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黃姜 -【科舉出仕(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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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ayo117 發表於 2019-6-30 12:03 AM

第30章

  當下這個時代是最純正的‘熟人社會’,與黎池前世所處的各掃門前雪的‘陌生人社會’不同。

  黎池以府試案首的名次考中童生,是闔族同慶、全村共賀的喜事,讓黎水村好一段時間內,都沉浸在喜悅中。

  不過有過一次縣試後的經驗,村裡人高興地上門嘮嗑了兩三天後,也就自行決定不再去打擾黎池,以便讓他專心准備八月份的院試。

  事有輕重緩急,黎池當下最要緊的事,就是准備八月份的院試。

  大堂哥黎江造紙、二堂哥黎河和三堂哥黎湖讀書的情況,都可以等院試之後再去詳細了解和檢測。四堂哥黎海整日沒個定性的事,也可以以後再想法。

  黎池覺得只要府試時能正常發揮出他現在的水平,院試案首不敢保證,一個秀才功名應該是沒問題的。

  可他既然在專職讀書,那就要全心全力地去認真讀書,懈怠和吃老本的事、做來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花心思將讀書這事,做到他精力範圍內能做到的極致。

  黎池在府試時暴露出來兩個問題,一是墨義科在字句譯釋時稍顯死板。在這點上,可以確立以官定版本的四書五經的注文為中心後,再多看幾個民間版本的四書五經的注文書,最後融會貫通並博采眾長,就可解決。

  二是策問科因對四書五經的理解不夠寬廣,導致在論證論點時做不到旁征博引。這就好比高中寫作文、大學寫論文,即使將教材都背熟且理解透徹了,如果典例和數據的儲存量不夠,也寫不出一篇詳實有理的文章來。

  於是黎池決定在趕赴院試之前,要盡力擴展他對科舉書籍即四書五經的理解。

  先把村子裡所有版本的四書五經,都誦讀並背誦下來。以他的好記性,又全心全力地去做的話,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盡夠了。

  事實上,因為村子裡只有兩個民間版本的四書五經的注文書,族長家一套、族學先生家一套,黎池起早貪黑,除了吃飯和必要的休息外,整日無休地背了二十來天,就將那兩套背完了。

  背完這些之後,黎池覺得對解決他墨義科譯釋死板的問題,有一定幫助,但還是不夠,而且還有策問科的問題沒解決。

  將這兩個版本的注文,對比官定版本進行融會貫通之後,黎池考慮了一天,最後決定還是要去縣城。

  “……雖府試僥幸得中案首,可我從中也察覺出了自己的薄弱之處。既然如此,總要想辦法多看、多讀一些書,將薄弱之處補足,才能確保院試萬無一失。”

  黎池這樣不驕不躁、專注讀書學習的態度和行為,黎鏢同家裡的每個人一樣,都非常欣慰自豪,也贊成他的打算。“爺爺一直知道小池子是個心中有成算的,爺爺當然支持你!”

  大伯黎橋和二伯黎林也贊同地點頭。

  雖然三弟家的黎池趕考時,花用的錢不少,可那都是他自己抄書掙來的。而且他還給家中添了一項造紙的營生,並且因此還將黎河和黎湖也送去族學讀書了,他們兩房完全沒理由反對。

  而且若是侄子考中秀才,給家中帶來的好處必然不少,不說秀才功名帶來的名望和特權,只田地免賦、家中免徭役這兩項就足夠令村裡人艷羨。

  這筆賬誰都會算,黎橋作為家中長房,主動開口:“爹,小池子讀書有成算,我們也不能拖他後腿。雖我們有族學,可到底不比那些書香人家底蘊豐厚,藏書都不夠小池子看的,這雖然是沒辦法的事,可我們也要想想辦法:既然村裡藏書不夠,那就去縣城,縣城再不夠,就去府城!”

  黎林也贊同道:“大哥說的是這個理,村裡不行去縣城,縣城再不行就提前去府城,在府城住到院試開考!”

  黎棋作為黎池他爹,倒不好多說。雖然黎池給家裡掙得多,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然掙回來了那就是整個家裡的,如果小池子去縣城或者去府城,花銷就還是要從家裡出。

  “爺爺,大伯、二伯,我不打算提前去府城,府城的花銷還是太大了。”在黎棋不知道怎麼開口時,兒子黎池就接過話頭說道。

  “我只打算到縣城去住一段時間看書。幸好我們和四寶店的徐掌櫃還有些交情,我准備去拜訪他,然後請他允許我白天在四寶店裡看書,至於晚上住宿就找一家差些的客棧住下就好,再在吃食上儉省一些,花銷應該不會很多。”

  像這樣腆著臉蹭書看的事,這個時代的大多數讀書人,都會羞於為之。

  可黎池並不覺得羞恥和難為情。在沒有資源和人脈支撐的情況下,他需要把握住每個機會去提升自己。

  他也並沒有多少文人的傲氣,這種看起來占人便宜的‘食嗟來之食’的事,只要沒有侮辱到他的自尊底線,他都可以、也必須去做。

  黎鏢沉思片刻,贊同道:“既然小池子你有成算,那就去做。”

  接著又吩咐道:“老三家的,把小池子的換洗衣物收拾出來。到時老三將小池子送去縣城,給他找好客棧,再置辦個四五百文錢的禮品,一起去拜訪一趟徐掌櫃。雖說家中這個境況不能供小池子大方地花銷,可也不能太過苛待委屈了他,客棧至少要安全干淨。”

  黎棋和蘇氏夫妻兩自然連忙應下。

  不說全家對黎池去縣城的事沒意見,即使有意見,一家之主的黎鏢都已經決定,那這事就定下來了。

  趕早不趕晚,商定好的第二天,黎池就背著一個包袱,在他爹黎棋的陪同下往縣城去了。

  也許是縣試這個客流量高峰期已經過去,他們到縣城後找客棧住宿,發現價格有所下落——住一晚80文錢,與府城的一晚上200文相比,要便宜一半不止。

  可這也不便宜,一晚上的住宿費都抵得上三鬥米即約40斤米了。可有些錢該花還得花,不能省。

  黎棋陪著黎池住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天一早就帶上禮品登門拜訪了四寶店的徐掌櫃。

  徐掌櫃對於黎池他們的上門拜訪,表現得很熱情,親自將他們接引到了四寶店待客的二樓。“黎老哥和黎公子,稀客啊稀客!”

