨響,木屑揚塵,那塊馬車殘骸,竟被夏侯惇那一槍擊地粉碎。而待眾人反應過來時,夏侯惇手中那杆紅纓鐵槍的槍尖,已堪堪抵在李通咽喉位置。

    “這……這是什麼招式?……你用什麼招式,破解了我的槍貫螺旋?”李通咽著唾沫問道。

    “你的槍貫螺旋?”夏侯惇冷哼一聲,繼而瞅著李通冷冷說道,“服了麼,狗賊?”

    “告訴我,要不我不服!”李通昂著頭直視著夏侯惇,這份膽氣,叫夏侯惇微微一愣。

    可能是李通的膽氣讓夏侯惇微微有些改觀,他猶豫了一下,帶著幾分自豪說道,“告訴你也無妨,破你槍貫-螺旋槍術的,名為洊震!……【槍貫-洊震】!”

    [竟然是夏侯家的不傳之秘,另外一式的槍貫槍術……]

    黑羽鴉們聞言微驚,他們這才回想起來,夏侯惇方才每次在出槍時,似乎急速地抖動著槍身,使整根槍在不失速度的情況下顫動著。

    [差得太遠了……萬億比起那小子……]

    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了一眼,雖說他們也不習慣以多欺少,可如今自己兄弟的性命落在對方手上,他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二話不說操起長槍攻向夏侯惇,趁機替李通解了圍。

    這種做法,叫夏侯惇更加不悅,掃視著黑羽鴉眾人冷冷說道,“好,好!……你們幾個一起上吧,我倒是看看,你們這群敗類究竟有何能耐!”

    本來臧霸與太史慈只是想救下李通罷了,絲毫未有圍攻夏侯惇的意思,可如今見夏侯惇這般出言不遜,他們心中亦是暗怒不已。

    “好大的口氣!”

    “你以為你是誰?!”

    被夏侯惇一句話激怒的陳到、臧霸、太史慈三人,瞬間便加入了李通的一邊,心說今日定要給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顏色看看。

    然而讓他們極為震驚的是,即便是他們四人聯手,竟也無法擊敗夏侯惇,甚至於,反而即將落敗。

    “叫你們這幫狗賊見識見識我夏後氏的秘技!”深吸一口氣,夏侯惇雙手持槍擺出一個架勢。

    [這是……]

    李通等人面色微微一變,因為他們注意到,此時的夏侯惇將右手放在長槍的尾端……這是槍貫螺旋的標準起手架勢!

    【槍貫:螺旋.突殺】

    快若迅雷的一招,夏侯惇的長槍瞬間擊穿了李通與陳到二人的長槍,堪堪擦過李通的肩頭。

    只聽悶哼一聲,李通的肩頭頓時鮮血直流不止。

    “啪嗒——”

    兩杆斷槍掉落在地,李通與陳到二人目瞪口呆地望著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長槍,甚至於,李通連肩頭的傷口也渾不在意,失神地看著夏侯惇。

    “好……好快!”

    不但快,而且威力十足!

    在瞬間解決掉李通與陳到二人的長槍後,夏侯惇一個轉身,手中長槍狠狠地砸在雪地上。

    [槍貫:洊震.豪裂]

    暫態間,地上的雪層,仿佛底下有一股爆炸般的威力將其整個炸裂而起,如瀑雨般的積雪仿佛怒濤般濺起,頓時便將臧霸與太史慈二人的身形吞沒。

    不待臧霸與太史慈二人反應過來,夏侯惇大喝一聲,揮槍橫掃一記,只聽砰砰兩聲,臧霸與太史慈二人像個倒地葫蘆般被夏侯惇擊飛。幸虧二人在意識到情況不妙後立即施展了剛體,再者夏侯惇也只是用槍身橫掃,而沒有用槍尖上的利刃,否則,恐怕臧霸與太史慈二人這回不死也會重傷。

    幾乎是在瞬間,夏侯惇僅僅用了兩招便擊敗了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聯手。

    難以置信!

    “唰——”夏侯惇那柄紅纓鐵槍的鐵槍,再次抵在了李通的咽喉上。望了一眼一臉失魂落魄的李通,夏侯惇冷笑著說道,“叫你死個明白……就算你等四個一起上,又能奈我何?”說著,他手中長槍便要刺出。

    而就在這時,那輛奢華的馬車內傳來一個慵懶輕佻的聲音。

    “元讓,住手。”

    “孟德?”夏侯惇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馬車,儘管不解,但是他卻沒有違背,當即收起了長槍。

    而這時,馬車上走下一位衣視鮮豔奢華的年輕男子,頭戴玉冠、腰系玉帶,滿身的珠光寶氣,很明顯是哪家的富家公子哥。細細觀瞧,卻發現此人容貌英氣卻談不上俊秀,膚色略微顯黑,舉手投足間盡顯豪門世家的氣勢。然詭異的是,此子臉上那輕佻調侃的笑容,卻將這份貴族氣勢摧毀殆盡。

    [孟德……]

    張煌的眼神頓時變得凝重起來,在他印象中,有著‘孟德’表字,並且能讓夏侯惇唯命是從的,整個天下也只有一位,那便是譙縣曹家的大公子,日後中原的風雲人物,曹操、曹孟德!

    “若是我家元讓那一槍刺下去了,會怎樣?”

    抖了抖鮮豔而奢華的錦袍,曹操笑眯眯地望著一言不發的張煌。

    “有人會死!”手中捏著幾張符紙,張煌面無表情地回答。

    “誰會死?”

    “你猜?”

    “……”瞬間,曹操臉上的表情沉了下來。而同時,張煌亦捏緊了手中的道符,頗有些緊張地盯著曹操。

    而就在這時,卻見曹操表情古怪地望了一眼身邊那足足比他高了一個頭的夏侯惇,重重咳嗽了一聲。

    “怎麼了,孟德?”夏侯惇不解地問道。

    “咳咳!”

    “孟德,你莫不是著涼了?”夏侯惇關切地伸手摸了摸曹操的額頭,滿臉困惑。

    在張煌怪異的目光注視下,曹操陰沉的臉上頓時泛起幾絲無可奈何,他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元讓,之前我是怎麼跟你說的?在外面,你莫要跟我站在一起,那樣會顯得我……”

    “會顯得孟德你很矮!”夏侯惇抬手一拍腦門,大聲叫道,一副好似猜對了的歡喜模樣。

    曹操:“……”

    張煌:“……”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9 10:10 AM

第八十一章 曹操的狡智

    【注:按照正確時間,此時183年曹操應該是28歲,夏侯惇或要比曹操大個一歲左右。這裡劇情需要,設定曹操為21歲,夏侯惇22歲。】

    其實,曹操並不算太矮,據張煌目測,以後世的測量單位計算大概在一米七剛出頭點,不過若是再瞧一眼夏侯惇那以後世測量單位來說接近一米九的個頭,就不難理解曹操為何要悄悄將夏侯惇支開。

    畢竟類似的事,他們黑羽鴉也時常發生。

    [……]

    黑羽鴉們心照不宣地轉頭望了一眼陳到,氣地陳到滿臉漲紅,怒聲吼道,“你們看什麼?!……我還能長!真的還能長!”

    他,這位歷史中白毦兵的統將,放眼整個天下也是驚世猛將的陳到,眼下比曹操還要矮上一線。

    “我真的還能長……我跟那矮子不一樣,我才十七,我還有機會……”

    陳到的辯解,讓另一邊的曹操額頭青筋直冒。若是換做別人,恐怕曹操多半會翻臉,不過見說話的竟是比他還要矮的陳到,曹操竟破天荒地咧了咧嘴,直到張煌用古怪的眼神瞧著他,他這才回神。

    “咳咳,那個……”咳咳兩聲解瞭解尷尬,曹操雙袖一震,朗笑著自我介紹道,“在下譙縣曹操!……方才之事,實在抱歉,操在馬車內靜坐,忽聽得外面轟隆一聲,因此撩簾觀瞧,恰逢瞧見諸位小兄弟乘車摔落山崖之狼狽模樣,一時難以自禁,嗤笑出聲。然,操絕非有意嘲笑諸位,望諸位多多諒解。”

    這一席話,不緊不慢、不急不緩,語氣親切、字字清晰,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叫人不自覺地想與他親近。

    [曹操、曹孟德……竟然如此真誠地致歉?]

    張煌心下很是震驚,畢竟在他幻想中,家境極好的曹操應該會是向一些不可一世的二世祖一樣,一副囂張跋扈腔調才對。即便不囂張跋扈,但也不會如此輕易地就向人道歉吧?

    [不是說曹操素有‘狡智’麼?]

    張煌閉口不言。而在旁的黑羽鴉們,他們卻有些受寵若驚地連稱不敢,畢竟曹操身上那鮮豔奢華的錦袍,足以證明此人出身於世家名門,甚至很有可能是其家族中極受重視的子弟,這樣一位身份尊貴的世家子弟和顏悅色地主動向他們道歉,他們又豈能做到無動於衷?

    “不過……”口風一轉,曹操眼珠微微轉動,似笑非笑地又望著李通說道,“儘管是操無禮在先,不過這位小兄弟口稱是在下之父,這恐怕有點……”

    李通頓時就臉紅了,正所謂舉拳難打笑臉人,若是曹操厲聲質問的話,以李通剛直的性格絕對不會甩他,可如今曹操在主動致歉之後旁敲側擊地提起此事,李通頓時臉上就浮現出尷尬、愧疚之色。

    就在李通猶豫著打算也道一聲歉時,卻見曹操忽然哈哈大笑一聲,說道,“操有失禮之處,然小兄弟亦有無禮之處,既然雙方都有失禮,不如就此揭過,再不相提,如何?……在外所遇皆兄弟,要以和為貴嘛!”

    李通聞言一愣,繼而滿臉歡喜地連連點頭。想想也是,畢竟曹操頂多笑了一聲他們,可李通呢,卻口口聲聲罵曹操是他兒子,性質顯然要比曹操惡劣地多。既然眼下曹操提議揭過此事不提,李通等人又豈能不情願?

    “這位……曹大哥說的是,那就兩兩揭過不提吧。”李通連連點頭說道。此時已從雪地中爬起來的臧霸與太史慈二人,也在聽了曹操這番話後對此人的氣度大為佩服,唯獨張煌與單福滿臉古怪之色。

    “曹兄這可有點不厚道!”單福冷冷地說道。

    話音未落,就見李通詫異地回頭望了一眼單福,小聲說道,“大福,你幹嘛呢?”

    臧霸與太史慈亦是一臉的不理解。

    [曹孟德,好厲害的親和力……以及狡智!]

    見李通、臧霸、太史慈三人幾乎在瞬間就對曹操改觀,並尊稱為曹大哥,張煌心中不禁有些驚訝。所謂的親和力,指的就是魅力,一般都是第一印象佔據重要位置,可曹操竟能通過三言兩語就扭轉先前臧霸等人對他的敵意,真不愧是日後中原的霸主。

    但同時,張煌亦不禁心中苦笑,微歎地望了一眼自家兄弟。

    “一幫蠢材,被人被耍了還不知!”面對著臧霸、太史慈、臧霸三人的疑惑目光,單福冷哼一聲,望著曹操冷冷說道,“這回的衝突,本來就是因為此人在馬車那一聲大笑而起,他向我等致歉那是理所應當!……細算下來,他只是做了他本該做的事,而你們呢?卻被那邊那個大個子痛打了一頓,可笑你們幾個傢伙看似還打算向對方道歉?”

    [……]

    臧霸、太史慈、李通三人面面相覷,細細一想,這才意識到單福說得絲毫沒錯。

    可不是嘛,若不是曹操在馬車內笑話張煌等人的狼狽模樣,李通也不會出口傷人,緊接著夏侯惇也不會下馬車打傷幾人,一句話,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曹操在馬車上的那一聲笑。

    就像單福所說的,曹操只是做了他本該做的事,為他適才笑話眾人狼狽模樣的事道歉,可李通等人呢?他們可還被夏侯惇痛打了一頓呢,兵器都毀了一柄,這樣能揭過就算麼?

    “……”臧霸、太史慈、李通三人眼神古怪地望向曹操。

    [有意思……]

    曹操目光驚訝之色地打量著單福,本來他還以為隨隨便便就能糊弄過去,卻沒想到一語被單福道破。

    “這個……這位小兄弟所言,恐怕有失真實……這四位小兄弟與我親族族兄比試武藝,稍遜一籌落敗,這怎麼也不能算到曹某頭上來吧?”眨了眨眼睛,曹操笑著說道。

    單福聞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此事自然是不能算在曹兄頭上……若是曹兄真有心致歉的話,就請那邊的那個大個子,也向我兄弟幾人道聲歉吧!……曹兄不是要以和為貴麼?”

    “……”曹操上上下下打量著單福半響,忽而展顏笑道,“可以!……元讓,為你的莽撞,向這幾位小兄弟道一聲歉!”

    “我不要!”夏侯惇憨聲憨氣地說道,“他們出言不遜在先,技不如人再後,即便我方才殺了他們也不為過,憑什麼我向他們道歉?”

    “你不聽我的話麼?”曹操面色沉了下來。

    夏侯惇搖頭憨憨說道,“孟德說的對的,我就聽;說的不對的,我就不聽!”

    “你!”曹操跺著腳滿臉慍色,罵道,“你信不我將你從曹家族譜除名?”

    夏侯惇疑惑地望了一眼曹操,關切又納悶地說道,“我本來就不在曹家族譜上呀,孟德,你是不是糊塗了?”

    “你你你你……氣死我了!”

    見兩人因為自己大吵起來,李通等人不禁有些不忍,連忙勸道,“算了算了,不道歉就不道歉吧。”

    到了這會兒他們也算是看出來了,夏侯惇就是一個武力恐怖腦筋卻不怎麼好使的渾人,一回想起此人方才自己‘揭’曹操短處的憨態,即便是差點被他所殺的李通心中也生不起恨意來。

    “大個子,輸給你是咱技不如人,不過有件事還是要說明白。咱所會的槍貫螺旋,可不是從你們夏侯家偷學的,而是在廣陵軍時學自于一位程姓的大叔……”

    [廣陵軍?]

    曹操眼中閃過一絲精芒,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幾眼黑羽鴉眾人。

    “當真?”夏侯惇狐疑地望著李通。

    “千真萬確,我李通可對天發誓!”

    “這樣啊……”夏侯惇這才意識到是自己誤會了,撓撓頭滿臉慚愧地說道,“原來是這樣……那,方才真是對不住……”

    “哪裡哪裡。”臧霸頗有武家子弟的風範,擺擺手大度說道,“與夏侯兄一番切磋,對於我等亦大有裨益!”

    眼瞅著夏侯惇迅速與臧霸、太史慈、李通等人打成一片,單福望向曹操的眼神中充滿了驚訝與不解,他真是沒料到曹操竟然真的會叫夏侯惇向他們道歉。

    只能說,單福太小瞧曹操的氣度了,雖說方才那番跺腳慍怒的姿態是故意裝出來給黑羽鴉們看的,但是曹操讓夏侯惇道一聲歉意的事,卻不能說是手段。若是夏侯惇不道歉,他自然會想辦法圓全,而若是夏侯惇道歉了,亦不會對曹操有任何的損失。一聲道歉,能有什麼損失?

    單福服氣了,站到張煌身後一聲不吭,只是臉上那怏怏的表情,卻是瞞不過曹操與張煌的眼睛。

    “不愧是曹孟德!”張煌由衷稱讚了一句,將手中所捏著的道符悄悄放回了袖口內側的小袋。

    儘管他的動作頗為隱蔽,但要知道曹操一直盯著他,又豈會沒注意?

    微微思忖了一下,曹操試探性地笑道,“若是方才我家元讓沒有停手,閣下是否會出手取我兄弟性命?”

    逞強好勝可不是張煌的性子,他搖了搖頭,面色自若地說道,“曹兄說得哪裡話,那位夏侯兄如此勇武,連我四位兄弟聯手都打他不過,我又怎麼取他性命?”

    [那一疊……莫非是道門的符紙?此人會妖術?]

    “這可說不好。”心中微微有些震驚的曹操臉上卻不露出絲毫異常,哂笑著搖了搖頭,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小兄弟或許不知,曹某素有一種趨吉避凶的警覺,在操看來,這裡所有人加到一起,恐怕也沒有小兄弟的威脅更大……”

    曹操並沒有說大話,事實上,當夏侯惇第二次用長槍抵住李通咽喉時,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便來自于張煌,來自于張煌手中那一疊隨時都會祭出取夏侯惇性命的道法符紙。因此,曹操連忙出聲阻止了夏侯惇。畢竟夏侯惇是他的肱骨兄弟,曹操絕不會將其置於一絲一毫的險地,就如同張煌絕不會坐視李通等黑羽鴉兄弟有任何危險一樣。

    “哦?想不到曹兄還有這等才能。”張煌不知曹操確實有那種神奇的天賦,還道是曹操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隨口敷衍著。反正只要他不承認,曹操也拿他沒辦法。

    “不知幾位小兄弟要去哪裡?”

    “陳留。”

    “陳留?”曹操一愣,望著張煌輕笑說道,“那倒是與我等……”

    他還未說我,夏侯惇便領著李通等人跑了過來,歡喜地說道,“孟德,我們要去陳留,他們也要去陳留,不如帶他們一程吧?”

    “……”曹操的面色頓時就沉了下來,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夏侯惇又一次地站在了他身邊。真的,在夏侯惇那**尺的魁岸身軀的印襯下,曹操的確顯得頗為矮小。

    “哦,我又忘了在外面不能站在孟德身邊,不然孟德就會顯得很矮小。”又是靈光一閃的夏侯惇趕緊走遠了兩步。

    [這傢伙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張煌瞅了一眼氣地滿臉黑氣的曹操,不用猜都曉得此刻的曹操究竟是怎樣一副心情,想必是早已氣到內傷了。

    一想到有時自己也會被陳到、李通等人氣到內傷,張煌望向曹操的眼中露出了同情之色。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的眼神,曹操歎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說道,“有時,操也懷疑那廝是否是故意耍我……後來才知道,那是真傻。唉!”說著,他又歎了口氣,回顧張煌繼續說道,“操有一好友張邈如今在陳留為官,因此前往拜會……卻不知幾位小兄弟……”

    張煌思忖了一下,說道,“我等有些瑣事要去陳留。”顯然,他沒打算將真正的目的告訴曹操。

    “瑣事?”曹操聞言眼中露出幾許狐疑之色,在打量了張煌幾眼後,眼珠微微一轉,笑道,“既然你我都要去陳留,操不妨載你們一程。”

    “真的?”李通頓時歡呼起來,畢竟他們的馬車早已摔地粉碎,要去陳留就只能徒步,天曉得這裡離陳留究竟還有多遠?

    包括張煌在內,其餘臧霸、太史慈、陳到、單福幾人心中也十分歡喜,畢竟若有順道的馬車乘坐,誰樂意冒著大雪自己徒步在雪地裡跋涉?

    就當黑羽鴉們歡呼著要擠上曹操那輛奢華的馬車時,卻見曹操忽然詭異一笑,手指著張煌等人從斷崖上跌落下來的位置,疑惑說道,“你等的行囊,不要了麼?”

    “哎呀,差點忘了!”張煌等人一聽連忙回頭,刨開積雪將自己的行囊從雪地裡刨出來。雖然那匹陪伴了他們多時的馬已經摔死了,可是車上卻還有他們許多東西,就連張煌那柄神兵吳鉤劍,也被壓下雪下麵。

    “慢慢找,沒事。”望著那幾個小鬼蹲在遠處刨著雪,曹操邪邪一笑,步上了馬車:“元讓,走!”

    “走?”車前座的夏侯惇疑惑地問道,“他們不上來麼?”

    “他們……”曹操嘿嘿一笑,說道,“他們忽然改變主意,不去陳留了。”

    “這樣啊……”夏侯惇有些失望地點了點頭,甩動馬鞭。

    “踏踏——”

    馬兒吃痛飛奔起來,正在雪地裡刨東西的張煌等人聽到聲音轉過頭去,卻見曹操的馬車竟顧自走了。

    “怎麼回事?”

    “不是說要要載咱們一程麼?”

    黑羽鴉們連奔帶跑追趕上去,卻見曹操從那輛馬車的車窗裡探出頭來,滿臉調侃輕佻之色。

    “罵了曹某還想讓曹某載你們去陳留?天底下哪有這種好事?曹某向來是睚眥必報的……傻了吧?哈哈哈!你們就慢慢在大雪裡行路吧,一幫傻小子!哈哈哈哈!”

    [……]

    這突然的變故,讓黑羽鴉們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遠方的白茫茫雪色當中,耳邊盡是曹操所留下的嘲弄笑聲。

    不知過了多久,李通滿臉怒色地將手中的行囊摔在地上。

    “他娘的!”

    只可惜,這會兒就算李通罵地再響,曹操也是聽不到了。不得不說,曹操這招耍弄人的手段極為高明,先是給了黑羽鴉們希望,繼而又無情地將其摧毀。

    這不,被曹操這一捉弄,眾黑羽鴉們的心情頓時消沉下來。

    忽然,臧霸的腳好似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才知道是一個大口袋,所用布料比他們身上的衣服不知好上多少。

    打開一看,卻發現口袋裡竟是滿滿一袋的肉乾。

    “這是……”

    眾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可不認為在這種地方會莫名其妙地出現一個裝滿食物的大口袋。唯一的解釋,恐怕多半是曹操留給他們的。畢竟那個布袋的料子,絕非一般百姓家能用得起的。

    [真是搞不懂啊,那個曹孟德……]

    望了一眼曹操那輛馬車遠去的方向,張煌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儘管被曹操耍了一回,可瞧著那滿滿一袋子的食物,張煌還真是恨不起來。

    [為了出氣耍了我們一回,又留下一袋食物,這種兩不相欠方式,就是你曹孟德的作風麼?]

    張煌實在難以理解曹操的想法。

    一回頭,見黑羽鴉們圍著那只口袋瘋狂地撕咬著肉乾,張煌下意識地咽了咽唾沫。

    “給我留點!”

    一幫人,圍著曹操留下給他們的乾糧大口嚼咽,幸虧曹操留給他們的食物夠多,否則還真不夠他們吃的。

    黑羽鴉們忘我地填著肚子,他們並沒有注意到,他們一行本來只有六人,但是此時圍在那只大口袋邊上,卻有七人。

    有一個身穿儒袍的傢伙,不知何時混在了他們當中,與他們一同搶吃著口袋裡的食物。

    此人正是在此等候張煌等人多時的,天劍恢恢!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0 08:22 AM

第八十二章 恢恢的解惑

    對於忍饑挨餓了數日的黑羽鴉們而言,似乎那飄落自天際的鵝毛大雪根本不算什麼,填飽肚子才是當前最要緊的事。

    也難怪,畢竟一個個都知道依靠剛體來驅趕寒冷,即便是再冷冽的寒風,也不能使他們倒下。但若是沒有可供充饑的食物,想來就算是他們,也到不了陳留。

    “哇,這個好吃。”從那只袋裡摸出一條某種動物的整條大腿肉,李通用牙齒撕下上面一條肉,雙眼放光地咀嚼著。

    旁邊臧霸聽到,側頭過去亦吭了一口,邊咀嚼邊思忖道,“這好像是……獐子肉?而且還是用煙熏所制的……”

    “哪呢?哪呢?”陳到朝著李通招了招手,李通也不藏私,將手中的煙熏獐腿丟給陳到。

    “果然不錯!”陳到滿臉驚喜地啃咬著,然後又遞給張煌,張煌咬了幾口,又遞給單福,單福又傳遞給太史慈,太史慈頭也不抬地又傳遞給天劍恢恢。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通舒暢地吐了口氣,拍拍肚子仰面癱坐在雪地上,一臉幸福的模樣,感慨道,“終於吃飽了……自離開廣陵以來,頭一回吃地這麼飽……”

    “可是嘛,唔,稍微有點撐得慌……”太史慈摸了摸肚子,皺皺眉頭,似乎為方才饑不擇食吃了太多的肉乾而後悔。

    “咱的水囊裡還有水麼?”臧霸舔了舔發幹嘴唇問道。

    “有倒是有,可這會兒喝水恐怕是不太好。”同樣吃撐了的單福將水囊遞給臧霸,提醒道,“少喝幾口,咱們一肚子的肉乾,若是喝多了水,小心肚子給炸了。”

    “曉得曉得。”臧霸接過水囊喝了兩口,僅僅只是潤了潤嘴唇,繼而又將水囊遞了出來,問道,“還有誰要?老大?”

    “我不喝水……讓我躺會……”張煌躺在雪地裡懶洋洋地回道,好不容易吃了一頓飽飯的他,這會兒絲毫也不想動彈,儘管四周寒風冷冽,但是對於施展了剛體的他而言,卻不會感到絲毫的寒冷。

    “哎喲,我也躺會……”陳到亦吃飽了躺下了。

    “我不喝。”

    “我待會再喝吧,我方才吃地太多,就怕像大福說的那樣肚子給撐了,你們也曉得這傢伙好事不靈、壞事一說一個准……”

    “哈,哈哈,我也待會吧。”

    陳到、李通、太史慈分別擺了擺手,閉著眼睛享受著這種吃撐了的不適感。

    說起來這絕對是一部辛酸史,自離開廣陵郡之後,黑羽鴉們何曾吃過一頓飽飯?儘管看似有些可笑,但是這種珍貴的吃撐了肚子的感覺,卻讓他們不由地想銘記心中,好在以後再次餓肚子的時候,回想回想。

    “那我喝兩口吧。”天劍恢恢笑眯眯地說道。

    “給。”太史慈一邊在雪地裡躺下,一邊隨手將水囊遞給了旁邊的天劍恢恢。

    “咕嘟咕嘟——”

    可能是因為風聲漸漸停止了,因此恢恢他喝水的動靜,不出意外地被黑羽鴉們聽到了。

    “少喝點,別待會你肚子太撐動不了了。”閉著眼睛享受著難得一見的飽腹感,張煌關切地提醒道。

    “好的。”恢恢微笑著回道。

    [唔?]

    張煌愣了愣,因為他忽然感覺這個聲音有點陌生。

    “誰在喝水?……萬億?”

    李通:“沒啊。……是宣高吧?”

    臧霸:“我沒在喝……子義?”

    太史慈:“我剛才喝過了……是軍師吧?”

    單福:“我沒喝……阿到?”

    陳到:“沒啊……”

    [……見鬼了?]

    黑羽鴉頓時鴉雀無聲,不約而同地咽了咽唾沫。他們猛地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卻見天劍恢恢依舊一口一口地喝著水,良久,發出一聲愉悅的感歎:“真不錯啊……多謝款待。”

    張煌:“……”

    陳到:“……”

    李通:“……”

    單福:“……”

    臧霸:“……”

    太史慈:“……”

    在一陣詭異的寂靜過後,黑羽鴉們不約而同地驚叫一聲,猛然從雪地上跳了起來,除了兵器已被夏侯惇所毀的李通外,其餘人皆用隨身攜帶的兵器對準了恢恢。

    見此,恢恢臉上露出幾分無奈,微笑著說道,“只不過是吃了你們一頓熏烤肉幹,不至於這般對待在下吧?”

    “你……你誰啊?”李通吃驚地望著這個不知何時混在他們當中的陌生人,腦筋似乎還未轉過彎來。

    “在下只是一個因緣巧合與諸位相遇的人而已……”恢恢微笑著攤了攤手,和善地說道,“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幾句麼?天大如此之大,我等卻能相遇在此,這可是莫大的緣分……”

    黑羽鴉們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張煌。

    張煌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身穿青色儒袍的陌生人。張煌心中明白,此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到他們當中,其實力想必是不同尋常,貿然與其發生衝突,這並不理智。再者,此人至今為止也未對他們流露絲毫的歹意,否則,待他們剛才吃肉乾的時候,此人就可以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能也是一個在大雪裡迷路的倒楣蛋吧……]

    心中想著,張煌揮揮手示意眾人將手中的兵器收起來,待坐下後拱手抱拳說道,“閣下莫怪。只因閣下收斂氣息的本事實在是高明,若不是親眼瞧見,我等還真以為是白日見鬼……”

    黑羽鴉們心有戚戚地點了點頭。可不是嘛,一行六個人忽然變成七個,這還不活活把人給嚇死?

    不過只要確認是人,那就沒事了,於是乎,黑羽鴉們又坐了下來,紛紛向恢恢做自我介紹。

    恢恢一一作以微笑回應。

    “你叫啥呀,這位大哥?”

    恢恢抖了抖身上的積雪,溫和笑道,“恢恢,大漢劍儒,天劍恢恢。”

    張煌:“大漢……”

    陳到:“劍、劍儒……”

    李通:“天劍……”

    單福:“恢恢……”

    臧霸:“這樣子的介紹好耳熟啊,好似在哪裡聽到過……”

    太史慈:“……”

    [大漢劍儒,地劍輸耳?!]

    在一陣死寂過後,黑羽鴉們面色大變,才剛剛坐下的他們猛然間又躍起,手中兵器再次對準了恢恢。這回,就連張煌也難掩心中的驚駭,右手緊緊握著神兵吳鉤,左手悄然從袖內摸出一疊的符紙。

    暫態間,四周的寒冷停止了呼嘯,天際亦不再飄落雪花,仿佛天地間的一切都停止了,這股詭異的死寂,讓黑羽鴉們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天劍……這傢伙是天劍,豈不是比地劍還要厲害?]

    [這下子死定了!這下子真死定了!]

    [……]

    面面相覷的黑羽鴉們腦中迅速地轉過數個念頭,雖然說那個自稱是天劍恢恢的傢伙依舊是和顏悅色的表情,但是一想到地劍輸耳那恐怖的實力,黑羽鴉們只感覺心中一陣膽顫。

    忽然,張煌深吸一口氣,率先開口道,“你也是要來殺我對吧?……這樣如何?放過我的兄弟,我任你處置!”說話間,他頻頻地給幾個兄弟使眼色:你們先想辦法逃走,我會天遁咒術,隨時可以走!

    因為眾人早就商量過萬一再次撞見地劍輸耳的對策,因此,陳到、李通等人立馬便醒悟了張煌的意思。

    可問題是,對面那個傢伙是否肯放過李通等人呢?

    回想起地劍輸耳與孫堅交鋒時所展露的那種仿佛能令天地都變色的恐怖力量,黑羽鴉們心中根本產生不了一絲一毫抗拒的念頭,因為兩者間的實力實在相差太大了。

    [若是這傢伙不允……]

    張煌心中頓時變得無比緊張,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而是擔心李通他們,畢竟他有逃命的法術,可他的兄弟們卻不會。

    就在黑羽鴉們心驚膽戰之時,卻見恢恢直直凝視著張煌良久,忽然微笑著搖頭道,“我跟輸耳不一樣,並不打算取你性命。只是想見見你,與你聊聊而已。”

    張煌仔細打量著恢恢,企圖看穿他的真實想法。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方的眼中卻滿是溫和與真誠,與輸耳那雙充滿暴戾與殺意的眼神截然不同。

    “你若是真要殺我,想必也不會用什麼下三濫的手段。……我信你。”在沉思之後,張煌在恢恢的身邊坐下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相信恢恢的話。想想也是,以天劍恢恢那甚至要淩駕於地劍輸耳之上的恐怖實力,若真要殺張煌等人,根本不需要耍什麼心計。

    “呵呵。”恢恢贊許地點點頭,旋即抬頭對李通等人道,“你們打算站著聽?”

    黑羽鴉們對視一眼,心知兩者間實力相差極大,根本沒有他們逃走的可能,遂只得坐下,像方才一樣,圍成一圈。

    “閣下真不是來殺我們的?……那個叫什麼輸耳的,可是口口聲聲非要殺咱們老大不可呢!”坐下之後,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的單福忍不住問道。

    “輸耳嗎?”恢恢聞言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些許,微微搖頭道,“或許是宿命吧,輸耳所背負的東西,註定容不下這世間的大勢出現絲毫的偏差……總之,我與輸耳各自所執的信念有些不同。”

    “怎麼會這樣?你們不是同伴麼?一個地劍,一個天劍……”見恢恢似乎真沒有要動手加害眾人的意思,陳到心中的警惕也小了許多。

    恢恢微微歎了口氣,喃喃說道,“是同伴不假,但即便是同伴,也會出現意見上的分歧啊。”

    “在殺不殺我這件事上?”張煌面色古怪地問道。

    恢恢呵呵一笑,顯然張煌猜對了。

    “為什麼要殺我?”見恢恢竟然不反駁,張煌心中著實有些鬱悶,忍不住說道,“我與你們素不相識,也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們為何要殺我?”

    “想殺你的是輸耳。”恢恢更正道。

    “好吧。”張煌無奈地搖了搖頭,旋即問恢恢道,“可以告訴我原因呢?難不成只是因為我濫用道法?……其實我只用過幾次而已,真的只有幾次。”

    “我們都可以作證!”其餘黑羽鴉們紛紛點頭附和。

    恢恢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困惑問張煌道,“為何你會覺得輸耳要殺你是因為濫用了道法呢?”

    “唔?難道不是麼?”張煌臉上一愣。

    恢恢搖了搖頭,望著張煌正色說道,“輸耳要殺你的真正理由,恕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並非是因為你使用道法的關係。……只不過,你每一次施展道術,都會暴露你的位置。”

    “暴露?……怎麼暴露?暴露給誰?”張煌滿臉驚疑地問道。

    “怎麼暴露……”恢恢笑著望向張煌,許久後搖頭說道,“天機不可洩露,恕我不能直言。至於暴露給誰……輸耳不是截到你等了麼?”

    [大漢劍儒……]

    張煌心下微微一動,試探著問道,“劍儒都是些什麼人?”

    恢恢思忖了一下,回道,“劍儒乃儒家執劍之士!……你可以理解為維護儒家正統的衛士!”說到這裡,他望了一眼張煌,用仿佛叮囑般的語氣道,“若是日後恰逢撞見……逃吧!逃地越遠愈好,眼下的你等,碰上劍儒毫無招架之力!”

    “有那麼厲害?”張煌吃驚問道。

    恢恢沉思了一下,說道,“你等在廣陵撞見輸耳,想來也見識過他手中那柄可怕的神劍了吧?”

    回想起地劍輸耳手中那柄可怕的神兵,張煌緩緩點了點頭。

    “輸耳手中神劍名為‘補遺’,與我手中這柄‘天網’神劍同出一爐,乃是我儒家當中的墨儒精心鑄造而成……”

    [又是墨儒……]

    張煌心中一愣,畢竟他已經碰到、聽說過許多件由墨儒研發的東西,這些東西,絕對要超過這整個時代科技數十年甚至是數百年的水準。

    [同樣是神兵……]

    張煌下意識地望了一眼橫在雙膝上的神兵吳鉤。

    而就在這時,卻見恢恢淡然說道,“放棄你那不切實際的想法吧。我等劍儒手中的神劍,要比你手中的神兵更加恐怖!……就算你有吳鉤,也難敵輸耳手中的‘補遺’!”

    “誒?”張煌吃驚地望著恢恢,下意識地握緊吳鉤劍,繼而見恢恢用怪異的眼神望著自己,他這才尷尬一笑,虛心問道,“不同樣是神兵麼?”

    “呵呵!”恢恢輕笑著搖了搖頭,繼而沉聲說道,“你手中的吳鉤劍,乃是由先秦劍匠所鑄,確實是神兵不假。可我劍儒手中神劍,乃是墨儒改良了先代劍匠冶劍之術,並且在其中加入了一些特殊的東西……”

    “特殊的東西?是什麼?”

    “魂!凶獸之魂!”

    [魂?那是什……等會,難道他所說的魂,莫非與孫堅所說的……]

    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張煌望向恢恢的眼神中逐漸浮現幾絲驚駭。

    “看來你明白什麼是‘魂’……哦,對了,你應該碰到了孫堅。孫堅……可以說當代首屈一指的至強武者了!……不必再猜了,我說指的,與孫堅透露給你們的‘魂’,或者稱為‘武魂’,是一個意思!”頓了頓,恢恢望著張煌沉聲叮囑道,“莫要妄想著去挑戰輸耳,他手中的神劍,封入了一條龍,一條由地脈變成的妖龍!……地脈源源不斷地向他手中的神劍輸送‘地氣’,因此,只要是在大地之上,他可以視為所向無敵。所以,即便他的實力本不及孫堅,但只要有補遺神劍在手,就算是孫堅,也奈何不了他!……若非在漢陽時他向我挑戰,戰敗負傷,即便是孫堅,也難擋他!”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這才明白,地劍輸耳何以那般恐怖,仿佛實力還要在孫堅之上。

    “墨儒們為了區別於先代劍匠所鑄的神兵,特意改了稱呼,稱你手中吳鉤劍這類上古利劍為神兵,而我等劍儒手中的,謂之神劍!”指了指張煌手中的吳鉤劍,恢恢微微帶著幾分自豪,說道:“我等劍儒手中的神劍,要領先先秦劍匠所鑄的神兵數千年……”

    “……”張煌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原本他還以為能憑藉手中的吳鉤劍,日後能與輸耳鬥個不相上下呢,然而得恢恢解釋之後他才意識到,他手中的吳鉤神兵比起恢恢、輸耳等劍儒手中的神劍來說,那竟然是原型與改良型的差別,誰都曉得改良型比原型要好得太多。

    “劍儒,都是這樣麼?”張煌苦笑著問道。

    “因為我等缺少堅韌的意志啊。”恢恢微微歎了口氣,說道,“孫堅強大,是因為他體內寄宿著‘妖獸之魂’,即你等武人所知的‘武魂’。但是,要控制體內的‘武魂’且不受其反噬,卻需要堅韌的意志……我儒家子弟雖心智堅韌,但比起武人來說,還是差的太遠,因此,墨儒改良出了神劍,使得我劍儒只要有一柄神劍在手,便可以不懼世上任何武人!”

    [人比人氣死人吶……]

    李通、陳到等人對視一眼,頗受打擊。想想也是,他們吃了多少苦才練就如今的實力,可人家劍儒只要有一柄神劍在手,就立馬可以做到對戰孫堅那等強大的武人,相比較下來,仿佛他們所受的苦,在墨儒、劍儒們看來沒有絲毫的意義。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緩緩站起身來,恢恢拍了拍身上的雪。

    “你去哪裡?”張煌這時才確切相信恢恢並沒有要加害他們的意思。

    “呵呵。”恢恢輕笑了兩聲,望著張煌正色說道,“我只是想見見你,如今見過了,自然要離開了。至於去何處……不便告之你等,恕罪。”

    “等等!”見恢恢真的要走,張煌連忙又問道,“劍儒有多少人?每一個都像你還有輸耳這麼厲害麼?”

    恢恢聞言回頭望了一眼張煌,搖頭說道,“我跟輸耳是例外。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建議你等去招惹劍儒……至於劍儒的人數,大概數百左右吧。”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似笑非笑地說道,“對了,若是你等打算去陳留打聽太平道領袖大賢良師張角的消息的話,你們不必去了,聽說我到了這裡,太平道所有人皆從陳留撤離了。”

    “呃?你怎麼知道我等要去陳留?”張煌吃驚地喊道,可惜已走遠的恢恢只是揮了揮手臂,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得不說,天劍恢恢的離去,讓張煌等人著實松了口氣,但是,張煌亦感覺有些可惜,因為他還有好多好多的疑惑向詢問恢恢。

    “這傢伙這麼厲害,應該不會騙咱們吧?……照他所說,咱們就算去陳留也沒用了,那咱去哪?”李通撓了撓頭,茫然地詢問張煌。

    張煌緩緩搖了搖頭,本來他打算向太平道打聽一下大賢良師張角的事,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他的義父,或者說,與他的義父究竟有什麼關係,可如今恢恢的出現,嚇地陳留的太平道倉皇撤離,很顯然,他沒有再去陳留的必要了。

    當然了,除非是天劍恢恢故意騙他們。只是,這個可能性實在很小。

    [一聽說那傢伙來到,陳留的太平道竟然立馬撤離?究竟是那傢伙胡說八道,還是說……太平道真的非常畏懼那傢伙?]

    張煌腦海中又浮現出一個疑惑。

    而事實上,天劍恢恢並沒有欺騙張煌,在聽說他來到陳留附近後,陳留的太平道確實是立馬就撤走了。只能說,此時的張煌還不清楚劍儒究竟是怎樣性質的存在,也不清楚劍儒所肩負的職責,待日後他明白這一切,也就不驚訝太平道為何見到天劍恢恢會畏懼如虎了。

    就在眾人商議之時,只見單福眼中閃過一陣複雜掙扎,繼而低聲說道,“要不……咱們去一趟潁川?我……我想去看看我娘……”

    “誒?”

    眾黑羽鴉吃驚地望向單福,畢竟單福從未提過他還有一位母親健在。

    黑羽鴉眾人親如兄弟,既然單福開口,眾人又豈會不同意?不過圍著單福一番追問,那自然是少不了的。

    “嘿,我說大福,”勾著單福的肩膀,李通笑嘻嘻說道,“據兄弟所知,除了阿到,你可是最早跟老大混的,那麼長的時間,我也沒見你給你母親寫一封家信,這可有點不孝啊。”

    單福沉默了片刻,長長歎了口氣:“不是不想寫,是不敢寫。我娘,恐怕此時還以為我尚在潁川書院求學……”

    “誒?”眾黑羽鴉們面面相覷。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1 09:59 AM

第八十三章 探母之行

    ——潁川郡,長社縣——

    來到縣城的城門口,單福並沒有急著回家探望母親,而是將他那一幫在外結識的兄弟拉到了城外的僻靜之處,鄭重其事地向他們透露了一個深藏心中的秘密。

    “其實,我本姓徐,單名一個福字,即……徐福。”

    說話的時候,單福,不,應該徐福不敢抬頭看眾兄弟的眼睛,生怕從中看到他所害怕瞧見的神色。

    想想也是,黑羽鴉眾人親如兄弟,可誰曉得徐福竟然隱瞞了自己的真實姓名,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欺騙。

    “徐……福?”