  一番寒暄,談話進入主題,黎池道明來意後。

  徐掌櫃立即滿口答應,“黎公子盡管來就是!小老兒給你在這四寶店的二樓,辟一間最僻靜的隔間!店裡的書籍凡是有你想看的,我就讓書童給你拿上去,黎公子你只管安心地在這兒看就是了!”

  雖黎池已是童生,平時處事也頗為有度,但到底沒到十四歲成丁、不能算一個當家做主的大人。

  於是,在對外與人交際上,按禮還是應該由作為父親的黎棋出面。“徐老哥……仁義!小弟我說什麼也道不盡心裡這感激之情,只能將徐老哥的這份情誼記在心中了!”

  “黎老弟太客氣!老哥我愛惜黎公子的才華和人品,不忍他這樣的人才因無書可看、欲學而不得,被埋沒在這小地方。”

  當然,這只是原因之一。徐掌櫃他如此看重黎池,還因為前不久‘那位’的到來,以及‘那位’表現出的對黎池的看重。

  “承蒙徐老哥看得起我這兒子,有老哥你慷慨借書,我這兒子應也能有所提升。”黎棋真心地謝道。

  雖然黎池已經決定只要徐掌櫃答應不驅趕他,他就會厚著臉皮到四寶店來蹭書看,可現在徐掌櫃表現得如此熱情,他也是心中感激且非常受用的。

  “徐伯父,您和我爹互道兄弟,您再喚我‘黎公子’,就太過客氣了,您喚我大名‘黎池’或小名‘小池子’都使得。”

  “哈哈哈!既然你都喚我一聲‘伯父’了,那徐伯父我也就厚顏攀一回親,以後就叫你一聲‘黎世侄’。”徐掌櫃沒有依著黎池的意思,叫他大名或喚他小名,這兩種稱呼都不太合適。若是以後他取字了,或許可以稱呼他的字。

  黎池並非沒有察覺到徐掌櫃態度的變化。以前,他們之間的來往顯得很熟稔,有些忘年之交的意味在。可現在,徐掌櫃卻對他有些…重視。是的,隱藏著恭敬有禮的重視。

  他有過猜測,比如:他在科舉考試上取得的成績,使得徐掌櫃看重他,施恩於他、投資於他。

  然而,這又有些不太合理:四寶店能遍布燕王朝的大小府縣,想必也不是沒有背景的。而他能被外派作為浯陽縣四寶店的掌櫃,又是京城籍人士,定然不會是需要去重視區區一個童生的。

  黎池想不通,也就當徐掌櫃只是單純地愛惜他的人品和才華了。

  “黎老弟,你是在縣裡陪著世侄,還是將他安置在哪裡?”

  黎棋苦澀一笑,“老哥是知道的,老弟我家中不寬裕,家中的活兒也耽擱不起,我將小池子送來縣裡安置好之後,就要回去村裡。幸好最近縣裡客棧的價錢不高,我們已經在黃氏客棧找好房間,將這孩子安置下來了。”

  “黃氏客棧?倒是一家厚道的小客棧,能住得。”徐掌櫃回憶了一下黃氏客棧的風評。“原本我那小院子只我一個人住,倒是可以叫世侄與我去擠擠、也能勉強住下的,這樣也不用讓世侄去住客棧了。可不巧的是,前幾日京中家眷過來看我,我那院子又小,也就不好再讓世侄去住了。”

  徐掌櫃的居所既然能稱之為院子,那再怎麼小也不會住不進去一個黎池。應該是徐掌櫃京中來的家眷是女眷,而據推測,徐掌櫃在浯陽縣的住所,應該就是一座類似於四合院形式的一進的院子,不像嚴家的兩進院、女眷還有個後院可回避,黎池一個半大男子住進去不合禮數。

  “不過黎老弟你不用擔心,老哥我會看顧世侄一二的,保證不會讓他在縣裡出什麼事。”

  “老哥仗義啊!雖說我這兒子……不是老弟我自誇,我這兒子平日裡行事還算老成,有時就連他爺爺和他爹我,都沒他考慮得周詳。可他到底只是個十三歲的半大孩子,就算再聰慧又怎樣,俗話說一力降十會,碰見個蠻橫不講理的,他也就沒辦法了。現在有老哥你看顧他一二,老弟我也就放心了。”

  “哈哈哈!應該的、應該的!”徐掌櫃撫掌笑道。

  對於他爹的說法,黎池是非常贊同的。人多勢眾,聽起來是個貶義詞,可卻不失為一個真理。如果人單力薄,任憑你再有理有據,遇到不講理的、惱羞成怒的,也就無能為力了。有人看顧一二的話,萬一到時有事,也不至於四顧無援。

  說完正事,父子二人又與徐掌櫃閑談一會兒,然後才告辭離去。

  從四寶店出來後天色還早,黎棋若是立即往村裡趕的話,應該能在天黑前到家。可黎棋想著,接下來兒子就要肚子在縣裡住上好一段時間,也就不在乎這半天一天的功夫了,索性就決定在縣裡客棧多陪兒子一個晚上。

  第二天早上,為了省錢父子二人沒在客棧吃早飯,而是起早在外面到早點攤上買了兩個饃饃吃了,再才往四寶店走去。

  黎棋將黎池送到四寶店門外,又叮囑兒子一番之後,這才轉身離去,趕回黎水村去了。

  這個時辰,四寶店已經開門了,只是店裡只有兩個書童,徐掌櫃還沒來。

  而徐掌櫃看來已經是提前吩咐過了的,一個書童看見黎池後,就連忙迎了上來。

  “黎公子來了!您快樓上請,已經提前為您辟了一個清淨的單間。黎公子可帶筆墨紙硯了?是否需要小童我現在去准備?黎公子想看什麼書?小童我好給您找來。”

  黎池拍拍斜挎著的書袋,“我有帶筆墨紙硯,不勞煩准備了,店中可有非官定版本的‘四書五經’?可否先找一套來?”