    不出徐福意料,黑羽鴉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位相識已久的兄弟,久久說不出話來。

    “實在對不起!”徐福低了低頭,愧疚地說道,“我那時離開潁川郡,只為憑藉胸中才學,手中單劍,在這世道闖蕩一番,闖出些名堂來,可又顧慮若是沿用真名實姓,萬一有朝一日我名揚天下時,家母從旁人口中得知我辭了潁川書院的學業,因此更換了姓氏,改‘徐’為‘單’……後來遇到首領與阿到,我本來吐露實情,可……可又因為種種顧慮,以至於一直隱瞞至今,實在……實在是對不住!”

    說著,徐福對自己幾位兄弟連連鞠躬致歉。

    望著徐福這幅模樣,黑羽鴉其餘四人面面相覷。不可否則他們心中確實有些生氣,畢竟兄弟相交貴在知心,若是連真實姓名也不方便透露,又何談信任?可是望著徐福那滿臉愧疚的模樣,他們心底的幾分不滿卻悄悄地消散了,可是卻又不知該怎麼開口。

    黑羽鴉們久久不說話,徐福的頭壓低地死死的,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他腦門上逐漸滲出了汗珠。

    忽然,一隻手勾住了他的肩膀,用滿是不屑卻又帶著絲絲關切的口吻哂笑道,“就你?還名揚天下?就憑你那咱們黑羽鴉中墊底的武藝若是都可以名揚天下,咱哥幾個恐怕早已無敵於天下了!……我說小福啊,我看你還是收起你那不切實際的妄想,乖乖地在哥幾個身邊做陪襯吧,保不定日後哥幾個揚名了,也可以提攜提攜你。”

    這種狂妄自大的口吻,想來除了李通之外也沒別人了。待李通說完這番話後,陳到、臧霸、太史慈三人哈哈大笑,聯合一致地調侃起徐福來。

    “財迷這話倒還像是一句人話!”陳到撇撇嘴淡淡說道,引來李通的怒目而視。

    “我說軍師吶,您就好好地出謀劃策吧……”

    “正如萬億所說的,待咱們出名了,倒也不是不能提攜提攜……”臧霸與太史慈對視一眼,哈哈大笑地說道。

    徐福熱淚盈眶的眼中充滿了感動,他哪裡會不知這是諸位兄弟改個法子在安慰他。不過即便如此,他心中仍然有些忐忑不安,畢竟此時張煌還未有表態。

    “首領……”徐福用歉意而愧疚的目光望向張煌,其餘黑羽鴉們亦停下了玩笑。畢竟是張煌一個個將他們拉到黑羽鴉的這個隊伍當中,他對隊中成員的去留有著絕對的說話權。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張煌僅僅只是拍了拍徐福的肩膀,咧嘴笑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秘密,不是說你心底藏著秘密咱們就當不成兄弟。我覺得,即是兄弟,就要包容兄弟的一切……還記得咱們對付黃羅一夥的時候麼?那時候阿到差點沒把我給氣死,可我也沒把他丟在半道上了呀?”

    “老大……”陳到滿臉尷尬地望著張煌,生怕張煌把他以前的傻事都抖落出來。

    “還有萬億,你忘了咱們究竟有幾回一邊啃著硬地跟石頭一樣的饃饃,一邊咬牙切齒地盤算,待萬億睡熟後一棒子將其打暈,搶光他袋子裡的銀票去附近縣城大吃一頓作為報復麼?”

    “還有這事?”一臉緊張的李通警覺地掃視著自己幾名兄弟,悄悄退後一步,右手下意識地捂住胸口藏錢袋的位置。一直等他忽然意識他私藏的錢早已花完,他這才釋然。不過想來經此一事,他睡覺時恐怕會更加警覺。

    “宣高也是,每回晚上睡覺都喜歡把腿擱在你們身上,還吱嘎吱嘎地磨牙,恨地你們好幾回半夜被他踹醒後,恨不得將他整個用被子捆住吊起來暴打一頓……”

    “誒?”臧霸微微一愣,驚愕地望了一眼兄弟們,卻見李通、陳到、太史慈分別心虛地別過頭去。

    “所以說,你那根本不算事。”拍了拍徐福肩膀,張煌輕笑著說道,“好了,進縣城吧!……你也想早點再見到令堂大人,不是麼?”

    徐福吃驚地望著張煌良久,重重點了點頭。此時此刻心結已消的他,恨不得立馬回到家中。

    “那就……走?”回顧了一眼眾兄弟,徐福深吸一口氣,擺出幾個駕駛,唱道,“呀呀嘿!闊別故鄉今日返吶,一心思睹高堂顏……呀!我緊步又緊步……一邁步呀二邁步……”

    旁若無人地,單福踩著戲步樂顛顛地走入了城門,惹來城門口許多縣兵與路人驚愕莫名的視線,那種驚愕、茫然、仿佛看待傻子般的目光,讓除徐福以外的黑羽鴉們滿臉漲紅,低著頭緊跟在徐福身後,灰溜溜地進了城中。

    “我覺得還是這個問題比較嚴重……”在無數道怪異的視線注視下,李通滿臉羞慚地低聲嘀咕道。

    話音剛落,陳到亦咬牙切齒地恨恨說道,“比起這個,他隱瞞真姓實名根本就不算啥……老大剛才幹嘛不趁機叫這廝改改這惡習?”

    “我忘了……”張煌一聲苦笑讓臧霸與太史慈頓時哭笑不得。想來也是,臧霸與太史慈畢竟加入黑羽鴉不久,還未真正領略到徐福有些時候那些怪誕的舉動會給他們造成的困擾。

    好在徐福雖然素有急智,但是這種現編的唱曲倒也不足以維持過久,待唱了四五句後,徐福就因為沒詞卡殼了,這讓黑羽鴉們心中暗暗慶倖。畢竟如若不然,他們這丟臉可就丟大了。

    走了大概將近一個時辰的路,徐福終於領著幾名兄弟回到了他那無比熟悉的家。

    不比臧霸在泰山時的大宅子,徐福的家十分普通,與附近一般的民居大致沒有什麼區別,加上小院子占地也不過南北四五丈、東西三四丈。透過籬笆牆,眾人發現院子裡放養著幾隻雞鴨。待仔細瞅瞅,他們忽然瞧見有一位穿著樸素的中年婦人正在院裡內晾衣服。

    “大福,那位……”李通指了指籬笆牆內。

    “噓噓!”此時徐福也顧不得李通又一次犯了他的禁忌稱呼他為大福,一把捂住李通的嘴,朝著眾黑羽鴉們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壓低聲音叮囑道,“進去後儘量莫要多說話。……兵器,兵器都收起來。”說著,他緊張地奪過張煌手中的吳鉤劍,將其塞在自家院子外的柴堆裡。

    “這……”張煌愕然瞅著徐福,正要問話,卻見徐福以遠超平日的敏捷,迅速地繳下了陳到、臧霸、太史慈等人的長槍,將其全部塞到柴堆裡,待小心地用乾草蓋上,這才回頭緊張兮兮地對眾人說道,“我家家訓甚嚴,家母素來不允我跟不三不四的人為伍,若是被家母瞧見你們手中兵器,恐怕咱們全部都要被家母趕出來……”

    [不三不四……]

    眾黑羽鴉們咬牙切齒地瞅著徐福,若不是看在今日是徐福回家探親的日子,他們真恨不得將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狠狠暴揍一頓。

    “那你身上的呢?”張煌好心地提醒徐福道,畢竟徐福的佩劍依舊還掛在腰上。

    “這個無妨,潁川的文士佩劍已成風俗。”徐福簡單解釋了一句,繼而深吸一口氣,站在院子外,雙手顫抖地推開院門。

    “咦?不在了?”陳到探頭張望了一眼院內,卻發現方才還在院內的徐母這會卻不見了。想來,那位徐母多半是已晾完衣服回屋子去了。

    “去呀!”李通催促著像跟木樁一樣站在院門口的徐福。

    看得出來,徐福確實十分緊張,搓著微微顫抖的雙手,滿頭汗水,卻是一步也不邁進,仿佛雙腳已在此牢牢紮根。

    見此,臧霸輕笑了一聲,故意重重咳嗽了一聲。

    “誰呀?”屋子裡傳來了徐母疑惑的詢問聲。

    [……臧宣高!]

    徐福咬牙切齒地瞪了一眼臧霸,趕忙回道,“娘……是我……”

    屋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徐母出現在屋門內,驚喜地望著站在院內的自家兒子,歡喜說道,“是我家福兒回來了……”

    “福兒……噗!”

    李通忍不住笑出聲來,其餘人亦強忍著笑意。

    [……]

    若是眼角的餘光可以殺人,恐怕黑羽鴉們早已被徐福‘殺死’數十回了。深深吸了口氣,徐福緊走幾步來到徐母跟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輕聲泣道,“不孝兒給娘磕頭了。”

    “我兒這是怎麼了?”徐母滿臉疑惑地趕忙扶起自己兒子,繼而這才注意到張煌等一行人,詫異問道,“福兒,這幾位是……”

    張煌聞言走上前來,拱手抱拳,尊敬喚道,“小輩張煌,見過徐大娘!”

    繼張煌之後,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亦紛紛行禮問候,舉止極為尊敬。畢竟他們與徐福親如兄弟,徐福的母親,自然也如同他們的母親一樣。

    “都起來,都起來吧……”徐母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意味,連忙擺手虛扶眾人,旋即疑惑地問徐福道,“這幾位莫非是我兒的學友?”

    “啊?”徐福愣了愣,立馬判斷出母親恐怕並不曉得他已辭離潁川書院,將張煌等人誤以為是她兒子在學院內結識的學友,遂點點頭,含糊說道,“唔,是,是的……”

    徐母一聽,臉上笑容更濃,招呼著張煌等人道,“院子裡冷,來來,都到屋裡來,都到屋裡來……”說著,她熱情地將張煌等人迎入屋內。

    不得不說,徐福家中頗為簡陋,雖不至於說家徒四壁吧,但屋子裡除了一張桌子、一張床榻、一口大櫃子、幾條凳子外,卻也再無其他的傢俱,更為窘迫的是,屋子裡僅僅只有四條凳子,而張煌一行人就算撇除徐福,卻仍然有五人。

    “都坐都坐。”熱情的徐母擺手招呼著眾人坐下,她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屋內的凳子並不夠眾人坐下。待察覺之後,徐母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見此,老成持重的臧霸連忙說道,“徐大娘您坐吧,這幾日外面甚是寒冷,方才過來,我們幾個手腳都快凍僵了,且容我等先活動活動。”說著,他給太史慈、陳到以及李通使了一個眼色,四個人很有默契地遠離了桌子,站在屋門口裝作活動手腳的樣子。

    徐福感激地望了一眼臧霸,待扶著母親坐下後,抬手對張煌說道,“首……咳,張兄請。”

    “多謝。”張煌拱了拱手,欠身坐了下來。

    徐母有些意外地打量著張煌,因為在他看來,自己兒子的這群‘學友’中,看上去明顯是臧霸與太史慈歲數較大,可是作為‘主心骨’的,似乎還是眼前這位看起來僅只有十六、七歲的半大娃娃,更讓她感到吃驚的是,她發現她的兒子徐福,對此人亦頗為信服。

    “小煌……是哪裡人?”徐母問道。

    [小煌……]

    站在屋外無所事事的李通等人聞言險些失笑出聲。

    “冀州鉅鹿人士……”儘管有些無語徐母那一聲‘小煌’,可張煌臉上卻未有絲毫表露,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冀州……那很遠啊。”徐母驚訝地說道,“怎麼想到來潁川呢?”

    [糟糕……]

    徐福心中暗叫一聲不妙,正要圓場,卻見張煌微笑著說道,“曾聽聞,千里求學莫道辛苦。……要做得學問,豈能阻於辛苦?唯毅力爾!學生聞潁川文風盛行,天下知名,因而長途跋涉來到潁川。”

    說話時,張煌改用‘學生’為自稱,這份仔細,讓徐福慶倖不已,暗自松了口氣之餘,心中暗贊:關鍵時候還是首領靠得住!瞧瞧那幫不頂用的……

    果然,張煌這番話讓徐母為之動容,打量著張煌頻頻點頭。忽然,她問道,“不知小煌是書院哪位賢士的學生?”

    張煌聞言一愣,這個問題他哪回答地上來?

    見此,徐福連忙說道,“娘,您怎麼又忘了,書院裡的老師又不是只教一個學生,他們同時教數十名學子呢!”

    “可是那位荀無雙不是就瞧中了我兒,收我兒為正式學子麼?”徐母疑惑不解地說道。

    [荀無雙?那是誰?]

    張煌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徐母所說的荀無雙究竟是誰,但是他注意到徐福在聽到這句話後神色微微變得有些黯然。

    “娘……是這樣的,張兄暫時還在‘大舍’裡,不過亦頗受荀……荀師看中,說不定來日便可升入‘小舍’……”

    “哦哦。”徐母聞言望向張煌的目光更加熱情,點點頭連連說道,“得荀無雙老師看中,小煌胸中才識想必不遜色我兒。……你也要努力啊,荀師可是學識淵博之人吶!”

    張煌心中很是好奇徐母與徐福口中所說的‘荀師’究竟是哪一位,不過眼下他顯然也不好問起,唯有連連點頭。

    此後,徐母向徐福與張煌詢問一些潁川書院最近的情況,張煌哪曉得這些?只好說得含糊,好在徐福在潁川書院呆過一陣,連騙帶糊,總算是應付過去了。

    “對了,我兒,你今日回家做什麼?”問完了張煌,徐母又問起了徐福。

    徐福思忖一下,猶豫說道,“許久不見娘,心中掛念,因此……回家探望一番。”

    徐母聞言眼中露出了不悅之色,輕斥道,“小煌方才所言你也聽到,你們讀書人做學問,切忌心有旁騖。……為娘手腳還麻利地很呢,家裡的事,不需要你擔心,你只要一心向學便好……”

    “娘放心,孩兒一定會名揚天下,光耀門楣!”徐福沉聲說道。

    這個回答,徐母似乎並不滿意,在望了一眼自己兒子後,徐母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咱家也不是什麼名門大家,為娘與你爹大字不識幾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當初家裡無緣無故丟了十幾畝地,皆是因為鄰村的孫三欺負我等看不懂大字,你爹也給氣得病倒在床。後來,為娘三更天起來,抱著你黑燈瞎火走了十余裡的路到潁陰縣的學院,求書院裡的師傅替我娘倆做主,才使得官府將那當時被鄰村孫三騙去的十幾畝地又歸還給我家。當時為娘就想,為娘與你爹這輩子也就算了,但是我倆的兒子,日後一定要讀書,那樣才不會吃虧……”

    [……]

    張煌震驚地望著徐母,半響說不出話來。

    “兒啊,”溫柔地撫摸著徐福的臉頰,徐母語重心長地說道,“為娘不求你日後出任高官、飛黃騰達,也不求你揚名天下、光耀門楣……為娘只希望待你日後學有所成,莫要學那孫三一樣,仗著自己識字就欺負我等百姓。做人,就要像荀無雙一樣剛直,無愧於天地!……你能做到這一點,為娘就知足了!”

    “孩兒……孩兒明白了。”徐福泣聲道。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繼而,一聲驚訝的呼聲傳入了徐福耳中。

    “徐大娘,您今日有客人來?……咦?元直?”

    徐福下意識地轉頭望去,正巧撞見自家屋門外站著一位身穿儒袍的文士,頓時,他臉上血色仿佛被抽去一般,變得蒼白嚇人。

    然而那位儒生似乎並沒注意到徐福已嚇得身軀微顫,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徐福的雙手,歡喜說道,“元直何時回來的?真是叫彧一番好找啊!”

    偷偷望了一眼滿臉疑惑的母親,徐福頓時面如土色,汗流如漿。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2 10:21 AM

第八十四章 謙謙君子荀文若

    [荀彧、荀文若……他怎麼會來?]

    眼瞅著自己母親極為熱情地招呼著那位不速之客坐下,徐福心裡暗暗叫苦。

    要知道荀彧那是什麼人?那可是潁川荀家的少主,是持掌荀家那龐大家業的繼承人,包括徐福曾經就讀的潁川書院,那也是荀家所創辦的書院。

    在徐福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荀彧與張煌卻在相互打量著對方。終於,和善謙遜的荀彧率先拱了拱手,彬彬有禮地說道,“在下潁陰荀彧,字文若,不知這位小兄弟如何稱呼?”

    [原來他就是荀彧……]

    張煌仔細地打量著眼前這位歷史中後來的曹魏國賢臣之首。平心而論,荀彧的容貌談不上俊秀,但是頗有英氣,衣裝得體,舉止亦極為優雅,一看便知是受到良好的禮儀薰陶,哪怕是說話時的語氣,亦平和、溫溫如水,由衷地讓人產生好感。

    如果說曹操的乖僻舉動在張煌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麼眼前這位荀彧荀家大公子,即便是初回見面,亦讓張煌感覺一種仿佛摯友闊別相逢的親近感。荀彧的人格魅力,甚至還要在曹操之上。

    “在下張煌!”張煌抱拳回道。

    在座的徐福心底暗暗叫苦,早在荀彧問話之際他已意識到不妙,而方才張煌那一番自我介紹,更是仿佛將他推入了火坑。

    “咦?”果不其然,徐母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色,瞧瞧文若又看看張煌,驚訝說道,“文若呀,你不認識小煌麼?……聽我兒說,小煌亦是書院裡‘大舍’內的學生……”

    荀彧聞言雙眉一挑,凝視了一眼滿臉苦色的徐福,忽而展顏笑道,“大娘,您這可真是太抬舉彧了。要說是‘小舍’的學僚,彧倒是還能認得幾位,可若是‘大舍’裡的學子,單單一個‘大舍’就得有數百號人呢,如此,彧怎麼記得過來呢?……不過,經張學僚這麼一說,彧倒是稍稍有些印象了……”

    “……”徐福與張煌吃驚地望著荀彧,很顯然,這是荀彧在替他們解圍。

    “文若可是咱們潁川郡的驕傲呀,先前聽人說,文若可以在一炷香內背下厚厚一本古典……要是我兒也有這份過目不忘的本事就好了。”徐母在稱讚文若之餘,語氣中不禁透露出幾許羨慕,讓聽到這話有些吃味的徐福不滿地撇了撇嘴。

    荀彧顯然是瞧見徐福眼中的不悅,聞言笑著說道,“大娘這話可折煞彧了。彧豈是什麼潁川郡的驕傲,私塾裡才學遠勝彧的學兄學弟們不計其數,像志才、奉孝,皆是百世不出的奇才,就連大娘您的兒子……”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地望了一眼徐福,正色說道,“元直豈是沒有過目不忘的才能?只不過他的心有些浮躁,做不到一門心思地研究學問罷了,若是元直能靜下心來,一心做學,成就恐怕還要在彧之上……”

    “你聽著點你學兄所說的話!”徐母毫不客氣地敲了敲徐福的腦門。

    徐福自然沒有膽量忤逆母親的話,唯唯諾諾地連連點頭,不過抽眼望向荀彧的眼神中,那一抹咬牙切齒般的意味,卻是瞞不過在座的荀彧與張煌。

    “文若,我兒今日回家探望大娘我,怎麼沒和你同行呀?”徐母有些疑惑地問道,她的一番問話再一次讓徐福感覺到了緊張。

    “這個……”荀彧稍一深思,微笑說道,“彧也是聽說元直今日回家探望大娘您,因此過來與他相聚。”

    徐母一聽更感覺奇怪了,疑惑問道,“怎麼你們有許久不曾見到了麼?不是都在書院裡麼?”

    徐福聞言額頭的冷汗啪嗒啪嗒地往下落,荀彧瞧見心中好笑,深思了一下後說道,“是這樣的大娘,最近彧剛剛接手書院,正尋思著對以往的教學方式作出一些改進,因此平日裡事務頗為繁忙,少有空閒能與元直相聚……”

    “你接掌書院了?”徐福吃驚地望著荀彧。

    即便是荀彧這樣豁達的人物,提到此事臉上不禁亦流露出幾分得意,點點說道,“不錯,月前,六叔終於首肯,正式將潁川書院院長之位傳給彧。……不在其位,不知其中辛苦吶。那麼多學生中,總有幾個惹事的……”說著,他捉狹地瞧了幾眼徐福,直瞧得徐福心虛不已。

    “那……那慈明師傅呢?”徐母滿臉擔憂地問道。

    似乎是看穿了徐母心中的擔憂,荀彧連忙解釋道,“大娘您放心,六叔的身體還健朗地很,只是先前朝廷再一次傳下召喚文書,召六叔到朝中任職,這回語氣頗為強硬。六叔雖有心報效國家,可如今朝廷污穢當道,六叔不願輕就,因此託病請辭。為了避免落人口實,六叔這才將書院傳給彧,專心著書……”

    “哦,是這樣。”徐母這才釋然,拍拍胸口喃喃說道,“荀師德厚,定能長命百歲,長命百歲……”說完,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熱情地說道,“趁著我兒今日亦在,文若不如就在這裡吃吧,反正這裡都是你們潁川書院的學子,想必也聊得攏……大娘我到集市去買點菜肴來。”

    徐福這這會兒恨不得立馬將荀彧趕走,哪裡肯留他在家裡吃,可是還未等他開口,卻見荀彧擺擺手,歉意說道,“大娘啊,說起來實在不好意思,彧方才對你有所隱瞞,其實彧這回是特地來找元直的……”

    徐福氣地鼻子都歪了,心說我離家快整一年,今日才回到家中,你還說你特地來找我的?

    然而就在他正要說話之際,卻見荀彧雙目一眯,微笑著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會想彧向大娘透露實情的,對吧?”

    [這算是……威脅吧?]

    張煌目瞪口呆地望著笑容可掬的荀彧,他萬萬想不到歷史中以忠厚著稱的荀文若,竟然也有如此腹黑的一面,抓住徐福的把柄作為威脅。

    “荀文若……”

    徐福咬牙切齒地小聲咒駡著,可是卻沒有絲毫辦法。畢竟,他說什麼也不願意讓母親知道,她寄以厚望的兒子,其實早已不再是潁川書院的學生了。

    “不在這吃了?”從廚房裡轉出來的徐母並沒有聽到荀彧對徐福的威脅,只是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不過她很快地就掩飾了心中的失落,對徐福說道,“福兒啊,即便學院找你有事,你就趕緊回去吧。”

    “娘……”徐福有苦難言,只得緩緩點了點頭。

    “要不這樣吧?”荀彧顯然也是瞧見了徐母眼中的失落,微笑著說道,“大娘,要不今日咱們就叨擾一下,在您這兒吃,不過吃了飯後,可要恕彧將您的兒子給拉走了哦……”

    徐母一聽眼中頓時又綻放幾分神采,搓搓手連連說道,“好好,那大娘我這就去市集買些酒菜來。”說著,她轉身走入了臥室,可是再出來時,眉宇間卻露出幾分憂慮。

    荀彧見此站起身來,輕聲對徐母說道,“大娘,借一步說話。”

    “怎麼了,文若?”徐母強打著精神勉強笑道。

    “是這樣的,其實彧此次來吧,不光是為您的兒子……上月的工錢,也該結算給大娘您了。”說著,荀彧從懷中摸出一隻輕飄飄的錢袋,從中取出一張銀票遞給徐母,低聲說道,“這是我荀氏錢莊發放的五十兩銀票,大娘且留著作為應用開銷,向以往一樣,長社縣內任何一家錢莊都可以換成銀餅或銅錢。至於其餘的工錢,彧又斗膽做主給您折算成了米,還是老規矩,每月初一,我荀家會派人給大娘您送米……”

    “五十兩,這可太多了……”徐母聞言皺了皺眉,說道,“大娘我只是替學子們洗了些衣服,哪裡用的了那麼多?像以往一樣十兩……”

    “是這樣的。”打斷了徐母的話,荀彧微笑著說道,“這些皆是彧的學兄學弟,我等在此叨擾,豈能叫大娘破費?”

    “吃頓飯又花不掉許多……”

    “大娘您就權當是彧借您一方寶地,請我幾位學兄學弟吃頓飯吧。……彧作為潁陰荀家的少當家,請客吃飯豈能寒摻?您也不想彧太掉面子吧?”

    “這個……”徐母猶豫了,良久點點頭說道,“那好吧,大娘我聽說縣裡的桂酒人人誇讚,回頭我帶些回來。”

    “好極好極!”荀彧撫掌一笑,拱手說道,“有勞大娘了。”

    “文若說地哪裡話。”徐母笑吟吟地說了句,先前眉宇間的憂色消失地無影無蹤,回顧兒子徐福道,“福兒,為娘走一趟市集,你替為娘好生招待你幾位學僚。”

    “孩兒省得。”徐福起身恭敬說道。

    “阿到、萬億、宣高、子義……”張煌這時出聲向幾位兄弟使了一個眼色,陳到等四人會意,跟上徐母說道,“大娘,我們幫您……那麼多東西,您一個人肯定拿不過來。”

    說著,也不顧徐母婉言推辭,跟上就走了。

    這時,張煌才抽暇再次打量起荀彧來。眼下的他,顯然也猜到徐母方才從臥室裡出來之所以眉宇中帶著幾分憂慮,無非就是囊中窘迫,可是當時張煌卻並未意識到這點,唯獨荀彧,瞧出了徐母心中的尷尬,出面化解。

    這份察言觀色的本事,真是絕了!

    [不愧是歷史中曹魏一方的頂樑柱,才能不次於諸葛亮的國士……]

    張煌心服口服,由衷暗暗稱讚。

    徐母與黑羽鴉那四人一走,屋子裡頓時就變得寂靜下來,徐福沉默著沒有說話,想來方才的那一幕他也看在眼裡。

    良久,徐福低聲問道,“你……何時給家母尋了一份差事?”

    荀彧思忖了一下,徐徐說道,“那**與六叔鬧翻,一怒之下離開書院,彧本打算來長社將你帶回去,卻不想,元直你卻並未回家,而是不知去了何處……當時彧見令堂獨自一人在家,思忖生活或許會窘迫,因此……”

    “就是晾在外面的那些衣服?”

    “是……”

    “……”徐福沉默了,他當然清楚洗晾衣服再怎樣也賺不到一月十兩銀子,更別說還有足夠她母親吃的米另算。要知道這十兩可不是李通吃掉充饑的那些跟廢紙無異的官銀,那可是潁川荀家的當地銀票,寫著十兩那就是十兩,不存在什麼貶值的可能性。這只有一個解釋,荀彧是看在過去學僚的情分上,代他照顧著徐母。

    “找我什麼事?”徐福這回並沒有沿用‘小生’的自稱,從這點不難看出他此刻的心情十分的複雜。

    “找你?恰逢其會罷了!”荀彧輕笑了一聲,旋即臉上笑容收斂,望著徐福正色說道,“元直,回來吧!”

    “不可能!”徐福斷然拒絕荀彧的邀請,冷冷說道,“當初我離開之時就說過,日後絕無可能再回到書院!”

    “你……唉!”荀彧聞言長長歎了口氣,皺眉問道,“還是因為我六叔麼?……你可曉得,你亦曾是他最器重的幾名學子?你可曉得,再你走後,六叔有整整三日站在廊舍,站在那日與你爭吵的地方發呆?”

    徐福面色微微有些動容,但是轉念工夫,他搖頭說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荀慈明愛惜名譽勝過一切,空有一身才學,卻不思為天下出力。說什麼朝堂昏暗,非他一人能夠扳回……還未去做,如何能斷言行不通?他無非就是愛惜自己的名聲罷了,怕被人戳著脊樑骨罵他上位後無所作為!”

    “你……”荀彧皺了皺眉,臉上不悅一閃而逝,他耐心勸道,“但是六叔說得沒錯啊,眼下外戚當權,又有十常侍那等奸邪為禍,朝中清流僅能自保,何談什麼重振朝綱?……元直,聽彧一聲勸,眼下時局,我等當屈身守分,以待天時,不可與命爭也!待日後朝堂清澈,自有我等實現抱負機會!”

    “哼!”徐福聞言冷哼一聲,望著荀彧不屑說道,“又是這一套說辭……你們連許昭都不如!”

    “許昭?”荀彧面露不解之色,待徐庶簡單解釋過後他滿臉慍怒,呵斥道,“彼國家之賊也!元直何以這般侮辱?”

    “侮辱?”徐福冷笑著說道,“儘管是賊,可許昭至少敢為世人所不敢為,以一郡之地起兵反抗昏暗朝廷,在此之前可有人敢?……而你們這幫自詡是國家俊傑的傢伙,卻在此時,在朝堂乃至天下最為昏暗之際,明哲保身……嘿!徐福不才,願憑心中熱血,手中利劍,為天下劈開一片朗朗乾坤!”

    荀彧聞言為之動容,良久長長吐了口氣,搖頭說道,“元直之抱負,叫彧折服。……然元直這番做法,在彧看來不過匹夫之志!你以為就你們幾個人,幾把劍,就能改變整個局勢?”說著,他有意無意地瞧了一眼張煌。

    張煌顯然不打算介入徐福與荀彧的爭論當中,畢竟他看得出荀彧也是出於善意,因此,他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打量屋內,借此表達他不會介入兩者當中的意思。

    “為什麼辦不到?至少我等在做,只要在做就有可能實現……總比你們一個個呆在書院,卻可笑地談論什麼天下局勢要好得多吧?”徐福微微有些激動。

    荀彧沉默了片刻,幽幽說道,“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若是靜下心來,專攻學問,待有朝一日得遇明主輔佐,豈不比你如今單憑幾個人,幾柄劍更好?”

    “若是不遇明主呢?難不成像奉孝兄那樣,每日醉酒花前,那般牢騷?”

    “這句彧回頭得原話告訴奉孝……”荀彧小小的一個玩笑讓徐福張口結舌,繼而沉聲說道,“這一點元直不必多慮,彧已在四下打聽。”

    “謝了,不過不必了。”徐福冷笑了一聲,繼而沉聲說道,“我……已經找到了要跟隨的!”

    “……”荀彧聞言滿臉驚愕,下意識地望向回避他二人爭論的張煌,良久歎息道,“既然元直主意已定,彧也不好再勸,不過彧還是要說一句……單憑你們幾個人,是無法改變天下大局的!”

    “事在人為!”

    荀彧歎息著搖了搖頭,說道,“好罷!不過,彧還是希望你能回一趟書院,哪怕只待幾日……”

    “我說過……”

    擺手打斷了徐福的話,荀彧笑眯眯地說道,“元直你也不想彧將實情透露給徐大娘吧?”

    徐福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咬牙切齒地望著荀彧。

    沒過多久,徐母便與李通等人回來了,帶來頗為豐盛的酒菜。但可能因為荀彧的關係,徐福的興致並不高。

    待吃晚飯,待徐母心滿意足地與兒子一同收拾好了碗筷,荀彧便向徐母告辭了。

    “福兒,回到書院可要好好念書。”

    “是,娘,那……那孩兒過些日子再來看您……”徐福不敢在母親面前有絲毫忤逆,恭恭敬敬地應下了。

    “有啥好看的?家裡有為娘呢,你就安心學業……文若啊,這是你上次托人帶來的髒衣服,大娘我都洗好了。”叮囑了兒子一句,徐母將一大包洗乾淨的衣服交給了荀彧。

    “有勞大娘了。”荀彧恭恭敬敬地接過,繼而領著張煌等人來到他停在徐福家院子外的馬車旁。

    “上車吧。”荀彧似笑非笑地望著一臉怏怏之色的徐福,壓低聲音說道,“若是元直你中途逃走,彧立馬回到此處……”

    “……”徐福手指指著荀彧點了幾下,終是不敵荀彧的‘威脅’,憤憤地登上馬車。

    見此,荀彧這才回頭對張煌等人道,“幾位也請。”

    李通等人相繼步上了馬車,可是荀彧作為主人卻未上馬車,而是將那包衣服放到車廂內角落後,繼而又取出另外一包衣服,張煌在旁看得仔細,那皆是乾淨的衣服。並且,張煌又發現車廂角落裡堆著許多一包包的衣服。

    [他這是做什麼?]

    張煌將頭探出車窗,疑惑地望著荀彧。

    隨後,讓張煌愕然的事發生了,只見荀彧拿著那另外一包衣服走到無人之處,從一間民居的牆角抓起一把泥土,塗抹在那些衣服上,旋即胡亂團成一團,又再次走入徐家的院子。

    “徐大娘,您瞧彧這記性,差點忘卻了……這是這回的。”

    “好嘞,文若你就放這兒吧,回頭大娘我就洗去……”

    “不用急,不用急……這幾日天寒地凍的,彧來回也不方便,保不定月後才會來取,大娘您慢慢來就好。”

    “好的好的……文若啊,記得替大娘好好管教管教我兒……”

    “大娘放心,彧省得。”

    隔著籬笆牆望著徐母與荀彧在院子裡對話,張煌再次望向荀彧的眼神中流露出欽佩。

    [荀彧、荀文若,真不愧乃厚德之謙謙君子也!……不過,稍微有點腹黑?]

    瞥了一眼車廂內悶悶不樂的徐福,張煌心下有些好笑。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3 10:40 AM

第八十五章 潁川書院見聞

    大概黃昏前半個時辰左右,張煌等人終於乘坐馬車來到了坐落于潁陰的潁川書院。《》

    “嘶……”

    “我的天……”

    “乖乖……”

    “好傢伙……”

    徐徐步下馬車,陳到、李通、臧霸、太史慈眼瞅著坐落于前方的那座龐然大物,臉上流露出了濃濃的驚駭之色。即便是張煌,待瞧清楚眼前的事物後,眼中亦流露出震撼之色。

    在他們面前的哪裡是什麼書院,那分明就是一座小型的城池:在那高達三四丈的城牆上,每隔十丈便設有一座箭垛,而讓張煌吃驚的是,箭垛裡竟然架設著就連一般縣城也不具備的守城利器,床弩。再加上三三兩兩手提燒火棍在城牆上巡邏的、那些統一穿著深灰色家僕衣服的人,毫不誇張地說,這就是一座城池!

    “歡迎諸位來到我……潁川書院!”

    伴隨著荀彧溫和的話語,面前那座“小城池”的城門轟隆隆打開,裡面迎出一干荀府家僕,恭恭敬敬地對著他們的少主行禮問候。

    “這……這是書院?”陳到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愕然問道。

    瞥了一眼走在前面領路的荀彧,徐福壓低聲音解釋道,“二十年前,朝廷逐漸昏暗,各地盜賊並起,潁川亦不例外。為了保障學子們的安全,‘荀氏八龍’花費鉅資在書院外圈了一道城牆……”

    “官府允許?”臧霸驚愕地問道。

    徐福撇了撇嘴,說道。“荀氏祖祖輩輩皆在朝中擔任要職,尤其是‘荀氏八龍’,更是名揚四海。荀家家主因此事親自向朝廷懇請,連天子都允許了,當地的官府又豈敢干涉?……荀氏,乃潁川第一名門大戶,今時今日的威望早已在夏侯氏之上!”

    “難以置信……”在城牆處停下腳步,太史慈撫摸著那與一般縣城無二的、用不周石砌成的城牆,驚駭莫名。

    “乖乖。這究竟要花多少錢啊……”李通才搖搖頭感慨了一句,眼中閃爍著財迷獨特的神采。

    [潁川荀氏書院……]

    臨走入城門前,張煌抬頭望了一眼篆刻於城門上那段城牆表面的幾個大字。心中暗暗說道:這豈是什麼書院,稱之為荀家堡怕是也不為過。

    走入城門後沒走幾步,迎面便是一堵高如城牆般的門牆,上面雕刻著一個巨大的‘儒’字。憑空給人一種仿佛書卷聖地的錯覺。而在其左側下首。則又刻著豎行的小字:《周禮.天官》:四曰儒,以道得民。

    可能是見張煌、陳到、李通等人一個個面露震驚之色,荀彧微微一笑,說道,“諸位初回來我書院,不若彧向諸位介紹一番可好?”

    本著客隨主便的想法,張煌拱手抱拳道,“有勞荀兄。”

    “不客氣。”荀彧擺了擺手。一邊走一邊介紹道,“自城門朝裡。我等腳下這條街道,喚作‘孔道’,沿此道徑直朝裡,正對面便是我儒家聖人廟宇,孔廟。”

    順著荀彧所指的方向望去,張煌等人瞧見在極遠處的前方,隱約坐落著一座殿宇。即便是隔得老遠,他們也能感受到那座孔廟的龐大宏偉,端得是氣勢磅礡,難得一見。

    “孔廟裡供著是我儒家至聖先師,以及賢者七十二,弟子三千眾……”荀彧悠然的話音中透露著身為儒家弟子的自豪。

    李通一愣,小聲問道:“賢者七十二?……那是誰?”

    荀彧聞言腳步一滯,回頭過來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李通,溫聲解釋道,“孔聖人有三千余弟子,其中有七十二位弟子最為出色,無不是名揚天下,獲當時聖賢之名……”

    “哦。”李通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喃喃說道,“我早前倒也聽說過孔聖人,想不到這麼厲害,自己被稱為聖賢不算,教出的弟子也被稱為聖賢……誒?老大,你們幹嘛走這麼遠?”

    [……]

    張煌、徐福、臧霸、太史慈假裝沒有聽到李通的話,一個個走地老遠,生怕被孔道上時而過往的學子瞧見他們其實跟李通這個不學無術的傢伙是一道的。

    “這裡已經是書院了麼?為什麼有這麼多的……殿閣?”沒空理睬犯傻的李通,張煌打量著孔道兩旁遠處的一群群房屋,吃驚問道。因為他發現,這裡的房屋並不是連在一起的,而是分別以幾座巨大的殿閣為中心坐落,這種古怪的建築坐落方式讓張煌有些納悶。

    “哦,那就是‘大舍’。”荀彧溫和地解釋道,“城內有總共八座‘大舍’,分別位於孔廟的八個方向……”

    “原來是教學的地方。為何有八座?那不成學子當真那麼多?”張煌疑惑問道。

    荀彧本欲解釋,然而徐福似乎是不願荀彧專美於前,搶先為張煌解惑道,“首領,儒學有八個學派,源自孔聖人那些位聖賢弟子中所提出的八個學術,分別是子張之儒、子思之儒、顏氏之儒、孟氏之儒、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孫氏之儒、以及樂正氏之儒。…這八支儒家學派各有側重,甚至於有些互為矛盾,為了防止學子們在課堂上因學術問題爭吵不休,所以將他們打散,每支學派皆在各自的‘大舍’學習……除非書院開課辯論學術,各學派的學子領袖才會彙聚於孔廟。”

    “正是如此。”荀彧毫不介意徐福搶了他的話,臉上依舊笑容可掬。

    “大福,那你曾是哪個學派的?”李通好奇問道。

    徐福聞言面色一僵,閉口不言,卻聽荀彧幽幽歎息道,“元直本是‘小舍’學子……”

    “小舍?”太史慈面露不解。

    見此,荀彧便解釋道。“書院有分‘大舍’與‘小舍’,初拜書院門下的學子,歸於大舍。取其中優秀者,升入‘小舍’,由我六叔親自教授經學。”

    “荀先生的六叔?”臧霸疑惑問道。

    “愧不敢當‘先生’之稱。……彧接掌書院才不過兩月,此前雖有嘗試教導學弟們的學業,不過‘先生’之稱對於彧來說還是有些遙不可及。”荀彧誤會了,他不知臧霸僅僅只是客套的尊稱,畢竟先生在學子中代表著老師的意思。

    遜謝了一番。荀彧又解釋道,“彧的六叔,便是荀爽、荀慈明……”

    看得出來。荀彧提起他六叔的時候有些自豪,只可惜,在他跟前的這些可不是儒家弟子,哪裡曉得荀爽這個名字究竟有多麼的尊貴。

    正所謂‘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爽、荀慈明。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大儒,朝廷徵召數回也不曾入朝為官的在野大賢,堪稱是儒家現今旗幟般的大人物之一。

    “久仰久仰……”除了默不作聲的徐福外,黑羽鴉們口不應心地拱了拱手。正所謂隔行如隔山,立志要當一名武人的他們,豈會去關注文士們所追捧的大人物。

    以荀彧的才智,又豈會看不穿眾人的想法,暗自搖了搖頭。

    [元直怎麼會與這些人為伍?]

    儘管沒有什麼惡意。但是荀彧還是為徐福‘自甘墮落’的行為感到惋惜與氣憤。

    忽然,臧霸聽到遠處有轟隆隆的聲響傳來。抬頭一瞧,愕然瞧見在遠處的空地上,有兩撥學子各自駕馭著馬車,彎弓射著遠處的靶子。

    “咦?”臧霸吃驚地輕咦了一聲,小聲對徐福問道,“這不是書院麼?怎麼還有練武的?”

    徐福閉口不言,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並不怎麼好。

    注意到這一點,荀彧忽而轉頭對張煌說道,“張兄可知我儒家有‘三六’之說?”

    張煌哪裡曉得,搖了搖頭道,“願聞其詳。”

    荀彧聞言剛要張口,卻忽然聽徐福在那冷冷說道,“不過是六德、六行、六藝罷了,荀文若莫要戲我同伴!”

    聽聞此言荀彧也不惱怒,問道,“何曰六德?六行?六藝?”

    徐福翻了翻白眼,冷冷回道,“智、信、聖、仁、義、忠曰六德;孝、友、睦、姻、任、恤曰六行;禮、樂、射、禦、書、數曰六藝。……荀文若,你當我三歲到這裡,他忽然醒悟了什麼,狠狠瞪了一眼荀彧,不再說話。

    [原來他是見大福悶悶不樂,也不說話,故意激大福開口……]

    瞅見荀彧對自己歉意一笑,張煌心中恍然大悟。

    這時荀彧才面朝臧霸,輕聲解釋道,“君子有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射乃箭術,禦指駕車,皆乃我輩儒家子弟所必須掌握的。……不過最近學子亦在商議,當今局勢這般混亂,盜賊並起,我輩學子是否要將‘劍術’加入六藝之內,成為七藝,呵呵呵……”

    黑羽鴉眾人面面相覷,直到徐福撇撇嘴冷冷說了句‘好無聊的玩笑’,他們這才醒悟過來:原來是這位荀先生在開玩笑。

    [不過這玩笑真不咋滴……]

    黑羽鴉們勉強牽了牽嘴角肌肉,湊合著發出幾聲乾笑。

    荀彧顯然也是意識到了尷尬,掩袖連連咳嗽幾聲,好在臧霸的一聲疑問化解了他的窘迫:那些位學子圍著戰車幹什麼呢?