  “有的有的,我們店裡有三套流傳較廣的民間版本的‘四書五經’,我稍後就給黎公子拿一套來。”

  “勞煩。”

  “黎公子客氣了!”

  ……

  就這樣,黎池開始了在四寶店的二樓蹭書看的日子。

  每天早晨四寶店開門營業後,黎池必是第一個到的,傍晚打烊關門前,他也都是最後一個走的。一整天,黎池就在四寶店二樓的一個安靜隔間裡,專心致志地看書。

  關於吃飯這事,黎池早上起得早,出門後就在外面早點攤上吃兩個饃饃。然後再買兩個帶著,等看書餓了的時候,就喝著店裡提供的茶水、啃兩口饅頭充飢。傍晚從四寶店出來之後,又在路邊的小食鋪裡吃一碗湯面,這也就是晚餐了。

  這樣說起來,在吃飯這事上,感覺黎池是受了委屈,可他自己並不覺得。

  因為他前世小時候,就是過得這樣貧苦的日子。

  在村小讀書的那幾年,他每天早上在家吃過早飯,翻山越嶺十幾裡路後趕到學校,上課到下午兩三點鐘後放學,然後在傍晚時候回到家,這時才能正經地吃上一天當中的第二頓飯。

  至於上課和回家途中餓了怎麼辦?帶一把自家晾曬的紅薯干,餓了就嚼上兩根充充飢。夏天或秋天的時候,還能在放學路上摘點野果,邊走邊吃。

  ……

  村子裡兩套民間版本的‘四書五經’,黎池花費了二十來天的時間,將其背下來並吃透。而四寶店裡有三套,各個版本間雖有不同、卻也有不少雷同部分,因此黎池依舊只花費二十來天,就將它們背誦並理解透徹了。

  之後,黎池又用三天的時間,將五套民間版本和一套官定版本的‘四書五經’,整理了一遍,並將其融會貫通。

  之後,黎池又將腦海裡記憶宮殿中的有關板塊替換整理完畢,算是死死地記牢了。

  如此,黎池在墨義科的作答方面稍顯死板的問題,就算成功解決了。至少以後對四書五經的某句、某段譯釋時,他能夠避免照抄官定版本上的注釋原文,而是可以更加靈活變通些。

  在考試答題方面,有這麼一個規律:雖然照抄原文能確保不出錯,可讀書越讀到後面,老師或考官其實更欣賞這樣一種學生和考生:能有自己的思想和見解的。當然,首先要保證的是,答案正確無謬誤。

  今年四月份府試結束後,黎池就察覺到了:在策問科上,他的論據存儲還不夠豐富,寫文章時做不到信手捻來。

  這就好比寫作文、寫論文、寫報告時,沒有能夠充實論證的典型事例、數據和材料,只能空口尬談。

  空口尬談,在前期的寫學生作文時期,若文采文筆、邏輯架構等外在樣子優秀,還能夠撐得住。但越到後面,到了寫論文、寫報告時期,就會越來越要求內在干貨,文章中必須要有真材實料,不然就只是一副空架子的文字垃圾而已。

  在現下的童生試階段,黎池認為考生普遍還在‘寫學生作文時期’,寫的策問更多是長於辭藻、弱於內在。

  黎池是已經走過這幾個階段的人了,自然知道自己在論據儲備方面的問題,可論據這東西是有時效性的,他要重新積累這個時代的論據才行。

  在解決墨義科的問題之後,黎池就開始著手解決他策問科存在的問題了。

  黎池首先將四寶店集結成冊刊出的《府試策問合集》研讀了一遍。這府試的策問合集,並不僅限於臨淮府的,而是燕王朝今年所有州府的府試策問合集。

  在這個交通和通信不便的時代,沒有互聯網可以即時傳送文件,四寶店依舊能夠在幾個月時間內,就將整個王朝的府試策問文章集結出冊……

  黎池拿到上、中、下三冊的《府試策問合集》之後,對四寶店‘遍布燕朝大小州縣’的實力,又有了更深的認知。

  黎池作為一府案首,府試中的大多數策問文章寫得並不比他的好。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很多文章都還是有值得借鑒之處的。尤其是文風鼎盛的江南州府的府試策問文章,黎池仔細研看後,不僅積累了不少論據事例,在行文構思方面,也受益頗多。

  黎池粗略將《府試策問合集》看完,之後又著重分析了十幾篇各府案首的策問文章,這花費了他二十來天時間。

  了解完今科府試策問文章的水平,也積累了一些行文巧思、論據事例後,時間還有富余,黎池決定再讀一遍《資治通史》。

  在對‘四書五經’的引經據典方面,他應該已經能比得過大多數應試童生,可以算得上優秀了。可所謂‘人無我有,人有我優,人優我新’,要想在策問科上考得贏其他考生,在優秀的基礎上,他還要比別人更有新意。

  而這新意,就體現在黎池的‘用史’上。

  《資治通史》是燕王朝立國起就開始編纂的,是一部能在後世的歷史教科書上留下一筆的史書。相比‘四書五經’這類已經被研習透徹的書,《資治通史》這種大部頭的史書,加之其面世時日較短,對其稍加研究,就能有不少看起來頗有新意的收獲。

  事實上也是如此,黎池花費一個多月,將《資治通史》又看完一遍後,確實較之前又有了更多的收獲。不說其他,將史實典故化用成論據方面,黎池就收獲不少。

  這樣,黎池在策問科上存在的問題,也應該算攻克了。

  做完這些,時間也已經進入了七月下旬,八月的院試也已近在眼前。

  黎池在縣城備考的這兩個來月時間裡,家裡也有人隔上十來天,就到縣裡來看看他。除此之外,也還發生了一些其他事。

  ……

  首先,就是黎池與徐掌櫃家眷的猝不及防的相遇。

  彼時的某一天,黎池看完了手上的《府試策問合集》中冊,於是抱著書去一樓更換下冊。

  在下樓時,黎池迎面碰見了正往樓上來的、一對母女模樣的婦女和少女。

  一方下樓去,一方上樓來,兩方迎面碰上,可是樓梯狹窄,兩方要想自如地錯身上下,是不太可能的。

  黎池腳步一頓,禮貌地垂眼、不再直視那對母女,然後往上退了幾步階梯,退到樓梯的拐角處站定,輕言道:“夫人請。”

  雖兩方尷尬地在樓梯上迎面碰上了,可這個書生並沒行為孟浪地盯著她和女兒瞧,還禮儀得體地退讓,這讓徐夫人沒有心生厭煩。

  書生一句‘夫人先請’,而非‘夫人和小姐先請’,則是讓徐夫人有些贊賞了。“多謝。”

  徐夫人最看不上眼的,就是那些自命風流的孟浪書生!興許是才子佳人的話本小說看得多了,總是臆想著和某閨閣小姐來親身演上一回,平時行為處事時就會透出端倪,看著就讓人厭惡。這書生禮儀得體、知曉進退的樣子,就看著很順眼。

  在這對母女從黎池面前走過時,他禮貌性地低垂著眼,只能看見她們遮擋在裙裳後的行走步姿。

  跟在後面的少女的步姿平穩而秀致,無一絲矯揉忸怩,倒是和剛才匆匆一瞥時所看見的姿容,非常吻合。

  兩方就此交錯而過,待那對母女走過之後,黎池也拿著書下一樓去。

  黎池讓店裡的書童給他換過書之後,並沒有立即上樓去,而是在一樓找了一個人少的角落,靠著書架看起書來,直到兩刻鐘之後,二樓的那對母女下樓離去時,他才往二樓去。

  上樓時,能隱約聽見母女兩的對話。

  “你爹也是的,我們來看他,他卻沒在店裡,害得我們等上這許久的時間!虧得還是個店鋪掌櫃呢,一天到處跑,只留兩個書童看店……”母親模樣的那位嗔怒地埋怨著。

  女兒的聲音不疾不徐,溫婉而大方,“爹他許是有事忙去了。”

  看來,這兩位就是徐掌櫃的家眷了。黎池上樓時,心中暗忖。

  後來,徐掌櫃到四寶店坐鎮的時候,時不時就會給黎池帶些吃食、或者精致的小點心,說是他京城來的‘徐伯母’做的。她最愛像黎池這樣靈秀的小伙子,就做了這些吃食點心給他嘗嘗。

  黎池一直都是帶冷饅頭防餓的,有徐掌櫃時不時帶來給他的美味吃食和精致點心,稍解他的口腹之欲,讀書的日子也感覺更好過一些了。

  ……

  浯陽縣縣城,若說小,和黎水村這樣的村子相比,自然是說不上小的。可若說大,和黎池前世見過的那些十八線小縣城相比,都還要小。

  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浯陽縣城,哪怕黎池早出晚歸,除四寶店和黃氏客棧兩點一線,就再沒去過第三個地方,某一天也還是遇上了熟人——嚴家的嚴瑾。

  兩人見面後,自然先是一番寒暄、再又互道近況。這之後,嚴瑾就問及黎池為何不去嚴家住,然後又邀請他搬去嚴家住。

  黎池自然不能說是因為躲嚴琳琅,或者說是因嚴琳琅以及嚴家透露出的心思,而使得他選擇與嚴家暫時保持距離。

  “瑾兄見諒,池弟我這次到縣裡來,是為八月的院試做准備,一時一刻的時間都不敢浪費。瑾兄家距四寶店稍微遠了一些,這花在路上的時間,夠我多讀上幾十上百頁書了。的確不是我和瑾兄你客氣見外,就是因為我們關系親近,才和你說這真實原因的。”

  要說黎池和嚴瑾兩個,誰都不是智商低、情商低的人,對於這件事背後的原因,都是看破不說破罷了。

  嚴瑾雖然知道黎池為何不想住到他家去,可他也沒生氣和多心。因為他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男人,兄弟情義和兄妹親情之間的衡量,他有著近乎殘忍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觀念,哪怕這個女人是他的親妹妹。

  當然,以上的情況出現的前提,是黎池沒有過分傷及嚴琳琅,沒有進而踐踏他們嚴家、他嚴瑾的臉面和尊嚴。而這個前提,一向處事謹慎的黎池,正在遵守著、以後也將一直遵守下去。

  “也是,池弟你讀書的事要緊,今後你若得空了、或想偷懶歇一歇了,就來尋我,我帶你去走走玩玩、松快松快!”

  “一定、一定,先謝過瑾兄了!”黎池答應得爽快。至於他是不是真會偷閑去找嚴瑾玩耍?至少在院試考完回來之前,是不可能了的。

  ……

  七月二十二,黎棋來到縣城,和黎池一起去辭別徐掌櫃之後,父子二人一起回了黎水村。

  在家裡休整五天後,就又起程前往臨淮府府城所在——即臨濠城,去參加八月中上旬舉行的院試。

  而這次送黎池去府城的陪考人員,與上次府試時的有所不同。

  這次陪同黎池一起去臨濠城的,除了他爹黎棋之外,還有他兩個堂哥即黎河與黎湖。

  他們兩個要到明年開年後二月才參加縣試,讓他們跟著堂弟去府城,也能激一激他們好學向上的好勝心。順便去見見世面,感受感受院試氣氛,免得明年縣試時心理素質不過關、影響發揮。見過院試的場景、讀過院試榜上的文章,應該會對他們有所助益的。

  ……

  黎池四月份才經歷過一次府試,到臨濠城走過了一遭,算有了經驗。

  因而這次趕赴院試,一路上趕路和住宿等事項都沒有出現問題,花了四天時間就趕到了府城。

  黎棋覺得府試時住的‘鴻運客棧’,興許能旺自家兒子的文氣,於是首先就去了鴻運客棧。恰好客棧還有空房間,於是考慮依舊入住這間客棧。

  而今距府試不過三四個月,黎池又是府試案首,鴻運客棧的掌櫃見他們來入住,自然也就認了出來。

  一番恭維閑談之後,最後給他們的住宿費算了個優惠價:每住一晚上收100文錢。

  府試時200文一晚,這次100文一晚。相比縣城黃氏客棧的一晚80文,這價格雖貴上20文,客人在府城來說也的確算得上優惠價了。

  不過黎池猜測,這個優惠價應該沒有到掌櫃所說的半價。這次來府城參加院試的考生,只是四月份通過府試,榜上有名的不過一百零九人而已。即使算上往屆的累積下來的童生,也還是少於府試的人數。