    眾人轉頭望去,這才發現方才駕車射箭的那些位學子,此時早已下了馬車,圍在一起喋喋不休地爭論著什麼。

    荀彧轉頭瞧了一眼那些學子,朗笑著解惑道,“那些學子們正嘗試著改良先秦的戰車,看看是否能應用到當今的戰事中來。”頓了頓,他又搖頭正色說道,“不過彧並不看好,先秦時戰車乃戰爭利器,尤其是七雄之魏,一度憑藉戰車成為霸主。但在彧看來,戰車雖威力強大,但在戰場上卻失靈活,不及騎兵……”

    “可笑!”徐福聞言冷哼道,“原來荀文若連數數都不會!……騎兵僅一人一騎也,訓練不易。花費巨大,而戰車一乘五人,並不須如何精湛的騎術。訓練一隊騎兵的時日與花費,訓練十隊戰車都有餘!”

    聽聞此言荀彧臉上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笑著說道,“想不到元直卻有閒情與彧辯論騎兵與戰車二者的利弊……元直支持戰車?”

    “哼!”徐福冷哼一聲,不接話茬。他豈是不曉得戰車已被騎兵所淘汰,他只不過是不爽荀彧‘威逼利誘’將他領到書院裡來,想著辦法要‘報復’一下荀彧。叫他丟丟面子罷了。

    眼瞅著徐福像鬥雞一樣瞪著荀彧,張煌亦感覺有些好笑,岔開話題感慨道。“早先聽說荀氏乃潁川名門,想不到連先秦的戰車也能弄到……”

    “張兄誤會了。”荀彧擺擺手解釋道,“那幾輛戰車,乃是書院內的學子造出來的……不止戰車。比如城牆上的那些床弩。亦是學子們研究改良的。”

    “咦?”張煌聞言一愣,驚訝又意外地望著荀彧,心說這不是儒學的書院麼,怎麼還會讓學生擺弄墨家的那一套?

    似乎是看出了張煌的困惑,徐福壓低聲音解釋道,“首領,儒學中,子張之儒。本就與墨家靠地極近……”

    “錯!”荀彧罕見地打斷了徐福的話,正色更正道。“乃是墨家吸入我儒家中子張之儒的精華……元直莫要本末倒置!”

    張煌一聽就感覺有點頭疼,他才沒興趣去瞭解究竟是墨家‘借鑒’儒家還是儒家‘借鑒’墨家,這種文人學術上的事,時間再長也不一定有人能說得清楚。看看荀彧那一臉衛道士的表情就曉得了,此人是堅定的儒家子弟,要是在他面前說哪怕一句儒家的壞話,恐怕這位仁厚的好好先生也要與你爭論一番。

    張煌才不想與文人有什麼口舌之爭。

    “小舍還未到麼?”張煌岔開話題道。

    “到了,前面就是。”荀彧面色略有怏怏地說道,似乎在惋惜張煌沒給他機會糾正徐福的‘錯誤觀點’。

    聽聞此言,張煌抬頭望去,卻見面前竟是一片樓臺、水榭、假山,比起這裡,廣陵郡射陽縣臧旻老爺子的故鄉府邸,忽然就不覺得有什麼了。

    “不愧是大富豪啊……”站在那片望不見邊際的巨大水池旁,李通舔了舔發幹的嘴唇,喃喃說道,“啥時候我能攢夠錢蓋這麼一座宅邸,死了都值!”

    針對李通的話,眾黑羽鴉們視若罔聞。他們太瞭解李通了,很清楚就算李通有足夠的錢,他也不會拿這錢去蓋豪宅,多半更情願將那些錢全部堆在無人知道的密室裡,然後躺在那金山銀山上,沒日沒夜地數錢度日。

    “這邊……”荀彧指引著黑羽鴉們走過池子上的一座九曲浮橋,將他們帶到湖心的一片土地上。

    這時張煌才發現,原本他以為那八座‘大舍’各自坐落在八個方向,這已經足夠亂了,但是比起這裡,那邊渾然不算什麼。

    瞧瞧這裡,種啥的都有,竹林挨著花圃,花圃旁竟然是一片菜地,這讓本想見識一下‘小舍’精緻的黑羽鴉們目瞪口呆。

    “顏氏之儒推崇‘安平樂道’、‘清淨歸隱’……此乃是志才兄的菜地。”徐福少有地在話中透露出尊敬。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很難想像一位飽讀詩書的文士像農民一樣卷起褲腿下田務農。倒是張煌饒有興致地聽荀彧與徐福你一言我一語地解釋著‘顏氏之儒’,因為他感覺這一支‘孔儒’分支,有點類似於道家的理念。

    “那這片花圃呢?”太史慈好奇問道。

    “那是奉孝兄種的……”徐福說話時,他與荀彧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然而太史慈卻未曾注意徐福與荀彧臉上的怪異,望著那一片如今僅剩下梅花的花圃由衷讚歎道,“不愧是飽讀詩書的文士吶……”

    話音未落,卻見徐福幽幽說道,“相信我,絕對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美好……”

    在他說話的時候,荀彧臉上亦露出幾分苦笑,訕訕說道,“奉孝,胸中才學天下無雙,就是有時行為略顯乖僻,稍稍有些離經叛道,唔……”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均不解徐福與荀彧的意思。

    苦笑間,荀彧將張煌等人領入小舍的一間主屋,比起那些大舍來,小舍這邊仿佛像是偷工減料一般,除了牆壁上掛著十一副畫像外,竟然再無什麼可稱奇的事物了。至於那十一副畫像,除了正對著屋門的那一副張煌還能猜出是孔聖人的畫像外,其餘十副,他就不知道了。

    好在荀彧似乎猜到這群人不會知曉這十位的名諱,率先作以介紹:“顏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貢、冉有、季路、子游、子夏。……乃孔聖人弟子中最具建樹的十聖。”

    張煌正要說話,卻忽然面色一愣,因為他望見在孔子畫像之下,有兩位一身酒氣的年輕文士抱著酒罈呼呼大睡,其中一位穿著極為樸素的布衣,上面甚至還縫有幾個補丁;而另外一位,竟然是身穿著一身極其鮮豔的紫紅色錦袍,張煌毫不誇張地斷定,這絕對是這個時代最張揚、最鮮豔的衣服,哪怕是那位曹操、曹孟德,都不及眼前這位文士的衣服色彩鮮豔。

    “志才!奉孝!”一直都是榮辱不驚、淡定自若的荀彧,臉上泛起一陣羞紅,連忙緊走幾步上前,喚醒了那兩人。

    “喲!學漆雕氏之儒的小元直回來了?”那個身穿紫紅色錦袍的文士在幽幽轉醒後第一眼便瞧見了徐福,醉醺醺地走上前來勾著徐福的肩膀,滿口酒氣笑嘻嘻說道,“怎麼?在外邊混不下去了?”

    徐福聞言面色微微漲紅,帶著幾分尊敬反駁道,“奉孝兄莫要瞎說,若不是荀文若這回以威脅的方式將我帶回,我絕不會回來!”

    “嘿嘿!”那紫紅衣袍的文士嘿嘿一笑,旋即忽然注意到了張煌等人,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笑著說道,“這幾位,恐怕不是書院內的人吧?……喂,你們是幹嘛的?”

    這種無禮的詢問,讓黑羽鴉們不覺微微皺眉,李通不悅地說道,“我等乃黑羽鴉,乃是義軍!……可不是什麼‘幹嘛的’!”

    “義軍?”紫紅衣袍的文士聞言雙眉一挑,笑嘻嘻地說道,“加在下一個如何?……一直悶在書院裡怪無趣的。”

    聽聞此言,張煌不自由自主地心砰砰直跳,他已經猜到眼前這人究竟是哪一位了。

    “你……你要加入我黑羽鴉?”張煌強壓著心底那陣欣喜若狂問道。

    “嘿嘿,只要你能打動我!……先提醒你一句,尋常方式可打動不了在下!”

    “……”張煌張了張嘴,心中微微有些緊張。

    也難怪,畢竟在他面前的那位,十有**是歷史中曹魏一方那英年早逝的天下頂尖謀士。

    郭嘉、郭奉孝!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4 10:38 AM

第八十六章 驚豔鬼才郭奉孝

    勢單力薄,這是荀彧對黑羽鴉總的評價,而這一點,張煌本人也很是認可。

    可能的話,張煌巴不得將天下所有的豪傑收入黑羽鴉,但問題是,他看中對方,對方卻不一定看得上他的黑羽鴉。就拿孫堅來說,這位無論是武藝還是用兵皆堪稱當世首屈一指的驚世猛將,張煌做夢都想說服孫堅加入黑羽鴉,但孫堅看得上麼?

    論官職,孫堅乃一縣縣丞,即二把手的地位,甚至於聽程普透露,這頭猛虎已經受到朝中重臣司隸校尉、太尉張溫的邀請,不日即將前往西涼參與朝廷針對韓遂、邊章、北宮伯玉三人的叛亂,張溫早早地許諾孫堅軍司馬的重職。而張煌呢?就算他沒有被驅逐出廣陵軍,充其量也不過是個都伯而已,就算揚州刺史臧旻有心要提拔他為裨將,但跟孫堅的錦繡前程相比起來,還是差地太遠。

    至於武藝更是不必多說,別說把黑羽鴉六人綁到一起都打不過孫堅,就算再增加幾倍的人數,恐怕也難以對孫堅造成什麼威脅。廣陵地界時孫堅與地劍輸耳的那一場驚天動地的交鋒,已讓張煌等人深刻地領略到,他們距離當世頂尖的武人,還是相差甚遠。

    當然了,除了孫堅以外,張煌還有許多心慕的人選,比如關羽、趙雲、張飛、呂布、張遼等等,但問題是,對方根本不會理睬毫無名氣的黑羽鴉,看看之前臧霸的態度就清楚了。要不是張煌等人助臧霸救出了父親,以至於臧霸心中感動,這位武家出身的未來豪傑怎麼會肯加入一窮二白連絲毫名氣也無的黑羽鴉?臧霸最終加入黑羽鴉,無非就是為了報答張煌等人罷了。當然了,亦不排除臧霸與張煌等人志投意合。

    張煌如今毫無地位、毫無名氣的身份,註定他很難受到一些豪傑們的親睞,除非他能用人格魅力感染對方。就像他邀請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單福加入黑羽鴉那樣。

    武人尚且如此,文士更不用多說。眾所周知,但凡有些真才實學的文士,無不自重身份,要招攬他們,遠比招攬武人更加困難。

    就好比荀彧,在瞧見此人的第一眼,張煌心中便生起了邀請的心思,但是瞬間,他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道理很簡單。因為荀彧根本不會答應這個邀請。

    想想也是,荀彧可是荀家的少當家,潁川書院的繼承者,況且自身又是飽讀詩書,堪稱是胸藏萬策的頂尖謀士,如此赫赫身份,他又豈肯加入張煌那要啥沒啥的黑羽鴉?毫不誇張地說,張煌等人之所以能逛到潁川書院的小舍裡來,那無非就是憑藉著徐福與荀彧的交情。若是沒有徐福,相信荀彧根本就不會與張煌等人有什麼交集。因為兩者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一個圈子裡的人。

    說起來,荀彧應該是內政向的謀士,在歷史中曾是曹魏一方的決斷內政的重臣。官至尚書令,但是黑羽鴉並沒有什麼駐地城池,因此張煌想邀請荀彧的念頭也不是很強烈。不過若是荀彧一時昏了頭加入了黑羽鴉,張煌想來也不會傻地去拒絕。開玩笑。要知道就算是撇開荀家的豐厚家業不算,荀彧也絕對是媲美諸葛亮的當世大賢,絕對的內政能臣。

    不過說起張煌曾經真正考慮過。一旦有機會定要邀請的謀士,卻不是荀彧,而是荀彧那位年長他幾歲的侄子荀攸,那才是真正精於用兵的戰略家,相信若是有荀攸加盟黑羽鴉,黑羽鴉的發展必定提升好幾個檔次。可惜的是,邀請荀攸的難度等同邀請荀彧,有財力豐厚、勢力強大的荀家作為後盾的荀彧、荀攸叔侄,註定他們唯有可能加盟勢力強大的諸侯,比如說袁紹、曹操。(荀家一開始選擇的是袁紹,後來因為荀彧與荀攸更加看好曹操而改投後者,但是荀彧的弟弟荀諶卻留在了袁紹那邊,直到官渡戰役後袁紹滅亡,才投入曹操麾下。)

    而除了荀攸之外,其實張煌還惦記著許多精於用兵的兵略謀士,比如說李儒、郭嘉、賈詡、諸葛亮、龐統等等,但是比起秉性優良的荀攸來說,這幾位或多或少地存在著一些問題。

    李儒就不必說了,董卓的心腹謀士,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別說此人對董卓忠心不二,就算他有意投入黑羽鴉,恐怕張煌也會仔細思量一番。

    至於賈詡,這傢伙可是一個相當複雜的人物,比起什麼天下,此人更看重的是他自己的小命。記得歷史中此人曾一計擊敗了呂布與王允的聯合,就連曹操也在他手中吃過虧。除了待他極好的張繡外,張煌並不記得賈詡還替誰出謀劃策過,哪怕是在投降曹操之後,賈詡亦‘消失’在曹操的智囊團中,否則,很難想像曹操會在赤壁戰役中計敗退。總而言之,這是一個極難獲得其真正效忠的天下頂尖謀士。

    至於諸葛亮以及龐統,這兩人的地位與身份大致與荀彧、荀攸相似,尤其是諸葛亮,歷史中還是繼王睿之後的荊州刺史劉表的小舅子,根本不是張煌隨意能夠接觸到的。(他兩個姐姐一個嫁給了劉表,一個嫁給了龐統的堂兄、即龐德公的兒子。)

    而在這些人中,唯獨郭嘉是張煌記憶中唯一一位寒門出身、並且相對賈詡也比較容易獲取其忠誠的未來頂尖謀士,臨終一計平遼東,徹底斷了袁紹的兩個子嗣,簡直與諸葛亮那所謂的‘死諸葛嚇走活仲達(司馬懿)’有異曲同工之妙,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所以加上最後一句,那是因為作者覺得司馬懿在歷史中一直‘讓’著諸葛亮,倒不是說他比諸葛亮厲害,而是因為魏國的實力強於西蜀,使得司馬懿只要不犯糊塗,隨便打打就能打贏諸葛亮。但是,正所謂鳥盡弓藏,以司馬懿的才智當然也曉得若是諸葛亮死了,他這位魏國的太尉多半也要被削去兵權。再次下野。因此,他養‘賊’自重,以打西蜀與諸葛亮為藉口,逐步鞏固在曹魏的勢力。而諸葛亮也清楚這一點,絲毫不怕司馬懿會真的謀害他。所謂的空城計,歷史中其實沒有。演義中的那一出,事實上也不過只是諸葛亮與司馬懿聯手演的一場戲而已。僅作者個人觀點。)

    然而,這樣一位未來的頂尖謀士郭嘉、郭奉孝,卻說笑般有意向加入張煌的黑羽鴉,哪怕就算這是一個玩笑。也難免會讓張煌砰然心動。

    不過,張煌、徐福清楚郭嘉的本事,卻不代表黑羽鴉其餘人也瞭解郭嘉。

    見郭嘉誇口說什麼只有張煌打動了他他才會考慮加入黑羽鴉,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等人頓時就露出了不悅地神色。

    儘管他們一開始或許出於種種原因選擇與張煌一道,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那份兄弟情卻使得他們與黑羽鴉這個義軍名號緊緊地聯繫在了一起,若是有人看不起黑羽鴉,那無異於當面抽他們的臉。

    這不,陳到與李通先後向郭嘉發難了。

    “好大的口氣!”

    “閣下以為我黑羽鴉是隨隨便便就能進的?”

    [……]

    張煌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正要開口,卻見臧霸亦冷笑對郭嘉說道,“不知閣下有什麼本事?敢這般大放闕詞!”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寂靜了下來。張煌與徐福自然是滿臉的驚愕,然而荀彧、郭嘉以及另外那位身穿樸素布衣的戲志才,臉上卻露出了難以琢磨的笑容。

    “妙哉!妙哉!……奉孝,有人沖你發難呢!”戲志才哈哈大笑地揶揄道。

    看得出來郭嘉的胸襟亦是開闊。聞言絲毫不惱,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在注意到張煌尷尬而又緊張的神色後。笑著說道,“無妨無妨!……即便是自薦,當然得展露學問。不知幾位想考驗在下什麼?在下包諸位滿意就是!”

    聽聞此言,這下連太史慈亦不覺皺了皺眉,心道:包諸位滿意?真是好大的口氣!

    儘管李通等人心中憋著氣想讓眼前這個狂儒出出醜,但遺憾的是,沒讀多少書的他們卻想不出什麼可以用來測試郭嘉本事的考題。

    就在這時,忽然徐福語氣莫測地說道,“奉孝兄,徐福可否接下命題之事?”

    戲志才嘿嘿笑道,“喲,小元直出去一回可是能耐了,打算考驗學兄才識?”

    “不敢不敢……”徐福連聲說道,但是他眼中的神色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或許徐福也想試探一下吧,看看自己與郭嘉這位潁川書院第一俊才到底存在著多少差距。

    郭嘉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徐福幾眼,點頭說道,“無妨,儘管命題!”

    徐福思忖了一下,沉聲說道,“我黑羽鴉乃義軍,有幸加入廣陵軍,在揚州刺史臧旻臧大人麾下,與會稽叛首許昭的叛亂軍作戰。首戰曾在臨江平原戰敗,隨後東石山戰敗、軍田營戰敗、雙石峽戰敗、品橋戰敗,隨後逐步逆轉敗局,經陸莊大勝、尹橋大勝、田橋大勝、朱家鎮大勝,一度將叛軍主帥申滎圍困于任五軍屯。此後,我黑羽鴉與一位將軍奇襲會稽,成功殺死叛亂軍首領許昭。……且請奉孝兄以此詳細闡述此戰過程!”說著,他隨手拿起一支毛筆,蘸了蘸墨,在一旁桌案上的白紙上簡單羅列了所說的幾個地點的位置。

    [這算哪門子的考驗?]

    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面面相覷,畢竟徐福所處的這道命題實在是太難了,難地讓人摸不著頭腦。僅僅憑藉幾句什麼戰事勝利、什麼戰事失敗,就讓人以此闡述整場戰事的過程?這不是故意刁難人嘛!

    但是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待徐福說完之後,屋內再次寂靜了下來,戲志才不再玩笑揶揄,荀彧亦流露出思忖之色,而作為當事人的郭嘉,亦扳著手指細數著什麼。仿佛這三位真的在盤算那場戰役的過程。

    “真的假的?這也猜得到?”李通目瞪口呆。

    “噓!”張煌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想來他也想親眼見識一下潁川書院首屈一指的眾學子究竟擁有著何等驚世駭俗的才能。

    大概一炷香過後,就在徐福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之際,忽聽郭嘉哈哈一笑,說道,“嘉知矣!”

    [什麼?]

    饒是出題的徐福亦是面色大變。結結巴巴問道,“你……奉孝兄你猜出來了?”

    “這有何難?且聽嘉細細道來!”輕笑一聲,郭嘉一臉正色徐徐說道,“臨江平原之戰敗,若不是揚州刺史臧旻欲試探叛軍實力,便是欲告知叛軍廣陵郡已有防備。……然臧旻此人嘉素有聞名,剛直不阿,絕不可能徇私將你等編入廣陵軍,唯一的解釋是,當時臧旻還調集了一批新兵入伍。因此,即便加入你們幾個,也不算什麼……那邊那位自稱是臧霸的小哥,與臧旻或有親眷之情,對吧?”

    “……”臧霸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這就對了!”郭嘉瞧了一眼臧霸的反應,繼續說道,“臧霸小哥的反應證明嘉的推斷沒錯。可臧旻為何要棄老兵不用,徵調新兵呢?依嘉推斷。臧旻多半是命先前的廣陵軍前往長江阻擋叛軍,臨時徵調周邊縣的精銳……既然已有那一批赴死的廣陵軍,臧旻實在不必在臨江平原再去試探叛軍的實力,換而言之。你等臨江平原那一戰,乃是臧旻有意要告知叛軍:你等襲我廣陵我已知曉,並且,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應對!……是也不是?”

    徐福面色微微一變。要知道臨江平原那一仗的真正用意,他可是花了好些時日才猜到的,可是郭嘉。卻在瞬間破析了揚州刺史臧旻的真正用意,這如何讓他不驚?

    注意到徐福的表情,郭嘉輕笑一聲,繼續沉聲說道,“既然臧旻早有防備,可你等還是歷經了數場戰敗,這不合常理。唯一的解釋是,臧旻有意誘引叛軍深入廣陵江都腹地。……從你所畫的位置來看,品橋、尹橋、田橋皆在一條橫線上,多半這三條橋樑皆位於長江支流之上……叛軍有可能分兵了。唔,應該說,是你廣陵軍先分兵,分別把守三座橋樑,叛軍才後分兵……而既然你等是在品橋扭轉敗局,就說明你等所在的那一支廣陵軍,是這場戰事的關鍵……”

    “……”徐福面無表情。

    “不過有點奇怪,你等接連四場敗仗,按理來說不可能打贏士氣如虹的叛軍,唯一的解釋是,你等有援軍至!……想來這支援軍的到來,才是你廣陵軍以接二連三的敗仗誘引叛軍深入廣陵江都的真正目的!”說到這裡,郭嘉抬頭望了一眼徐福,似笑非笑地問道,“莫非是丹陽兵?……能讓臧旻不惜冒著如此損失也要將叛軍引誘過來,想來他對於援軍的實力有著絕對的信任。如此想來,除了精銳丹陽兵恐怕也不會有別的解釋了。”

    “……”徐福眼角肌肉微微抽搐。

    “丹陽兵加盟戰場,因此你等在品橋打敗了叛軍,隨後沿江前往下游,分別擊潰尹橋、田橋的叛亂軍,隨後在朱家鎮又一次擊敗叛軍,最終將叛軍困在任五軍屯……”說到這裡,郭嘉臉上露出幾許捉狹,望著徐福似笑非笑說道,“嘉本以為下一場勝仗應該是任五軍屯大捷,卻不想你等卻長途跋涉去襲了會稽,這不合常理!……依嘉看來,當時想必是發生了一件比攻打任五軍屯更加緊迫的事!”

    “……奉孝兄以為是什麼呢?”徐福強忍著心中驚駭問道。

    只見郭嘉嘿嘿笑著望了徐福半響,忽然說道,“是被叛軍襲了後方吧?”

    徐福聞言面色大變,勉強笑道,“奉孝兄是糊塗了吧?江都未破,叛軍如何襲廣陵郡後方?”

    “究竟是嘉糊塗還是元直有心耍詐?”郭嘉揶揄了幾句,似笑非笑地說道,“要從吳郡抵達廣陵,唯有坐船。……元直以為嘉會忽略‘叛軍有戰船’這條重要訊息?叛軍,是依靠戰船迂回襲了廣陵郡後方!所以,你等沒有辦法,唯有在戰況糜爛之前,奇襲誅殺叛軍之首許昭,以斷叛軍士氣!”

    “……”徐福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他知道,他輸了。

    “有意思。”摸了摸下巴,郭嘉嘴角揚起幾分輕佻笑容。似笑非笑說道,“想不到叛亂軍中亦有能人吶!……臧刺史的誘惑之計雖不算巧妙但也中規中矩,卻不想反而被叛軍所利用……這天下,真是大啊!”說著,他感慨地搖了搖頭,這才轉頭望向徐福,問道,“這般蘇闡述,可否滿意?”

    徐福長長歎了口氣,拱拱手心服口服地說道。“奉孝兄之才,舉世無雙!……在下服了!”

    而一旁,張煌、李通那一干黑羽鴉們早已看傻眼了,要知道那一仗戰役的諸般隱秘,徐福可是用了許久日子才想通的,其中還不算叛軍主帥申滎在自以為拿下他們之後自己說出了他們的戰略秘密,可是這個叫郭嘉的傢伙,卻在千里之外,僅憑徐福幾句話。便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內猜算到了整場戰役的過程。

    [這才是軍師啊……]

    [大福那個百謀不中的半吊子完全不能比……]

    李通、陳到用殷切的眼神死死盯著郭嘉,而臧霸與太史慈亦一改方才的敵意,皆用震撼而又敬佩的眼神望著郭嘉。

    “看來諸位都滿意在下的本事了……那麼,試著打動在下吧!”輕笑了一句。郭嘉那最後一句,是沖著張煌說的。

    張煌張了張嘴,這才發現自己竟全然不知該如何打動眼前這位可怕的文士。想了想,他搖搖頭誠懇地說道。“我不知該如何打動你,不如足下出題考驗在下?”

    “聰明!”戲志才在旁嘿嘿一笑。

    想來也是,讓郭嘉自己出題考驗。總比張煌盲目地去猜要容易地多,天曉得如何才能打動郭嘉?

    只可惜,張煌的這份小聰明並沒能讓他在郭嘉心中增加印象分,反而減了一分。

    “真是無趣!”郭嘉略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在思忖了一番說道,“罷了,那就由嘉來出題吧!……另外,你方才的話使得你在嘉心中的分數減了一分。你只剩下兩分了。”

    [這也減分?]

    張煌聞言目瞪口呆,半響開口問道,“且不知如何算這個分數?”

    只見郭嘉上下打量了張煌一眼,慢條斯理說道,“嘉觀你似乎寒門子弟,一分;你與元直交好,一分;你等乃義軍身份,一分。……若是你這會兒能說個笑話逗樂在下,倒是可以再加一分。”

    [這算什麼評分標準?……這傢伙根本就不應常理啊!]

    張煌目瞪口呆,仔細思忖了一下,低聲講述道,“從前,有一名宦官……”

    “官宦?哪裡好笑了?”等了半響不見張煌繼續講述,縱然是郭嘉亦有點納悶,疑惑問道,“下面呢?”

    “沒了……”張煌略有些忐忑地說道。

    “沒了?”郭嘉愣了愣,忽而雙眉一挑,哈哈大笑:“宦官……下麵沒了……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沖你這笑話,嘉給你加兩分!”

    [這傢伙果然是不應常理……]

    暗自擦汗之余,張煌在心中哭笑不得。

    而就在這時,屋門吱嘎一開,有一位發須微白的中年儒士邁步走入了屋子,此人身穿著樸素的儒袍,但是氣勢卻頗為驚人,僅僅一句話便喝止了被張煌逗樂的郭嘉與戲志才的哈哈笑聲。

    “在孔聖畫像面前嬉笑逗樂,成何體統?!”

    忽然,這位中年儒士的目光瞧見了微微有些顫抖的徐福,眼中神色在閃過一絲利芒之後,微微轉暖,但是最終,他依舊是用銳利的眼神盯著徐福。

    “有好戲瞧了!”郭嘉與戲志才沒正行地嘿嘿笑道。

    話音剛落,便見那位中年儒士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喝道,“住口!”說罷,他這才再次將目光投向徐福。

    而徐福此時顯然也已瞧見了這位中年儒士,腦門微微冒汗,雙肩微微顫抖,看得出來他既是激動又有些緊張。他倔強地抬頭迎向中年儒士的目光,毫無退縮的意思。

    瞧見這一幕,張煌這才恍然這位中年儒士的身份。

    荀氏八龍、慈明無雙,荀爽、荀慈明!

    徐福曾經的授業恩師……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5 10:45 AM

第八十七章 好戲上演!

    張煌:[荀爽荀慈明,原來大福曾經是他的弟子……]

    李通:[這大叔誰啊?說話好拽啊。]

    陳到:[不是說荀家富可敵國嘛,怎麼這位大叔身上衣服這麼破舊?]

    臧霸:[此人氣勢非凡,竟隱隱要蓋過叔公?]

    太史慈:[他就是那個荀文若口中的六叔麼?]

    郭嘉、戲志才:[好戲上演!]

    荀彧:[六叔……元直……唉!]

    整個屋內寂靜一片,眾人各有所思地瞅著那對互相注視的原師徒,即荀爽與徐福。在此之前,黑羽鴉們真沒有想過荀爽這位在野的儒學大賢,竟然有著這般的威懾力,舉手投足間給人一種無法言語的折服感,絲毫不亞于臧霸那位擔任揚州刺史要職的叔公臧旻。

    良久,荀爽緩緩地開口,不由地牽動了屋內眾人的神經。

    “你……看似瘦了。”

    這簡簡單單的五個字,仿佛能催淚的利劍般刺中了徐福內心的脆弱處。在此之前,徐福不止一次地幻想若是荀爽這位舊日的授業恩師如今再見到他將會是哪種態度,究竟是嘲諷奚落,還是怒喝痛駡,但是他唯獨沒有想到竟是這般結果。

    “啊。”徐福感覺胸口仿佛塞著滿滿的棉絮般,壓抑地難受,他勉強露出幾分看似磊落的笑容,淡然說道,“前些日子在廣陵軍中,雖立下了赫赫戰功,不過卻也是艱苦。”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啊……]

    黑羽鴉們聞言古怪地瞧了一眼徐福。不可否認徐福比起之前確實是瘦了,但那可不是在廣陵軍中餓瘦的,而是在離開廣陵郡後來此豫州的路途中,不得不說黑羽鴉們當時的處境的確是十分的窘迫。

    “哦?是麼!”聽徐福簡單地解釋了一遍廣陵軍的戰況,荀爽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繼而臉上表情頓變,冷哼說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若當初好生在書院研究學問,豈不好過在外風餐露宿?這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

    荀爽的這一番話,徹底打消了徐福之前心中的幾分感動,他冷笑一聲,嘲諷說道,“身上無衣、腹內無食,窘迫否?非也!……至少我還有一腔熱血抱負!比起某些志向泯滅、熱情殆盡的老頭子,在下的心要殷豐地多!”

    此言一出,除了不是聽得很明白的李通等人外,其餘人皆是面色微變,尤其是張煌與荀彧二人,腦門隱隱滲出汗水。

    [好傢伙,竟然諷刺舊日的老師……]

    張煌暗暗咽了咽唾沫,生怕荀爽因此勃然大怒。

    然而讓張煌很是意外的是,只見荀爽輕哼一聲,反唇譏笑道,“你那殷豐的心,想必不包括學問吧?……老夫還以為在廣陵軍當的是參軍、佐將,卻不想僅僅只是一介小卒,虧得你還沾沾自喜,真是可笑!……你這些年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

    張煌頓時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有想到像荀爽這樣的大儒,竟然也會說出這種粗鄙的話來。

    “你!”徐福果然被荀爽氣個半死,想也不想罵道,“徐某好歹也曾擔任伯長,總好過你這個白身的老匹夫!”

    “喲,伯長啊!……真是了不得的‘大官’呀!”荀爽故作驚訝地吹了吹鬍鬚,拱拱手陰陽怪氣地說道,“不知徐伯長駕到,老夫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吶!”

    眾所周知,這位大儒曾幾次三番地婉拒了朝廷想徵召他時所授予的三公九卿之職,因此他那句仿佛充滿驚訝與敬意的‘伯長’,在眾人聽來簡直就是**裸的嘲諷。

    “老匹夫安敢如此辱我?!……徐福好歹還為國家做出了貢獻,你有什麼建樹?”

    “延熹九年,太常趙典推舉老夫為郎中,老夫登金殿獻“省財用,實府藏”、“寬役賦,安黎民” 良策,使國庫轉虧為盈,百姓稅收減免以往三成,此建樹,比之你在廣陵軍殺幾個叛亂軍的小卒子,如何?”

    “那種粗淺之策,三歲小兒也知!”

    “那你當時為何不去獻?”

    “老匹夫欺我!……當時徐福僅十二歲,如何上得金殿?”

    “可笑了!……老夫一十二歲遇朝中重臣杜喬,彼贊曰‘可以為人師’,與老夫平交論學,闊談朝政……”

    “你你你……老匹夫!”

    “豎子不足與謀!……堂堂儒家子弟,竟自甘墮落為軍中小卒,由沾沾自喜。若是孔聖人複生,怕是也要被你再次活活氣死!”

    “可惡……”

    年紀輕輕的徐福哪裡是荀爽的對手,幾番交鋒下來頓時被說得啞口無言,雖惱怒地面色通紅,卻說不出一個字來,只是惱羞成怒地大罵老匹夫。

    “噗……”郭嘉與戲志才忍俊不禁,輕笑出聲,絲毫不照顧荀爽以及徐福的面皮。唯有在旁的荀彧面露焦急之色,搖搖頭長籲短歎。

    至於張煌以及其餘黑羽鴉們,他們早已看傻了眼,目瞪口呆地瞅著荀爽與徐福這對舊日的師生在那紅口白牙地相互口誅筆伐,冷嘲熱諷。甚至到最後,那對師生竟開始相互痛駡對方。

    [這位真的是大福曾經的老師?天下聞名的儒家大賢?]

    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三緘其口,就連張煌亦驚愕地說不出話來。唯獨郭嘉與戲志才仿佛是看了一場好戲般,在旁哈哈大笑。

    “道不同不相為謀!……此生誓不再回這恥辱之地!”

    氣憤莫名的徐福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去。

    然而還未等他走出屋子的門,卻聽荀爽又奚落道,“這誓不發也罷!……上回你發下此誓,如今不也在我潁川書院麼?”

    “……”徐福腳步一頓,終於摔門而去。

    望了一眼徐福憤怒離去的背影,荀彧滿臉苦笑地喚道:“六叔……”

    “無妨。”徐福一走,荀爽頓時恢復了之前那一副與生俱來的嚴肅面孔,淡淡說道,“近來書院管制學子外出,院門緊閉,他出不去的!除非他翻牆逃走……”瞥了一眼依舊目瞪口呆的張煌、李通等人,他繼續說道,“若是他寧願丟下他的‘同伴’!”

    不知為何,張煌隱約從荀爽那一句同伴中聽出了複雜的意味,隱約有點責怪,但好似又有些感謝。

    “是……”荀彧恭敬地拱了拱手。

    見此,荀爽這才轉身朝外走去,待走到張煌身邊時,他瞥了一眼張煌等人,淡然說道,“明後日有他方的儒友來我潁川書院,若是你等有空暇的話,不妨暫居幾句,可觀摩觀摩我儒家學子切磋文采的盛事。”

    說罷,荀爽也不理睬張煌是否答應,就這樣負背著雙手離開了。

    [隨口丟下一句話,這就走了?……這老傢伙好大的架子!]

    張煌瞠目結舌之餘心底暗暗嘀咕道,畢竟荀爽待他黑羽鴉也談不上什麼尊重,從頭到尾都沒有用正眼打量過他們。

    不過對此張煌並不感覺意外,畢竟荀爽的態度,才是有名望的大儒對待黑羽鴉這等毫無名氣可言的義軍的大眾態度,若不是徐福的關係,恐怕他們這群人連潁川書院都進不來。

    相比較而言,張煌更加在意之前徐福與荀爽的‘對罵’,因為他知道,徐福其實心底對荀爽還是保存著一份真誠的感情與愧疚心的,要不然方才荀爽進來時,徐福也不會激動地雙肩顫抖。

    “荀師……動怒了?”

    待荀爽走後,張煌試探著問道。出於為兄弟徐福考慮,他也不希望徐福與荀爽矛盾加劇。

    豈料戲志才聞言卻是哈哈一笑,擺擺手神秘說道,“動怒?……哈哈,這會兒家師心中可是歡喜地很呢!”

    [你哪只眼睛瞧見荀爽‘心中歡喜’了?]

    腦海中浮現方才荀爽板著臉的嚴肅模樣,張煌表情古怪地瞧了一眼戲志才。

    可能是注意到了張煌的怪異目光,戲志才戲謔笑道,“不信?足下且細聽!”

    張煌愣住了,側耳傾聽,卻聽到屋外傳來了荀爽洪亮的暴怒聲。

    “奉孝——!給老夫將你花圃裡那些骯髒的……玩意給我清除掉!……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中氣十足吧?”戲志才笑嘻嘻地望了一眼張煌,繼而玩味地瞥了一眼郭嘉。

    只見郭嘉拿兩根手指塞著耳朵,怏怏嘀咕兩句,渾不在意。一直等到荀爽在外面咆哮不斷,他這才不情不願地走出了屋外。

    張煌越看越糊塗,見此,荀彧微歎一口氣解釋道,“張兄不知,自元直離去後,家叔的精神始終有些不振,雖說依然教授眾學子學問,但是遠不如以往精神……直到方才再次見到元直。別看家叔適才罵得元直體無完膚,可實際上,他心中十分歡喜。……這也是彧脅迫元直定要其來書院一行的真正原因。”

    “原來如此。”張煌這才恍然大悟,他終於明白荀彧之所以逼著徐福來書院的原因,原來是希望他能與荀爽見上一面。

    “家叔性子稍微有點乖僻,他若罵你,就代表他對你抱著期望。罵地越凶,期望越大。……可自元直那樁事後,家叔卻很少再罵弟子了,張兄或許不知,但這並不是一個好徵兆……這不今朝元直歸來,家叔立馬精神抖擻。”

    [可不是謹慎抖擻麼!能以口舌之利罵地徐福無言以對的老頭子,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張煌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要知道自打認識徐福以來,他還是頭一回見嘴尖牙利的徐福吃虧,而且還是被人罵到難以還嘴的程度。

    “只不過家師一旦精神抖擻,恐怕書院裡某些學子就要吃苦頭了……”戲志才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旋即走上前來,拱手對張煌說道,“小張兄,方才不及互表,還望恕罪。在下戲忠、字志才。”

    [戲志才……誰?]

    “在下張煌。”張煌一邊還禮,一邊暗暗思忖。想了半天才想起此人在歷史中曾是曹操的第一位智囊,只不過在青史中占的篇幅寥寥,因此張煌也不能斷定此人是否是厲害的人物。不過他轉念又一想:能與郭嘉、郭奉孝稱兄道弟的人,又豈會是尋常人物?

    “諸位初來我潁川書院,怕是不識路,不如由在下代為介紹一番。……文若,為防萬一,你還是去找找元直吧,元直的脾氣你也清楚。”戲志才對張煌以及荀彧分別說道。

    荀彧拱手稱謝,急急忙忙奔出屋外,尋找甩門而去的徐福去了。而戲志才則慢悠悠地領著張煌等人參觀小舍的周邊建築。聽了他的介紹張煌這才瞭解到,小舍這邊除了荀彧、郭嘉、戲志才以及曾經的徐福外,還有不下數十名學子,皆是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而其中,荀家子弟竟占了足足八成,從此不難看出荀家在教化方面的底蘊。

    “不知小張兄是何方人士?”在領著張煌等人參觀書院的途中,戲志才有意無意地問道。

    “在下冀州鉅鹿人士。”

    “哦。”戲志才點點頭,又問道,“不知平生抱負為何?”

    張煌聞言一愣,疑惑地望了一眼戲志才,納悶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可能是看穿了張煌的心思,戲志才毫不隱瞞地笑道,“奉孝行事向來不拘禮法、規章,不過,在下卻希望他能所遇明主……”

    戲志才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他無非就是打算替郭嘉先把把關。

    聽聞此言,張煌頓時收斂了心神,徐徐說出心中的抱負。

    “抱負嘛……就是做出一番事業來吧,成為天下聞名的大豪傑,唔……鋤強扶弱,什麼的……”

    說到後來,張煌的聲音逐漸變小,因為他發現戲志才用驚愕的眼神瞅著他。

    “戲兄,莫非在下的抱負……有什麼不對?”

    “喚在下表字志才即可。”戲志才輕笑了一聲,繼而語氣莫名地說道,“小張兄的抱負嘛,不能說不對,只不過聽起來有點渺小……另外,即實際又有點理想化……”說到這裡,他見張煌表情略微有些異常,遂開玩笑說道,“在下亦曾相識不少武家子弟,小張兄可知他們怎麼說的?”

    “怎麼說的?”

    只見戲志才搖了搖頭,語氣不明地說道,“他們說,平生志向乃冠軍侯也!……嘿嘿!”

    張煌自然曉得冠軍侯指的是誰,聞言錯愕問道,“霍去病,霍大將軍?”

    “然也!”戲志才略有些驚訝地望了眼張煌,似乎有些吃驚于張煌竟然曉得前朝(即西漢)的霍大將軍。待眼中驚訝一閃而逝後,他捉狹地問道,“比起那些人的志向,小張兄的抱負可謂渺小否?”

    張煌無言地點點頭,畢竟比起霍去病那等幾度出征草原的威武大將軍而言,他那所謂的鋤強扶弱的志向,確實十分渺小。

    “不過目標定地遠,卻十有**很難實現。”戲志才搖搖頭歎息道。

    “目標定地遠不好麼?”張煌試探道,他隱隱有些領悟戲志才的想法了。

    “小張兄以為呢?”戲志才戲虐地望了眼張煌,輕笑說道,“世人僅知衛大將軍與霍大將軍威武,力挽狂瀾扭轉我漢室對陣草原的不利,卻不知,其中關鍵人物乃是武帝!”他口中所指的武帝,便是漢武帝劉徹。

    張煌點了點頭。想想也是,若不是漢武帝劉徹鼎力支持衛青與霍去病這兩位大將軍先後對草原用兵,後兩位又豈能冠名於青史。

    “而武帝所憑仗的又是什麼呢?不過是文景之治所積攢的國力罷了!”戲志才搖了搖頭,略帶幾分痛心地說道,“出征塞外確實扭轉了前朝漢室對草原的羸弱局面,可代價卻是文景之治所積攢的國力……在在下看來,這並非‘武’略的至高體現!”