  而當初來參加府試的卻有六七百人,人數可謂驟減,住宿需求相應降低,客棧的價格自然也就無法再抬高到四月份那樣。

  雖還不知外面客棧的價格,但200文每晚是肯定不可能的。不過鴻運客棧給他們的‘半價’——100文每晚,應該也是優惠了的,算得上是良心價了。

  安頓好之後,黎池沒像上次府試前那樣閉關備考,而是開始帶著兩個堂哥,一起出去參加一些文會、詩會等各種聚會。

  黎池之所以如此,一是因為,來參加院試的大多是四月份府試榜上的那些人,他經過一次府試,也將他們的實力差不多摸清了幾分。黎池覺得,他用不著像府試前那樣忐忑緊張。

  當然,黎池並不是一個臨到緊要關頭時,會松懈、自傲的人。主要是他已經做足了充分准備,對此次院試有了八九分的把握。這也是第二點原因。

  上次府試後,黎池、鐘離書和明晟三人,一起宴請了當時府試榜上的同年。黎池又頂著府試案首的名頭,他在臨淮府裡的讀書人之間,勉強也算混了個耳熟和臉熟,有幾分同年之誼。

  於是黎池帶著兩位堂哥,在文會、詩會聚會中,就總能碰見幾個熟人,然後自然而然地就融入了其中,很是吃得開。

  有黎池帶著,聚會上的人看在黎池的面子上,再加上黎河和黎湖兩人雖還沒參加縣試,卻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草包,因此聚會上眾人討論時也能帶上他們兩人,如此讓兩人每次聚會都能有所得益。

  黎河和黎湖兩人起初顯得有些拘謹,看到堂弟在眾人中如魚得水的姿態,心中很是佩服和艷羨。

  對此,黎池安慰道:“等河哥哥和湖哥哥你們也考過了縣試、府試,有了功名,有了說話的底氣,慢慢地就也能像我一樣,在聚會中能玩得開了。”

  聞言,黎河和黎湖兩兄弟的胸中升起熊熊鬥志,暗下決心,誓要多學多看、考過縣試和府試及之後的各級考試!

  這也是黎池說服家裡人,帶他們來府城陪考的主要目的。不僅僅是明面上簡單的‘見見世面’,而是要通過見世面,讓他們知道世界之大、能人之多,讓他們不要自大自滿,要奮鬥不止。

  ……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院試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院試由各省學政主持,經府試錄取的童生均可參加,其報名、填寫履歷、癝生作保等手續與府試和縣試大致相同。

  江淮行省轄下五府,學政駐在地為省城淮陰城,每到院試時,江淮學政就依次分批地案臨轄下各府監考。臨淮府是江淮行省轄下五府中第三個開考的,恰於八月十五中秋佳節當天開考。

  黎池在參加文會詩會等諸多聚會時,也聽說了不少小道消息。據說,江淮學政姓章,是大燕首屆科舉的一甲榜眼,才華橫溢、風儀出眾,但就是太過目下無塵、以致官運受阻。

  據說與他同科的空有一身好看皮囊的探花都是一部尚書了,他卻還是一省學政。

  對此,黎池並未多言。他從未見過、也不了解這章學政,不好草率評價他的才華、風儀和為人。

  但淺顯推測,章學政應該是個有思想、有見解的讀書人,還有著讀書人的傲人風骨和書生意氣,但過剛易折,可能並不太適合混跡官場。

  至於那探花郎,能夠做到一部尚書,肯定不會只是空有一身好看皮囊。

  因為雖不管在任何時代,底層都埋沒著許多有才華卻不得志的人才,但能坐到高位的卻絕對不會是一無是處的庸人。他可能有某些缺點,卻絕對有他自己的優勢:或交流溝通能力強,或籌謀手段高超,或業務能力強……

  這些小道消息雖說可信度不高,但卻也還是有些用的。

  特別是當幾個家境不錯、有消息來源渠道的考生都這麼說時,黎池就在心中確定了這次考試的作答風格:新穎卻又不出格。

  雖說評卷人是由五百裡外較遠的書院山長或幕友當任,可主考官還是章學政,即使評卷人與章學政的偏好不一樣,也會盡量向他靠攏,更別說最後的排名決定權還掌握在章學政手上。

  新穎,是因為章學政是個很有想法、不肯流於俗套的人,作答風格和觀點要讓人眼前一新。

  不出格,是因為這章學政雖不肯與世俗同流合污,卻不能將其錯誤地看成一個新世紀的‘新新人類’。他本質上更可能還是一個囿於俗套中的讀書人,因為他也是在四書五經和儒學思想的熏陶下長大的,因此作答風格和觀點依舊不能出格。

  新穎不出格,這個尺度,黎池自認能夠把握住。畢竟他前世也在官場上走了那麼些年,且走得還算順暢,對於尺度的拿捏還是有一定經驗的。

  ……

  黎池在他爹和兩個堂哥的目送下走進考場,搜查核檢,對號入座,響鑼開考……

  院試考兩場,第一場正試,連考三天不出考場。第二場覆試,考試時間根據考試內容有所變化。

  正試的考試內容與府試和縣試大致相同:帖經、墨義和策問。考完後由考官和評卷人進行糊名評判,一天至三天內判出正試通過的考生,通過人數為最後考取秀才名額的一倍。

  接著張貼出通過正試的考生名額——即為草案,草案只寫通過的考生的座號、不寫姓名。

  草案上有名者,進入第二場覆試。

  根據黎池收集的以往的有關覆試信息得知,此次覆試也許會遵循舊例:考一文一詩,即作一篇策問、賦一首詩。也有可能不賦詩,只作一篇策問。

  不管第二場覆試如何,第一場連考三天的正試更加關鍵和緊要。

  讀書人多半家境算過得去,都被被養得細皮嫩肉的,更甚至身體羸弱者也不在少數。而院試考場中的號房低矮逼仄,體型稍胖者連轉身都困難,一連三天除了出恭如廁外都呆在這小號房裡,若‘有幸’還有蛇鼠蟲蟻等作伴……那簡直是不能更糟心!一般讀書人都忍受不了!

  再加上攜帶進去的要管上三天的干糧和水,都是冷的,味道好不到哪去。

  三天兩夜的時間,考生們都要被關在一個逼仄的小號房裡,眼睛看的只有眼前的考卷,耳朵聽的是其他考生和監考人員發出的窸窣聲響,鼻子聞的是土腥氣和霉味……且不說困坐久了、會影響思維敏銳度,還很容易興起煩躁的情緒。

  這些身體和心理方面的問題,就能夠影響不少考生的發揮。

  然而黎池不管是前世年少時的家境困頓,還是今生的家境一般,都讓他習慣了這樣惡劣的考場環境。而心理問題方面,他是心靜如水。

  然而,第二天的‘墨義’場,黎池正認真作答時,突兀地響起一聲凄厲尖叫:“啊啊啊!老鼠!老鼠掉我墨缸裡了!!!”

  黎池被驚得全身一抖!下意識地就將筆頭往內一勾、一甩!

  “啊!”“啊!我的卷子!”“作甚大呼小叫!差點污了我的答卷。”

  立刻,考場內此起彼伏地響起心痛的、惱怒的、後怕的驚呼聲,那些被嚇得污了答卷的考生,怕是恨不得捶一頓第一個驚呼的考生!

  黎池連忙低頭看面前的答卷,幸好沒有墨團污跡!

  再一看自己胸前,月青色帶藍色團花織紋的細麻衣上,點點墨汁順著揮甩的軌跡連成一道弧線……身上這件外袍是毀了。

  不過毀了這件外袍,總比毀了答卷或毀了這場考試要好。

  “肅靜!考場不得喧嘩!”

  “丁十座號喧嘩的考生請即刻離場,今科院試你不得再參考!其他喧嘩的考生即刻肅靜!”

  黎池作為府案首,座號為甲一,正對主考官章學政而坐,眼見著橫眉怒目的章學政揮揮手,讓考場內的衙役將那名考生押了出去。

  院試第一場正試連考三天,讓黎池稍覺驚險的,也就只有這一場意外了。

  黎池兩世都引以為傲的,就是他比一般人要強上不少的記憶力,再加之他運用科學的記憶方法,在腦海裡虛擬架構出了一座記憶宮殿,對各類知識和記憶分門別類地記憶,能夠記得格外清楚牢固。這一點,在學習和考試方面,是非常占優勢的。

  他前期背誦了官定版本‘四書五經’,又對幾種民間盛行版本進行融會貫通,讓他在帖經和墨義兩場考試上,顯得游刃有余。甚至不用等最後的張榜,他自己就有把握不出意外的話,他能夠得滿分。

  至於策問場,黎池貫徹了考前定下的‘新穎而不出格’的作答方針,加之准備充分、積累豐裕。引經、據典、用史,文章論證時對三者信手拈來,感覺還答的不錯。

  而草案張榜後也證明,黎池的感覺並沒有錯,不僅僅是他自我感覺良好。

  院試正試考完,黎池走出考場時,他爹和兩個堂哥正拿著披風,端著一碗熱面湯等在場外。

  “來,把披風披上!昨天這天氣陡然就涼了不少,可別受涼了!”

  “來來,喝口熱面湯,暖暖身子。”

  黎池:……

  黎池仔細感受了一下,外面天氣確實涼快了一點。現在農歷八月中旬的時間,已快到深秋,陡然降溫確實容易感冒著涼。

  黎池依言轉身讓他爹幫他披上披風,然後接過黎河遞過來的熱面湯喝了一口,“爹,我進場前特意穿了兩件裡衣,又還有一件外袍,在考場裡時也沒覺得冷,只出來後才感覺有些涼快。不過,應該不會著涼的。”

  做娘的怕兒女餓了冷了,做爹的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幸好小池子你想得周到多穿了一件,不然受涼就不好了,後面還有一場考試呢。爹剛剛就看見幾個凍得直咳嗽的考生,要是不趕緊驅走寒氣,恐怕都不能參加後面的覆試了。”

  “是呢,這個時候受涼了不單單身體吃虧,還耽誤事兒。”黎池將一碗熱面湯喝完,把碗還給旁邊支著面攤的攤主,“爹,兩位哥哥,我們回客棧去。”

  “走走,快回去,讓小二哥提熱水來讓你泡個熱水澡,再吃上一頓熱飯,精氣神一下就恢復了!”

  要黎棋說,自己兒子這愛泡澡的習慣,就是讀書人瞎講究!可一整家人都只能由著他,慣著他。

  黎水村的村民洗澡,若是夏日裡,男人們就在繞著村子的那條黎水河裡洗洗,女人們就在家裡用帕子擦擦。冬天天冷的時候,除了過年前正經地洗一次外,其余時間都只用熱水擦臉洗手而已。

  可黎池卻很愛泡熱水澡,不管春夏秋冬哪個季節,他都要不時泡泡熱水澡。為此,大伯黎橋還專門給他打了一個浴桶。幾次出門在外,只要落腳的客棧有浴桶,黎池趕路乏了、考試累了的時候,都會找客棧要熱水來泡澡。

  “泡個熱水澡很好,能暖暖身體驅走寒氣,不易受涼。”在考場小號房裡呆了三天的黎池,的確想要泡個熱水澡。

  ……

  正試兩天後的下午,院試‘草案’張貼出來,黎池的座位號‘甲一’榜上有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6-30 12:06 AM

第31章

  第二天,外面天色剛蒙蒙亮,黎池就起早去趕赴院試的第二場考試:覆試。

  依舊是核檢入場、對號入座、鳴鑼開考,這一系列流程黎池已經歷過好幾次,早已平常視之,再不復前世當初高考、後來國考等大考時的緊張。

  在張貼院試‘草案’時,就已經說明院試覆試考‘一文一詩’,即作一篇策問、賦一首詩,連考兩天。

  黎池拿到覆試的考卷後,開始仔細審閱考題。

  覆試的策問題在這個時代出現……倒是有點意思了。

  繼科舉革新之後,這次院試的策問題,又讓黎池確定了大燕朝的上層,的確存在著一個不可言說之人,這提醒著他行事要格外謹慎。

  策問題目為:京畿之地,日益繁華開明。而嶺南、劍南、隴西、北疆四方之地,歷來困苦不化。此區域發展不平衡之景,何解?