    “何謂‘武’略的至高體現?”張煌很識趣地搭話道。

    “武,止戈也!”戲志才意有所指地說道。

    張煌愣了半響,這才意識到戲志才這是在勸他,有些時候,武力並不能解決問題,最好還是依靠智略。

    “志才兄莫非是想讓在下勸說元直繼續留在潁川書院學習?”

    [這小子……才思敏捷啊!]

    戲志才聞言微微一驚,打著哈哈說道,“經小張兄這一說,在下倒是還真生此想法……”

    [少來了你!]

    張煌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在思忖了一下後,正色說道,“張某可以保證絕不干涉大福……啊不,是元直的決定。至於元直究竟是去是留,恐怕張某也不能決定。”

    話說到這份上,就算戲志才希望徐福能留下來,也不好過於地要求張煌。他點點頭,歎息說道,“在下也就是隨口一說,元直脾氣與家師相似,絕不肯輕易低頭……罷了!若是元直最終還是決定離去,還望小張兄代為多加照顧,他,總歸是手無傅雞之力的文士……”

    [大福?文士?就算把你們潁川書院的學子全部綁到一塊,也不見得打得過大福好吧?]

    跟在戲志才與張煌身後的黑羽鴉聞言翻了翻白眼,也只有他們這幫人才曉得如今徐福的實力,雖然還打不過黑羽鴉中的其他人,但是憑藉著日漸精熟的剛體,擔任伯長職位搓搓有餘,哪裡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志才兄放心,元直亦是張某兄弟。”見戲志才一臉擔憂之色,張煌自然不好過於解釋什麼,點頭應了下來。

    見此,戲志才稍稍有些放心,手指前方說道,“小舍內並無客房,不過元直曾經在這裡的小屋,家師並未分派給他人,雖然略小,但也足以你等居住。在下且先行帶你們到元直的小屋……你等歇息一番,以便明後日觀摩我書院內的盛事。”

    “盛事?”張煌想起荀爽適才也提過此事,不解問道。

    只見戲志才輕笑說道,“無他,不過是一場文人相輕的好戲罷了。……荊州襄陽書院,對陣我潁川書院!”

    [荊州襄陽書院……等會!這豈不是說……]

    張煌聞言面色微變,胸膛不禁為之起伏。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這回可真是來著了!”

    在戲志才不解的困惑目光下,張煌激動地攥緊了拳頭。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5 11:29 PM

第八十八章 荊襄龍鳳

    就在戲志才領著張煌等人來到了徐福曾經居住的小屋後不久,荀彧便拽著怏怏不樂的徐福過來了。

    看得出來,似乎在經過了荀彧的開導勸說後,徐福的心情稍稍好了些,不過眼眶微微有些泛紅,似乎哭過一般。對此,張煌與黑羽鴉們很識趣地假裝沒瞧見。

    “這裡……好多的書啊。”李通目瞪口呆地打量著屋內,加起來認字不過百來個的他,在那密密麻麻擺放著書籍的書櫥前,隱約有些要窒息的錯覺。

    可不是麼,說起來徐福曾經居住的小屋,其實比他在長社的家要寬敞地多,不過屋內的擺設卻也十分簡單。多的是書櫥,幾乎擺滿了屋內所有的牆壁。不過書櫥內所擺放的書籍卻是不多,基本上都是手工抄錄的手抄本。

    “這些是我曾在書院裡學習時所抄錄的書籍。”見張煌面露納悶之色,徐福輕聲解釋道。

    “難道書院不發放些書籍下來?”張煌納悶地問道。

    徐福聞言苦笑一聲,旁邊戲志才搖搖頭感慨道,“首領可不知書本的珍貴,想我寒門弟子若想獲得一本先賢的書籍,那是何等的艱難。……書院內的書籍基本上都存放在孔廟旁邊的藏書閣,若有學生需要,則按需要前往借閱……咱們當初都是一連借上好幾本,然後花幾天功夫將那些書全部抄下來,然後再細細研讀。”

    “手抄?為何不用印刷的方式呢?那樣不是更快捷麼?”張煌疑惑問道。

    此言一出,荀彧、戲志才、徐福無不轉頭驚愕地望向張煌,這讓張煌心中一凜,待細細想了片刻後這才暗暗苦笑起來。因為他這時才想起,活字印刷出現於宋朝,距離這個時代何止數百年。

    “印刷?”戲志才似有深意地打量著張煌,問道,“卻不知小張兄所說的印刷所指何物?”

    張煌哪裡敢說活字印刷,只好含糊地將雕版印刷的技術簡單解釋了一遍。畢竟活字印刷那可是四大發明之一,不難猜想它的提早出世將會給東漢的文學界帶來極其強烈的衝擊性,為了防止有人追問他從何得知,以此暴露了他的身世,張煌情願暫且將這門跨時代的技術爛在心底。

    “原來是雕版拓印之術!”聽聞張煌的解釋,戲志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雕版印刷已經問世了?]

    對此並不瞭解的張煌心裡有些吃驚,試探著問道,“志才兄聽說過?”

    戲志才聞言哈哈笑道,“小張兄這可是太小瞧在下了。如此影響重大的事,在下如何沒聽說過?……早在熹平年間,便有墨儒研究出雕版拓印的技術……唉,子張之儒還是落後一截啊。”

    [又是墨儒?]

    張煌聞言心底一愣,繼而又聽到戲志才的感慨,心中更為納悶,疑惑問道:“墨儒……不也是儒家分支麼?聽志才的口氣,似乎對子張之儒未能領先墨儒而感到惋惜?”

    戲志才還未來得及說話,屋內荀彧正色問道,“張兄從何得知墨儒乃我儒家分支?”

    見荀彧表情嚴肅,言辭毫不客氣,張煌頓時就愣住了,詫異說道,“難道不是?”

    可能是想起張煌並非儒家子弟,荀彧繃緊的面色稍稍放緩了一些,搖頭說道,“我儒家正統僅八支,具體前邊已向張兄解釋過。至於那墨儒……是隸屬於我儒家不假,但卻又不算我儒學……”

    [你猜我聽懂了麼?]

    張煌眨巴地眼睛望著戲志才、荀彧、徐福三人,滿臉疑惑不解的表情。

    見此,戲志才朝著荀彧擺了擺手,說道,“文若,我來解釋吧。”說著,他轉頭望向張煌,正色說道,“墨儒,乃墨家敗落後向我儒家靠攏,並在此之後被我儒家吸收的學術,雖仿佛我儒家學術,然其中本質,卻還是墨家。因此,算不上我儒學正統。還有兵儒、法儒等等,這些由外學吸取合併過來的學術,我儒家學子是這樣稱呼的,儒家雜學。只不過,世人大多都將兩者混為一談罷了。”

    張煌想了半天,總算是明白了戲志才的意思。戲志才的話是說,墨儒其實可以理解為儒家吸收合併了墨家的學論與門徒而新設的一種學派,與像子張之儒等儒學正統其實沒有多大的關係,只不過是掛著儒家的名義做著墨家的事罷了。

    不過從荀彧的反應中張煌也不難看出,儒家正統的學子對儒家雜學,即墨儒、兵儒、法儒等外學吸收合併過來的學術與學子,有著十分強烈的排外情緒,拒絕承認那些為儒學,只是勉強歸於儒家雜學的範疇內。

    [文人相輕啊……]

    張煌借戲志才適才所說的一句話在心底暗暗感慨道,同時,為儒家竟然已形成如此龐大的規模而感到震驚。

    [這麼說,劍儒也屬於儒家雜學?]

    張煌不由地想起了天劍恢恢與地劍輸耳那兩個對待他的態度截然不同的大漢劍儒。

    “因為是墨儒提出的技術,所以儒學正統不屑用?”張煌試探著問道。

    荀彧聞言皺了皺眉,正要解釋,卻見戲志才擺擺手笑著說道,“小張兄這話就太小瞧我儒學子弟的氣度了。不錯,我儒家正統學子與雜學弟子確實有較勁,但也不至於傻到棄明珠不拾。……之所以不用雕版拓印這門技術,只是因為這門技術存在著許許多多的弊端。”

    “弊端?”

    “唔!……首先,雕版雕刻不易,一筆雕錯,整塊雕版皆廢。以至於有時候,一整日的辛苦,頃刻間白費。其次,雕版在反復用過幾回後,表面容易磨損,致使印出來的書頁字跡模糊,難以辨識……”戲志才一陣見血地列數雕版印刷術的弊端,只聽得張煌震驚之餘,啞口無言。

    “總之,不堪大用!”荀彧搖搖頭總結性地發言道。

    張煌聞言猶豫一下,忽而咬咬牙試探性地說道,“那……如果是活字印刷呢?想來應該會比墨儒的雕版拓印術更巧妙吧?”

    他這算是豁出去了,畢竟在他看來,既然雕版印刷術早已出現,那麼再出現活字印刷術倒也不算太過突兀,至於他為何要提出這項影響重大的技術,想來多半是為博取潁川書院內眾學子的好感吧。

    然而在解釋完活字印刷之後,張煌這才感覺有點不對勁,因為他發現戲志才臉上的笑容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小張兄果然曉得活字拓印術……”戲志才眯著眼睛打量著張煌,笑眯眯地說道,“在下本就覺得小張兄並非尋常武夫,果然如此!”

    他口中的武夫,雖然解釋起來與孫堅、張煌等人自稱的武人大致意思相同,但是從文士口中說出來,卻帶有幾分輕視。

    “何以見得?”張煌微微一愣問道。

    戲志才笑而不語,在沉默了片刻後,忽然搖頭說道,“不管小張兄是如何得知活字拓印術的,這份好意,我儒家學子也心領了。不過很遺憾,墨儒已經研究出活字拓印術,只不過秘而未發罷了。”

    [什麼?墨儒連活字印刷術都研究出來了?那不是得等到宋代才會問世麼?]

    張煌聞言難掩心中的震驚,愕然問道,“既然已研究出活字印刷,為何不用?”

    戲志才輕笑一聲,反而表情怪異地問張煌道,“小張兄以為該用那活字拓印術來印製什麼呢?”

    “當然是書……”說了半截,張煌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這才意識到,漢朝可不是文學盛行的宋代,想來這個時代的天子,依舊還沿用著‘愚民’的教化方式,根本不會願意治下的百姓懂得太多的東西。

    戲志才似乎也注意到了張煌的表情,贊許地點頭,說道,“小張兄想必也想到了吧?若是聖賢經典廣印分發天下,雖有利於教化,卻亦有種種弊害。首先,皇權難以統禦百姓……具體在下不好細說,小張兄仔細琢磨便知;其次,我儒家學子地位受到挑戰,唔,更準確地說,應該是儒家學子中出身于世家的那一群學子的地位受到挑戰,各地方書院的地位亦岌岌可危……”

    “咳咳!”荀彧表情古怪地故作咳嗽。

    張煌望了一眼荀彧,心下頓時明白過來。想想也知,潁川書院之所以聚集那麼多的學子前來求學,難道真的全部是因為荀爽的名聲麼?從適才戲志才與徐福的話就不難猜到,學子們之所以聚攏此地,極大原因是因為只有書院才藏有豐富的書籍,可供他們觀閱。若是活字印刷術問世,並且印了大量的書籍出來,使得無數生活窘迫的寒門子弟也能夠輕易得到拓本,他們還會跋山涉水來書院學習麼?若是這些人不來,那書院的存在又還有什麼意義?

    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活字印刷術真的問世,首先受到劇烈衝擊的應該是像潁川書院這種儒學正統書院,連帶著,像荀氏這種開設了書院的世家的勢力,亦會大受損失。想想也是,如今像郭嘉、戲志才這等世間妖孽之才,頭頂上可是頂著‘潁川書院學子’、‘荀氏門徒’這種種記號的,而一旦書籍賤到人手一本,那麼,潁川書院豈不是會損失許許多多像郭嘉、戲志才這樣的寒門子弟?要知道一個強大的世家,可不是只憑本族子弟就能興旺起來,更多的需要門徒、門客等外姓人員。

    而其次受到影響的,那才是皇權的統治力度。

    想到這裡,張煌總算是明白墨儒為何沒有發佈活字印刷術了,因為他一旦發佈,儒家這個在當今文學界獨樹一幟的龐然大物,恐怕第一個就要拿墨儒開刀。而墨儒作為儒家的外派雜學、附庸學派,又豈敢去損害儒家這顆他們所依附的大樹的利益?

    [儒家也不是想像的那麼美好啊……]

    儘管可以理解儒家的做法,但張煌還是暗暗歎了口氣,略有些疲倦地問道,“即便不廣印書籍,那麼稍微印一些發給書院裡的學子又何妨?”

    因為不再是關乎整個儒家利益的事,或者說荀彧生怕戲志才口無遮攔地又爆料出什麼來,他搶先解釋道,“這是家叔的意思。一來,學子抄書,本來就是我孔儒傳統,先賢傳統豈可作廢?其二,學子在抄書時,遠比口誦書本要仔細許多,像奉孝、志才、元直,有過目不忘本事的他們,只要抄過一遍,甚至可以背誦全文。至於其三嘛……只有經過自己雙手辛勞的東西,才會更好地去保管,不是麼?”

    荀彧這番話說得張煌心悅臣服,回想後世那些學生們畢業時對待課本的做法,再比較歷史中像‘鑿壁偷光’、‘懸樑刺股’等寒門子弟苦心研究學問的事蹟,張煌不得不承認荀彧的說法確實有道理。

    “好了,天色不早了,諸位且在此歇息吧。……待用飯時間,彧到時會過來叫諸位。”

    丟下一句話,荀彧拉著戲志才走了,可能是戲志才那一通毫不顧及儒學顏面的解釋,讓荀彧生生地感到後怕吧。

    他們這一走,張煌這才注意到徐福已有好些工夫沒有插嘴說話,轉頭一瞧,卻見他正漫不經心地撫摸著擺在屋內中央的桌子,神色複雜地思索著什麼。

    “看得出來經常有人打掃。”張煌笑著說道。

    徐福聞言一驚,下意識地轉過頭來,見張煌滿臉的捉狹笑容,他面上微微一紅,繼而長長歎了口氣。

    “你其實很尊敬荀慈明,對吧,大福?”

    “荀師待我等如親子……可正因為如此,我實在無法接受荀師明哲保身的做法……”

    張煌很能理解徐福的意思,天底下有哪家兒子從未幻想過父親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呢?若是當初荀爽決定入朝為官,去做那一朝污穢當中的一席素白,恐怕徐福會更加引以為傲,甚至於,跟隨侍候左右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很可惜,荀爽在分析利害後,還是決定不入朝為官,任憑朝堂昏暗,在野伺機而動。或許這種對‘父親’的失望,才是徐福決定離開潁川書院的真正原因吧。

    “首領,倘若我沒猜錯的話,志才兄方才也向你提過,讓你來勸說我繼續留在此地吧?”徐福沉聲問道。

    張煌自然不會瞞騙自己的兄弟,點頭說道,“不錯!……我的回答是,一切由你自己來決定。”

    “我不會留下的!”徐福搖了搖頭,捏緊拳頭堅定地說道,“我要闖出更大的名望,做出更多的建樹……叫那個老匹夫,有朝一日即便在這潁川書院一偶之地,亦能聽到我徐元直的赫赫威名!……連我這樣的人都能闖出成績來,那個老匹夫……”

    徐福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張煌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不學無術’的學生都能做到名揚天下,飽讀詩書的老師又豈會在朝中碌碌無為?是這樣麼?……原來大福並不純粹是因為鬥氣才離開書院的啊。]

    張煌哂笑著搖了搖頭。他感動于荀爽與徐福之間那‘怪異’的師徒之情,但是一點都不嚮往,因為這種羈絆實在是太累了。

    老的是,小的也是,兩個不擅長透露自己內心想法的傢伙。

    待用過晚飯後,黑羽鴉們便在徐福曾經居住的小屋裡歇息下了。

    半夜,待張煌起來方便時,猶聽到徐福在床榻上輾轉反側,這個傢伙,這一宿註定是難以成眠了。

    [何必呢?]

    暗暗歎了口氣,張煌自顧自睡覺去了,畢竟徐福心中的心結,可不是他能夠解開的。

    可能是有好一陣子沒有睡過溫暖的床榻了,次日黑羽鴉們到日上三竿還未醒來,一直到戲志才過來叫他們起床。

    “起來起來,小張兄?元直?……襄陽的那些貴客們可是已經到了。”

    張煌一聽頓時困意全消,至於黑羽鴉們陸續也蘇醒過來,包括徐福。那僵直的雙眼與微微發黑的眼眶,張煌毫不意外這傢伙昨日肯定是沒有睡好。

    “志才兄,不知來的都是哪幾位?”張煌有些心急地問道。

    “這我哪知道?”戲志才哭笑不得,聳聳肩解釋道,“除了龐德公、司馬微這兩位在下倒是認得外,其餘他們的學生,在下就所知寥寥了。”

    “不知那些貴客現下何處?”

    “在孔廟前招待賓客的廂房裡安歇……”有些意外于張煌那迫不及待的神色,戲志才笑著說道,“先去用飯吧,不用著急,待下午才開始雙方學子的比試呢。”

    在領著張煌等人前去用飯的途中,戲志才向張煌介紹起‘主導’了雙方學子比試文采的人物,司馬微、司馬德操。

    張煌這時才知道,原來司馬微也是潁川郡出身,而且還是郭嘉的同縣老鄉,潁川郡陽翟縣人士。

    “既然是同出一支,為何有這場比試?”張煌疑惑地詢問戲志才道,自古以來文人相輕,他可不相信司馬微此番帶著學子興師動眾地過來,僅僅只是為了與潁川書院來一場‘友誼’比試。

    “天曉得!”戲志才聳聳肩,隱晦地提及道,“想來那個時代潁川的大儒們,沒有幾個樂意活在荀氏八龍的光環照拂下吧?……小張兄那是不知當初‘荀氏八龍’在我潁川郡的地位。”

    “哦。”張煌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同時對戲志才再次爆料己方書院的**而暗暗感覺好笑:難怪荀彧昨日不怎麼樂意他繼續留在大福的屋子裡。

    沒走多久,張煌一行人便見到了負責迎客事宜的荀彧,在費了一番口舌後,張煌順利地從荀彧手中接過了一張荊州襄陽書院前來拜會的拜帖,上面清楚寫著此番一同前來的襄陽書院學子的名諱。

    其實這完全可以理解為是挑戰貼。

    龐德公……略過。

    司馬微……略過。

    向朗……略過。

    韓嵩……略過。

    崔鈞……略過。

    石韜……略過。

    ……

    諸葛亮……

    龐統……

    在‘略過’了數十名襄陽書院的學子名諱後,張煌雙眉一挑,終於在見到了他期待的名字。

    未來的臥龍與鳳雛……

    【注:歷史這個時候諸葛亮還在徐州琅琊當他的小少爺,並且只有三歲。而龐統在襄陽出生也只有四歲。這裡劇情需要,設定諸葛亮為十一歲,龐統為十二歲。其他幾人亦同劇情需要酌情修改歲數。】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7 10:18 AM

第八十九章 貴賓到訪

    吃過午飯,張煌興匆匆地就來到了襄陽書院與潁川書院準備比試儒學才藝的場所,即孔廟。

    結果到了那裡才知道,原來戲志才所說的‘午後開始’,其實指的是午後開始搭建檯子以及比試場地,真正的比試,要等過一兩日後。

    這讓張煌不禁有些洩氣,不過轉念一想倒也是,畢竟人家司馬微、龐德公跋山涉水從荊州襄陽趕過來,就算是來找荀氏書院晦氣的,但是作為東道主,荀家自然也要好生招待,總不至於人一到就開始什麼比試吧?更何況襄陽書院的學子中有幾人因為長途坐車精力憔悴,張煌才不相信極重面子的荀家人會立馬開始所謂的比試。

    看看荀彧與他六叔荀爽就知道了,典型的剛直不阿的儒士,把面子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也難怪,畢竟視名聲重於命,這是所有正統儒士的通病。

    眼瞅著那些荀家的家僕們不緊不慢地搭建著兩書院比試所需用到的檯子,張煌恨不得上前去搭把手,哪怕他的幫忙僅僅只是讓比試能提早片刻。畢竟他迫不及待想見到諸葛亮與龐統這兩位才智足以匹敵郭嘉、荀彧、荀攸的頂尖謀士,儘管他們如今還年幼,還未真正展露鋒芒。

    張煌其實也想過偷偷去瞧瞧諸葛亮與龐統,看看他們倆究竟長什麼模樣,但很遺憾的是,自打荀彧招呼著荊州襄陽書院的學子們在東苑的廂房住下後,便勒令禁止閒雜人等去前往打擾。可能荀彧的本意是想讓襄陽書院的學子們好好歇息,以便於雙方進行一場公平的比試,只可惜此舉卻斷了張煌偷偷想去觀瞧諸葛亮與龐統二人的念頭。

    無可奈何,張煌只好耐著性子等待著。好在荀氏一族家財殷實,款待張煌等人的飯菜每餐都十分豐盛,因此除了張煌外,其餘黑羽鴉倒是也沒想著要走。畢竟他們下一階段的旅程張煌還未定好目標,何不趁此機會在荀家好好過上一段舒服日子呢。至於徐福,他或許也想見識一下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雙方學子比試文采的宏達場面,因此倒也沒有提出要立即離開的意思。

    就這樣過了三日,即到了十一月十八日,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眾學子比試文采的事才正式開始。

    這一日,也不知是怎麼回事,一連下了大半個月的雪,偏偏就在此時停了。

    而對此張煌十分意外,他還真怕天氣會影響到兩個書院學子們的文采比試。

    因為就在清晨他早早起來的時候,外面還有呼嘯的北風與隨之刮落的雪花,可是待巳時前後時,天空卻已不再颳風,只是天色依然顯得陰暗。緊接著,潁川書院的前院長、荀彧的六叔荀爽身穿著莊肅的黑色的祭祀所用儒服,於高臺之上誦讀了一篇文章。其文章大意是告訴上蒼,這兩日他們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雙方的學子將會展開一場浩大的才藝比試,希望天公作美,方便學子比試才藝,之後幾日莫要大風大雪,再之後便是一長篇讚頌蒼天的歌賦。

    說來也奇了,待荀爽從高臺上下來後不久,天空中的烏雲便徐徐散開,久違的冬陽終於突破雲層,照拂在大地。

    “難以置信……”

    張煌簡直看傻了眼,半響也沒等回過神來。

    不可否認,道家玄門的確流傳有能改天換日的天象級法術,施展之後能叫人行雲布雨、偷天換日,但是張煌從未聽說過儒家也有這種‘法術’。倘若眼前的這一幕果真不是巧合,那麼,恐怕就連唐周也比不過那位荀爽、荀慈明。要知道唐周可是張煌自認為所見過的道家門徒中最厲害的一位了。

    “祭天頌文而已,小張兄何以如此震驚?”

    身旁,‘閒人二人組’戲志才與郭嘉注意到了張煌臉上的驚容,疑惑問道。

    “你……你們沒瞧見麼?”張煌驚地連說話仿佛都有些不利索,指著天空結結巴巴說道,“方……方才還是烏雲密佈,可這會兒就晴空萬里了……”

    “湊巧罷了。”戲志才與郭嘉恍然大悟之餘,不以為然地哂笑道。

    [真的只是湊巧?]

    張煌驚疑不定地望向天空,但是他不得不承認,自荀爽上臺誦讀祭文直到他又走下臺,期間張煌並未感覺到絲毫的道法波動跡象,換而言之,那一幕異常的天象改變並非是因為道術,仿佛真的只是湊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煌暗自將這個疑惑深埋心中。

    繼荀爽祭天之後,潁川學子與襄陽學子還分別在荀爽以及司馬微的帶領下,先後進入孔廟拜祭了儒家聖人孔夫子,僅此便可以看出雙方對這場才藝比試的看重。

    而期間,張煌終於有暇打量司馬微這位日後被襄陽人士尊稱為水鏡先生的大儒。天庭飽滿、長眉細眼。頭頂竹冠、身穿祥雲紋路儒袍,略顯偏瘦的身子骨給人一種仿佛道骨仙風的感覺。此人的文人氣質與荀爽那種仿佛威壓般的氣勢不同,仿佛潤物春雨,一看就知道是極為和善的人物。

    [這人到底是儒家大儒還是道家門徒?]

    張煌心下暗暗稱奇。

    只能說張煌不瞭解其中緣由,要知道,儒家顯學本來涉及東西都十分之廣,儒家中的顏氏之儒,本來就與道家思想靠得極近,同樣是希望學子能‘安平樂道’、‘清淨歸隱’,只不過它推崇的是在此基礎上一門心思地研究孔子的仁德思想,而不是像道家一樣,講究達到最終的‘天人合一’。簡單地說,顏氏之儒與道家思想在過程上頗為一致,只是要求的結果不同而已。

    另外的原因嘛,就是因為道家的沒落。道門的沒落使得道門內許多的秘典都流落到了民間,其中有大部分是被儒家所吸收了。因此,儒家門徒研究道家思想來補充、完善顏氏之儒的思想,逐漸被儒家其他門徒所認可。要問儒家為何能夠接受道家思想卻排斥比如墨家等思想,想來也是因為道家比儒家地位更高,淵源更深吧。(這裡所指的道門,指的黃老道,即相傳是黃帝留下的道法。張角所創立的太平道,其實也只是黃老道的分支而已。而在黃老道出現之前,道門正統乃是方仙道。並非杜撰。)

    荀爽與司馬微二人互相客氣了一番後,這場事關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顏面的學子才藝比試也算是正式開始了。

    所謂君子有六藝,這頭一場比試的,便是‘禮’。

    對此張煌十分不解,心說這‘禮’究竟該怎麼比試呢?難道說兩書院的學子各派一人上臺相互行個禮就算完事?可這樣的話,該如何評定呢?

    好在張煌身邊有郭嘉與戲志才這兩位傑出的‘解說員’。見他面露困惑之色,戲志才便笑著解惑道,“小張兄,這一場比試的是‘禮’,即‘五禮’。”

    “五禮?”

    戲志才點點頭,逐一解釋道,“五禮指吉禮、凶禮、軍禮、賓禮以及嘉禮。……吉禮乃五禮之冠,主要是祭天神(昊天上帝、日月星辰、司中、司命、雨師)、祭地祗(社稷、五帝、五嶽、山林川澤、四方百物)、祭人鬼(祭先王、先祖;禘祭先王、先祖;春祠、秋嘗、享祭先王、先祖。 )。凶禮則是喪禮﹑荒禮﹑吊禮﹑禬禮﹑恤禮五者。軍禮乃軍隊操練、征伐之范,大師之禮、大均之禮、大田之禮、大役之禮、大封之禮等。賓禮乃用於朝中,乃天子款待來朝會的諸侯和諸侯派遣使臣的禮節。嘉禮則是飲宴婚冠、節慶方面的禮節儀式,包括飲食之禮,婚、冠之禮,賓射之禮,饗燕之禮,脤膰之禮,賀慶之禮等等。……因為這種種過去皆是由我儒家門生秉持,因此,我儒家子弟必須熟練掌握。”說著,他便詳細開始講解這種禮儀,只聽得張煌頭昏腦漲。

    “這麼多?幸虧我不是儒學門徒……”張煌驚慌失措般喃喃自語道,說完才意識到身邊站著兩位儒家學子。

    可正待張煌思忖著要為方才的失言向郭嘉以及戲志才道歉時,卻見二人相視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小張兄所言,正合我二人心意。……這繁雜禮數,憑得又無用,不學也罷!”

    “啊?”張煌目瞪口呆之餘這才想起,面前這兩位,可不是拘於儒家禮數的學子。

    “嘉再給你加一分。”郭嘉用一種‘我看好你’的眼神瞧著張煌,眼神之炙熱簡直可以用同道中人來形容。

    [這……這就又加一分?]

    張煌歡喜之餘心中亦有些哭笑不得,雖說他在郭嘉心中已有‘五分’的高度,可這五分實在來得莫名其妙,唯一還能揣摩一二的,也只是因為一個笑話。

    一句話,張煌怎麼也猜不透郭嘉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般比評‘禮’數,凶禮是軍禮是首先被排除在外的,前者不祥,後者則是因為不具備條件。吉禮講究要‘名正言順’,因此不到特定日子,也不許祭天、祭地,因此亦排除在外。因此,這種比試一般就是選擇賓禮或者嘉禮,乏味地很,不看也罷。”

    張煌偷眼瞧了瞧臺上,瞧見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各自派一位學子上臺,畢恭畢敬、一絲不苟地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各種理解,果真是十分的乏味,便對戲志才苦笑說道,“那我等做什麼?”

    只見戲志才嘿嘿一笑,說道,“趁此機會,向你等介紹介紹我小舍的其他俊傑。”

    張煌聞言眼中一亮,要知道他借著徐福的關係住在小舍也有三日,可是所見到的卻僅僅只有郭嘉、戲志才、荀彧三人而已,其餘的精英學子,他是一位也沒瞧見過,似乎那些人每日都住在各自的小屋裡,閉門不出苦心研究學問。

    “瞧見荀文若沒有?”戲志才指著臺上負責整個比試過程的荀彧說道,“在他身後還有三人,都瞧見沒有。”

    張煌抬頭觀瞧,果然瞧見荀彧身後還站著三人,似乎是輔佐荀彧負責整個比試過程的幫手。

    “此三人分別是荀衍、荀休若,荀諶、荀友若,荀悅(恱)、荀仲豫也!”戲志才玩世不恭的眼中露出幾許尊敬之色,低聲說道,“再加上荀文若,以及此時並不在書院內的荀攸、荀公達,荀氏八龍之下,便數這五人最是賢良!”

    荀彧與荀攸張煌自然清楚底細,可是荀衍、荀諶、荀悅三人他卻所知寥寥,唯一有點印象的荀諶,張煌也只知道他在荀家棄袁紹而投曹操時,並沒有與荀彧、荀攸一起走,而是選擇留在了袁紹麾下,直到官渡袁紹戰敗,荀諶或回歸荀家、或不知所蹤。總的來說,並不像是什麼能匹敵荀彧、荀攸的人物,要不然何以地位遠不如田豐、逢紀、審配、郭圖等人?而讓張煌感到吃驚的是,戲志才竟將另外三位與荀彧、荀攸擺在同一個高度,並且言語中滿是尊重。

    [莫非那荀諶、荀友若,是當時荀家選擇放在袁紹那只籃子裡的雞蛋?]

    張煌有些意外地遠遠打量起臺上的荀諶來,卻不想那荀諶也不知是否是察覺到了什麼,轉動視線瞧了一眼張煌,讓張煌微微一驚。

    “小張兄再看那邊的看臺。”戲志才指著遠處的看臺對張煌說道。

    張煌放眼望去,只見在那個看臺上亦站著數名學子,與張煌等人站在台下觀瞧不同,那幾位學子一看就知道是身份特殊。

    “郭圖、郭公則,辛評、辛仲治,鐘繇、鐘元常,杜襲、杜子續,陳群、陳長文、阮瑀、阮元瑜……皆是這些幾日小張兄未曾見過的小舍學子。”

    “……”張煌聞言目瞪口呆,幸虧他這會兒沒喝水,否則恐怕定會噴戲志才一臉。

    郭圖?辛評?

    日後袁紹麾下四大智囊之其二,竟然也出自於潁川書院?

    還有鐘繇……

    張煌如何不知在歷史中,這位大能是與他兄弟臧霸、李通齊名的智將,是曹魏一方三尊不可動搖的鼎石,尤其是他的兒子鐘會,那更是與鄧艾一同稱為導致蜀漢滅亡的‘二將’。

    張煌瞠目結舌,相比較這三位,他無心再去關注杜襲、陳群、阮瑀以及其餘等人了,他卻是不知,後三人的才華絲毫不遜色郭圖、辛評以及鐘繇。

    [難以置信……難不成日後曹、袁之戰,莫非竟是潁川學院眾學子的內戰?]

    張煌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他忽然想起了途中聽說的謠言,說是也不知誰誰誰曾經說了一句,天上星星皆彙聚於潁川,因此,潁川乃是奇才並出之地。早先張煌並不相信這種傳聞,可如今瞧見這一幕,瞧見潁川學院殷實的俊傑基礎,他這才相信了。

    [若是有誰能收盡這座書院的所有俊傑,恐怕日後也沒曹操與袁紹什麼事了……]

    儘管潁川書院並未囊括所有的謀士奇才,撇除襄陽書院不算,便還有賈詡、田豐、周瑜、陸遜、程昱等許許多多,但即便如此,張煌依然還是發出了這般感慨。

    想想也是,郭嘉、戲志才、荀彧、荀攸、荀諶、荀悅、荀衍、郭圖、辛評、鐘繇、杜襲、陳群、阮瑀,這種可怕的智囊團隊,天底下有能抵擋的?

    這麼一想,張煌瞬間就不怎麼看好襄陽書院了,不可否認襄陽書院有諸葛亮與龐統這兩位日後極為恐怖的存在,但是潁川書院這邊郭嘉與荀彧的組合難道就無法匹敵?在張煌的見解中,諸葛亮頂多也就是與荀彧持平,龐統差不多也能與郭嘉、或者荀攸打個平手的樣子,可是潁川書院這邊還有戲志才等其他傑出的謀士。

    [相對於潁川書院,看來襄陽書院在學生方面確實要差前者一籌啊……]

    不知怎麼的,張煌在暗暗感慨了一聲後,心有所動地瞧了一眼身邊的徐福。

    [沒記錯的話,大福在歷史中,日後亦是襄陽書院的其中之一啊……不過就算這樣,襄陽書院還是遜色於潁川書院……]

    張煌不動聲色地在心底暗自評價著兩所書院的實力。

    而就在這時,潁川書院的城池大門處傳來了幾聲炮響,緊接著,一聲嘹亮的通報傳到了張煌耳中。

    “陳王殿下到!”

    “陳王殿下?”看臺旁的眾學子驚訝地議論紛紛。

    陳王乃是陳國諸侯王劉寵,因為途中經過陳國,張煌自然聽說過這位王爺,他只是納悶,這位皇家子弟怎麼會來到潁川書院。

    就在張煌驚訝之際,遠方又傳來一聲通報。

    “陳留太守張邈張大人到!”

    張煌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看臺下學子們的議論聲更響了。

    “張邈、張孟卓?”

    “赫赫有名的‘八廚’之一,何以突然拜訪我書院?”(八廚指八位能散財救人的當世仁者,不是說八個廚子。)

    被這突然變故一打岔,無論是潁川書院還是襄陽書院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意思。虧得荀彧老成持重,見此變故也不驚慌,示意臺上暫停比試,率先帶著人去迎接陳王劉寵與潁川太守張邈。

    而這時,張煌亦回過神來,表情隱約變得有些古怪。

    [張邈?等會……前幾日那曹操,似乎說過去陳留拜訪此人的樣子……]

    張煌臉上揚起幾分古怪的笑容。

    片刻之後,英氣風發的陳王劉寵便帶著陳留太守張邈以及其餘一大群人,來到了孔廟前的巨大看臺。而其中,張煌一眼就瞧見了前幾日有過一面之緣的曹操。

    [咦?]

    曹操顯然也是注意到了張煌的眼神,轉過頭來一瞧,臉上頓時佈滿了驚愕。

    [嘿!冤家路窄啊……]

    黑羽鴉們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環抱手臂神色不善地遠遠瞧著曹操,他們可沒忘記前幾日被曹操狠狠耍了一回。

    “還真是,不是冤家不碰頭……”

    曹操滿頭冷汗。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8 11:17 AM

第九十章 “射”場

    “諸位諸位,有話好好說……人說相逢即是有緣,咱們怎麼著也碰著了兩回面,這緣分可是不得了了啊。……先前恩怨咱就一筆揭過,就這麼說定了。”

    在黑羽鴉們古怪的眼神下,曹操口舌如花,愣是說得他們絲毫脾氣也無。

    其實說起來,曹操與黑羽鴉們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生仇大恨,甚至於,曹操對於黑羽鴉們還有一袋肉乾的恩情,壞就壞在曹操這人秉性惡劣,哪怕是施恩也不好好施恩,非要給對方找點彆扭。這不,他就被黑羽鴉們給‘記恨’上了,一想到曹操在賓士的馬車裡哈哈大笑,大肆嘲諷他們是蠢蛋,眾黑羽鴉們就恨得牙癢癢。

    然而反過來說,由此亦能看出曹操做事還是相當光棍的,見躲不過去,他索性主動來張煌等人面前拜會,緊接著說了一大通好話,愣是說得本來想給曹操一點顏色看看的黑羽鴉們竟是無從開口。

    “得了,就這樣吧。”眼瞅著曹操這位日後的中原霸主嬉皮笑臉地滿是討好之色,張煌心中好笑之餘,搖搖頭制止了曹操繼續的吹鼓。而見張煌這般表態,其餘黑羽鴉們自然也不好提及前幾日的事,待沖著曹操重重哼了幾聲後,這事也就算是揭過去了。

    “曹兄不是去了陳留麼?怎麼會來此地?還與陳王一起?”一番玩笑過後,張煌終於問起了心中的疑惑。

    曹操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張煌,而是表情怪異地瞥了一眼身邊那如同高塔般的碩壯莽漢夏侯惇,這位怕是連腦子都長滿了肌肉的夏侯氏俊傑,在與李通、陳到、臧霸、太史慈四人友善地打了個招呼後,便再一次地、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站在了曹操身邊。

    “元讓啊,你去孟卓那邊。”曹操沖著夏侯惇揮揮手道,他口中的孟卓,指的便是陳留太守張邈、張孟卓。

    夏侯惇似乎沒有明白曹操的深意,滿臉疑惑,憨聲說道,“我自然是跟隨孟德左右了,跟著張孟卓做什麼?”

    [這憨貨!]

    曹操心裡恨地牙癢癢,臉上卻露出幾分凝重,沉聲說道,“元讓啊,你要知道,當今這世道可不怎麼安穩,擺著陳王殿下與張太守在那邊,你自然要以大局為重……聽話,快去護衛陳王殿下與張太守。”

    “我不去!”夏侯惇一臉‘陳王與張邈死活關我屁事’的表情。

    曹操心裡氣個半死,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好說歹說勸了好一會,這才稍稍說服了夏侯惇。

    “那……那孟德你這邊怎麼辦?”

    見夏侯惇終於鬆口,曹操摟著張煌肩膀笑呵呵說道,“這裡有張小兄,還有李通、陳到等諸位黑羽鴉的弟兄在,難道還不足以保護操?相比之下,無論是陳王還是張孟卓,哪怕其中有一人損了分毫,怕是也會在我豫州激起風浪,甚至於,就連我曹氏、夏侯氏的名聲亦要受到損害。……別人會說,不是有曹家人與夏侯家人跟隨麼?怎麼還會讓陳王殿下與張太守涉險?”說到最後,曹操幾乎是一臉為家族名譽擔憂的愁容表情,唬地夏侯惇一愣一愣的。

    “這……那、那我去了。”將曹操託付給張煌等人,夏侯惇急急忙忙地便到陳王劉寵以及陳留太守張邈身邊去了。

    望著夏侯惇離去的背影,曹操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原本臉上的憂愁頓時煙消雲散。

    “曹兄忒不厚道,這般欺負老實人……”哪怕張煌很清楚曹操與夏侯惇之間的感情,亦忍不住要替夏侯惇叫一聲屈。

    “張小兄哪會理解曹某心中的苦啊!”曹操一副深受其害的表情,搖頭歎息道,“有這麼個憨貨跟在身邊,操那是倍受……唉!哦,張小兄直呼操表字孟德即可。”

    因為見過夏侯惇當著外人面揭曹操‘短處’的事,因此張煌倒也能理解,出於同情地點了點頭。

    “方才說到哪了?”夏侯惇一走,沒有人再來揭曹操‘矮小’的短處,曹操臉上笑容燦爛,摸著下巴處的短須笑道,“方才張小兄問操為何會來此地對吧?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操的好友張邈大人被朝廷任命為陳留太守,發書信告知操。因此,操便帶著元讓,一道前往陳留,為孟卓君慶賀。”

    “唔。”張煌點了點頭,因為他們就是在曹操趕往陳留的途中遇到的。

    “到了陳留之後,操這才發現,原來陳國的諸侯王、陳王劉寵殿下亦在陳留……”

    “陳王殿下親自向張太守賀喜?”張煌聞言感覺有點不可思議,畢竟張邈再怎麼樣也只是陳留郡的太守,只是臣子,而陳王劉寵那可是劉姓皇族子弟,更是陳國的諸侯王,那可是‘半君’的身份,怎麼說也不可能出現劉寵親自向張邈賀喜的事吧?頂多派個人帶點禮物祝賀一下就算完事了。

    除非張邈與陳王劉寵私交不淺。

    想到這裡,張煌好奇問道,“張太守與陳王殿下有交情?”

    似乎是看透了張煌心中想法,曹操笑著擺手解釋道,“張小兄誤會了,陳王殿下本來不知孟卓兄新任陳留太守,他只是恰逢其會而已。……張小兄可知陳王殿下素愛狩獵?”

    張煌搖搖頭,如實說道:“前些日子我雖途經陳國,但是陳王殿下的事,在下卻所知寥寥。”

    曹操點點頭,繼而眼中露出幾許敬佩之色,為張煌介紹道,“陳王劉寵殿下,擅騎馬射箭、百發百中,且為人豪爽耿直,乃是我豫州首屈一指的豪傑……”

    “擅長弓箭,百發百中?”太史慈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要知道他的箭術一直以來都被李通等人稱讚,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做不到百發百中。太史慈可不相信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竟然掌握有那般高超的箭術。

    曹操毫不在意被太史慈打斷了話,相反地,他似乎隱隱從太史慈不服氣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麼,低聲笑道,“就在前日,操親眼瞧見陳王殿下拉三石鐵胎強弓,射中三百步外鷂的,十箭皆中。”(鷂的,即古代對靶子的稱呼。)

    “……”太史慈聞言滿是難以置信之色。雖然三石的強弓他倒是也可以勉強拉開,但是要用這種強弓去射三百步外的靶子,而且還是十箭皆中,這種不可思議的成績太史慈顯然是絕對辦不到的,至少他眼前絕對辦不到。

    見太史慈滿臉驚駭,曹操亦不在意,畢竟他當時也被陳王劉寵的神技所震驚。

    “陳王殿下與一般養尊處優的皇族子弟不同,他生性好武,素愛狩獵。這不,前些日子陳王殿下便領著其心腹,陳國相駱俊、駱孝遠,帶著十幾名衛士一同出外狩獵。卻不想天公不作美,在陳王殿下追趕一頭獐子時,天降大雪,狂風大作。待天氣稍稍轉好,陳王殿下這才發覺他無意間來到了陳留郡。思忖一番後,陳王殿下便決定到陳留拜訪一下當地的太守,一是因為陳王殿下一行人所帶的東西皆拉在狩獵的駐地,身上無錢、腹內無食;二來嘛,按照我大漢的刑律,諸侯王是不得擅自離開封地的。……而這時恰逢孟卓兄初登太守之位,郡內世家、名儒皆來道賀,聽聞陳王殿下前來拜訪,孟卓兄便將陳王殿下迎入住所……”

    [原來是巧合啊……]

    張煌釋然地點了點頭,詫異問道,“那怎麼又來了潁川書院?”

    “還不是因為得知襄陽書院眾學子前來挑戰潁川書院。”曹操笑著說道,“潁川書院雖是荀氏一族的家業,但也不可否認是我豫州的驕傲,豈能在外來人面前落下面子?……前去祝賀孟卓兄的士族子弟中,有一人得知了此事,宴席間無意間提起,陳王殿下與孟卓兄聽了二話不說,放下酒杯就趕了過來,說是要給潁川書院站腳助威!”

    “原來是這樣……”經曹操這麼一解釋,張煌總算是明白何以陳王劉寵與陳留太守張邈會帶著一大幫人興師動眾地前來潁川書院,原來是給潁川書院助威來了。想想也是,畢竟陳留、潁川、陳國三弟本來就隔得近,同仇敵愾之下,怎麼也不會容襄陽書院的學子在這邊耀武揚威。

    當然了,這是陳王劉寵與張邈、曹操等人的想法,而在張煌看來,這回的比試,襄陽書院十有**不是潁川書院的對手。說句話說,曹操等人來不來其實都一樣。

    “那些位皆是張大人府上的賓客麼?”張煌指著遠處荀彧、荀諶、荀悅、荀衍四人正在接待的大人物們問道:“有名嗎?”

    曹操怪異地瞧了一眼張煌,這才想起張煌並非本郡人士,遂耐著性子介紹道,“瞧見那兩個兄弟沒有?那是陳留考城的舒家子弟,哥哥叫舒曷,字伯膺,弟弟叫舒邵,字仲膺,皆是飽學之士。兄弟二人和睦相親,一同振興舒家基業,已成當地美談。”

    [沒印象……]

    張煌咂了咂嘴,他根本不曉得那倆兄弟在歷史中在袁術麾下也曾擔任一地長官。

    “看那位。”曹操指著遠處眾賓客中一位身材魁梧、氣色朱潤的大漢,低聲說道,“瞧見沒有?此人叫做衛茲,別看好像長得五大三粗的樣子,跟元讓那廝有得一拼,可其實上,此人乃陳留郡襄邑縣的富豪,比起曹家亦是不遑多讓啊……操這些日子手頭緊,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與此人接觸看看,哈哈……”

    (衛茲就是曹操起兵之時傾盡家財贊助他的那位。後來投奔張邈,在張邈與曹操合力在滎陽與董卓軍交戰的時候戰死。有個兒子叫做衛臻,曹操視為親子一般,在曹魏當官一直官至司空、司徒,死後追封太尉。)

    張煌詫異地望了一眼曹操,古怪說道,“你可是曹家的大公子,手上還會缺錢?”

    曹操臉上露出幾許尷尬之色,訕訕說道,“那是張小兄不知我曹家內情。若是家父在,操手中自斷然不會缺錢使喚,不過若是家父不在嘛……”

    張煌聞言心下一動,他這才記起曹操最初在曹家時,其實很不得長輩重視,原因就在於這傢伙的行為舉止太過於荒誕。比如說,朝中一位大臣的兒子結婚,曹操與袁紹、袁術等一幫幼年的世家紈絝子弟閑來沒事,入夜爬牆溜到人家府內,只是為了瞧瞧那名新娘是否漂亮動人。

    當然了,這僅僅只是記載於野史的故事而已,並不能作為依據,不過就張煌面前的這位曹操、曹孟德的秉性,張煌還真不好說這位日後的中原霸主,年輕時是否真的做過這種偷雞摸狗的糗事。

    [要不問一問當事人看看?]

    望了一眼曹操,張煌不禁怦然心動,不過隨即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從夏侯惇的事中就可以看出,曹操這個人比較注重面子,如果沒踩到地雷倒是還好,可若是萬一踩到地雷,因為這種小事與未來的中原霸主結下仇怨,張煌怎麼想都覺得不值。

    而曹操倒是沒張煌想得那麼多,依舊樂此不疲地為張煌介紹著賓客:“高高瘦瘦的那個,獨自一人站在邊上那個,瞧見沒有?此人叫做高靖,因為操還未與他說過他,因此不知其表字,不過,此人乃陳留圉縣人。……別看那‘悶葫蘆’高高瘦瘦,仿佛弱不禁風,可據元讓說,此人的武藝不弱,而且還有文采,堪稱是文武雙全的人才,就是不愛說話。”

    [悶葫蘆……]

    張煌錯愕地望向曹操,繼而望見那高靖身邊不遠還站著一位不說話的年輕文士,好奇問道,“那是何人?”

    曹操抬頭順著張煌所指瞧了一眼,輕哼一聲,淡淡說道,“哦,張小兄說的是那人啊,那人叫邊讓,字文禮,曾經與汝南一個叫謝甄的小子一起去拜訪郭泰、郭林宗,即我等如今所稱的‘郭有道’,算是郭師的半個門徒吧。”

    張煌見曹操表情不以為然,疑惑問道,“孟德兄似乎對此人有些意見?”

    “哼!”曹操聞言冷笑了一聲,淡淡說道,“意見談不上。只不過是覺得‘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罷了……本以為是經緯、佐國之才,卻不想只懂得辭賦,真是白瞎了他那名氣!”

    張煌愣了愣,不過反正他也沒聽說過邊讓,與其也毫無交情,因此倒也懶得理會曹操在那冷笑撇嘴。

    那數十位在陳留有頭有臉的賓客,曹操逐一向張煌介紹著,有的張煌有印象,有的張煌沒印象。等到曹操逐一介紹完畢,臺上襄陽書院與潁川書院學子就‘禮’這一場的比試也評出的勝負,就是沒有勝負,打平手了。

    [荀家這算是給襄陽書院面子?]

    張煌不懷好意地揣摩著,畢竟他方才根本就沒有仔細觀瞧臺上的學子。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仔細瞧了,也不見得就能分出優劣來。

    但是不算怎麼樣,‘禮’這一場枯燥乏味的比試總算是熬過去了,荀彧再次出現在臺上,告知看臺旁的眾人,待用過午飯,下午再比試‘射’。不可思議的是,陳王劉寵竟成為了這一場比試的主考官,還有,下午的‘射’場比試不再僅僅局限于一名學子,只要是想加入的,都可以去報名。據說,最後的優勝者還可以得到陳王劉寵的專門教授。

    [那位王爺這是嫌寥寥幾個人的比試不夠熱鬧啊?]

    張煌得知後頗有些哭笑不得,忽然,他好似注意到了什麼,轉過問李通道,“子義呢?”

    “報名去了。”李通渾不在意地回答道。

    張煌愣了半響,詫異說道,“他又不是潁川書院的,去報什麼名?”

    “那什麼王爺說,誰都可以報名,然後子義就去報名了。”陳到聳聳肩說道。

    眼瞅著一臉事不關己表情的李通與陳到,張煌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說這要是下午的‘射’場最終被太史慈拿了頭名,那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該如何是好?畢竟太史慈的箭術,張煌還是相當信任的。

    “突然有點頭痛……”張煌無可奈何的一聲歎息,引來身旁曹操的笑聲。這時曹操才明白,何以當初他被憨傻的夏侯惇弄地狼狽不堪時,張煌會用那種仿佛深有體會的同情眼神瞧著他。

    “這就是命啊……人不可與命爭!”曹操拍了拍張煌肩膀,權當作為安慰,只可惜張煌毫不領情。

    下午的‘射’場,一看就知道要比上午的‘禮’場正式許多了,當張煌、曹操、郭嘉、戲志才等人前去吃飯的時候,荀家的家僕們已在孔廟前高臺的東側空地,豎起了一支支的鷂的,即箭靶。

    為了照顧學子們羸弱的臂力,比試時所用的弓是一石的尋常弓,距離也僅僅只有八十步。在張煌看來,這種程度的比試,太史慈閉著眼睛也能贏下。

    “第一回合,白矢。……眾考生列隊準備。”荀彧的喊聲打斷了張煌的思緒。

    瞧了一眼那一排‘射’場考生中唯一一個鶴立雞群的高大青年太史慈,張煌暗自歎了口氣,心中思忖著待會太史慈勝出之後,他張煌該如何向潁川書院交代。想想也是,本來就是在潁川書院做客的他們,怎麼能做出這種宣兵奪主的事來?

    然而出乎張煌意料的是,‘射’場的第一回合,太史慈卻輸了,而且輸得乾淨,滿分五分竟然連一分都沒得。

    “怎麼可能?!”

    張煌難掩心中震驚,失聲叫道。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19 10:30 AM

第九十一章 “射”場(二)

    “場第一回合結束,報各考生成績。”

    身為總負責人的荀彧喊了一通。隨即,遠處那些站在各個箭靶旁的荀氏家僕便將眾考生的成績逐一報了出來。

    “甲甲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陳松,成績,五箭皆上等,五分滿。”

    “甲乙字型大小鷂的,襄陽書院學子,王歡,成績,四箭上等,一箭下等,四分半。”

    “甲丙字型大小鷂的,襄陽書院學子,李陽,成績,三箭上等,一箭下等,一箭沒,三分半。”

    “甲丁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趙昌,成績,三箭上等,一箭下等,一箭沒,三分半。”

    ……

    “乙辛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太史慈,成績,五箭皆沒,無分。”

    五箭皆沒,顧名思義,一箭都未射中。當太史慈的成績報出來後,滿場譁然,襄陽書院的學子們在一陣驚愕後哄笑出聲,而潁川書院的學子卻是暗自交頭接耳,相互詢問究竟是哪個自取其辱的學子丟了書院的顏面。

    “怎麼可能?!”別說旁觀的黑羽鴉等人,身為當事人的太史慈亦是滿臉震驚,難以置信,失神喊道,“我怎會失箭?”

    “……”正要宣佈進入下一回合的荀彧聞言皺了皺眉,轉過頭來瞧了一眼太史慈,繼而眼中泛起幾許驚訝與意外。

    [此人不是元直那一夥同伴麼?怎麼會冒我潁川書院之名參加比試?]

    一愣之余,荀彧不禁有些頭疼。畢竟太史慈假冒他們書院的名義倒是無所謂,可是這一回合他一分也未得,這卻是叫潁川書院顏面大損。

    不過話說回來,荀彧實在不敢相信太史慈這樣一位參加過廣陵郡與叛軍的戰事、並且在那場戰役中狩獵數百敵軍首級的悍卒,竟然連一箭都射不中。

    “乙辛字型大小鷂的,五箭皆沒?”荀彧沖著八十步外太史慈的靶子處喊道。

    話音未落,遠處便傳來了那名報靶人的聲音:“鷂的上一箭也無,確實五箭皆沒!”

    “……”荀彧沉默了,瞅了一眼滿臉驚怒的太史慈,臉上泛起幾分為難之色。

    而與此同時,在場邊觀瞧比試的陳王劉寵臉上卻露出了幾許莫名的笑容,回顧身邊的荀爽問道,“荀公,小王觀那名小友似乎不像是貴書院的門徒?”

    荀爽身為當世大儒,其見識遠遠高過那些嘲笑太史慈成績的襄陽書院學子,自然也不覺得太史慈是給他們書院丟了臉,聞言點點頭說道,“前兩日,敝下有一名‘走生’過來拜訪,此人乃其同伴,並非我書院學子。”

    “真是可惜……”陳王劉寵聞言恍然地點了點頭,望向太史慈贊許道,“小王觀此子,怕是力能張三石之弓,射兩百步外鷂的……卻不想折戟在你儒學‘射’場的第一環。”

    陳王這番話可不是信口開河,畢竟別的學生方才射箭時僅僅只拉開一半,唯獨太史慈將弓弦拉至滿月,而且看似十分輕鬆。不過最讓陳王感到意外的,還是太史慈射箭的速度,他在別人只射了兩箭的時候,便射完所有五支箭矢。

    聽了陳王那略帶調侃的話,荀爽臉上亦露出幾許莫名的笑意,低聲對身份的荀家子弟說了幾句。那名荀家子弟點點頭,疾步走到遠處的荀彧身邊,將荀爽的話傳達給了荀彧。

    也不知荀彧究竟聽到了什麼,他轉頭望著荀爽的方向點點頭,繼而緩緩走到太史慈身旁,低聲對他說了幾句。

    很不可思議地,當聽了荀彧的話後,太史慈臉上浮現起愕然之色,但是卻不再大喊大叫,臉上的驚怒之色也收了起來。

    而張煌這邊,戲志才亦輕笑著低聲向面露震驚之色的張煌解釋著。

    “小張兄怕是不知我儒家‘射’術不同于武人的箭術吧?……我儒家‘射’術大致可分為‘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五者,比起威力,更注重技巧。”

    “技巧?”張煌疑惑地望著戲志才。

    戲志才點點頭,沉聲說道,“拿方才的白矢來說,考驗的就是學子所射出箭矢的精准度。這精准度不但包括要命中目標,還包括控制力度,要求在命中鷂的的前提下,恰好箭矢射穿鷂的露出箭簇。”(箭簇,就是箭矢前端的金屬部分。)

    “……”張煌一聽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沒想到儒學的‘射’藝竟然還有這種苛刻的要求。

    “因此,像小張兄那位同伴那樣,盲目地拉弓是不可取的。”搖了搖頭,戲志才向張煌解釋了這一回合擇分的標準:“命中且箭簇看看穿透鷂的,不多不少,得一分;命中鷂的但箭簇穿透鷂的過遠,得滿分;鷂的上無箭矢,無分。”

    “哪怕射中了也不算?”張煌驚愕問道。

    “不算!”戲志才搖了搖頭。

    眾黑羽鴉們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他們終於意識到太史慈究竟因為什麼原因一分也未得,感情是那傢伙沒控制好力度,以至於那五支灌滿勁道的箭矢支支穿透靶子,而報靶的荀氏家僕遵從‘白矢’的規矩,也不管你靶子上是否留有箭矢命中的痕跡,一看靶上沒箭,直接判了太史慈一個零分。

    “輸得真冤枉……”臧霸搖頭替太史慈道了一聲可惜。

    恰巧這正是此時太史慈的心中想法,方才他明明命中了鷂的的靶心,可結果卻給了他一個零分,他還以為潁川書院得知了他冒名頂替的事,尋著法子給他使絆子呢,直到荀彧過來低聲向他解釋之後,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文士比試的是射箭的技藝。

    明白這個道理之後,太史慈臉上的表情頓時好看了許多,畢竟只要不是潁川書院在暗中使壞,那就一切好說。

    至於落後的分數,慢慢追就是了,反正還有四個環節,他太史慈可不是輸不起的人。

    “第二回合,參連!”

    荀彧大聲喊出了‘射’場第二回合的考驗事項。這一回,為了照顧不明白規矩的太史慈,他特地將注意事項都說了出來:“與方才一樣,你等手中同樣是五支箭,但是要求這五支箭矢連貫如線……開始!”

    [原來儒學‘射’場的‘參連’,就是連射的意思啊……]

    經荀彧這一解釋,太史慈頓時恍然大悟,心中暗暗說道:早這樣解釋清楚我不就不會鬧笑話了嘛……哼!單就這一回合,叫那些笑話我的傢伙徹底閉嘴!

    想到這裡,太史慈眼中綻放幾許精光,在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後,唰唰唰連射五箭,每支射出的箭間距竟然在三尺以內,這種精湛的箭術讓旁觀的陳王劉寵雙目大放異彩。

    尤其是最後,也不知那陳王劉寵究竟瞧見了什麼,竟忍不住撫掌贊道:“好!”

    哪怕是在陳王劉寵身旁的名士、陳國相駱俊,亦面露驚色地稱讚道,“不知此人究竟何許人也,竟有這般精湛箭術!不過……”

    他沒有說下去,不過陳王劉寵與荀爽似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臉上皆泛起幾許古怪。

    陳王劉寵的稱讚,讓方才笑話太史慈的襄陽學子們面面相覷,他們不理解太史慈這個在前一個回合得了零分的傢伙,究竟有什麼值得陳王殿下稱讚的地方。要怪只能怪他們方才一個勁地盯著自己書院學僚的箭,否則,他們定能明白陳王劉寵為何為太史慈喝彩。

    在靶場旁,張煌目不轉睛地看著太史慈射完那五支箭矢,點點頭欣喜地說道:“這回應該沒問題了!”

    “豈是僅僅只是‘沒問題’?”臧霸面露驚喜地稱讚道,“那般精湛箭術,怕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真不知他怎麼練出來的……”

    而在他們身旁的曹操,早已瞪大眼睛看傻了眼,然而郭嘉與戲志才卻露出了怪異的笑容。

    真的沒問題麼?

    而這時,遠處報靶的荀家家僕已經在開始報靶。

    “甲甲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陳松,成績,四箭上等,一箭下等,四分半。”

    “甲乙字型大小鷂的,襄陽書院學子,王歡,成績,四箭上等,一箭沒,四分。”

    “甲丙字型大小鷂的,襄陽書院學子,李陽,成績,四箭上等,一箭下等,四分半。”

    “甲丁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趙昌,成績,四箭上等,一箭沒,四分。”

    ……

    “乙辛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太史慈,成績,一箭上等,四箭沒,一分。”

    給太史慈報靶的那名荀家家僕,他所報出的成績,驚呆了太史慈、張煌等諸人。

    這可憐的分數,讓方才笑話太史慈的那群襄陽學院學子更是轟然大笑,自作聰明地認為原來陳王劉寵殿下方才是在給太史慈喝倒彩。

    “一……分?”

    張煌與黑羽鴉們頓時就傻眼了,而身為當事人的太史慈,表情更是要說怪異有多怪異。

    [只有一分?]

    荀彧心中微微一驚,畢竟,第一回合太史慈失手那是不理解規則,可是這回他已經仔細解釋過了,為何太史慈還是只有一分呢?

    [莫非元直的這位同伴只是虛有其表?……可若是真是這樣,為何陳王殿下對此人另眼相看呢?]

    擅長察言觀色的荀彧清楚地發現,此時的陳王劉寵已不再關注其餘所有學子,就只顧盯著太史慈觀瞧打量,荀彧才不相信能讓陳王殿下另眼相看的太史慈只是一個虛有其表的傢伙。

    “乙辛字型大小鷂的,當真只有一分?”荀彧再一次喊話確認。

    其實這會兒,替太史慈報靶的那名荀氏家僕也很為難。

    就在方才,這名荀氏家僕見到一個前所未見的奇觀。他親眼目睹太史慈射向鷂的的五支箭矢,後四支皆準確命中前一支箭矢的箭杆末端,以至於當那啪啪啪啪四聲脆響過後,前四支箭矢皆被射穿,劈散灑落在地,鷂的之上,唯有那最後一支箭矢仍在微微顫抖。

    神乎其神之技!

    那名荀氏家僕簡直驚呆了,以至於在輪到他報靶時,耽擱了半響他這才回過神來。

    可是,這種情況該如何報靶呢?

    望了一眼鷂的下那被劈碎的四支箭矢殘骸,又望了一眼鷂的上那唯一的一支箭矢,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遵從於規矩:“乙辛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太史慈,成績,一箭上等,四箭沒,一分。”

    “難以置信……”張煌驚地張著嘴連下巴都合不攏。

    在他身旁,李通與陳到二人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地說道,“子義太耍寶了!這下好了,明明能滿分的。”

    [……]

    曹操望了一眼場中的太史慈,又望了一眼張煌,眼中泛起幾分莫名神色。

    至於戲志才與郭嘉二人,他們倆早已笑地就差滿地打滾了。

    “太……太有意思了!”

    “平生罕見,平生罕見啊!”

    [若不是看在你倆是文士,而且是飽讀詩書的文士,關係還不錯,早揍你們了!]

    李通、陳到、臧霸三人對視一眼,表情難免有些怏怏。

    不過說到最懊惱的,恐怕還得數身為當事人的太史慈,他本來想在這一回合展露精湛的箭術,叫那幫不知天高地厚膽敢笑話他的學子們徹底閉嘴。這下好了,兩回合下來只得一分,這種寒摻人的分數,簡直叫人笑掉大牙。

    而此時,荀彧那溫和的聲音宣告著‘射’場第三回合比試的開始。

    “‘射’場第三回合,‘剡注’,開始。”說完,荀彧便開始解釋這回合‘剡注’的注意事項,大意就是要讓箭矢射出後,箭尾高,箭簇低,呈現徐徐而近的樣子。

    然而,儘管荀彧解釋得已足夠詳細,可奈何太史慈從來沒有受過正規的儒學‘射’藝教導,哪裡會明白,只是籠統地將‘剡注’理解為拋射或者平射。

    “唰——”

    五支箭矢高高飛起,待飛到最高點後,箭矢向下飛落,巧之又巧地命中了靶子的上側。篤篤篤篤篤,五支箭在那僅僅只有兩指寬度的靶子上側,倒著插入靶子,呈一條支線。

    報靶的荀氏家僕呆了呆,繼而報出了成績:“乙辛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太史慈,成績,五箭皆沒,無分。”

    “唉……”

    張煌與黑羽鴉們搖頭歎了口氣,他們明白過來,太史慈恐怕是放棄了這一回合的比試,因此,猜著用了拋射,結果猜錯,一分都沒得。

    不過這一回,無論是襄陽書院的學子還是潁川書院的學子,都不敢再笑話太史慈了。畢竟遠處太史慈那個靶子上,那一排倒插在箭靶的箭矢,已足以嚇到一大批文士。

    究竟要怎樣才能準確無誤地命中那僅僅只有兩指寬度的靶子上端?

    唯有一些隔得遠,不曾瞧見太史慈的箭靶的傢伙,仍然放聲嘲笑著。然而更多的學子卻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詢問這個詭異的神箭手的底細。

    ‘射’場第四回合,乃是‘襄尺’。

    準確地說,襄尺並不是一項射藝,而是一種禮儀,大意是與臣與君射、幼與長射,臣與幼不能與君與長並立,應讓退後一尺。

    因此,當陳王劉寵毫無徵兆地出現在那一排考生的身旁時,那一排考生皆自覺地退後一步,這才開始射箭,這回只是普通的平射而已。而太史慈卻不知其中道理,鶴立雞群地跟陳王劉寵站在一條直線上,結果他的成績可想而知。

    “乙辛字型大小鷂的,潁川書院學子,太史慈,成績,不尊儀禮,無分。”

    整整四回合的比試,其餘學子無不拿了至少二十分以上,可太史慈,卻僅僅只有可憐的一分,哪怕他心態再好,也無法在忍受這種屈辱。

    [豈有此理!……狗屁的儒學‘射’藝!]

    心中發狠的太史慈望了一眼手中弓箭,抬手便要恨恨將其摔在地上,憤然離去。而就在他摔弓的瞬間,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任憑他如何施力,竟也無法掙脫。

    “你……”太史慈憤然地轉頭望去,卻發現攔下他的竟然是陳王劉寵。

    “陳王殿下。”太史慈趕緊行禮道。

    “你的心態可不怎麼好啊。”陳王劉寵眼瞅著太史慈臉上的驚怒之色,淡淡說道:“本王問你,身為箭手最根本的,是什麼?”

    太史慈愣了一下,皺皺眉思忖道,“精准!”

    “是心!”陳王劉寵淡然說了一句,繼而接過太史慈手中的弓箭,拉弓搭箭射出一枚箭矢。只聽嗖地一聲,這枚箭矢正好命中且射穿太史慈的鷂的,並且恰恰好只露出一截箭簇。

    “一……一箭上等!”遠處傳來了那名荀家家僕受寵若驚般的報靶聲。

    [這就是那啥‘白矢’吧?]

    太史慈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見此,劉寵也不惱怒,再取五箭連連射出,只見五箭相連,間距竟還要短于太史慈方才。

    “篤篤篤——”

    五箭且中鷂的,在靶上排成一條橫線,而且每一支箭矢皆穿過靶子但僅露出箭簇。

    [呃……]

    太史慈臉色微微一變。

    “呵!”劉寵輕笑一聲,再取箭射出,一半拋射,一半平射,可結果,那些箭矢無一不是命中太史慈的箭靶,穿透靶子僅露出箭簇。

    “箭手,最根本的是心境!……心亂了,手就會抖,射出的箭,就會偏……”陳王劉寵淡笑著說道。

    [……]

    太史慈整個人都驚呆了,難以置信地望著陳王劉寵,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陳王李寵的這一手,可遠比他方才劈碎箭矢更難,難得多。

    深深望了一眼太史慈,陳王劉寵正色說道,“你怕是在想,儒學的‘射’藝諸如狗屁,對吧?……其實不然,光有威力卻不懂得控制力度,那僅僅只是下乘的箭術而已。”

    說著,他瞧也不瞧靶子,又射出一箭,但箭矢依舊還是命中了靶心,像方才一樣,穿透箭靶僅露出一寸箭簇。

    “……”太史慈整個人都傻眼了,因為他發現劉寵根本沒有瞄準,完全就是憑著感覺。

    “再說你那種箭術,本王也會!”

    說罷,陳王劉寵再發連珠箭,很不可思議地,他射出的箭矢逐一劈碎先前命中靶心的箭矢,穩穩當當地釘在靶子上,依舊還是只露出一寸箭簇。

    “為何本王每一箭皆能中?”陳王劉寵望著太史慈正色說道,“因為本王的心,始終沒有亂!”

    “……”太史慈面色微微動容,他終於明白了陳王劉寵的意思,同時也意識到,他的心態從一開始就沒有擺正。

    似乎是看懂了太史慈的心態,陳王劉寵臉上露出幾許笑容,將手中的弓箭交還給了太史慈。

    “儒學‘射’場,不該是你來的地方。若是不棄的話,待比試完了,你到本王下榻之所來,本王授你一些心得!”說著,陳王劉寵這才轉步離開,然而沒走幾步卻又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笑著說道,“記住,箭手的根本是心!……哪怕最後只得一分,心亦不可亂!”

    “……是!”太史慈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禮。

    ‘射’場最後一回合,乃是‘井儀’,大意是要命中靶子的四個角落,要求還是與白矢一樣,要求箭簇堪堪穿透鷂的。

    這一回合,太史慈終於得了五分滿分,並以總分六分的成績,輸了這場儒學‘射’藝的比試。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0 10:11 AM

第九十二章 再生變故

    第二日的上午,是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關於儒學六‘藝’的第三場比試,即‘書’場。

    可能對於張煌等一些人來說,昨日下午的‘射’場還是他們感興趣的,那麼對於文人書生來說,‘書’場才是他們與對手真正衡量差距的場次。

    大清早地起來,張煌下意識地朝太史慈的床榻瞧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發現,自打昨日‘射’場結束之後就不見了蹤影了太史慈,昨晚一宿都沒有回來。唯獨在昨日晚上吃飯的時候瞧見一面,看當時太史慈喜不勝喜的模樣,眾黑羽鴉們在替兄弟高興之余,難免也要在心底嘀咕一句。

    狗屎運!

    “射場最後一名的傢伙卻竟然得名師看中……真是沒天理!”

    李通的一句嘀咕怕是恰巧說中了許多襄陽書院學子與潁川書院學子的心聲。

    據張煌等人瞭解,昨日射場的第一名,那個潁川書院裡也不知叫啥名的好運傢伙,在得到優勝後,陳王劉寵隨身攜帶的獵弓,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那名書生歡歡喜喜地捧著陳王殿下的獵弓回去了,反而是太史慈那個射場最後一名的傢伙,自打那時起就跟在了陳王劉寵身邊,得這位箭術強者傳授經驗心得。

    “張小兄,今日的‘書’場不知幾位有誰會參與?”

    曹操早早地找了過來,帶著幾分揶揄調侃問道。不得不說,昨日太史慈的箭術著實叫曹操大開眼界,儘管還不如陳王劉寵,但也絕不是一般人能望其項背的。

    “你怎麼又來了?……元讓兄呢?”李通皺著眉問道。相比較腹黑狡猾的曹操,黑羽鴉們顯然更加喜歡與憨厚的夏侯惇打交道。

    “元讓啊,被*打發到孟卓兄那邊去了。”曹操口中的孟卓兄,指的便是新任陳留太守張邈。

    眼見曹操好似此地主人般的做派,張煌不由地翻了翻白眼,他懷著惡意猜測,曹操之所以喜歡在他們身邊,是不是因為這邊有身高還不及他的陳到給他墊底。懷著這般而已猜測的張煌倒是沒有想過,其實他的身高也就與曹操持平而已。不過當然了,他還年輕,按照陳到的話說,他也還能長。

    曹操到了不久,戲志才與郭嘉二人便有連袂而來。對此張煌不禁有點納悶,他感覺這兩位似乎有點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意思。

    不過在小舍裡住了幾日後,張煌也逐漸摸出了一些規律,他也發現小舍內的學子們都有各自的圈子,並不是團結大家庭的樣子,而是分了好幾個小派系:戲志才、郭嘉這兩個舉止放蕩輕佻的自成一派,像陳群等出身潁川名門望族的士族子弟一派,寒門子弟一派,再加上荀氏子弟,像荀諶、荀悅、荀衍等荀家的優秀子弟,各成一派,唯一的例外恐怕就只有荀彧了,無論在哪裡都充當著社交橋樑的角色。

    用過早飯,張煌等人便要向孔廟的方向走去,可是這會兒曹操卻告訴他們:不必去了,潁川書院今日暫停比試。

    “有這回事?”張煌吃驚地詢問郭嘉與戲志才,但是二人卻也是疑惑地搖了搖頭。

    見此,張煌便詢問曹操道:“孟德兄哪裡得來的消息?”

    曹操見眾人不信,也不見怪,擺擺手解釋道:“是這樣的,此番陳王殿下與孟卓兄趕來替潁川書院站腳助威,並不單單只是邀請了那些賓客,陳王殿下還派人知會了本地的名門望族,邀請他們前來……你們不曉得陳王殿下素來喜好熱鬧。”

    見曹操說得一板一眼,張煌等人不禁有些將信將疑。

    好在這個時候有一名荀氏家僕過來,向眾傳達了荀爽的話:今日因故暫停比試,三日後再比。

    見張煌等人這才相信,曹操不由的苦笑連連:“難道操所說的話就這麼毫無信用?”

    對此張煌、李通等人紛紛向曹操報以鄙夷的神色,他們可沒忘記前幾日被曹操戲耍了一回的事。

    因為荀爽因故暫停了比試,因此張煌等人便沒什麼事可做,整日裡跟著戲志才、郭嘉無所事事。值得一提的是,太史慈一開始時吃飯時間還會回來,到後來,連吃飯都跟陳王劉寵呆在一起了,氣地李通、陳到大罵這傢伙有了老師就不要兄弟。

    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三日,一直到十一月二十一日的日上三杆,才有一名荀氏家僕前來請張煌等人觀摩比試,一問之下才知道是荀彧的意思。

    這一日用過早飯,當張煌等人來到孔廟的時候,黑羽鴉們吃驚地發現,今日的觀眾比起昨日何止翻了幾倍,那場面的隆重,完全不是前幾日可比。

    “這可真是了不得……連那幾位都請來了?”饒是生性淡然的戲志才,望向人群那些名門望族的眼神中亦流露出了震驚。

    “志才兄認得那些人?”張煌詫異地瞧見遠處荀爽親自接待的那些名門望族賓客中,有幾位早已是兩鬢花白。

    “小張兄這話可真是……”郭嘉失笑地搖了搖頭,繼而正色說道,“那幾位可是我潁川的名士!”說著,他指向遠處的潁川書院小舍弟子陳群,指著他恭恭敬敬扶著的一位老人,低聲介紹道,“此乃陳長文(陳群)的祖父,我‘潁川四長’之一的陳公也!”

    【陳寔,陳群的祖父,清高有德行於世,號‘三君’。又與鐘皓、荀淑、韓邵三人齊名,合稱‘潁川四長’。(難兄難弟這句成語,便是出自陳群與他堂弟陳孝先評論各自父親品德功績的典故,最初含義指兩個人都十分優秀,難分高下。】

    “再瞧那位……”戲志才手指遠處潁川書院學子鐘繇扶著的一位老人,語氣中帶著幾分敬意,低聲介紹道,“那位是鐘元常(鐘繇)的祖父,鐘公也!”

    【鐘皓,鐘繇的曾祖,清高有德行於世,與陳寔、荀淑、韓邵三人齊名,合稱‘潁川四長’】

    “還有那位……”郭嘉目視著遠方與陳寔、鐘皓交談甚歡的一位中年人,低聲介紹道,“此人名叫韓融,字無長,乃我潁川舞陽縣名門韓氏如今家主,其父乃我潁川四長之一韓邵、韓仲黃。……與家師是一個輩分的。”

    [與荀爽一個輩分?]

    張煌不由的有些吃驚,旁邊臧霸好奇問道,“那潁川四長最後一位呢?”

    戲志才聞言正色說道,“便是師公(這裡指老師他爹),荀淑、荀季和也!……師公與韓公已亡故,如今我潁川四長,便僅余陳公與鐘公。”

    緊接著,戲志才與郭嘉又向張煌介紹了其餘慕名而來的名士,經他們這一介紹,張煌等人這才曉得潁川一地竟隱居著這般名士。

    忽然,張煌注意到在此圍觀的眾百姓當中還有許多的平民百姓,心下不由得一愣。

    [潁川荀氏書院竟會對尋常百姓開放?]

    張煌不由有些吃驚,因此在後來遇到荀彧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問起了此事。

    這時荀彧早已將那些位貴賓迎接進去,倒也不忙,遂微笑著解釋道,“我潁川書院推崇的是‘有教無類’,不管是士族還是平民,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都可以來我書院學習。”說罷,他頗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張煌一行人當中的徐福,微笑著對張煌說道,“若是諸位小兄有這個意向,敝書院亦對諸位大開方便之門。”

    “束脩怎麼算?”李通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暴露了他的本性。

    不過對此荀彧倒是不在意,擺擺手笑道,“束脩嘛,皆看你等心意,哪怕是一錢,敝書院照收不誤。”

    張煌聽了更加吃驚,他這才意識到,這個時代的儒士開設學院,可不像後世的學校那樣只顧著賺錢。不過轉念一想,照荀彧這麼說的話,開書院豈不是一件只賠不賺的事?

    “這麼少?那你們怎麼賺錢?”李通驚訝的問道,他的疑惑,恰恰正是張煌想問的。

    荀彧聞言臉上露出了罕見的不悅之色,正氣淩然地說道,“我輩讀書人開設學院,只為我儒學之教化,又豈是為了錢財?”

    見老好人荀彧都生氣了,張煌自然明白是李通的話觸到了荀彧心中的逆鱗,連忙岔開話題問道,“是什麼人都收麼?”

    張煌的本意只是想岔開話題罷了,可荀彧卻一本正經地回答了張煌:“是!……無論三教九流,無論老幼貴賤,敝書院皆會收下。至少在在下擔任書院院長期間,是這樣。……至於期間所費錢財,在下已說服了族中長老們,不成問題。”

    張煌越聽越納悶,奇怪荀彧幹嘛不惜花費鉅資也要將書院做到這種程度,難不成就是為了名望?

    “這樣對貴書院有何好處呢?”這回問話的可不是張煌或者李通,而是曹操。

    荀彧轉頭瞧了一眼曹操,笑著說道,“勸善一人,這世上便多一好人,少一歹人,這個世道亦清澄一分,少一分殺孽……這個‘好處’兄才以為否?”說罷,遠處似乎有荀家子弟在喊他,荀彧向眾人拱手行了一禮,離開了。

    望著荀彧離去的背影,曹操為之動容,就連張煌亦被荀彧的‘遠大抱負’所震驚,他這才真正理解荀彧那句‘有教無類’的真正含義。

    不可否認,武人中素來流傳有‘殺一惡人便是救十個好人’的說法,而如今荀彧的這番話,雖然與前一句有異曲同工之巧,但是說到仁德,又何止厚上許多?

    “不愧是荀氏子弟……”素來乖僻張狂的曹操眼中露出了敬佩之色,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望著遠方的人群,不知在深思些什麼。

    “荀文若主張的是‘生道’與‘恕道’……”戲志才向微微有些震驚的張煌等人解釋道:“‘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直?’因此我儒學門徒向來提倡‘以德抱德、以直報怨’,但是儒學中亦是‘生道’與‘恕道’,乃荀卿(荀子)那句‘人性本惡’衍生,提倡我儒學子弟要肩負教化天下之‘惡’的重任,寬以待人,勸其向善……荀卿有著帝王之術,荀文若精於帝王之術,難免會受此影響,諸位莫要見怪。”

    “帝王之術?”曹操聞言一愣,笑哈哈地說道,“莫非那荀文若還是一位王佐之才?”

    戲志才聞言正色點頭道,“然!……荀文若,王佐才也!”

    曹操面色微變,眼中露出了震驚之色。

    因為有許多潁川的名士慕名而來,而且其中還包括陳公、鐘公、韓融這樣有名望的士族,因此,整個上午荀家幾乎就在款待這些人中度過了,只能再將‘書’場的比試推到下午。

    ‘書’場大致分為兩個環節,即‘默誦’與‘策問’兩個大項。其中默頌簡單解釋就是背書,不過要求要苛刻許多。

    比如說默誦,隨機抽取一篇章節叫學子們背誦,可能提示僅僅只是一句話而已。

    打個比方說,若是有一名學子在木箱中抽到了論語,那麼上面可能只有一句‘學而時習之’,但是卻要求學子通篇背誦全文,不得遺留一個字。通篇下來一字不差,得滿分五分;若是漏了、或背錯了一字,便減一分;若有五字差錯,直接無分出局。

    不得不說,這‘書’遠要比‘射’場苛刻地多。也難怪,畢竟這門可是文士的立身根本,因此參加考試的也是最多的,兩個書院的學子加上一塊,甚至要超過百餘人,這還是潁川書院有意壓制了己方學子報名的結果。

    人一多,比試起來自然更加麻煩,因此這場‘書’藝比試的第一輪,即‘默誦’環節,便成了眾學子們之間的淘汰賽。只有在默誦緩解脫穎而出,才能有資格進入下一個環節,即‘策問’環節,也就是針對某些實際性問題叫學生回答相應的對策,比起單純的背書,這才是真正考驗謀士們本事的時候。

    ‘書’場‘默誦’環節一開始,張煌等人吃飯的大殿頓時就空了大半,但是他們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理由很簡單,因為襄陽書院的司馬徽、龐德公,潁川書院的荀爽,以及陳王劉寵、陳國相駱俊,還有陳寔、陳群祖孫二人,鐘皓、鐘繇曾祖孫二人,他們都沒有動,依舊坐在大殿內。

    更重要的是,像諸葛亮、龐統、荀彧、荀諶、荀悅、荀衍等諸多日後的頂尖謀士,他們都沒有離開,包括此刻坐在張煌右側席位的戲志才與郭嘉。以上這些人,根本就沒有參加默誦環節。

    “荀公何以不使座下眾弟子參加比試呀?”率先開口的是司馬徽,他望著荀爽溫溫問道。

    荀爽微微一笑,說道,“不知德操兄何出此言?”

    司馬徽冷哼了一聲,抬手一指潁川書院小舍的學子們,皺眉說道,“這兩日在下得知,這些位學子才是貴書院的真正俊才,何以卻不再比試名單上?”

    遠遠聽到這句,張煌這才想起,無論是前兩場比試才是這一回的書場,潁川書院小舍內的學子們,都沒有報名。

    “你們為啥不參加?”張煌小聲地詢問戲志才。

    戲志才聞言哂笑道,“我輩苦心鑽研,可不是為了爭強好勝。”

    [真的是這樣?]

    張煌用古怪地表情打量著戲志才,心說,應該是你們不屑與一般的文士比試吧?

    戲志才似乎是看出了張煌的心中想法,訕訕笑了笑。

    而這時,司馬徽與荀爽說話時的語氣已微微帶有幾絲慍意,“似是貴書院有意想讓,那麼這回的比試,不比也罷!”

    “德操兄莫要動怒……”荀爽心下不由得哭笑不得,心說陳王殿下也不知抽的什麼風,幫我書院請來了這麼許多的當地名門望族,我好心給你留點面子,你還不領情。

    不過荀爽終歸是仁厚之士,在思忖了一番後,說道,“既然如此,荀某便叫幾名小舍的學子出場,可好?”

    “不必了!”司馬徽抬手阻止了荀爽,繼而沉聲說道,“亮,統,你二人上得前來。”

    話音剛落,司馬徽身後站起兩名十幾歲的小童。

    見此,張煌不由得激動起來。

    [這……莫非這二人就是日後赫赫有名的荊州龍鳳,臥龍諸葛亮與鳳雛龐統?]