  簡言之,就是如何解決大燕朝區域發展不平衡問題。

  區域發展不平衡。在黎池前世的那個時代,是一個老生常談的話題,不時見諸新聞報端。甚至黎池參加的那屆國考,申論的主題就是圍繞著這個問題展開的。

  可是,‘區域發展不平衡’這個現像名詞,出現在當下……就顯得有些恐怖了。

  不過不論以後,黎池當下應該做的就是好好考試。總不能因為這件事,就不顧家中的期望,不管這些年所下的苦功放棄科舉。

  題目的表述還算清楚,能夠讓考生都讀明白考題的意圖。但在場的或許沒有任何一個考生,能有黎池這樣理解得透徹。這道策問題只用圍繞著一個中心作答:因地制宜,之後再引申開去、用論據進行論證。

  對黎池來說,策問題的小難點就在於:如何在隱藏自己的同時,又要表現自己。這一點,黎池注意些也能解決,畢竟也讀了這麼些年的書,這個時代讀書人的行文用語他早已掌握,他有信心能披著當下讀書人的皮,來表述出他前世的某些觀點和對策。

  策問題看完,黎池又審閱了賦詩的題目要求:對月懷古。

  是的,賦詩場的考題上就只有這四個字,過分的言簡意賅了。

  院試第一場正試開考正值中秋佳節,院試覆試圍繞‘對月懷古’四字賦詩,倒也很貼切。

  這道賦詩題要說簡單,那也可以作的很簡單,就作成吟月詩就行。古往今來,春花秋月詩、吟風弄月詩從來都長盛不衰,吟月的詩實在太多,考生們隨便借鑒借鑒就能作出一首來,不會存在下不了筆的情況。

  然而,說難那也是真的難。只‘對月懷古’中的‘懷古’二字,就表明了這首詩不僅僅是平日裡賞玩的那類吟月詩。

  這詩有暗含的要求:體現其‘懷古’特性。而‘懷古’多又是借古頌今、或以古諷今,如此所作的詩就要有一定的歷史厚重感,要表達出一定的思想深度。

  相比其他科舉考試科目,黎池確實不善賦詩。

  他深知自己的這個缺點,在寫詩作詩這點上,就從未停止過練習和積累。對月懷古這個主題,黎池平日練習時就已經寫過好幾次,因此這次院試遇到這道賦詩題,倒也不至於無從下手。

  再加上他對《資治通史》的研讀,在‘用史’懷古這點上,他有著不小的優勢。

  審閱完題目之後,黎池對這次的院試第二場覆試,心中已經有了些把握。

  用一整天來考一道策問題,甚至夜裡都還可以點燈作答。同樣,用一整天去琢磨出一首詩。時間上是絕對充裕的,因此黎池也不急。

  第一天的上午半天的時間,黎池都花在了構思策問文章上。因為只有考題和答卷、沒有草稿紙,於是他就靜坐沉思,在腦海裡翻來覆去地琢磨提綱、打磨腹稿。

  午飯啃了一個干糧饃饃之後,黎池才開始正式作答。

  因為上午已經在心中反復琢磨出了全篇文章,黎池作答時寫得無比流暢,在確保字跡優美無污跡的前提下,他只用了一個半時辰,就寫完了全篇一萬六千字的策問文章。

  寫完之後,黎池從頭到尾通讀全篇。文章的邏輯架構方面完成度不錯,達到了事先預想的效果,字句也精煉通順、無錯漏污跡,整體上他是很滿意的。

  確認無誤後,黎池將考題和答卷放在一旁的考籃裡收好,以防被意外弄髒或碰壞了。

  做完這些時間還很早,黎池抬頭看向號房外觀察天光時,不經意間就和坐在他正對面前上方的章學政,對上了眼……

  兩人對上眼時,黎池覺得他從章學政的眼神裡,看見了些許驚訝。

  對此,黎池只是眼帶微笑地微微一垂眼,結束了這次對視。

  黎池覺得,和主考官兼主閱卷人的交集要適度。若過度的話,給對方的印像確實深刻了,卻不能保證這深刻印像所起的作用,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

  答完策問題,黎池也不准備第一天就將詩作出來,否則明天他將枯坐一整天。

  雖不用今天就將詩作出來,他還是可以提前琢磨准備的。

  於是,接下來的小半天時間,黎池就似上午一樣,靜坐沉思著,直至號房內的天光昏暗下來。

  將充作書案用以書寫答題的木板取下來,架在白天時並攏起來坐的兩條長板凳上,就架成了晚上躺睡的床。

  黎池拿出一件外袍,這件外袍他只在核檢入場時穿過,進來之後就脫下來了,帶它進來主要是用來做被子的。

  黎池合衣躺到架好的木板床上,蓋上外袍,閉眼努力睡過去。

  下午的時候,黎池原本很早就將策問文章寫完了,可卻不好在當時就架好床躺下睡覺,依舊儀態端正地靜坐了小半天。

  他坐在正對主考官的‘甲一’號考棚裡,就在考官們的眼皮底下,必然要注意些儀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若是青天白日的,就大大咧咧地躺睡在主考官眼前,那場景想想就有些不雅觀。

  即使沒在考官眼皮底下的考生,也要注意儀態,因為考官會不時巡視考場。雖說考卷是糊名的,考場儀態對成績影響不大,可這個時候的讀書人圈子就這麼大,若因考場失儀給人留下一個粗魯懶散的印像,以後終究是不好的。