    他睜大眼睛想瞧個清楚,可是瞧了半響,他卻不由得有些洩氣,原因是如今年僅十幾歲的諸葛亮與龐統,幾乎完全就是一個尋常小童,根本不具什麼所謂的名士氣質。

    “這二人是……”荀爽不解地望著司馬徽。

    卻見司馬徽與龐德公對視一笑,繼而轉頭對荀爽說道,“就讓此二人,見識一下貴書院小舍學子的才華,慈明兄意下如何?”

    荀爽不由得愣了愣,因為他從司馬徽的話意中聽出,司馬徽竟是打算著叫這兩名童子挑戰潁川書院整個小舍。

    還未等荀爽反應過來,司馬徽站起身來,環顧在座的潁川書院小舍眾學子,笑道:“徽聽說潁川書院有一人最為出眾,此人姓郭名嘉,字奉孝,號‘潁川鬼才’,不知卻是哪位俊傑,可否與徽座下學子諸葛亮比試一番?”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荀爽望向司馬徽的眼神微微一變,心道:莫非這司馬德操,此番實際只為這兩名童子而來?不過要挑戰郭奉孝……莫非這複姓諸葛的小子,竟如此得司馬德操看重?

    至於張煌,他此時早已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諸葛亮?與郭嘉?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0 04:41 PM

第九十三章 超難的兵略之戰

    [竟使一名童子挑戰郭奉孝?]

    荀爽驚訝莫名地望著司馬徽,儘管郭嘉生性放蕩不羈很是叫他頭疼,但不可否認,郭嘉是荀爽座下最傑出的幾名學生之一,若不是注意到司馬徽那隱藏在眼眸中的得逞意味,荀爽實在很難想像。

    想到這裡,荀爽隱晦地低聲說道,“德操兄似乎對兩位學子頗有信心?”

    司馬徽聞言臉上露出幾許淡淡笑意,亦低聲回道,“正所謂坐讀萬卷書,不如同行論道……此二子才智遠勝於徽,未免其過於驕傲,不得已要讓他們知曉知曉天下之大!……君子成人之美,慈明兄不會不允吧?”

    荀爽心說你方才那番話已擠兌地我啞口無言,我還能說什麼?

    不過得司馬徽這小聲的解釋,荀爽倒是也明白了緣由。

    [原來這兩名童子才是司馬德操此番前來我潁川的真正因由啊……]

    思忖了一下,荀爽便意識到自己被司馬徽擺了一道。他原本還暗中叫小舍的學子不得參與比試,以免挫傷了襄陽學子們向學的信心,可沒想到,司馬徽這回只是表面上打著兩個書院的學子切磋才藝的旗號,可實際上呢,卻是打算借挑戰郭嘉對那諸葛亮與龐統兩塊隗寶加以琢磨。

    要知道這可不是好事,若是郭嘉贏了,於潁川書院的名聲毫無提升,畢竟郭嘉今年已有十八歲,而諸葛亮才十二歲,哪怕郭嘉贏了諸葛亮,怕是也會落個勝之不武的汙名,而倘若萬一敗了,那對於潁川書院來說更是顏面掃地。反觀那諸葛亮,無論是贏是輸,皆能博得不敵的名聲。(郭嘉當年的真正年齡是十三歲,劇情需要設定十八歲。)

    [狡猾如狐……]

    想通了其中關節的荀爽不由得氣地鬍鬚亂顫,笑眯眯的司馬徽在他眼裡已恍如狡詐的狐狸一般。他心中不由得後悔,早知如此,還不如就派遣些小舍的學子參與比試,也好過叫這司馬徽抓到把柄,被他擠兌地不得不應允此事。

    “郭奉孝何在?”瞪了一眼笑眯眯的司馬徽,荀爽很是不爽地喊了一聲。

    此時郭嘉早已聽到了司馬徽方才代諸葛亮向他挑戰的事,驚愕了半響後,嘴角泛起幾分莫名的笑容。

    [諸葛亮……莫非就是襄陽書院第一名的學子?]

    不得不說張煌的確猜的沒錯,潁川書院小舍的學子之所以沒有參與比試,一來是荀爽暗中示意他們不許參與,二來嘛,心高氣傲的他們也不屑與一般的學子比試才藝。哪怕是郭嘉,亦不能免俗。

    不過,若挑戰的對方是襄陽書院學子中的頭一名,那就另當別論了。

    “學生在。”在眾目睽睽之下,郭嘉依舊是平時裡那股慵懶、散漫的模樣,右手甩著一隻把玩用的紫色小葫蘆,慢悠悠地走到荀爽面前。

    瞧見郭嘉這幅模樣,荀爽心中更氣,心說你平時慵懶、散漫也就得了,如今當著襄陽書院的司馬德操,竟還是這般模樣,這豈不是表示我潁川書院‘禮’教不嚴?

    不過當著眾外人的面,荀爽自然也不好數落愛徒,哼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奉孝,襄陽書院的後生學子中有一人欲挑戰你,你可接?”

    “就是襄陽書院的頭一名?”郭嘉絲毫不拘禮數地嗤笑了一聲,笑著問道,“不知是哪位學弟?”

    話音剛落,年僅十一歲的諸葛亮便從司馬徽身後轉了出來,幾步走到郭嘉面前,深鞠一躬,恭敬說道,“學生襄陽書院學子,徐州琅琊人,複姓諸葛,單字名亮,見過郭學兄。”

    “……”不知道為何,郭嘉臉上的哂笑僵了僵,睜大眼睛聚精會神地打量著諸葛亮,只將諸葛亮瞧地面色泛紅、一臉拘束表情,竟然不敢抬頭與郭嘉對視。

    瞧了半響,郭嘉皺了皺眉,說道,“無趣!”說罷,他轉身面向荀爽,漫不經心地拱拱手說道,“老師,學生無心比試這場,老師隨便叫個人應付吧。”

    郭嘉這種任性而不負責任的話差點沒把荀爽給氣死,不過還沒等荀爽開口呵斥,便見司馬徽朗笑著說道,“郭奉孝,若是你棄權不比,你這潁川書院頭一名俊才的名號可要落給別人了哦……”他拿話擠兌著郭嘉。

    只可惜,郭嘉哪裡會理睬司馬徽的激將法,聳聳肩哂笑道,“潁川書院頭一名俊才?這種虛名又不能換錢吃酒,誰要誰拿去。”說罷,他竟然真的轉身便走,這份任性,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

    “這……”司馬徽沒轍了,無言地望著荀爽。

    仿佛是從司馬徽的眼中瞧出了些什麼,荀爽面皮微微一紅,拍案慍色斥道:“你給我回來!”

    “唉!”眾目睽睽之下,郭嘉無奈地歎了口氣,又轉過身,漫不經心地拱拱手,說道,“不知老師還有何事?”

    只見荀爽瞪了一眼郭嘉,沉聲說道,“今**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如若不然,從今日起,你就給為師到小舍面壁,一步也不許出!”

    話音剛落,就聽郭嘉問道,“面壁有酒吃麼?”

    滿殿賓客為之啞然,好笑郭嘉第一反應竟然是詢問面壁時是否有酒水可以飲用。

    “你覺得呢?!”荀爽咬牙切齒地反問道。看得出來,這位荀氏八龍的第六龍,已經被郭嘉這種離經叛道的學生氣到內傷了。

    [看來是沒酒吃了……]

    郭嘉暗自歎了口氣,聳聳肩,拱手說道,“好好好,老師莫要動怒,學生比就是了。”

    “哼!”荀爽略顯得意地回望了一眼司馬徽,也不知在表達什麼。

    然而就在這時,卻見郭嘉指了指面前的諸葛亮,聳聳肩說道,“不過老師,這小子一本正經的,實在讓嘉提不起興致來,若是一定要比的話,叫那個小傢伙跟嘉比吧。”說著,郭嘉指了指司馬徽身後的龐統。儘管歲數只比諸葛亮大一歲,但看得出來龐統的性格可不比諸葛亮那樣懦弱自閉,自打方才起就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郭嘉觀瞧。

    “我?”龐統恐怕是怎麼也會想到事情竟會有這種轉機,一愣之餘臉上露出狂喜之色。要知道他始終很在意是諸葛亮去挑戰郭嘉,而不是他龐統,如今經郭嘉這麼一說,他頓時欣喜若狂地盯著司馬徽,一臉自薦之色,連聲說道:“老師,要不然就讓我上吧?人家對亮根本就沒興趣。”

    [……]

    司馬徽不由的有些為難,要知道在他看來,對上郭嘉這種潁川書院的優秀俊傑,才學扎實的諸葛亮明顯要比龐統更有贏面。

    “就這小子吧!”郭嘉走上前來摟過龐統的肩膀,笑嘻嘻地對司馬徽說道,絲毫不顧其師荀爽在旁吹鬍子瞪眼。

    對於郭嘉這種任性的性格,司馬徽也算是領會到了,他已意識到,郭嘉這位學子可不會吃他的激將法,這小子仿佛有一顆隨心所欲的隱士之心,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若不感興趣,哪怕旁人逼著他也是無用。簡單地說,若是他司馬徽不允,怕是郭嘉立馬會走。

    可是,要讓龐統去挑戰郭嘉,說實話司馬徽沒有什麼信心。

    不得不說,司馬徽也不愧是才智機敏之輩,轉念一想,便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既然這樣的話,勞煩慈明兄再請出一位學子,叫其雙方通力合作,如何?”司馬徽轉頭對荀爽說道,在他想來,若是有諸葛亮在旁幫襯著龐統,這或許還有幾分贏面。

    事已至此,荀爽還有什麼可說的,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郭嘉笑著說道,“嘉瞧文若的性子與那小子倒是挺投機的,不如就文若吧!”

    [用你來替為師決定?]

    荀爽狠狠瞪了一眼郭嘉,可惜這種程度的威懾郭嘉全然沒放在心上,四下張望大聲喊道,“文若,文若?在哪呢?出來出來!”

    面對著無數雙望向自己的眼睛,荀彧顯然是坐不住了,滿臉苦色地站起身來走到荀爽面前,向荀爽與司馬徽深鞠一躬。

    “還別說,真挺像的……”

    殿內響起一聲嘀咕,緊接著,便是一陣哄笑,就連在座的那些世家望族的貴賓,包括陳王劉寵,亦不由地發出會心的笑聲。

    [哪個混帳說的?]

    荀爽四下掃視著,李通趕緊埋下頭。

    瞧了半天也沒發現究竟誰說了那句嘀咕,荀爽頗有些鬱悶地收回目光,回顧司馬徽道,“不知比什麼?”言下之意,他已經默許了荀彧的出戰。

    這倒也不意外,畢竟,倘若說郭嘉是潁川學院中寒門一系最出色的學子之一,哪怕荀彧便是他荀氏子弟中最傑出的幾人之一,若不是郭嘉嘴快,荀爽本來十有**也會選擇荀彧。

    針對荀爽的詢問,司馬徽仔細思忖了一番,最終還是決定用比較正統的方式,論用兵!

    也難怪,畢竟儒家子弟一向以王佐之才為平生目標,無非就是學成之後投奔明主,為其出謀劃策。雖然這出謀劃策並不單單指軍謀,但反過來說,若是不懂得用兵,又如何能成為謀士?

    當然了,比起論兵之道,其實針對當前大漢的局勢作以評定並想出更好的處置辦法,這更附和儒學的本質,但是,因為當朝局勢晦暗不明,禁止平民評擊朝政,因此,司馬徽與荀爽心照不宣地略過了這一項,免得落下口實,被朝廷責難。

    “原來是比試兵略……”郭嘉臉上露出幾許莫名笑意,在稍微一思忖後,對司馬徽說道,“若是比試兵略,不如加點難度,如何?”

    “加點難度?”司馬徽不解地望向郭嘉。

    只見郭嘉回身抬手指向靠殿門的張煌那兩席,指著張煌、陳到、李通、臧霸四人對司馬徽說道,“那四位小哥,乃嘉新結識的好友,在此之前,他們曾在廣陵軍參戰,與會稽叛亂軍許昭作戰,斬敵首皆在數百具以上,官職皆官至伯長之職,我等四人為‘軍師’,請他們四人為‘將’,如何?”

    “廣陵軍的軍士?”

    “斬敵首數百具以上?”

    “皆至伯長?”

    殿內響起一陣驚歎之色,不少像郭圖、逢紀、陳群那樣對張煌不以為然的學子們眼中露出震驚之色,心下暗自納悶如此勇武的廣陵軍軍士何以會出現在他們潁川書院。數來數去,怕是也只有早已知情的荀爽絲毫不覺驚訝,饒有興致地聽著郭嘉的話。

    “你等皆斬敵首數百具?”饒是陳王劉寵亦吃驚地詢問坐在他身旁的太史慈,驚訝於這位新收的弟子竟然還有這般的豐功偉績。

    “是,殿下……不過皆是些尋常敵卒,不足為憑。”太史慈謙遜地低聲回道。按理來說,太史慈可不是這般謙遜的人,但關鍵是他清楚眼前這位老師的本事,他毫不懷疑,若是陳王劉寵加盟廣陵軍參與那回與叛軍的戰役,怕是不根本不需要孫堅與丹陽兵來援,廣陵軍便能輕易殺敗叛軍。

    “儘管如此,這亦相當了不起了!”陳王劉寵贊許地點了點頭,本來他還在納悶這名弟子何以周身的殺氣如此濃重,如今這才恍然大悟。

    “四位小兄且上前來。”司馬徽抬手邀請張煌等人道。

    見此,張煌等人只好起身來到郭嘉等人身邊,不過一個個表情茫然,不知這到底怎麼回事。

    司馬徽顯然不是尋常的儒士,自然也能感受到張煌等人那不弱的氣勢,待打量之後連連點頭道,“不愧是我大漢之壯士!……奉孝的意思是你等各選其中一人為將?”

    “正是!”郭嘉微微一笑,說道,“我等四人為‘軍師’,各選其四人當中一人為‘將’,規則是,‘軍師’只能對‘將’獻策,卻不能代‘將’做主。”

    “若是他們不聽從呢?”龐統插嘴道。

    郭嘉嘿嘿一笑,說道,“那就各憑你我的本事了!”

    “這不公平!”龐統一聽頓時叫道,“他們乃你好友,若是從中使壞,我怎麼贏你?”

    “這簡單!”郭嘉臉上露出幾分狡黠之色,說道,“若是哪一方輸了,那一方當‘將’的,就脫光衣服繞殿跑一圈,我等當‘軍師’,卻不必有任何懲罰,如何?”

    “這倒是好,這樣就不怕他們不聽了。”龐統臉上疑慮頓消,笑嘻嘻地說了句。

    然而司馬徽、龐德公、荀爽三人卻是面色微變,因為他們要比龐統想得更深。

    [等等……這樣的話,若是‘軍師’不能用才識打動‘將’……]

    司馬徽驚訝地望了眼郭嘉,因為郭嘉只憑一句話,就營造出了‘將’與‘軍師’不合的這一幕。試想,做‘軍師’沒有懲罰,而當‘將’的卻有這般難堪的懲罰,理所當然,‘將’自然會為了保護自己的顏面而用心作戰,換而言之,‘將’不一定會聽從‘軍師’的建議,除非‘軍師’能用自己的才識打動‘將’。

    [這郭奉孝,當真是出了一道難題啊!]

    龐德公深深地打量著郭嘉,不過亦不可否認,這的確是一項考驗:若是軍師不能折服將領,談什麼運籌帷幄?

    問題是……

    “這個懲罰是不是苛刻的一些?”龐德公有些為難地望了眼張煌等人。

    張煌等人連連點頭,雖然他們的確是有興趣在其中參一腳,可是這懲罰的確是過於嚴厲了,光著身子在大殿跑一圈?有剛體護身的他們倒不是不怕寒氣入體,問題是這也太丟人了。

    “那就只穿褒衣(最貼身的衣服)吧。”郭嘉大度地聳了聳肩,繼而饒有興致地望向張煌等四人,問道,“不知四位小兄可感興趣?”

    [咱兄弟之間的內戰麼?]

    張煌、陳到、李通、臧霸對視了一眼,均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就憑此戰,來決定誰是先鋒大將吧!”李通率先用挑釁的眼神望向了陳到。

    “哼!正合我意!”陳到冷笑著回道。

    “首領,對不住了!”臧霸笑呵呵地望著張煌。

    “你可不一定能贏。”眼中亦流露出幾分戰意。畢竟在東石山時,他們都有單獨領兵的經驗,想來他們也想比較一下。

    這個時候,戲志才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既然如此,在下來當這個裁判吧!”

    司馬徽、龐德公與荀爽對視了一眼,默許一切都憑學子們自己決定。

    此後,戲志才便領著張煌等人四人到了偏廳,因為他要詢問一些關鍵事項。片刻之後,他又將張煌等人領回了大殿,對郭嘉、荀彧、諸葛亮、龐統四人說道,“方才,在下向小張兄等四位詢問了一些問題,得知他們各有擅長,不過,卻不能向幾位透露,四位就挑吧。”

    [考驗識人的眼力麼?]

    司馬徽驚訝地望了一眼戲志才,沒想到戲志才亦繼郭嘉之後加了難度。

    “你們先來,免得說嘉占了便宜!”郭嘉笑眯眯地說道。

    諸葛亮與龐統對視一眼,各自仔細打量起張煌、陳到、李通、臧霸這四人來。

    “亮,你選那個大個子。”龐統指著臧霸對諸葛亮小聲說道。

    諸葛亮微微點了點頭,也難怪,畢竟黑羽鴉中就數臧霸與太史慈最高,體魄也最魁梧,一看就知道是猛將。

    於是乎,諸葛亮便選了臧霸。

    “我選他!”龐統指向了李通。

    李通頓時樂了,沖著陳到嘿嘿笑了笑,滿是挑釁之色。

    郭嘉也樂了,立馬就選擇了張煌,將陳到留給了荀彧。

    見四人分別已挑選了各自的‘將’,戲志才這才繼續說道,“現在公佈你四人手中兵力。諸葛亮,一千兵;龐統,一千兵;荀彧,一千兵;郭嘉,八百兵。”

    [八百兵?!]

    殿內眾人微微一愣,旋即錯愕地望向模樣並不出眾的張煌,他們自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什麼?那傢伙才是這四人中最強的一個?]

    諸葛亮與龐統對視一眼,諸葛亮臉上泛起幾分遺憾之色,龐統有些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司馬徽清楚地發現,注意到諸葛亮表情的臧霸不悅地皺了皺眉。

    [不妙啊……這還沒打呢,‘將’就對‘軍師’產生了意見,待會兒會聽從建議就怪了……]

    不過眼下他卻不好提醒諸葛亮,只能暗暗歎息這位愛徒在某些方便還是缺乏經驗。

    而這時,戲志才已請幾名潁川書院的學子取來一張潁川當地的巨型地圖,平鋪在殿中央,代表郭嘉的張煌與代表荀彧的陳到在潁水東北側,代表諸葛亮與代表龐統的李通在潁川西南側,而郭嘉、荀彧、諸葛亮、龐統則分別坐在巨幅地圖的四個角落,旁邊各自配一張放置了筆墨紙硯的小案。

    環視了一眼四周,戲志才正色說道,“從現在開始,‘軍師’不得開口,只能在紙上寫上建議,告知你等的‘將’。對於‘軍師’的建議,‘將’可聽可不聽。另外,‘將’的每一個步驟,都會有人記錄下來,按正常日期計算。不到日期除非中途改變戰略,否則失去一回合行動機會。以三日為一回合……開始!”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2 02:09 AM

第九十四章 軍師的尷尬

    “第一回合,春三月三日。**** ……‘軍師’先寫建議牌。”

    伴隨著戲志才略顯玩世不恭的聲音響起,這場兵略交鋒正式開始。

    諸葛亮與龐統第一時間在手中的紙片上揮筆疾書,就連荀彧亦皺眉思忖著在紙片上寫了幾行字,卻唯獨郭嘉寥寥寫了兩字,便端起酒壺開始吃酒。

    不多時,見郭嘉等四人已全部書寫完畢,戲志才抬手說道,“傳令兵,且將‘軍師’的建議交給其各自的‘將’。”他早早便請了四名荀家家僕擔任了送信的職務,以確保這場遊戲的公平性。

    四張建議牌,分別送到了張煌等人手中。

    [我且先靜觀?]

    張煌詫異地望著手中紙片上的五個字,有些納悶地轉頭望了一眼郭嘉,卻見郭嘉滿臉笑容地點了點頭,張煌頓時明白過來。想必是郭嘉想先瞭解對方的情報,因此並不發號施令,任憑他張煌來處理。

    “四名‘將’,可以行動了。”戲志才說道。

    話音剛落,便有四名潁川書院的學子各自走到張煌等人跟前,按照規矩,張煌等人可以將行動的指令告訴這四人,由這四人分別在紙片上寫下‘行動’,然後將行動牌交給總裁判戲志才。當然了,其實這四人的存在可有可無,不過是戲志才為了避免張煌等人不會寫字而已。

    對比著各自軍師給出的建議,張煌、李通、陳到、臧霸這四人分別將自己的行動告訴了那四名潁川學子,後者立即書寫下來,在讓張煌等人確認無誤後,這才逐一交給戲志才。

    “那麼,現在由在下公佈第一回合四將的行動。”逐一看仔細那四張行動牌,戲志才沉聲說道,“潁川方。陳到軍原地修營,……”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學子很迅速地取過一個製作精緻的微型營寨模型來,倒著擺在陳到所站的地圖位置跟前,這讓張煌等人大開眼界。

    “潁川方,張煌軍,選擇渡潁水……遭遇臧霸軍!”

    [誒?]

    張煌與臧霸不由的對視了一眼,繼而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

    “戰或不戰?……雙方軍師可以寫建議牌了!”戲志才沉聲說道。

    諸葛亮連忙揮筆書寫,請充當傳令兵的潁川學子交給臧霸,反觀郭嘉。卻是自顧自地飲酒。

    “戰!”看過了諸葛亮建議的臧霸與張煌異口同聲地說道。

    “是否陣前鬥將?”戲志才又問道。

    看得出來,臧霸微微皺了皺眉,但是在看了一眼諸葛亮的建議牌後,他點了點頭。而另外一邊,張煌亦點頭做出了選擇。

    見此,戲志才身後有一名潁川學子便遞上一塊兩面刻有‘潁’、‘襄’的木牌,不難猜測,鬥將的輸贏怕是要以這塊木牌來決定勝負,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戲志才卻擺了擺手,直接說道,“雙方陣前鬥將,臧霸戰敗!……張煌軍是否追擊?”

    [怎麼回事?未經丟牌就直接判定臧霸鬥將戰敗?]

    諸葛亮、龐統、荀彧。甚至是郭嘉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追擊!”張煌理所當然地聳了聳肩。

    “張煌軍決定追擊臧霸軍!……戰鬥結果,張煌軍損失兵力十人,臧霸軍損失兵力二十人。張煌軍成功強渡潁川。”說完,戲志才便示意張煌走到那副巨型地圖的潁水西側。

    諸葛亮、龐統、荀彧三人低頭思索起來。

    由剛才戲志才的舉動他們不難猜到。兩軍陣前鬥將並不一定要借助那塊木牌來決定哪一方勝利,這其中似乎還有一條隱藏的規則:鬥將碰到張煌,則敗。

    [看來遇到那張煌就只能放棄鬥將了……]

    諸葛亮與龐統對視了一眼。心中終於明白為何郭嘉一方的張煌軍,兵力僅僅只有八百名,而其餘人卻有一千人。結合這兩條訊息,四位元軍師迅速得出了一個結論:張煌,鬥將必勝。

    而除此之外,四位軍師又察覺到了一個比較不可思議的現象:明明是鬥將戰敗,十有**要被敵軍擊潰的臧霸軍,最後的損失卻僅有二十人,這明顯不合常理。很顯然,這其中恐怕亦隱藏著一條規則。

    [究竟是擅長統軍方面,還是擅長撤退方面?]

    諸葛亮皺眉思索起來。畢竟如果是臧霸隱藏有退敗時軍隊不會潰敗的規則的話,他可以充當一個替龐統救火的角色,在遇到必定敗北的是戰事時,便可以叫臧霸上,這樣可以避免兵力上的損失。但若是統軍方面有加強的話,那就……不得了了!

    不約而同地,荀彧與郭嘉分別望了一眼臧霸,看得出來他們眼中已出現幾分戒心。

    “襄陽方,李通軍在潁水下游西側屯駐。”戲志才的話宣告著這場遊戲第一回合的結束。

    “第二回合,春三月六日……‘軍師’寫建議牌。”戲志才抬手示意著依舊在沉思的四位軍師們。

    諸葛亮與龐統望了一眼已渡過潁水的張煌,繼而對視一眼,相互點頭仿佛傳遞著什麼訊息。荀彧本來眉頭微微一皺,可待瞧見戲志才並沒有絲毫表示後,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只要不說話,軍師也是可以用眼神傳遞訊息的。

    想通了這一層的荀彧連忙望向郭嘉,卻遺憾地發現,郭嘉姿勢不雅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吃酒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諸葛亮與龐統二人。

    [看來只能孤軍作戰了……]

    荀彧微微歎了口氣。

    而後,在收到了各自軍師的建議牌後,四將開始了行動。

    “張煌軍選擇西行,遭遇李通軍……雙方是否鬥將?”

    “放棄鬥將。”李通在戲志才問完之後說道。

    戲志才點點頭,說道,“李通放棄鬥將,軍隊士氣下跌,李通軍戰敗,損失兵力二十名,張煌軍損失兵力十名。李通軍退回原地。”

    “不是吧?這就戰敗了?”李通表情誇張地大叫起來。結果卻遭到了戲志才的警告。

    四位軍師見此又一次低頭思忖起來。

    [果然有士氣一說,這樣的話,豈不是無論如何都打不過張煌軍?]

    就在他們暗暗思忖之際,忽聽戲志才又喊道,“臧霸軍進攻張煌軍,雙方是否鬥將?”

    “放棄鬥將。”已經吃過一次虧的臧霸開口道。

    戲志才點點頭,說道,“臧霸軍放棄鬥將,全軍士氣下跌。戰鬥結果,雙方戰平。各損失兵力十名,退回原地。”

    “誒?”

    “放棄鬥將,竟然戰平了?”

    “出錯了吧?方才沒有士氣下跌可是戰敗了啊。”

    有些不明所以的學子們議論起來,然而諸葛亮、龐統、郭嘉、荀彧四人卻是明白了。

    [原來臧霸是在統軍上有加強……]

    諸葛亮的眼中露出了喜色。

    臧霸在統軍上有加強這條規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可以輕易打敗荀彧一方的陳到軍,哪怕遇到張煌軍,只要放棄鬥將,最壞的局面也不過只是戰平而已。

    [抽到上將了!]

    諸葛亮不由地面露喜色。

    反觀荀彧,卻是不經意地皺了皺眉,顯然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第二回合結束。四位軍師們又開始思索起來。

    兩輪的試探,他們已經總結出了幾條由戲志才制定的規則,而其中有兩條最為關鍵。

    第一,張煌鬥將無雙。這一條規則意味著。在陣前鬥將結果影響兩軍士氣的規則下,張煌軍在正面交鋒時不會戰敗,最多也只是平局。

    第二,臧霸統帥加強。這一條規則意味著。臧霸無論是進攻還是撤退,都不會出現潰敗導致損失兵力過重的事發生,並且。除了碰到張煌軍時放棄鬥將可以換來戰平外,他碰到潁川一方的另外一支陳到軍,便可以輕鬆將其擊潰。

    [相比較奉孝而言,還是那一方的‘大將’更好用啊……]

    並不推崇奇兵之道的荀彧望了一眼諸葛亮一方的臧霸,不由地有些頭疼。

    當然了,這些訊息都來自于正面交鋒的範疇,至於奇襲方面的‘武將訊息’,還是要通過四位軍師再次試探。

    “第三回合,春三月九日。”因為規矩大致已經說清楚,戲志才說話簡潔了許多。

    但是這一回,郭嘉卻很意外地提筆寫了一張建議牌給張煌,要知道前三回合,他可是什麼建議都沒有給張煌。

    待瞧見郭嘉的那一張建議牌,張煌臉上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

    四將的行動牌,再次交予了戲志才手中,他邊看便說道,“李通軍渡潁水,臧霸軍渡潁水。”

    [這是奔著我來了?]

    荀彧雙眉一挑,而就在這時,卻見戲志才嘿嘿笑道,“張煌軍於上游蓄潁水三日,于李通軍與臧霸軍渡河時掘開潁水,李通軍與臧霸軍受到重創,分別損失兵力一百名。兩軍退回潁水西側。”

    [什麼?]

    諸葛亮與龐統驚愕地望向了郭嘉,卻見郭嘉一面吃酒一面笑眯眯地望著他們,張著嘴做了一個口型:春汛。

    [……]

    諸葛亮與龐統對視一眼,只感覺後背冰冷一片,他們這才意識到,原來戲志才在回合數上加上日期,可不是為了讓眾人方便記憶,或者方便于計算四支軍隊的行動力,更主要的,恐怕還是要叫四位軍師因勢利導,結合天時地利用技。

    [這麼說,四將腳下所踩的地圖位置,亦能利用了?]

    荀彧連忙望向陳到,發現其正站在地圖中一座小山丘上,他這才松了口氣。在他想來,若是地利也可以利用的話,憑藉他佔據高處的優勢,臧霸軍也不見得就能打敗陳到軍,攻下那座他花了兩個回合建立起來的營寨。

    然而此時,殿內眾學子們卻仍在竊竊私語。

    “一……一百?”

    “兩軍直接減一百?”

    “笨啊,奉孝兄都獻掘潁水之策了,區區一百還算多?你倒是想想,若是潁水當真被掘開,那是何等可怕!”

    “說的也是……”

    諸葛亮與龐統表情凝重地望向了郭嘉,他們知道,這是郭嘉猜到了他們要一同對荀彧下手。因此叫張煌在潁水上游積蓄春汛之水,于李通與臧霸渡河時發動水攻,讓他們白白浪費了寶貴的一回合,更讓他們付出了每人一百名士卒的沉重代價。

    [還是郭奉孝技高一籌啊……]

    荀爽頗有些自得地捋著鬍鬚,瞥了一眼面露焦慮之色的司馬徽,心道,瞧瞧我的學生,一計就叫你兩位愛徒損失巨大。

    司馬徽不是沒有注意到荀爽示威自得的眼神,只不過他眼下沒有工夫理睬罷了,因為他清楚地注意到。諸葛亮那位‘大將’臧霸的臉色,已越來越不耐煩。

    果然,司馬徽的預感驗證了。

    “第四回合,春三月十三日……臧霸軍北上,與張煌軍……”說到這裡,戲志才臉上竟然露出了幾許意外,不可思議地念道,“斥候戰?”

    戲志才不解地望向臧霸,臨時暫停了遊戲。走到臧霸身邊,與他低聲對話了幾句,繼而這才點點頭表示理解。

    趁著這段時間,眾學子們紛紛議論起來。

    “奇怪了。臧霸軍怎麼不渡潁水呢?之前雖說讓奉孝兄用水攻殺了一回,可策略卻沒錯呀……那張煌軍明擺著難以對付,為何不集中力量先將文若兄的大將給滅了?”

    “你哪的你?你怎麼替對手考慮啊?……不過你說的倒是沒錯,奇怪了……”

    像郭圖、逢紀、鐘繇、陳群等兵略較強的學子們。面露不解地望向諸葛亮,卻發現這位年紀十一歲的睿智之童滿臉通紅,神色複雜地望著他的大將臧霸。

    眾人心中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將’與‘軍師’失和了。‘將’不再聽從‘軍師’的建議。

    “乳臭未乾的小兒,豈能服眾?”郭圖哂笑道。

    沒過多久,這場遊戲再次開始,據戲志才新加入的‘斥候戰’的這個理念,臧霸軍與張煌軍開始了對於外野控制力的爭奪,分兵、分兵、分兵,不斷地分兵。一般的學子們哪裡曉得斥候戰的重要性,對於臧霸與張煌這種損敵不利於己的行為表示不解。

    然而,意外發生了,再雙方相互付出了兩百名士卒的代價後,張煌竟然放棄了對於外野的爭奪。

    “張煌軍于斥候戰戰敗,失去對外野控制,士氣下跌……”戲志才饒有興致地想著這條新加入的規則。

    在殿內學子難以理解的目光下,張煌皺眉望了一眼有些得意的臧霸,沉聲說道,“撤兵!……撤回潁水東。”

    “到下一回合你才可以行動呢。”戲志才友情提醒了一句:“另外,在你撤兵的時候,因為還要面臨臧霸軍的追擊,你還得付出三十名兵力的代價才能撤回潁水東。”

    張煌頓時就愣了,繼而這才想起他這回合的行動已經結束。

    [他為何要撤兵?]

    龐統與荀彧不解地望向張煌,他們不理解張煌為何主動放棄了斥候戰,然而當他們計算了一下臧霸與張煌的兵力後,他們這才恍然。

    要知道,張煌的兵力原本就比其餘三人少兩百,因此,哪怕郭嘉一條計叫臧霸損失了一百名,也無法彌補這個差距。總結兩者此前的兵力,臧霸還剩下六百六十,而張煌只剩下五百七十。換而言之,在這種徒然消耗雙方兵力的斥候戰下,張煌因為兵力上的差距怎麼也不可能贏過臧霸。

    [我贏你了,老大……]

    臧霸有些得意地瞧著張煌,只瞧地張煌不由地有些鬱悶。

    [欺負我兵少?]

    張煌惡狠狠地吐了口氣,繼而有些不好意思地望了一眼郭嘉,不過郭嘉倒是不在意,微笑著搖搖頭示意張煌不必心急。

    總得來說,臧霸軍總算是扳回了一局,儘管手段有點卑鄙,不過成功地用兩百人換來了張煌兩百三十人的損失,並且,張煌還要浪費一回合的寶貴的行動機會。而最為關鍵的是,臧霸可以選擇渡河就這樣一直追著張煌打,利用兵力的優勢,逐步蠶食張煌的兵力。

    總而言之,只要臧霸不傻到陣前鬥將,張煌在他面前已沒有贏面。

    第五回合,張煌果然只能撤回潁水東,不過臧霸卻不放過他,行動依舊地追著張煌打,擺明瞭要跟張煌互換兵力。殿內眾學子清楚地發現,諸葛亮的額頭漸漸滲透出汗水。很顯然,這一回合,他的大將依舊還是我行我素。

    而另外一方面,變故亦有發生,順利度過了潁水東的李通軍,並沒有按照軍師龐統的指示先立營寨來確保不敗,而是徑直來到陳到軍的營寨面前,搦戰。

    而配合著戲志才的敘說,李通還朝著陳到勾了勾手指,氣地陳到面前滿臉漲紅。

    “搦戰?”

    殿內眾學子們有些好笑,畢竟在他們看來,陳到有營寨之便,豈會傻到出營與李通軍作戰?

    然而讓他們有些意外地是,陳到竟然真的出戰了。

    “陳到軍戰敗,損失兵力三十,退回營寨。”戲志才終於丟了一回那塊木牌,同時透露出了一個訊息:那就是陳到與李通無論是在鬥將還是統兵作戰上,幾乎不存在上下。

    而與此同時,眼尖的學子們亦從龐統臉上瞧出了驚愕。

    [有意思了,襄陽的那兩個軍師,都被各自的大將給棄用了……]

    殿下潁川學院的學子暗暗偷笑。

    到了第六回合,荀彧一方的陳到,夜襲了李通軍,成功地令李通軍戰敗,而且令後者損失兵力高達五十名,自己卻僅僅損失十人。

    [原來這小子是加強了奇襲啊?]

    眾潁川書院的學子們恍然之余不免替荀彧有些擔憂,畢竟荀彧擅長的是正面交鋒的王道之略,至於詭道,他卻很少使用。

    就在他們為荀彧運氣不好沒能選到臧霸而選到了陳到之際,他們吃驚地發現,荀彧望向陳到的眼中亦流露出幾分愕然與吃驚。

    這會兒,潁川書院的學子們才感覺到不對:夜襲,似乎不像是荀文若的風格。

    “有意思……四位軍師,卻有三位被各自大將給棄用了……不能折服統軍之將,也配叫做軍師?”

    殿內角落響起一句不屑的嘀咕,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的學子們在怒視之餘,心中亦隨即想到一件事。

    他們這才意識到,郭嘉、荀彧、龐統、諸葛亮,儘管是這場遊戲性質比試的真正主角,但是決定行動的,卻不是他們,而是站在巨幅地圖上那四名原廣陵軍伯長,若是四位軍師不能折服他們各自的大將的話,那麼這場遊戲般的比試,他們就連配角亦談不上,頂多只是看客。

    同樣意識到這一點的荀彧、諸葛亮、龐統三人感到頭疼了。只有建議權沒有主導權的他們,只能通過逐步給大將增加勝利信心的方式來挽回這個局面。

    可是,具體該怎麼做呢?畢竟按照規則,可不允許他們說服各自的大將。再說了,就算去說服,對方也不見得就會聽從。

    不光是他們三人在深思,就連在旁圍觀的雙方學子亦在苦思冥想。心想若假以時日,他們投奔的主公不再信任他們,他們該如何挽回不利?

    遊戲,陷入僵局。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3 12:26 AM

第九十五章 鬼才奇謀

    在孔廟內舉行的‘書’藝比試漸落尾聲,越來越多的學子又回到了用飯的殿堂內,觀瞧由郭嘉、荀彧、諸葛亮、龐統四人的兵略之爭。

    不得不說,這場遊戲性質的兵略戰爭,比起背誦書文更加吸引人,以至於那些在回來的路上還在討論誰誰誰對於哪部經典更加精通的學子們,一旦瞧見了殿內這場別開生面的戰略,便早已將孔廟那邊的勝負拋之腦後,聚精會神地觀看起來。

    別說尋常的學子們,就連荀爽、司馬徽、龐德公等大儒,在人多之後亦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站在那巨幅的地圖旁觀戰,與兩個書院的傑出學子們,一同佔據了最佳的觀戰位置,以至於後來的學子們只能擠在人群中,探頭探腦地觀瞧戰況。

    在向先來的同僚瞭解了這場遊戲的規則後,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的學子們不由地就目前遊戲內的戰況展開了討論。

    “亮……不太妙啊。”襄陽書院學子向朗眼瞅著諸葛亮那漲紅的臉蛋,微微地歎了口氣。

    可不是嘛,自打第四回合起,諸葛亮一方的‘大將’臧霸便不再聽取‘軍師’的建議,急地年僅十一歲的諸葛亮滿臉通紅,眼中滿是焦急。

    要知道,儘管從目前來看,臧霸在對陣張煌上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可是另外一邊李通與陳到的互攻卻仍然還看不出勝敗跡象看,若是任憑臧霸與張煌相互耗盡了兵力,萬一那邊陳到戰勝了李通,這絕對不是謹慎的諸葛亮想看到的。

    “亮那邊還算好的……”同是襄陽學院的石韜歎了口氣,轉頭望向龐統一方的大將李通,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李通已經被陳到夜襲了三回,損失了整整一百五十兵力,而陳到卻僅僅只付出了三十人的損失。

    唯獨有一回,李通祭出了‘夜襲伏擊’行動,當時,戲志才使用了那塊雙面刻有‘潁’與‘襄’的木牌,結果面朝上的‘襄’,這樣戲志才才宣佈陳到夜襲失敗。但是,陳到卻僅僅只損失了二十名兵力,反觀李通,哪怕是識破了陳到的夜襲,卻也損失了十名兵力。

    事到如今,恐怕在場旁觀的學子們都瞧出來了,在陳到身上所附加的隱藏規則。

    “在對方不出伏擊的情況下夜襲必定得逞,守方損失翻倍;否則拋木牌決定勝敗,並且,若夜襲失敗,不追加潰敗特性。”崔鈞在一番沉思後終於判斷出了附加在陳到身上的隱藏規則。

    的確,與臧霸正面交鋒不出現潰敗的隱藏特性一樣,陳到附加有夜襲時無論勝敗都不會出現潰敗的特性,這使得陳到無可厚非成為這場遊戲中最可怕的奇襲將領。毫不誇張地說,陳到絕對是郭嘉以及龐統最希望得到的大將,但遺憾的是,陳到恰恰被諸葛亮與龐統錯過,就連郭嘉也選擇了與他投緣的張煌,以至於規則如此強大的陳到,成為了荀彧沒有選擇的選擇。而不巧的是,荀彧最擅長的則是正面交鋒的王道用兵,而不是奇襲等詭戰。

    唯獨李通,在他身上所隱藏的規則眾人還沒有推測出來。

    但是眼下,這個問題卻並不是在場圍觀學子們更關心的事,他們更在意的是,場上四位‘將軍’,除了張煌外其餘三位似乎都拋棄了自己的‘軍師’,開始自主行動,弄得仿佛這場比試並不是潁川書院與襄陽書院雙方學子比拼兵略的比試,而是這幾個原廣陵軍軍士的遊戲。

    “繼續追擊張煌軍!”全然不理睬諸葛亮在後面急地面色通紅,臧霸壞笑著開始了他這回合的行動。

    [這小子!]

    張煌恨地牙癢癢,但是卻無可奈何地只能選擇再次向後撤退。畢竟他不想在郭嘉還未接受之前消耗太多的兵力。

    然而,在瞧見張煌行動牌後,戲志才卻微微一笑,又說出了一句讓張煌鬱悶的話來:“小張兄,你可是連續後撤八回合了,全軍士氣減低。你軍中士氣減低已經積累到五。若是再不想辦法改變,從下一回合起,你軍中開始出現逃兵,每回合二十名,並且全軍行動力減半。”

    “呃?”張煌滿臉愕然,要知道比起每回合二十名逃兵的‘士氣懲罰’,行動力減半才是最最糟糕的,這意味著從下回合起,臧霸每回合都可以追上,重複斥候戰逼迫張煌撤退這種簡單卻實際的戰術,不會再向之前那樣,臧霸需要用一回合追趕張煌,第二回合才能夠祭出斥候戰這招殺手鐧。

    [好卑鄙……]

    張煌目瞪口呆之餘望了一眼臧霸,卻見這傢伙在一愣之後,臉上的笑容變得更濃了。

    [首領,這可真是天要滅你啊……]

    得意之余,臧霸亦不忘冷笑著瞥了一眼身後的軍師諸葛亮,他眼中神色想要表達的意思展露無遺:你瞧瞧,先前聽從你的建議,我損兵折將,如今我自己做主,反而能贏。如此,要你何用?

    注意到臧霸這一示威眼神的諸葛亮甚至連眼眶都有些微微泛紅,滿臉委屈之色。

    襄陽書院一方的學子看不過去了,紛紛開口斥責臧霸。

    “剛愎自用的武夫!”

    “不聽良言,要吃大虧的!”

    可是這幫人也就嘴上說說罷了,畢竟臧霸的優勢已越來越明顯,根本不需要諸葛亮的良策。毫不誇張地說,若是沒有什麼變故的話,諸葛亮就可以淪為旁觀了。不過話說回來,若是在這種情況下臧霸贏了,恐怕對於襄陽書院來說非但不會有絲毫名望上的提升,反而會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襄陽書院的人忙著擠兌臧霸,試圖迫使臧霸聽從諸葛亮的建議,反觀潁川書院的學子們,則是在細細品味著戲志才之前的那一番話。畢竟,之前戲志才口中只是籠統說過‘士氣減低’,但是卻並未透露具體,而如今,戲志才提醒張煌的話中卻出現了‘五’這個具體的數額。

    [莫非撤兵要損失士氣?可那張煌已經連續後撤了八回合了,若是有懲罰,先前為什麼沒有呢?]

    荀彧的弟弟荀諶在腦中思忖著。隨著這場遊戲的漸入佳境,他亦不由地被吸引了。

    [八次撤退,卻只減少五士氣,這不合常理。莫非是連續後撤三回合,才會累積士氣減低的數字?……等等!三?說起來,那張煌似乎剛好贏過三仗?對了,他跟臧霸的戰績是兩戰一勝一平,跟李通則是一戰一勝,再加上郭奉孝助其以水攻方式中重創了臧霸與李通一回,恰好是三場勝事……如此看來,四支軍隊的士氣一開始都是十,得勝仗地加一士氣,敗仗則減一士氣,士氣減弱至五,出現逃兵……嘿!]

    在殿中大部分人都還在為戲志才所說的士氣攪和地頭昏腦漲之際,荀諶嘴角卻揚起了幾分淡淡的笑容。

    而與此同時,諸葛亮、龐統、郭嘉、荀彧以及圍觀的學子中一小部分人,亦從戲志才的話語中捕捉到了緊要的資訊,並且以此為依據,計算起四支軍隊的士氣來。

    張煌軍,士氣五點,已經出現逃兵,並且行動力減半。

    臧霸軍,士氣十六點。

    李通軍,士氣九點。

    陳到軍,士氣十一點。

    經過計算,殿內那些位日後天下的頂尖謀士們這才發現,除了張煌與臧霸的軍隊士氣差距有如天壤之別外,另外一邊李通與陳到雙方的軍隊士氣倒是差距不大,那兩點士氣,即兩場戰鬥勝敗的出現,皆是來自戲志才手中的那塊木牌,換而言之,李通只是運氣不好而已,實際他與陳到實力相差倒是不大。

    可儘管如此,李通一方的軍師龐統還是不滿意,眼瞅著李通腳下那個小營寨越看越彆扭。

    [一開始叫這廝建營,這廝非不建,打了三回合見攻不下對方在山頭上的營寨吧,這廝又想著去建營了,結果被對方白白偷襲了一回。要說你建營就建營吧,建哪裡不好,非要建在人家山腳下,你這是等著那陳到來夜襲你是吧?]

    龐統跺著腳在心中暗罵。

    其實說起來吧,龐統也不是不能理解李通的想法,李通無非就是想跟陳到較出個高下,不過在發現攻不下對方立于山頭的營寨後,又改變了戰術,變得穩紮穩打起來。但是由於李通已經有好幾個回合沒有聽取他龐統的建議,龐統心中是越來越恨。

    不光諸葛亮與龐統感到鬱悶,荀彧心中亦是無奈。

    他不是沒有瞧見張煌那邊的劣勢,從第六回合起,荀彧便‘建議’陳到留下一半兵力守山上的營寨,分出另外一半去支援張煌,畢竟張煌被臧霸追趕地已經連敗了八回合,幾乎可以說是被攆地狼狽逃竄。若是陳到能分出一半兵力去支援張煌,必定可以遏制臧霸的氣勢,但是陳到倒好,擺明瞭心思要與李通在此地決一死戰。白天李通攻營寨,他應戰,夜裡還去偷襲李通的駐地。幸虧白天的攻營戰雙方是以丟木牌的方式決定勝敗,並且,李通還得讓戲志才三次中丟出兩次‘襄’字才能攻下營寨,否則,恐怕營寨早已被李通給奪走了。

    至於夜襲,荀彧相對而言倒是不擔心,畢竟陳到的附加規則在奇襲方面實在是太強了,哪怕是李通出‘伏擊’,也需要經過丟木牌的方式判定勝敗,否則必定得逞。並且,哪怕是夜襲失敗的那一回,戲志才也透露了‘不追加潰敗’的規則。

    總的來說,荀彧還是比較擔心張煌那邊,畢竟張煌如今的局勢可以說是相當艱難,尤其是‘逃兵’的出現,使得臧霸可以借助這條規則逐步蠶食張煌的兵力。最最糟糕的局面,就是臧霸軍也殲滅了張煌軍,他自己還能剩下幾乎一半的兵力,即差不多五百兵左右。要命的是,那將會是一支士氣達到二十的五百人軍。哪怕戲志才還沒有透露士氣達到二十將會出現怎樣的加強,荀彧結合常理多少也能猜到一二。

    怎樣才能讓自己的大將變得聽話呢?

    這恐怕是除郭嘉外其餘三位軍師心中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不過目前最應該感到頭痛的可不是這三位,應該是郭嘉才對,畢竟他那一方的大將張煌非但兵力只剩下四百多人,更重要的是士氣只剩下五點,而追趕他的臧霸軍,卻有六百多人,而且士氣高達十六點。就一般情況來說,張煌怎麼也不可能打贏臧霸了。換而言之,除非張煌能出什麼奇招,否則他必敗無疑。

    終於,張煌一路退到了巨幅地圖上的一片林子旁。

    望了眼張煌所站的位置,郭嘉有意無意地又瞥了一眼春風得意的臧霸,終於正了正衣冠,提筆寫了一張建議來。

    [郭奉孝終於要出手了麼?]

    潁川書院的眾學子們不由地心中一凜,尤其是那些位像荀諶、荀悅、郭圖、逢紀等自視甚高的小舍學子,他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號稱潁川鬼才的郭嘉、郭奉孝,究竟有什麼樣的奇策可以逆轉張煌軍如今的絕對不利。不過也有些人不以為然,倒不是他們看不起郭嘉,而是因為郭嘉在幾回合前,也出現過一次振冠仿佛要準備給張煌出謀劃策的模樣,可結果,郭嘉卻是抖了抖衣袖,叫身邊的書院學弟幫他又拿了一壺酒來,無意間耍了眾人一回。

    不過這回,郭嘉似乎是來真的,他所書寫的建議牌,已經交給了充當傳令兵的一名潁川書院學子。

    “第十四回合,春四月十二日……開始。”

    隨著戲志才的聲音響起,郭嘉的建議紙交到了張煌手中。瞧見上面的那一行字,張煌差點熱淚盈眶,因為從郭嘉獻水攻奇策起,拋開開第一回合‘看情況’這無建設性的建議,這只是他第二次真正向張煌獻策,瞧瞧諸葛亮、龐統、荀彧,每回合寫建議那叫一個勤快。

    不過待張煌看清那張建議,他頓時就傻眼了,因為上面明晃晃地寫著四個大字:分兵七三,率三逃入林中。

    言下之意,就是讓要張煌將僅剩的四百多人,分出去七成,只帶著三成逃入林中。

    [這算哪門子的建議?]

    張煌愕然地望向郭嘉,卻發現郭嘉微笑地看著他。

    [死就死!大不了脫掉外衣繞大殿跑一圈……]

    心中一發狠,張煌按照郭嘉的建議行動了。

    沒過多久,張煌等人的行動牌已經遞到了戲志才手中,只見他仔細看了一遍,沉聲說道,“張煌軍行動力減半,出現逃兵二十名。臧霸軍發動斥候戰,張煌軍是否應戰?”

    “不應戰!”張煌咬咬牙瞧著一臉壞笑的臧霸。

    “張煌軍選擇放棄斥候戰,斥候戰戰敗,外野被臧霸軍控制,軍師情報被臧霸軍所得!”戲志才在說完之後,便來到了臧霸面前,將郭嘉給予張煌的建議牌給臧霸看。

    [什麼?還帶奪軍師建議的?]

    張煌頓時目瞪口呆,因為在臧霸向張煌使用斥候戰這招有點卑鄙的殺手鐧以來,郭嘉這還是第一次向張煌獻策,因此,張煌根本不知道斥候戰失敗的代價竟然是軍師建議的洩密。

    就連臧霸也沒料到,這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意外的驚喜。

    [唔,我瞅瞅……咦?分兵逃入林中?那郭嘉就這點能耐?]

    臧霸很是意外地瞧了一眼郭嘉,發現郭嘉似乎臉上有點愕然的樣子。

    [唔……那郭嘉始終還是人,首領的劣勢已經到這種地步,想來他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了,也只能逃來逃去苟延殘喘……不過這分兵有點麻煩,算了,還是追首領吧,只要殲滅了首領所在的軍隊,應該就會判定我贏了……]

    思忖了一番後,臧霸已經想好了下一回合的行動。

    而此時,殿內潁川書院的學子們當中卻響起了一聲歎息。想想也是,郭嘉好不容易給張煌獻上一策,結果還被臧霸給截獲了,這樣子臧霸還會中計?

    不少學子長籲短歎起來,因為在他們看來,郭嘉與張煌已經註定失敗。

    然而,當下一回合到來時,驚人的轉機出現了。

    “臧霸軍追擊張煌軍,張煌軍……”在瞧了一眼郭嘉後,戲志才眼中露出幾許驚訝與欣賞,沉聲說道,“放火燒林!”

    “什麼?”殿內一片譁然,要知道非但臧霸在林中,張煌軍亦在林中,這要是放火,怕是連張煌軍亦得折損大半。

    而就在這時,忽聽一名學子驚聲喊道,“不對!張煌軍此前分兵了,損失要遠比臧霸軍少得多!”

    在場眾人為之愕然,細細一想才發現此人說的是實情。

    這個時候,又聽戲志才繼續說道,“另外,前一回合張煌軍分出去的兩百餘名士卒,于後襲擊臧霸軍。”

    “……”整個殿內鴉雀無聲,唯有戲志才那鏗鏘的聲音。

    “臧霸軍、張煌軍本隊皆遭火攻,皆減少一百名士卒,兩軍當前回合士氣減半,下回合脫離火海後恢復正常。目前臧霸軍還剩五百五十人,張煌軍本隊剩下二十人。且,張煌軍絕地反擊,前後包夾臧霸軍,臧霸軍士氣再次減半,張煌軍得援兵相助,士氣臨時提升,下回合雙方恢復正常。……陣前鬥將,臧霸軍是否應下?”

    一臉呆滯的臧霸張了張嘴,良久,他搖了搖頭。

    “臧霸軍放棄鬥將,全軍士氣臨時減低。兩軍混戰……臧霸軍潰敗,損失兵力九十名,下回合必須退出林外。張煌軍損失兵力十名,全軍士氣提升,不再出現逃兵,行動力恢復正常。”

    戲志才的最終判定,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良久,才有一名潁川學子吃驚問道,“臧霸……不是正面交鋒不出現潰敗麼?”

    荀諶冷哼一聲,說道,“愚蠢!……臧霸是正面交戰不出現潰敗,方才那明顯是火攻加伏擊,皆屬於奇策,怎麼能算正面交鋒?”

    “可是臧霸軍的士氣有十六點啊,張煌軍才五點……”

    “你沒聽戲志才說了麼,火攻,臧霸軍士氣減半,前後夾擊,臧霸軍士氣減半……儘管這些只是當前回合暫時的士氣升降,可算下來,臧霸這一回合的士氣只剩下四點,這還要加上他放棄鬥將所減低的士氣,而張煌軍一次士氣減半一次士氣提升,再加上鬥將時臧霸軍士氣減低,差不多雙方就是一點士氣的差距……”

    此言一出,心中不解的眾學子們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暗震驚郭嘉竟能將十六點士氣與五點士氣的差距整個逆轉過來。

    然而,像龐統、諸葛亮、荀彧、戲志才、荀諶等未來的頂尖謀士們,卻從中看出了更多。

    比如說,前一回合被臧霸截獲的那份軍師建議,十有**是郭嘉故意洩露給臧霸的,為的就是讓臧霸得知張煌逃走的方向,追入林中,以便於郭嘉這一回合的火攻加前後夾擊的奇策。

    僅僅只是兩回合,郭嘉便極大改善了張煌所處的絕對劣勢局面,並且以一百一十人的損失,換來了臧霸一百九十人損失。若是再加上臧霸這一回合潰敗的特性,張煌下一回合還可以趁勝追擊,徹底扭轉在兵力上的不利,在兵力方面達到與臧霸持平的局面。

    換而言之,下下個回合,張煌不再懼怕臧霸用斥候戰。

    兵力,這個張煌軍最根本的劣勢,已被郭嘉僅憑一條計策就板正過來。

    [此人……真乃萬里挑一的世間奇才!]

    縱然是荀爽、司馬徽、龐德公等飽學大儒,眼瞅著此刻滿臉笑容的郭嘉,亦猜到臧霸是被郭嘉給徹底算計了,心中不由震驚,暗歎後生可畏。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3 05:59 PM

第九十六章 改變

    “精彩!真是精彩!”

    潁川書院一方的學子中響起一陣鼓掌聲,數十名學子對郭嘉報以由衷的敬佩,甚至於就連荀諶、荀悅、荀衍、郭圖、鐘繇、陳群等自視甚高的精英學子們,亦忍不住要在心中給暗自郭嘉寫個‘服’字。

    多達八個回合所積累的劣勢,而且還是士氣遠遜色對方的情況下,郭嘉只施了一條妙計,在短短兩個回合便扭轉了張煌的劣勢,這等算計,實在超乎眾人的想像。

    要知道,這還只是遊戲中而已,而倘若這一幕發生在現實,那麼,恐怕臧霸整支軍早已全軍覆沒在那片火海,絕不可能還有撤走的可能。

    潁川鬼才,名符其實!

    潁川書院有許多學子們不經意地抬起了頭,因為郭嘉的出色發揮讓他們亦感到面上有光。甚至於,就連之前對郭嘉吹鬍子瞪眼的大儒荀爽,此時亦是滿臉春風得意之色,罕見地笑得合不攏嘴。

    而對此最為震撼的,恐怕就要屬臧霸了,他此時再看郭嘉,卻驚愕發現郭嘉沖著他眨眨眼睛,一臉的揶揄笑容,臧霸這才意識到,前一回合郭嘉那看似驚慌失措的表情,恐怕純粹就是擺給他看的。

    [軍師……當真能給戰況帶來如此巨大的改變麼?]

    臧霸震驚地注視著郭嘉,情緒不禁有些起伏不定。

    “吃了這麼大的虧,這傢伙也該老實點聽我們書院亮的建議了吧?”

    “我就說這莽夫不聽良勸肯定要吃虧!”

    幾名襄陽書院的學子們在旁冷嘲熱諷著,想來臧霸棄軍師諸葛亮不用的做法,著實也讓那些襄陽書院的學子們感到憤慨。

    然而他們卻不知,出身泰山郡武家的臧霸本來就是要強的人,要他服軟,這斷沒可能。

    於是乎,臧霸索性一意孤行到底,別說聽從諸葛亮的建議。連他的建議也不再看,繼續與張煌糾纏不休,急地諸葛亮那是無可奈何。

    場中的戰況,從這時開始已經出現了巨大的改變,在郭嘉親自出馬替張煌獻策之後,張煌軍一改之前對陣臧霸軍的羸弱,頻頻反制對方,尤其是第十七回合時,郭嘉直接建議張煌軍甩掉了糾纏他不休的臧霸軍,長奔襲擊了正與陳到僵持的李通軍。

    “張煌軍急行軍……損失兵力三十。機動力臨時翻倍,趁李通軍攻打陳到軍營寨之後襲其後,李通軍潰敗,兵力損失一百二十。”

    戲志才的判定讓殿內眾人心頭狂震,震撼之余,心智機敏的一些人亦推算出了一些規則。

    比如說,在一般情況下,戰敗的一方最多只會出現三十名兵力上的損失,但若是出現潰敗。則受到的損失翻倍。

    而潰敗的判定有多種,第一種是正面交鋒時戰敗。比如說第一回合臧霸與張煌的交鋒,若臧霸不是有隱藏的正面交鋒不出現潰敗的規則,那一場交鋒。臧霸的損失將會翻倍。第二種則是夜襲,附加加強夜襲隱藏規則的陳到夜襲李通得逞,李通軍的兵力損失翻倍。而第三種則是奇謀,就好比臧霸那回中了郭嘉的火攻加前後夾擊奇策。兵力損失高達九十名。

    不過,臧霸與陳到分別擁有某個情況下潰敗豁免的隱藏規則,不同在於臧霸不會在正面交鋒時潰敗。而陳到不會在夜襲失敗時潰敗。

    隨著逐漸剖析這場遊戲的規則,越來越多的人對這個遊戲愈加感興趣,同時,他們心中亦是佩服戲志才竟能想出這一條條有趣的隱藏規則,讓這場遊戲變得更加有趣之餘,勝負亦變得更為撲朔迷離。

    然而話說回來,就目前的局勢而言,顯然是郭嘉一方的張煌佔據了絕對的優勢,郭嘉的出色發揮,使得荀彧一方的陳到也逐漸在與李通的交鋒中建立起優勢,儘管這種優勢現在還不明顯,但是眾人毫不懷疑,只要再過幾個回合,李通恐怕再也難以對陳到造成什麼威脅。

    不得不說,在此之後的幾個回合,仿佛變成了郭嘉個人的表現,只見他或配合陳到襲擊李通,或迂回設下伏兵,伏擊追趕而來的臧霸,短短兩回合間,輕而易舉地便拿下了兩場勝事,使張煌軍的士氣再次恢復到了八點。

    “你你你……你幹嘛不聽我的?!”

    終於,四位軍師當中有人忍不住了,龐統指著李通氣憤叫道,“人家援軍都來了,你傻傻地還攻陳到……”

    “警告一回。”戲志才及時出聲制止了龐統。

    此時圍觀的眾人才意識到,原來除了郭嘉與張煌配合地頗為默契外,其餘三位元軍師或多或少地都會各自的大將心生了怨氣。哪怕是老好人荀彧亦不能避免,神色複雜地望著陳到,索性之後幾回合不再給陳到建議,任憑他與李通拼個你死我活。

    龐統的話,仿佛導火索般,迅速點燃了圍觀學子們對臧霸、陳到、李通三人的不滿。在他們看來,這場仿佛遊戲的比試,那可是他們文士之間的比試,四個大將說得難聽點只不過是站樁、只不過是綠葉罷了,而現在倒是好,綠葉徹底蓋過了紅花,就差把紅花給壓死了。

    “我等可不想看你們這種毫無計略可言的交鋒!”

    “果然是不學無術的匹夫!”

    “一群只曉得操刀的匹夫,一輩子充其量也就只是士卒!”

    莫道文士不會出口傷人,文士罵起人來可遠比武夫難聽地多。

    而就在這個時候,殿內響起一聲吵弄。

    “一幫蠢材!……自己沒本事折服於人,就莫怪人家不聽你建議。難不成日後你等投奔了人主,主公不重用你等,你等亦要破口大駡?哈,真是該殺的狂士也!”

    殿內眾人下意識轉頭望去,愕然瞧見一個年紀與諸葛亮、龐統相仿的小童滿臉嘲諷之色。

    [咦?]

    荀爽驚訝地望著道,“不想孔明兄竟也到訪我潁川書院。荀爽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此人是誰?為何荀慈明對其如此客氣?]

    龐德公愣了愣,便聽得司馬徽在旁驚訝地喃喃自語道,“不想連此人都來了……”

    “是誰?”龐德公不解地望向司馬徽。

    見此,司馬徽壓低聲音解釋道,“此亦乃潁川名士也,姓胡名昭,字孔明……徽不服荀慈明,但對此人卻心服口服。”

    [……]

    龐德公吃驚地望著司馬徽,因為他從司馬徽的話中聽出。那胡昭似乎還要比荀爽更加有學問。

    而這時,那位中年人胡昭則是滿臉苦笑朝著荀爽拱了拱手,謝罪說道,“方才乃是小兒之論,荀師可莫要在意。”

    “哪裡哪裡。”荀爽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旋即目視著胡昭身邊那名嘲諷眾人的小童,疑惑問道,“此子是?”

    “乃是小徒。”胡昭謙遜地解釋道。

    荀爽聞言面色微微一變,驚訝問道。“孔明兄竟然收徒了?”

    胡昭聞言剛要解釋,忽聽得他那位學生冷笑著說道,“怎麼?難不成只有你荀氏可以開學院授徒?”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荀爽有些意外於自己竟被一個道。“孔明兄不是向來只顧自己做學問,從不授徒的麼?……要不是曉得孔明兄素來喜歡獨自一人隱居,爽怕是怎麼也要將孔明兄請到我書院來。”

    “慈明兄言重了。”胡昭捂著他那學生的嘴,表情十分尷尬地說道。

    見胡昭似乎不願他那位學生再說話。因而捂著他的嘴,荀爽瞧著心中有些好笑,忍不住逗那說,他們有何失誤?”荀爽指著除郭嘉以外的其餘三位軍師問道。

    那小童聞言掙脫了自己老師的手,嗤笑道,“此三人最大的疏忽,便是將自己擺在‘軍師’的位置,而將那四人擺在‘將’的位置。”

    “有什麼不對麼?”荀爽細細梳理了一遍戲志才制定的規則,並沒有發現這有什麼不對。

    “當然有錯!”小童冷笑一聲,反問道,“若是尋常將領,可以自由無視軍師的建議?……在我看來,那四人並非是‘將’,而是‘帥’!是‘主’!”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寂靜一片,所有學子無不對此震驚。

    “……”戲志才驚訝地望了一眼那名小童,嘴角泛起幾分仿佛得逞般笑容。

    殿內眾學子瞧見戲志才臉上的詭異笑容,哪裡還會不明白,他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戲志才給誆了。想想也是,只有一軍之帥,一方之主,才有權利漠視軍師的建議,若是一般將領這麼做的話,置軍法於何地?

    [好個戲志才!]

    殿內,兩個書院的學子們不由的在心中嘀咕起來。

    而至於諸葛亮、龐統、荀彧三人,聞言更是渾身一顫,他們終於意識到自己在哪裡出現了疏忽。疏忽在於,他們之前始終將自己的位置擺在比場中大將更高的位置,用仿佛下令般的語氣,驅使對方按令行事。可若對方是一軍之帥、一方之主的話,他們豈會聽從?

    “識己不明啊!”小童的哈哈笑聲,讓諸葛亮、龐統甚至是荀彧都是面紅耳赤,尤其是荀彧,要知道他在見陳到三番兩次不聽從他的建議後,索性就不再為其出謀劃策。

    用那名,倘若你荀文若有朝一日投奔了主公,莫非也是這樣?!

    [此子……不同凡響!]

    荀爽驚訝地注視著那名小童,畢竟此子看出了一條在場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隱藏規則。哪怕是郭嘉也沒有發現,他之所以能發揮出色,皆是因為張煌欣賞他的才華罷了。

    “那……事到如今,你有何主意?”指了指場上,荀爽輕聲問那小童道,“你也瞧見了,那三方將……唔,是‘帥’與‘軍師’不合,若你在場中,你該如何叫那幾名大將聽從你的建議?”

    “這有何難?”那道,“按照那幾名將的性格出謀劃策不就得了?察言觀色,這可是謀士之道的基本啊。……明知主上的心意,卻還要背道而馳,豈會得主上親睞?”

    [……]

    諸葛亮、龐統、荀彧三人聞言劇震,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起各自的大將來,準確地說,應該是‘帥’,是‘主公’。

    [若是主公的話……]

    諸葛亮臉上的焦慮之色逐漸消融,揮筆在建議牌上寫了一段。並且張口說道,“請閣下一定要看!”

    “軍師不得開口。特此警告!”戲志才笑眯眯地對諸葛亮說道,但是並沒有實際的懲罰。

    “……”臧霸聞言回頭瞧了一眼諸葛亮,見諸葛亮眼神真摯誠懇,面上不由一愣,猶豫了一下,終於接過‘傳令兵’遞來的軍師建議,仔細閱讀起來。

    與之前幾回不同,諸葛亮這次並沒有指出臧霸在用兵方面的不足。而是詳細地向臧霸分析了眼下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並且提出了上、中、下三條計策,每條計策都附加行動後可能會發生的事,若成功如何如何。若失敗如何如何,至於選擇權,則是交給了臧霸自己。

    很罕見地,臧霸在仔細觀閱了一遍後。竟朝著諸葛亮點了點頭,儘管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一看就知道比前幾回合他對待諸葛亮的態度明顯要好得多。

    整個殿內頓時就沸騰了。尤其是潁川書院的學子們,畢竟臧霸的舉止,無疑是意味著他將再次採用諸葛亮的建議。

    而與此同時,龐統與荀彧亦分別寫了一份建議牌由傳令兵交到了李通與陳到二人手中,與臧霸的反應相似,這兩位‘主公’在深思之後,皆朝著自己的軍師點了點頭。

    “哎呀,這下可麻煩了……”郭嘉表情玩味地說了句,結果卻遭到了戲志才的警告。

    第二十一回合開始了。

    “陳到軍,棄營下山,攻臧霸軍,並于營中放火。……李通軍,北上設伏,成功伏擊陳到軍,陳到軍戰敗,兵力損失三十名。……張煌軍支援陳到軍,成功擊退李通軍……李通軍放棄鬥將,李通軍潰敗,損失兵力六十名。臧霸軍……向南行動,率軍插入張煌軍與陳到軍之間。一番混戰,張煌軍與陳到軍皆損失兵力二十名,臧霸損失兵力三十名,並且,潰敗豁免,成功分隔張煌軍與陳到軍。”

    原本簡單的戰況,在這一回合突然變得錯綜複雜起來,首先是荀彧建議陳到棄營放火,只可惜,李通很聰明地這回並沒有再攻營,否則,李通軍恐怕要蒙受巨大的損失。在龐統的建議下,李通看破了陳到棄營要與張煌合兵一處的行動,率先伏擊了陳到,成功地扳回二十名兵力以及一點士氣。

    但是,郭嘉似乎亦料到龐統有此一招,叫張煌前往援助,總算是沒有叫陳到軍出現潰敗,反而擊潰了李通軍,叫其蒙受了六十名兵力的損失。而這時,臧霸突然插入了張煌與陳到之間,叫剛剛與李通打了一場的張煌與陳到分別蒙受了二十名兵力的損失,並且阻止了兩軍的合兵。

    殿內眾學子清楚地注意到,臧霸在結果出來後一反常態地朝著諸葛亮點了點頭,仿佛是贊許,叫年僅十一歲的諸葛亮不由地面紅耳赤,不過他眼中的歡喜之色那是誰都瞧得出來的。而另外一邊,李通亦沖著龐統嘿嘿笑了笑。

    看上去,仿佛唯獨荀彧在這回合墊底。然而明眼人卻是瞧得出來,荀彧之所以建議陳到棄營,這不過是為了順著陳到心意的無奈之策而已。並且,諸葛亮、龐統、郭嘉都是在洞察了這一點後,在此基礎上用計。因此,荀彧這回合吃虧,其實過不在他。

    “張煌軍與陳到軍沒能順利合兵啊……”

    “是啊,反而是臧霸與李通合兵了……”

    隨著眾學子議論的聲音響起,戲志才陸續公佈了之後四支軍隊的行動。

    “臧霸軍與李通軍合兵攻陳到……陳到軍潰敗。陳到軍遁入林中……不再顯示陳到軍的蹤跡。”

    荀彧的臉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儘管敗了一陣,但是他卻又識破了一條陳到的隱藏規則。即在地形複雜之處,擅長奇襲的陳到軍可以隱藏位置。

    諸葛亮與龐統微微皺了皺眉,荀彧此舉意味著他們之後只能通過自己計算推測陳到的具體位置,除非陳到從林、川、山等地形複雜的地方走出來。

    “臧霸軍與李通軍攻張煌軍……張煌軍主將上陣,親討敵首。臧霸軍戰敗……”

    [什麼?還有這招?]

    殿內學子們目瞪口呆,失神地望著郭嘉,唯獨荀諶、郭圖、鐘繇等人心中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比起臧霸與陳到的隱藏規則,僅僅只有鬥將必勝這條規則的張煌未免也太弱了,要知道他可是四人中最強的一位。而在看了張煌的行動後,眾人這才明白,原來張煌還附加有孤身上陣征討敵將、並且討將必勝的隱藏規則。

    [對啊,這才符合此人只能率八百兵的身價嘛!]

    殿內眾學子一臉本應該如此的表情。

    [原來那張煌是附加萬夫莫敵的猛將規則……]

    諸葛亮與龐統當即醒悟過來,在下一回合時。故意叫李通詐敗,誘使張煌追擊,同時叫臧霸於後殺出,只可惜,突然出現的陳到在前後截殺了李通,看樣子仿佛要成功化解張煌腹背受敵的窘迫。

    然而就在這時,忽聽戲志才又說道,“李通軍,主將用重金鼓舞全軍士氣。全軍士氣臨時提升。……李通軍擊退陳到軍。陳到軍奇襲失敗,潰敗豁免,損失兵力十名,退回林中。”這一回。戲志才並沒有丟木牌便直接判定陳到奇襲失敗。

    [怎麼會?]

    荀彧吃驚地望了一眼李通,旋即才想到,李通似乎是那幾人中最貪財的一個。

    [志才不會是因此加了一條隱藏規則吧?]

    荀彧望向戲志才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

    而另外一方面,龐統則是歡喜地手舞足蹈。在他想來。張煌屬於勇武之將,臧霸是統帥之將,陳到是奇襲之將。那麼李通呢?他究竟是加強了哪方面呢?可是經過之前幾輪的驗證,李通拼武力比不過張煌,拼統帥比不過臧霸,用奇襲也不如陳到,似乎並沒有什麼出奇的地方。轉念一想,龐統又發現場中張煌、臧霸、陳到三將似乎都不想是附加了‘鼓舞士氣’這條隱藏規則的樣子,因此,龐統冒險嘗試了一番,終於得到了答案。

    此後,龐統又冒險地叫李通攻了一回張煌,終於探測出,李通,加強的是全軍士氣。

    而且,從戲志才的話中他摸索出了兩條規則。其一,若李通用鼓舞士氣,則當前回合全軍士氣提升五點。其二,若一方軍隊士氣達到二十點,且對方與其相差士氣在五點以上,便不需要丟木牌判定勝負,直接判定二十點士氣的那一方勝。

    換而言之,在當前張煌等軍隊士氣普遍都只在十、十一的情況下,只要李通士氣保持在十五點,再加上鼓舞士氣臨時提升的士氣,便達到了二十點,這個時候,李通就可以不經丟木牌的方式判定勝負,直接取勝。哪怕是張煌軍也無法改變,當然了,如若是張煌軍的話,李通的士氣就需要十六點或者十七點,否則,放棄鬥將的李通軍在士氣減低後,他與張煌的軍隊士氣相差不足五點,便不能再使用這條隱藏規則。

    不得不說,李通這條規則使得他成為最難用的大將,用得好,他將會是場上最強的武將,可用的不好,他就只能墊底。一切都看他是不是能在開局積累五點士氣,畢竟只有這樣,加上鼓舞士氣的五點,士氣才能達到二十點。

    經過嘗試,四位軍師發現士氣十九點跟士氣六點在這場遊戲並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一旦士氣達到二十,就可以橫掃場上所有軍隊。而李通,恰恰是最容易達到士氣二十點的武將。

    待他的士氣達到二十點,除非是郭嘉、荀彧出火攻、水攻等奇謀,否則,哪怕是借助陳到這位奇襲之將,也難再撼動李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張煌、臧霸、李通、陳到四人的作用開始淡化,這場遊戲的主角又重新變成了郭嘉、荀彧、諸葛亮與龐統四人。

    只見四人你進攻我防守,你出良策我破奇謀,一時間,整個戰況變得比起之前更緊張地多,仿佛只要有片刻的鬆懈,就會被對方吞噬殆盡。

    在這種情況下,別說郭嘉、荀彧、龐統、諸葛亮等四位軍師,就連在場圍觀的學子們亦屏著了氣息不敢出聲,生怕影響到了戰況。甚至於,有些好事的潁川書院學子,還擺下了盤口賭場中雙方的勝敗。

    就連那名之前嘲諷眾人的小童,亦被郭嘉、荀彧、龐統、諸葛亮層出不窮的奇招、妙計所震驚,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

    見此,他的老師胡昭低聲問道,“天下……大否?”

    “……”小童臉上泛起幾分怏怏之色,深深地望著場中意氣風發的諸葛亮與龐統,望著那兩名年紀與他相仿的學子在場上仿佛真正的軍師般運籌帷幄。

    胡昭似乎是注意到了他那名學生眼中的神色,低聲叮囑道,“你若是研磨心性,用心鑽研學問,日後成就,絕不在彼二子之下!”

    “……”小童微微咬了咬牙,在深深望了一眼諸葛亮與龐統後,轉身走向殿門。

    胡昭微微一笑,在與荀爽打了一聲招呼後,隨著他的那名學生離開了。

    而待這師生二人走到殿門口時,那些好事的潁川書院學子卻拉住了那名道,“兩位不嘗試著猜猜這場兵略之爭的勝負麼?若是猜中,我書院有豐厚禮物奉上。”

    胡昭笑而不語,只是看著那小童,卻見那小童在猶豫一下後,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之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望著司馬懿離去的背影,有一名潁川書院的學子愣了一下,詫異問道,“此子……仿佛就是方才出言提醒荀學兄幾人的那小子?他賭誰贏?”

    “是郭奉孝學兄。”另外一人回答道。

    “哦,我也覺得會是郭學兄贏。……對了,那小子叫啥?”

    “唔……司馬懿!”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4 11:27 PM

本帖最後由 x301824 於 2014-12-26 09:49 AM 編輯

第九十七章 相約日後

    所謂的襄陽書院與潁川書院雙方學子的比試,看似虎頭蛇尾,但終究是圓滿地落入尾聲。司馬徽很滿意地讓座下的學生,尤其是諸葛亮與龐統見識到了天下的遼闊、我輩文士的才智,荀爽亦滿足於座下學子郭嘉與荀彧的出色發揮。

    至於結果,根本就不重要,因為這本來就談不上是一場公平公正的比試,不過是遊戲性質的兵略之爭而已。它的過程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這就已經足夠了。

    當然了,認賭服輸,李通與臧霸最終也難免脫掉上衣紅著臉在殿內跑了一圈,但是這會兒卻沒有一人笑話他們,尤其是諸葛亮與龐統,更是在二人跑完之後親自送上他們脫下的外衣。說來也奇怪了,本來互有矛盾的軍師與大將們,遊戲結束後卻似乎積累了不少的感情。

    “下次一定會贏!”

    “嗯!”

    年僅十餘歲的龐統與諸葛亮攥著拳頭向各自的大將宣告著自己的誓言,臧霸與李通微笑相向之餘,心下不由得有些好笑。

    [下次……嗎?]

    “啊,一定能贏的!”臧霸輕輕拍了拍諸葛亮的小腦袋,這仿佛激勵般的舉動,讓諸葛亮小臉通紅。

    而在此之後,兩方學院又開始了幾場‘書’藝與‘數’藝的切磋,再沒有比試的意思,純粹只是相互討論,取長補短而已。

    之所以會這樣,那是因為司馬徽本打算就此回襄陽時,受到了荀爽的邀請,荀爽邀請司馬徽、龐德公以及眾襄陽學子們。待過了年之後再走,畢竟此時已接近年關,若是司馬徽等人就此回去的話,恐怕途中很難會有慶賀年關的機會。如此一年,新年這值得慶賀的重大節日。怕是要白白浪費掉了。

    而其餘的賓客,那些名門望族,包括陳王劉寵,亦受到了荀爽的邀請。這些位大人物的點頭應可,使得今年的新年對于荀氏潁川書院而言,無疑會是近十年來最隆重了一次。

    幾天的準備工作很快就過去了。轉眼便到了光和七年的正月。在新年的第一天,兩個書院通力合作,展開了一場盛世空前的祭天儀式。以書祭天,希望該年天下太平、風調雨順。而張煌等人,倒也有幸穿上了一套合身的祭祀所用的黑色儒袍。混在人群當中,倒也瞧著像是一位文士。(光和七年,即中平元年。歷史中,在誅滅太平道之後,靈帝才會改年號。)

    然而在這熱鬧的節日,張煌卻依然感覺有些遺憾。原因是,任憑他在郭嘉那邊分數已累積到八分,但郭嘉還是沒有應下加入他黑羽鴉的事。甚至於。曹操亦在那次的兵論中見識到了郭嘉的才華,邀請郭嘉做他的幕僚。

    看來無論什麼時候,都是一個拼爹、拼家世的年代。別看曹操如今只是白身,而且性格別扭,但是他那位當大鴻臚的父親曹嵩,非但花巨資向天子劉宏給自己買了一個太尉的官職,還給自己兒子曹操買了一個騎都尉的軍職。換而言之,待曹操日後前往朝中任職。他立馬搖身一變可成為光祿卿屬下羽林騎的騎都尉,正正經經掌千名士卒兵權的官。別看張煌曾經差點也當上裨將。也可以掌千名兵權,可一個是京師的常備軍官。一個是地方的戰時軍官,根本不在同一個檔次,完全不能比較。

    然而在張煌頗有些緊張郭嘉會被曹操所打動的時候,曹操卻一開局就在郭嘉那邊丟了三分。

    “你依靠你父曹嵩上位,而你父又依靠你祖曹騰上位,減一分。你出身世家,減一分。你身上衣衫色調竟然比嘉更出跳、更鮮艷,減一分。”

    “衣……衣服的色調?”望了眼自己身上的赤色錦袍,再瞅了一眼郭嘉身上紫紅色的儒袍,曹操目瞪口呆地發現,他剛開始就給出局了。

    [果然是絲毫不講道理啊……]

    旁邊張煌在暗笑之餘,亦有幾分著急,畢竟雖說郭嘉直接就拒絕了曹操,但是也不曾應允他加入黑羽鴉的事啊。

    等了幾日,張煌實在忍不住了,終于在新年的第二天找到了郭嘉,問起此事。

    “嘉還以為你會忍到什麼時候……”

    見張煌吞吞吐吐地問起此事,郭嘉滿臉調侃的笑容,但是稍經思索之後,他卻搖頭反問道,“你覺得你如今,需要在下麼?”

    這明擺著是打算拒絕的前話啊,張煌一聽就有些著急了,連忙說道,“可……我有八分呢?”

    郭嘉聞言臉上笑容更甚,失笑說道,“那只是嘉逗你玩耍的罷了,你當真了?”

    張煌一聽頓時就傻眼了,難以置信地望著郭嘉。

    可能是抵不住張煌那份眼神,郭嘉尷尬地咳嗽兩聲,忽然正色說道,“好罷!……看在你我頗為投緣,嘉再給你一次機會也無妨。”說著,他望向張煌,正色說道,“小張兄想必也曉得嘉乃謀士也!可元直亦是謀士,更何況是你黑羽鴉的軍師,若嘉投了黑羽鴉,元直如何處之?”

    張煌聞言一愣,畢竟徐福此前口口聲聲自稱是黑羽鴉的軍師,這一點黑羽鴉內部每個兄弟都知道。

    “我……我想辦法說服大福……”

    “那倘若說,嘉希望一支隊伍中只有一名軍師的聲音呢?”望了一眼張煌,郭嘉用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道,“若是叫你在元直與在下兩人中選一人,你會怎麼做?”

    “誒?”萬萬沒有想到郭嘉竟會出這種難題的張煌不禁傻眼了,試探著問郭嘉道,“若是我選擇奉孝兄,奉孝兄是不是就肯加入我黑羽鴉?”

    “對!”郭嘉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若你選擇了在下,在下便立馬加入你黑羽鴉。為你出謀劃策,但是,元直則必須從黑羽鴉除名。”

    “……”張煌張著嘴望著郭嘉,心中掙紮了良久,終於嘆息說道。“大福與我結識於途中,互為兄弟,不能拋棄。……看來我還是無緣得奉孝兄相助。”

    出乎意料,郭嘉贊許地拍了拍張煌肩膀,意有所指地說道,“眼下的小張兄。還不需要在下相助。”說著,他轉身離開了,走開幾步遠,又轉過頭來,哂笑道。“為你方才那份重情重義,嘉再給你加一分,哈哈哈哈。”

    眼瞅著郭嘉哈哈大笑著離開的背影,張煌呆站在原地良久沒有離開的意思。

    [被耍了?]

    張煌不禁有些苦澀。

    而就在這時,他面前伸過一隻手來,手上捏著一隻酒葫蘆。

    “吃酒麼?”

    不知何時來到張煌身邊的戲志才笑著說道。

    張煌搖了搖頭,被郭嘉拒絕的他這會兒沒心思飲酒。

    似乎是看出了張煌的心思,戲志才飲了一口酒水。語氣難以捉摸地說道,“方才那一幕,在下在遠處瞧見了。……其實最應該感到遺憾以及失落的。應該是奉孝才對,而不該是你。”

    “……”張煌不解地望著戲志才,看似並沒聽懂。

    見此,戲志才招呼著張煌在庭院裡一個小亭子裡坐下,繼而這才對張煌說道,“莫以為奉孝是在耍你。他給出的那所謂分數,並不是說到了幾分幾分後他就會加入你黑羽鴉。那只是指代奉孝自己希望是否而已。……你有八分,就意味著郭嘉其實十分希望跟你等同路。”

    張煌聞言恍然大悟。他這才意識到,郭嘉的評分標準,都完全都憑乎他自己的性格,看似任性、毫無道理,可轉念一想,那豈非是郭嘉與他張煌在性格上是否合拍的分數?

    這樣一想,張煌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可隨之而來的,卻也是愈加的困惑。

    “既然如此,奉孝兄為何要拒絕我呢?莫非真是因為大福?”

    戲志才聞言連連搖頭,失笑說道,“那不過是奉孝婉言相拒之詞罷了,小張兄何以會當真?……奉孝篤定你不會因為他而拋棄大福……啊,不對,是元直。”他險些被張煌帶到溝裡去。

    “那他還是拒絕了我咯?”張煌越聽越糊塗。

    戲志才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忽而正色說道,“這樣吧,小張兄且自己想想,若是奉孝加入了你黑羽鴉,對你等有何助益?”

    “那不是……誒?”正要細數郭嘉加入後種種優勢的張煌忽然一愣,竟是想不出郭嘉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實際上的助益。

    見此,戲志才點點頭,沉聲說道,“小張兄怕是也發現了吧?……奉孝乃謀士也,所學亦乃王佐之術,可是黑羽鴉,走的卻是豪俠之路,隊伍中臧霸、太史慈、陳到、李通,包括你本人,皆是數十名尋常大漢亦難以近身的武人,唯一實力較弱的徐元直,他本身就有謀士的潛力。……僅僅只有六人,況且目標是鋤強扶弱的黑羽鴉,真的需要謀士替你等出謀劃策麼?”

    “可之前大福也曾提出種種建議……”

    “有實際性幫助麼?”戲志才打斷張煌的話問道。

    張煌頓時啞然,他這才意識到,他們一路上幾乎都是憑借眾兄弟的武力走過來的,雖說也曾用一些計謀吧,但是那些計謀相對頗為粗淺,用不用其實效果都一樣。就拿黃羅一夥來說,沒有計謀相助,張煌他們還是可以剿滅這一夥賊寇,與有計謀相助沒有多少區別。

    “若是你們有六百人,六千人的話,或許奉孝加入你們還能有些幫助,可是你們只有六人……若是硬要說奉孝可以給你等指引方向的話,在下倒是想問問,你等真的有什麼計劃麼?你等下一步想去哪?想做什麼?”

    一直是奉行走一步看一步慣例的黑羽鴉首領張煌頓時就愣住了,細細一想,他們除了有一個鋤強扶弱的宏達理想外,還真沒什麼具體的目標,基本上就是走到哪裡,瞧見什麼事不順眼了,橫插一手而已。

    見張煌表情呆滯,戲志才低聲說道,“奉孝說得沒錯,小張兄你眼下根本就不需要他相助。更準確地說,是小張兄目前所做的這一切,不需要謀士相助才對!除非……”

    “除非?”

    “……”戲志才目視了一眼張煌,忽然搖頭說道,“罷了罷了。我若是點明此事,怕是奉孝要與我鬧。我只想告訴你,奉孝並非是拒絕你,只不過是因為眼下你用不到他而已。”說罷,他拍了拍張煌的肩膀,悄然走開了。

    目視著戲志才離去的背影。張煌獨自站在亭子裡深思著,經過戲志才的開解之後,他隱約地明白了什麼。

    天色不知不覺已到了傍晚,然而張煌卻絲毫沒有想去用飯的意思,他徑直來到了郭嘉的小屋前。篤篤篤地敲門。

    可一連敲了幾聲,屋內卻絲毫不見動靜,這讓張煌有些忐忑不安。

    “奉孝兄?奉孝兄?”生怕郭嘉不見自己的張煌試探著喊道。

    結果剛喊到第三聲,就聽到屋外花圃裡傳來了郭嘉的聲音。

    “別叫門了,在這兒呢!”

    [誒?]

    張煌愣了愣,朝著花圃走近了幾步,這才發現郭嘉正蹲在花圃裡。

    “奉孝兄這是……”剛問了半句,張煌忽然聞到一股惡臭。頓時間他就明白了,同時,亦意識到了何以前些日子荀彧與徐福提到郭嘉的花圃時。為何會露出那種詭異的表情。

    “唔……喝了一肚子酒,冷風一吹,人就有點不舒服……”

    似乎是注意到了張煌呆若木雞的表情,郭嘉表情微微有些尷尬。

    [是人不舒服,還是肚子不舒服啊?]

    張煌心底嘀咕了一句,頗有些尷尬地問道。“奉孝屋子裡難道就沒有……出恭的木桶?”

    “那不是還得去倒嘛!”郭嘉理所當然的一句回答讓張煌頓感嘆為觀止。

    見張煌傻愣愣地站在一旁,郭嘉調侃道。“你這樣子,咱可沒辦法說什麼。”說著。他指了指旁邊一小塊地方。

    張煌頓時腦門有些滲汗,不過在感覺了一下後,他發現自己似乎還真些貨。猶豫了一下,他在郭嘉旁邊不遠處蹲下了。當然了,為了避免尷尬,張煌選擇了另外一頭。

    在良久尷尬的寂靜過後,張煌低聲說道,“方才奉孝兄走後,志才兄過來勸了我,給我提明瞭一些……不解的事。”

    “要他多嘴!”郭嘉有些意見地咂了咂嘴,隨即調侃道,“怎麼?想通了?”

    “是的。……經志才兄提點之後我才意識到,哪怕奉孝兄眼下肯加入我黑羽鴉,亦難發揮出奉孝兄的滿腹才學,反而會拖累奉孝兄跟我等長途奔波……”

    “嘿!”郭嘉輕笑了一聲,繼而罕見地嘆息道,“應該是在下會拖累你等才是。……義軍,闖蕩天下,鋤強扶弱,你黑羽鴉的種種,無不是嘉所嚮往的……悠哉、自在!”頓了頓,他繼續說道,“志才說得沒錯,其實一開始,嘉就知道加入你黑羽鴉不可能,至少眼下不可能,只不過,嘉心中仍有些不甘罷了……”

    “不甘?”

    “啊。你不理解,不過是因為你並非這書院裡的學子而已。每日,對著一模一樣的景致、一模一樣的人,一模一樣的書,天長日久,總會感到煩悶的。反觀你黑羽鴉,看似每日奔波,窘迫非常,時常窮困潦倒、上頓不接下頓,可你等至少每日都可以瞧見不同的事物,各地的新奇,剿滅黃羅一夥賊寇,義助臧霸救出其父,廣陵軍對陣叛軍……嘉在聽說這一些後,是多麼希望當時亦是你黑羽鴉的一份子,可以親身經歷這種種刺激、新奇的事……”

    “奉孝兄……”張煌吃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其實郭嘉竟十分希望能與他們同行。

    “但是,嘉卻僅一文士而已,手無縛雞之力,若此事在下加入了你等,非但不會給你黑羽鴉帶來任何助益,反而有所拖累……至於什麼難以發揮滿腹才學,嘉倒是一點也不以為意。人要活得痛快,活得自由。……人嘛,就要活在當下!”

    “奉孝兄這話,可真是……新奇。”張煌聞言乾笑了兩聲,忽而問道,“方才志才兄對我說,若是請奉孝兄相助,除非……不知這除非是?”

    “志才端得多嘴!”郭嘉皺眉嘀咕了一句,旋即說道,“此事不說也罷。……若是你想聽的話,嘉這裡有幾條建議。”

    “願聞其詳。”

    “首先,你黑羽鴉那看似遠大的抱負,實際施行起來,卻相當不易……試問,六個人,六柄劍,能保多少受迫平民?數十?上百?上千?若你們能保一村之民,那村外之民如何?若你們能保一郡之民,那郡外之民又如何?”

    “……”張煌啞口無言,類似的話,其實早在荀彧見到徐福時便說過,當時張煌並沒有在意,可如今從郭嘉嘴裡說出來,也不容張煌不細細思索。

    “先天下太平,而後萬民乃安!”郭嘉語重心長地說道,他的話中,仿佛隱藏著什麼別的意思。

    良久之後,張煌低聲問道,“那……那我眼下該怎麼做?”

    “去雒陽吧!去我大漢的京師之地瞧瞧看看,那裡是龍虎匯聚之地,充斥著各種形形色色的人。或許在那裡,你能找尋到一條更為實際的抱負。……若那時候你醒悟了,再來這潁川吧!”

    “雒陽……麼?”喃喃念叨著,不知為何,張煌微微有些激動。畢竟那裡是大漢的京師之地,是整個大漢的中心。

    “到時候,奉孝兄會加入我黑羽鴉麼?”

    “呵呵……那就看,到時候你能成長到什麼地步了。”郭嘉意味深長地笑道。

    張煌重重地點了點頭,有些時候,話其實不用說得太明白。

    忽然,張煌眉頭一皺,仿佛是想到了什麼,吞吞吐吐地問道,“那個……奉孝兄帶紙了麼?”

    “要紙做什……哦哦,在下這裡有幾張糙紙。”

    “夠兩個人用麼?”

    “呃……你猜?”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6 09:50 AM

第九十八章 粉飾的太平

    ——光和七年(中平元年)春正月六日,大漢京都,雒陽——

    雒陽,作為大漢王朝的中心,城門口每日都會進進出出無數的人,其中有的是在京師居住的百姓,有的是從各地而來的商隊,而更多的,則是一些想方設法要揚名立萬、出人頭地的豪傑。

    這些被歷史洪流所遺忘的豪傑們以各種各樣的義軍名義,陸續彙聚到了這座古老而宏偉的王都,踏出他們內心野望的重要一步。

    而如今,一支名為黑羽鴉的小小義軍,其六名成員亦終於踏足了這塊土地。

    “終於……”

    “終於到了……”

    眼瞅著已近在咫尺的雒陽王都,臧霸與太史慈心頭一松,將背在肩上的包袱放下,用震撼的眼神,打量著雒陽王都外那無比宏偉的城牆。

    “呀呼——!”

    李通更是激動莫名,緊跑幾步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任憑雙膝在雪地上向前滑行,高舉雙手,仰天發出一聲吶喊。

    哪怕是文士出身的徐福,這會兒亦是強忍心中的激動,踏著戲步原地打轉,以此來表達心中的愉悅。

    恐怕也只有張煌與陳到能耐得住激動的性子,仔細地打量起眼前這座被稱為王都的京師之地來。

    “好高啊……”手搭涼棚,陳到舉著頭望向聳立在眼前的王都城牆,若不是親眼瞧見,他實在難以想像,這世上竟然有如此高的城牆。

    而在他身旁,張煌亦喃喃自語道,“差不多有十丈吧?”

    “我覺得可能有二十丈高……”

    眼瞅著那仰頭亦難清楚瞧見頂端的王都城牆,陳到滿臉呆滯地說道。不得不說,跟王都的城牆比起來,像彭城、江都那種地方上的郡城城牆根本就無從比較,比起王都的城牆來,那些地方上的郡城城牆仿佛只是一堵矮牆。

    忽然,李通處傳來一聲尖叫。

    “那……那是什麼?!”

    張煌等人下意識地朝著李通的視線所向望去,震驚地發現,在那無比高大宏偉的雒陽東城門門口,竟然還聳立著兩尊巨大的銅像。那兩尊銅像單膝跪地分別立於城門外的左右,左手持矛、右手持盾,雙目閉合,微低著頭。儘管這兩尊銅像是跪在地上的,可即便如此依然還是有近十丈高,讓從未瞧見過這種事物的張煌等人歎為觀止。

    “先秦之遺……巨兵戰俑?”徐福瞪大眼睛遠遠眺望那驚奇的一幕,喃喃自語道,“早先從書上看到先秦聚天下兵器,鑄十二尊銅人,後被我大漢所得,不想竟是真事?”

    “巨兵戰俑?”張煌放眼望向那兩尊銅人,不知為何,那看似明明是死物的戰俑,卻給張煌帶來了莫大的壓迫感,仿佛他面對的並不是死物,而是活生生的人,而且還是諸如孫堅、輸耳、恢恢那等強者的人。

    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待心存疑惑的張煌準備細細梳理那種異常感覺時,再看那兩尊銅人,卻感覺那仿佛僅僅只是兩尊銅人而已。

    [是錯覺麼?]

    張煌嘀咕一聲,繼而心中的疑惑瞬間就被到達大漢京師的喜悅所取代。

    “進……進城?”可能是由於過於激動,張煌罕見地說話有些結巴。

    “老大,等等。”喊住了正準備入城的張煌,李通鼓勵幾名兄弟道,“咱們好不容易來到了雒陽,不若就在此發下宏誓?”

    “不好吧?”臧霸為難地望了一眼不遠處那些排隊準備入城的人群,面色微紅地訕訕說道,“眾目睽睽,怪丟人的……”

    太史慈與陳到亦連連點頭。

    見此,李通叫道,“若是連這點勇氣都沒有,怎麼幹得大事?”

    太史慈與陳到一聽,覺得李通的話倒也有點道理,便轉頭望向張煌,叫張煌拿主意。

    “在此發下宏誓麼?”張煌目視著那甚至於連抬頭之後也難望見頂端的高聳入雲的城牆,耳邊仿佛隱約又回蕩起在潁川時郭嘉送他時所說的激勵之言。

    [就在這雒陽,闖出足以配得上奉孝才學的實力吧……]

    想到這裡,張煌捏了捏拳頭,重重地點了點頭。

    見身為黑羽鴉首領的張煌都點頭認可了,陳到與太史慈就沒話說了。於是乎,他們一行六人聚攏成一圈,伸出右手,拳拳相碰。

    “我李通……定要成為這世上最富有的人!”

    首當其衝,李通嘶聲力竭地大聲喊道,他那響亮如奔雷般的吼聲,不出意外地引來了那些排隊入城的人群的詫異眼神。那種仿佛能讓人感覺鋒芒在背的詫異視線,叫除李通外其餘人不由地有些心中忐忑。

    “該你了!”喊完之後滿臉歡喜、暢快之色的李通,用猶覺得意猶未盡的語氣對身旁的臧霸說道。

    “真……真要喊啊?”臧霸有些在意地瞅了一眼遠方的人群,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喊道,“我臧霸……定要成為能保一方的強者!”

    “輪到我了?”太史慈的表情看起來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可惜李通以及已經丟足了臉的臧霸卻不繞過他,不住地催促。無奈之下,太史慈閉著眼睛大聲喊道,“我……要成為大將軍!”

    而繼他們之後,陳到、徐福、張煌亦相繼喊出了他們的志向抱負。

    “我也要成為大將軍!”

    “我要當一名豪俠!”

    “我要當最厲害的豪俠!”

    一陣寂靜之後,徐福皺皺眉對張煌嘀咕道,“首領你不厚道啊,我都說了要當豪俠了……”

    “所以我說要當最厲害的豪俠啊。”張煌一臉理所當然地說道。

    而同時,太史慈與陳到亦不約而同地表達了各自的不滿。

    “阿到,我先說的要當大將軍。”

    “這又不計算先後的。我也要當大將軍!”

    最為老成的臧霸哭笑不得地瞅著太史慈與陳到二人為此爭論不休,充當和事老道,“好好,你們都是大將軍,行了吧?……現在可以入城了麼?”

    眾人點了點頭,一轉身,卻驚愕地瞧見,他們身背後不遠處竟然不知何時站立著一名全身戎裝的士卒。此人看起來大概有三十來歲,虎背熊腰,眼神銳利如鷹,身上的氣勢卻遠不及孫堅、恢恢、輸耳等至強的強者,但是卻遠要比張煌等人所見過的大部分人都要強。哪怕是黑羽鴉們印象中實力不俗的程普、徐琨、陳杞,此人亦不遜色他們幾分。

    “喊完了麼?”那名士卒表情冷漠地問道。

    冷不防被對方這麼一說,黑羽鴉們頓感面上有些尷尬,意識到對方態度冷漠的徐福連忙站出來,拱手道歉道,“這位兵大哥莫要見怪,我等皆是從鄉下來的……”

    “我知道。”那名士卒打斷了徐福的話,打量著黑羽鴉們淡淡說道,“一般初次來雒陽的,並且心中打著定要在此混出些名堂來的傢伙,都會在這裡鬼叫鬼叫,司空見慣!”

    李通一聽頓時就感覺很是尷尬,他原本還以為這個主意挺好的呢,沒想到人家早就用爛了。

    “不過……”話峰一轉,那名士卒又冷漠說道,“很多來時滿心抱負的傢伙,基本上都很難有命活著回去,哪怕活著離開這裡,怕是也不會再想到原本的遠大志向……希望你們不要步其後塵!”

    “……”眾黑羽鴉們面面相覷,他們從這名士卒的話中感覺到一種陰森恐怖的錯覺。

    張煌抱拳拱手說道,“多謝閣下提醒,我等銘記在心……不知閣下怎麼稱呼?”

    豈料那士卒上下打量了幾眼張煌等人,忽而皺眉問道,“你等當過兵?”

    張煌愣了愣,連忙說道,“我等原先曾在廣陵軍當過兵……”

    “哦。”聽到此言,那名士卒臉上冷漠的表情頓時緩和了許多,問道,“有趕上會稽妖師許昭那一回的戰事麼?”

    “閣下怎麼曉得的?”張煌吃了一驚,如實說道,“恰逢那一戰。”

    可能是因為張煌等人都當過兵的關係,那名士卒臉上終於展露了笑顏,點點頭說道,“原來是軍中的兄弟,怪不得殺氣如此鼎盛。……我叫淳於獻,乃此東城門的門長,你等叫一聲淳于大哥就行了。”

    “淳于大哥。”張煌等人連忙喚道,這種關係,哪有不攀的道理。雖然說門長只是守城門的微末小官,每日領著那麼幾十、幾百人負責開啟、關閉城門,或者負責城門口的治安,談不上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可著亦要分在什麼地方。若是在尋常縣城,那自然是無足輕重,可若是在此王都雒陽,那絕對就是與地方上都尉平級的軍職。

    “既然你等喚我一聲大哥,那麼做大哥的有些話,你等可要記在心裡。”一邊招呼著張煌等人朝城門口走入,淳於獻一邊低聲叮囑道,“雒陽不比其他地方,本不該是你們這個年紀、這個實力來闖蕩的地方,可既然你們來了……需謹記,入得城後,莫惹事,少說話。”最後一句,他用仿佛警告般的語氣述說道。

    “京師還不許說話?”李通不解地問道。

    淳于獻聞言歎了口氣,望著張煌等人幾番欲言又止,良久搖頭說道,“有些話,大哥不方便說,也不敢說。但是你等一定要銘記在心,否則,恐怕會有殺身之禍的。”

    “……”張煌等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不多時,淳於獻便領著張煌等人來到了城門口,這時,淳於獻指著城門口一個巨大的鐵箱子,說道,“幾位兄弟,上頭有命,但凡入京師者,每人一百文錢。”

    “一……一百文?搶劫啊!”李通驚駭莫名地尖叫起來,要知道像彭城、江都等郡城雖然有時也徵收城門稅,但基本上就是一、兩文錢而已,哪怕是最近幾年,也只不過上漲到十文不到而已。而如今,雒陽的城門稅竟高達一百人。

    李通的一聲怪叫,驚動了附近那些排隊入城的百姓們,甚至於,有幾名守門的衛兵亦轉頭走了過來。

    這時,就見淳於獻揮揮手說道,“沒事沒事,是鄉下的小兄弟不知我雒陽的規矩。……你等看什麼看?!”前一句是對他麾下的守門士卒說的,而後一句,淳於獻則是沖著那些轉頭觀瞧這邊的百姓喊的。

    見門長發話了,那些士卒點點頭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而那些百姓,亦不知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個個低下了頭,竟無一人恥笑李通土包子。這種詭異的現象,讓張煌與徐福隱約意識到這雒陽怕是有些不太妙。

    “剛說完怎麼就忘了?”替李通圓了場的淳於獻皺眉瞧了一眼前者,壓低聲音說道,“不是剛剛告誡你們麼?少說話!別人叫怎麼做,就怎麼做。”

    “可一百文這也……”李通無比肉痛地嘀咕道。

    “你以為這稅收是大哥我這些人定的?”淳於獻帶著幾分莫名的怨氣低聲說道。

    徐福隱約從淳於獻的話中聽出了些什麼,湊上前低聲問道,“淳于大哥,敢問雒陽的稅收為何如此昂貴?”

    “還不是……”淳於獻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在瞧了瞧左右後,不動聲色地在鐵箱子上寫了一個‘十’字,繼而又隱秘地指了指天空,隨即這才擺擺手,示意張煌等人莫要聲張。

    [是十常侍與天子?]

    張煌與徐福對視了一眼,恍然大悟淳於獻為何不敢直說,畢竟這話說出來那可是要殺頭的。

    “多謝淳于大哥。……萬億!”張煌抱拳謝了一聲,旋即目視李通。

    見此,李通也知道這筆錢是逃不過去了,沮喪地從懷中取出錢袋子來,細細地數著。見他這麼不會做人,徐福皺了皺眉,一把搶過徐福錢袋子,從出抽出一張五十兩面額的銀票,遞給淳於獻說道,“淳于大哥,此乃是潁川荀氏的銀票。”

    淳於獻本來以為只是朝廷的官票,倒也不以為然,畢竟如今官票已貶得一文不值,五十兩面額的官票若能換出個幾兩銀子來那已經是謝天謝地,可潁川荀氏的銀票則不同了,在官票貶值的當下,反而是各地方富豪世家私印的銀票稱得上是硬通貨。拿徐福手上的荀氏銀票來說,在城內任何一家錢莊都能換到至少三十兩銀子,畢竟人家日後再到潁川荀家的錢莊兌換,立馬就可以賺到二十兩左右的差價。

    “這是……”淳於獻隱隱有些明白徐福的意思,但是又不好明講,表情有些尷尬。

    見此,徐福偷偷將那張銀票塞到淳於獻衣袖內,一臉為難地說道,“我等來得匆忙,不曾準備足夠的銅錢,麻煩淳于大哥替我等換些進城的費用……至於多出來的,權當是小弟們請幾位兵大哥吃酒的。”

    “這怎麼好意思呢……”

    “小小心意,淳于大哥就收下吧。”

    幾番客氣之後,淳於獻總算是將那張銀票收下了,臉上滿是歡喜之色。畢竟張煌等人的入城稅才值幾個錢?滿打滿算不過六百錢,就正常來說不到一兩銀子,而他只要將袖口內這張荀氏銀票到城內隨便哪家錢莊去兌換了,立馬就能得到至少三十兩,這可是一筆不費的收入。

    在與麾下幾名守城的士卒知會了一聲後,張煌等人不需排隊便直接入了城,連最基本的盤問審核都省去了。雖然說揚州刺史臧旻早已替他們消除了懸賞,但盤問起來終歸麻煩不是?

    “入城後記得要夾著尾巴做人啊!……這話雖不好聽,但卻可以保你們性命。”收人錢財與人消災,張煌等人臨走時,淳於獻拉著他們不住地叮囑,這讓張煌與徐福心中愈加不安起來。

    可走入城內之後,張煌等人卻詫異的發現,城內似乎不像淳於獻說得那麼陰森恐怖,你瞧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們,這不是都笑容滿面的麼?

    [難不成是被騙了?]

    心下嘀咕一句,張煌等人率先找了一家酒肆坐了下來。反正那些銀票是荀彧義助他們的盤纏,哪怕全花完,心疼的也只是李通一人而已。

    “店家,上酒,上菜。”

    “好咧!”

    仿佛一切與在其他地方沒有任何區別,並不像淳於獻所說的那樣,說這雒陽究竟有多麼的恐怖。瞧瞧這酒肆內,談天說地說什麼的都有。[這不是和哪裡都一樣嘛!]

    張煌暗笑自己太過於緊張,忽然,臨街的一張桌子上,有兩名喝醉酒的文士其中一人拍案憤慨地喝道,“皆因昏君、奸宦、妄臣誤國也!”

    驟然間,整個酒肆變得鴉雀無聲,所有方才還在談天說地的酒客都下意識地閉上嘴了,神色異樣地望著那兩名對朝廷破口大駡的讀書人。就連酒肆的店夥計表情亦有些不對,緊步走到那兩名喝醉了酒的文士身邊,壓低聲音說道,“兩位公子醉了,趁禍事還未至,趕緊離去吧。”

    話音未落,酒肆店外徐徐降落一個古怪的圓球,咕嚕嚕地在店外淩空飛旋。瞧見此物,那店夥計瞬間面色蒼白,趕緊退到了一旁。

    而就在這時,店外忽然沖入一隊巡邏的衛兵,領頭的隊長掃視了一眼酒肆內,忽然指著那兩名文士厲聲喝道,“亂臣賊子……拿下!”

    “抓……抓我們做什麼?”

    “你們要做什麼?!”

    那兩名文士奮力反抗,結果那名隊長走上前來,一人一記劍鞘抽在嘴上,抽得二人滿嘴的鮮血,其中一人門牙亦被打落了一顆。

    “還敢拘捕?我看你們是想死了!”

    [這幾個傢伙……]

    張煌等人憤慨地望向那隊巡邏衛兵,陳到更是站起身來,準備給那群囂張跋扈的衛兵一點顏色看看。

    就在這時,黑羽鴉鄰座有一名大漢伸出手來一把將陳到拉回了座位。

    “不想死……就坐下!”

    大漢輕若蚊聲地警告道。

作者: x301824    時間: 2014-12-26 08:14 PM

第九十九章 粉飾的太平(二)

    那兩名因言獲罪的文士,而且還是因為酒後失態的文士,竟然被那一班巡邏衛兵打到半死,套上鐵索活生生給拖到了酒肆之外。-

    “朝廷有命,非議朝政者,皆被亂臣賊子,就地格殺!”

    那名衛兵隊長沉喝一聲,當即便有兩名衛兵將那兩名已被打到半死的衛兵架起來,隨即,又有兩名衛兵從腰間劍鞘抽出了明晃晃的利劍,朝著那兩名文士的脖子砍了下去。

    [這……只是酒醉後說錯一句話,竟然就要被殺?]

    張煌等人面面相覷,驚駭地無以復加。

    與他們抱持相似想法的大有人在,酒肆內響起一聲冷哼,繼而,兩道黑影襲過,只聽叮叮兩聲,執行斬首的兩名衛兵,他們手中的利劍竟被打碎。

    張煌定楮一瞧,這才驚愕地發現,打斷了那兩柄利劍的,竟然是一雙筷子。

    [好厲害!]

    張煌心底暗暗驚呼。

    而這時,那名衛兵隊長也注意到了這一幕,轉頭過來盯著酒肆內的酒客,冷冷質問道,“何人擾亂執法?”

    話音剛落,酒肆內角落的兩酒桌旁,那一群人當中有一位黑面短須的壯漢站起身來,抱拳拱手說道,“百姓非議朝政,其罪不赦,可念在那兩人不過是酒後失言,不知閣下是否能網開一面?”

    “咦?”李通瞅著那個黑面短須的壯漢輕咦一聲,嘀咕道,“這人好面熟啊……”

    “萬億,你認得此人?”張煌低聲好奇問道。

    李通思索了一陣,忽然恍然大悟地低聲說道,“我想起來了,這是我家鄰縣的人,義軍‘虎常軍’的常虎!……此人乃我家那邊可是名聲響亮的豪傑啊。當時鄉中的年輕人都十分崇拜此人。我說最近怎麼沒聽說常虎的事跡了,原來是來雒陽了。”

    而這時,那位黑面短須的壯漢以抱拳自表了身份,果然是李通的家鄉鄰縣豪傑,義軍‘虎常’的首領,常虎!

    只可惜,在李通家鄉赫赫有名的常虎,在雒陽似乎並不出名,至少那名衛兵隊長絲毫也不理睬他,目視常虎冷冷說道。“朝廷有命,亂臣賊子就地格殺!……你橫加干涉,便是從犯,來人,一並處死!”說著,衛兵隊長抽出腰間利劍,當頭朝著那常虎腦門斬去。

    “叮——”

    一聲脆響,衛兵隊長手中的利劍斬在常虎腦門上立即崩斷,只餘半截在手中。

    [好‘剛體’!]

    張煌等人眼楮一亮。要知道王都雒陽的城牆亦是不周石所砌成。像張煌這些小輩來到城中,體內的氣早已被壓制地不像樣子,可是面前的那位豪俠常虎,卻仿佛沒有受到多少影響。硬是用剛體崩斷了對方的利劍。

    “豈有此理!”常虎臉上泛起幾分怒容,一把抓起尚且在發愣的衛兵隊長,狠狠將其丟出了酒肆,摔在外面的雪地上。

    “賊子敢襲我金吾衛?”那名隊長顯然本事遠不及常虎。被狠狠摔在雪地上,痛嚎著竟站不起身來,邊罵邊對手下的衛兵喊道。“賊人襲我金吾衛,叫人!”

    一名衛兵,不,應該是金吾衛聞言點頭,幾步來到那只離地五尺淩空飛旋的圓球邊,伸出右手按在圓球的表面。驟然間,那只古怪圓球上泛起一道道幽藍色的奇怪符號,仿佛圓球的內部發出了光亮。

    不知為何,瞧見這一幕,街上的行人竟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那數以百計的行人第一時間躲入了臨街的酒肆、茶樓以及其餘店鋪,只敢站在裡面觀瞧。

    沒過多久,街道兩頭立即奔來了一隊又一隊的衛兵。

    “拿下此賊!”在手下衛兵攙扶下已經爬起身來的衛兵隊長,抬手一指常虎。而與此同時,常虎的手底下的義軍弟兄,那十餘名身材魁梧的壯漢亦意識到事情鬧大,拍案而起,手持兵器殺了出去。

    不得不說,義軍‘虎常’的隊員實力,其強勁遠遠超乎了張煌的想像,其義軍成員個個都掌握了精純的剛體,並且,似乎還掌握了斬鐵、槍貫等不凡的武技。以至於那些前來支援的金吾衛,根本不是這一群僅僅只有十幾人的隊伍的對手。

    “鏘——”

    連人帶劍,一名虎常軍義士一劍將一名金吾衛從中斬開。

    “噗——”

    又有一名虎常軍義士用張煌等人熟悉的槍貫螺旋,瞬間將三名金吾衛串死在槍上。

    幾乎是短短幾個眨眼的工夫,趕來支援的金吾衛,竟被那一群壯漢殺死了小半,這讓看不慣金吾衛囂張跋扈作風的黑羽鴉們心中不禁在心中鼓掌叫好。

    而就在這個時候,張煌身後卻傳來了一聲嘆息。

    “那十幾位豪俠……此番是死定了。”

    “……”張煌下意識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發出惋惜之嘆的人,竟然正是方才伸手將陳到拉回到座位上那位大漢。這位大漢,此刻正一臉惋惜悲痛地搖著頭。

    “不見得吧?”張煌壓低聲音說道,“那些金吾衛根本就不是‘虎常軍’的對手。”

    那大漢搖頭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你看下去就知道了。”

    瞅了一眼那大漢肯定的表情,張煌心下不禁有些納悶,畢竟就眼下的戰況來看,那支義軍‘虎常’很明顯擁有著超乎那些金吾衛的實力,雖然人數僅僅只有十幾個人,但是片刻之間就殺死了近四十名金吾衛。要知道那些金吾衛可也絕非庸俗之輩啊。張煌根本不需比較就能猜到,那支義軍虎常軍,實力遠遠超乎他黑羽鴉,尤其是首領常虎,其實力甚至比起程普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就在張煌心中不以為然之時,忽聽遠方傳來了砰砰砰的壓路聲。

    “來了!”大漢低聲提醒道。

    張煌聞言一愣,下意識朝著酒肆外傳來巨響的方向望去,驟然間,他的面色頓變,眼中充斥著難以置信之色。

    他瞧見了什麼?他瞧見街上遠方竟有一隻龐然巨物正向這邊靠近,仔細一瞧這才發現,那只巨物竟然就是他們入城前所瞧見的。半蹲在城門外的,先秦之遺‘巨兵戰俑’。

    “不……不是吧?”李通震驚地瞪大了眼楮。

    哪怕是臧霸與太史慈,亦不停地揉著眼楮,似乎誤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然而這時,那尊比附近樓房甚至還要高的巨兵戰俑,已邁著它那無比沉重的腳步,來到了這條街上,舉起重逾千鈞的拳頭,朝著一名虎常軍的義士砸去。

    “轟——”

    方才足以無視金吾衛刀劍的精純剛體絲毫不起效果,那名虎常軍的義士。竟然被巨兵戰俑一拳砸地深陷地下,待巨兵戰俑再次抬起沉重的拳頭時,坑內竟然只剩下一灘肉泥。

    [……]

    徐福與陳到以及附近一些百姓,不忍地撇過了視線。

    “趙大腦袋?!”

    虎常軍的義士們發出一聲痛苦的悲喊,有一名義士更是不要命地朝著巨兵戰俑沖了過去,卻被後者一腳踏死,化作又一灘肉泥深陷地下。

    “該死的!”

    兩位弟兄的犧牲,讓常虎這位豪傑出奇地憤怒了,只見他一聲咆哮。周身竟迸散一股無比強勁的氣浪,氣浪中,有一襲沉墨色的氣霧翻滾,逐漸匯聚成一頭仰天長嘯的老虎的模樣。

    [武魂?!那常虎竟然已是掌握了武魂的武豪?!]

    大吃一驚的張煌腦海中不由想到了孫堅。畢竟孫堅是他所知的第一位展露過武魂的強者,而如今,那常虎竟也施展出了類似的武人絕技?

    “吼——!”

    但見常虎一聲大吼,他周身隱隱所籠罩的巨虎亦是一聲咆哮。一股氣浪的沖擊朝著四周猛烈沖散,其威力非但震地張煌等人頭暈眼花,甚至連街道兩旁的酒肆、茶樓。其支撐房屋的木柱竟也發出  的聲響。再細細一看,那些木柱竟然已出現裂紋。

    [那常虎,不比孫堅弱上多少啊……]

    張煌驚駭地發現,那常虎哪怕不及孫堅,恐怕也不比孫堅弱上多少,怪不得如此輕易地就殺死了十幾名氣息頗強的金吾衛。

    “砰——!”

    一聲巨響,常虎手中的劍刺在那巨兵戰俑砸下的拳頭上,令張煌難以置信地,那重達千鈞的巨兵戰俑,其拳頭竟被彈了回去。不過常虎亦不好受,手中利劍寸寸碎裂不說,嘴裡亦迸出一口鮮血,顯然是受了創傷。

    然而,常虎不愧是被李通曾經崇拜過的豪俠,其實力果然是不同凡響,在擊退了巨兵戰俑的拳頭後,他深吸一口氣,手中的斷劍揮出一道斬擊,竟將那巨兵戰俑攔腰斬斷。

    這份實力,非但震撼了黑羽鴉的眾人,就連在旁圍觀的人群亦驚呆了。

    “呼!”長吐一口氣,常虎忍著創處的疼痛對自己虎常軍的弟兄喊道,“弟兄們,此地不可久留,速退!”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其一名兄弟指著他背後,驚聲喊道,“老大,小心身後!”

    常虎下意識地轉頭,這才發現那尊方才明明已被那攔腰斬斷的巨兵戰俑,不知何時早已恢復如初,正舉拳朝著他的背後兇猛地砸來。

    驚駭莫名的常虎來不及躲閃,只能舉起雙臂,硬生生用剛體抵擋。

    “砰——”

    一拳重擊,明明有剛體護身的常虎,竟然雙臂骨頭齊碎,嘴裡吐血,倒在地上。

    而這時,那尊巨兵戰俑卻不依不饒,半蹲下身,一拳將常虎砸入地面。

    良久,待巨兵戰俑抬起拳頭時,張煌等人這才發現,那常虎全身骨頭似乎已被壓碎,全靠剛體支撐著最後一口氣。

    只可惜此時,巨兵戰俑又是一拳砸下。

    “砰——”

    “砰砰——”

    當著黑羽鴉眾人已經所有圍觀人群的面,常虎這位義軍虎常的首領,竟然被巨兵戰俑那龐然巨物活活砸死。一位實力足以與孫堅一戰的豪傑,竟然這樣就死去了。

    “怎麼會這樣?”李通失神地望著曾經崇拜的豪俠變成了一具破損不堪的屍骸。在他身旁,臧霸與太史慈一人拉著李通,一人捂著他的嘴,生怕他做出什麼讓黑羽鴉也受到牽連的事來。畢竟,就連實力強如常虎的豪傑亦屈辱地死在這裡。又何況是他們黑羽鴉。若真有萬一,恐怕不需要那恐怖的巨兵戰俑出手,單單是那群金吾衛,就足以叫他們不能活著離開雒陽。

    [想來雒陽出人頭地的豪俠不計其數,可是能活著離開的,卻是寥寥……此乃龍虎匯聚之地!]

    東城門門長淳於獻的警告,仿佛再一次響起在年輕的黑羽鴉們耳邊,叫他們真正領悟到,那絕非一句誇大其詞的警告。

    終於,綜合實力遠比黑羽鴉強大的義軍‘虎常軍’。就這樣覆滅了,首領常虎,還有他那十幾名義軍兄弟。這群滿腔抱負的義士,僅僅只是想替那兩名因言獲罪的文士說個請,就被當成叛逆處死了,而且死地極其淒慘。

    “砰砰砰……”

    巨兵戰俑,那尊龐然巨物在解決掉了所有的‘叛逆’後,便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去了。對於這種殺不死的殺戮怪物,張煌等人由衷地感到恐懼。要知道他們方才瞧得清清楚楚。明明常虎已將其攔腰斬斷,可是轉眼間,巨兵戰俑那兩截殘軀上伸出一根根如金如銅的細線,眨眼工夫便恢復如初。

    [先秦之遺。巨兵戰俑……就是這種恐怖的殺戮兵俑麼?]

    徐福面如土色,他萬萬沒有想到先秦遺留下來的,竟然是這種恐怖的存在。

    沒過多久,那一班巡邏的金吾衛收斂了自己同伴的屍首後。便離去了。臨走時,他們也沒忘了處死那兩名因言獲罪的文士,而這一回。再沒有人敢為其求情。

    “這便是評擊朝廷的亂臣賊子的下場!爾等好自為之!……那酒肆的店夥計!”

    那名衛兵隊長在警告了周圍的人後,將酒肆的店夥計招了過去,指著雪地上的鮮血對他說了幾句。

    “軍爺放心,軍爺放心,小的知道規矩的。”店夥計連連點頭,待那名衛兵隊長滿意地點頭離開後,他立即叫過幾名店裡的夥計,大傢伙一同將門前有血跡的積雪清掃幹淨。而與此同時,附近幾家的夥計亦出來幫忙收拾。

    只是一盞茶的工夫,街道上再次恢復如初,仿佛之前的一幕幕都沒有發生過。而這時,那只咕嚕嚕轉動的古怪圓球,這才幽幽地又飛上半空。

    “唉!”張煌身邊不遠處有一位看起來頗有些學問老者拄著拐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周厲之民,尚不及此啊!”(指相傳留下‘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句名言的周朝厲王時期。)

    然而這名老者話剛說完,就被攙扶著他的他家兒子,面色大變地拉走了。

    望著那對父子仿佛倉皇逃離般的遠去背影,張煌再次望向街上的行人。與初時他進城時一樣,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依然還是洋溢著笑容。起初時張煌不覺得有何異樣,但是這會兒在他看來,那些笑容卻是無比的違和,那不過是粉飾太平的虛偽、心酸笑容。

    抬頭再看天空,張煌的眼神猛地一顫,因為他發現,天空中竟然隱約有無數那種圓球,仿佛籠罩著整個雒陽。

    “這就是雒陽!”大漢不知何時站在了張煌身邊,意味深長地說道,“我等站在這裡,前進一步是天,後退一步,就是陰曹……真想不通你們這群小鬼,年紀輕輕何以要踏足這裡。”

    “……”張煌張了張嘴,半響說不出話來,他這才回想起,何以當初程普談到雒陽時,表情是那樣的詭異。恐怕就連程普那樣的豪傑,亦不想踏足這裡吧。

    忽然,張煌好似想到了什麼,朝著大漢拱手抱拳,說道,“方才多謝這位大哥阻止我兄弟的莽撞。”

    可不是嘛,若非方才這位大漢一把將陳到拉回了座位,恐怕眼下死於非命的,還要加上他黑羽鴉的兄弟六人。畢竟黑羽鴉在這龍虎匯聚,充斥著形形色色各種人、各種豪傑的王都,實在算不上什麼。

    “我也是舉手之勞罷了。”大漢臉上泛起幾分勉強的笑容,繼而問張煌等人道,“你等是初來雒陽?”

    “是的。”張煌點點頭。

    “可有落腳的地方?”

    “準備找一家客棧暫時落腳。”張煌如實說道。

    “客棧啊……”大漢似笑非笑地嘆了口氣,搖搖頭說道,“那不是什麼好去處,若是你等信得過我的話,我可以為你等準備一個住所,雖然談不上舒適,但至少有點保障。”說話時,大漢不動聲色地指了指天空。

    張煌意會地點了點頭,感激道,“那就多謝這位大哥了!……對了,在下張煌,這幾人是我的兄弟,陳到、李通、臧霸、徐福、太史慈,不知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聽聞此言,那名大漢朗笑著抱了抱拳,說道,“我叫馬渾,馬元義!”

    此人,竟是當初在泰山與唐周有過一番對話的,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座下三**方、七十二小方中的首席大弟子,原黃巾軍荊、揚兩地渠帥,而又改任神上使,來雒陽準備謀舉大事的太平道黃巾軍首位關鍵人物之一,馬渾、馬元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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