  對於接人待物、儀態形像這些方面的事,黎池是非常注意的。

  第二天一早,黎池起床用考場提供的清水簡單地漱了口,啃了幾口帶進來的干糧饃饃,又休息靜坐片刻,才開始作答賦詩題。

  昨天下午小半天的時間,黎池都在靜坐構思‘對月懷古’詩。這首詩適用的‘懷古’歷史典故,他已經推敲出來。

  詩的形式也確定了,考題雖沒有規定詩的體裁究竟是五言或七言之類,也沒規定究竟是古體詩還是格律詩,可根據以往規律,黎池決定寫古體詩。

  格律詩亦即近體詩,在字數、聲韻、對仗方面有嚴格要求,規矩束縛較多,這似乎更能體現出詩的水平。可這次的詩是‘懷古’主題,且用到的歷史典故較多,因此黎池決定作一篇不受格律束縛的古體詩。

  古體詩和格律詩,就好比兩支難度系數不一樣的藝術體操,但難度系數和水平高低之間,並沒有絕對關聯。黎池就准備作一首古體詩,在內容、思想和字數上取勝。

  有昨天下午小半天的構思,黎池又花了上午半天的時間再次仔細推敲。一字一句地推敲遣詞造句,有些關鍵句的關鍵字,他不斷地置換用字、以求找出那個最妥帖的字……

  如此,午飯就是啃了幾口干糧,之後黎池開始研磨以求靜心,然後蘸墨、提筆寫就……

  半個時辰過去,黎池放下筆,一篇一千八百個字的《望月懷古》作成。

  黎池依舊全詩通讀了一遍,字句沒有錯漏、卷面沒有墨團污跡。當然如果有,那也沒辦法了。

  黎池將‘一文一詩’兩張答題卷拿出來,一眼掃過欣賞一遍後,又將考卷和答題卷一起放到考籃裡。之後開始清洗、收撿筆墨硯台,一切都整理好,只等時間一到就糊名交卷離場。

  院試不比縣試和府試,院試是封閉考場連考三天正試、以及兩天(或一天)覆試,自然不能提前交卷離場。

  黎池的儀態端正而從容,靜坐到日入時分,終於鳴鑼三聲,提示考試結束。

  他坐在‘甲一’號房,自然就成了考場中第一個糊名交卷的考生。自然也是第一個走出考場的。

  黎棋與黎河和黎湖三人,依舊等在考場外,見黎池出來了就趕緊上前,詢問他身體如何、有無受涼,黎池一一回答讓他們安心。

  院試若考過就是秀才了,就算是踏入了士大夫階層,有免賦役、可見知縣不跪、不可對其隨便用刑等特權。若是考的好,成為癝生,不僅有公家按月發給錢銀,還能通過給考取童生試的讀書人作保,從中取得報酬。好處可謂多多。

  如此重要的一場考試,即使是先前一直很淡定的黎棋,真到了這種時候,也淡定無法了。

  回去客棧的路上,黎棋終究沒忍住,問道:“小池子,如何?可有考中的把握?”

  黎池看到他爹忐忑又期盼的神情,微笑安撫道:“有八九分把握能考中,至於名次如何,還不敢斷言。”

  “能考中就好!考中秀才就好了,名次不重要!”雖自家兒子說過,學政就算看在知府的面子上,也不會將他這個府試案首出榜,不出意外應該能得個秀才名頭。

  可萬事都有個萬一,萬一呢……現在聽到兒子親口說有八九分把握,黎棋心裡也就踏實多了。

  不算京中的‘四爺爺’,黎水村裡就黎槿一個秀才先生,自家兒子要是也能考中秀才,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6-30 08:12 A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9-9-16 08:13 AM 編輯

第32章

  院試第一場正試後,張貼出‘草案’榜,榜上‘只有座號、不知姓名’者五十人,也即是說此次秀才錄取名額為二十四五人,參加院試的考生有一百零九人,那麼秀才的錄取率大概為四比一。

  三天後,張貼出院試‘長案’即院試榜,榜上有名者二十四人。

  黎池高居榜首,成為院試案首。

  至此,縣試、府試和院試,黎池皆考中第一名案首,成為了‘小三元’。

  “小池子!小池子!你又是案首!”

  黎池:……

  聽到這熟悉的稱呼,榜下不少看榜考生紛紛看向人群外的黎池,善意調侃:

  “恭賀小池子兄了!”

  “恭喜恭喜,小池子兄!”

  “恭喜黎兄了!”

  ……

  眼前這點被善意調侃的小場面,黎池面色巍然不動,微笑著一一回禮:

  “陳兄,同喜同喜。”

  “也恭喜王兄榜上有名。”

  “同喜同喜。”

  ……

  與黎池調侃、道賀的考生,大多是已經榜上有名了的。雖他們的名次不如黎池,卻也無法對他興起嫉妒之心,只因黎池表現的人品、風儀和才學,的確令他們佩服。

  那些落榜的、或還未看榜的考生,都沒什麼心情去與黎池交談。即使心胸豁達者,也是強忍著內心苦澀,與他簡單道句‘恭喜’。

  許多四月份府試結束後,還與黎池在宴席上推杯換盞的考生,此時有不少的連招呼都沒打,就黯然垂首、轉身離去了。

  這就是競爭的殘酷,就如同走獨木橋,領頭者只能有一人,且越往前走、橋上剩下的人就越少。

  “我這輩子竟是沒有當秀才的命嗎!我齊將承的一生,竟就是如此了嗎?!嗚嗚……”一名老年考生,跪坐在榜下痛哭。

  他已滿頭華發,皺紋橫生,單薄的脊背佝僂著,背負著人生將盡、壯志未成的沉重的悲痛。看上去那老考生已經是四五十歲的年紀了,這恐怕將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次院試,可依舊壯志未成,也是令人唏噓。

  此次考試失意者四分之三,像這齊將承這般悲痛,令人悲憫的失意考生,也不止一個。

  “爺爺,我們回去,您的身體為重。”一個少年上前,將跪坐痛哭的老考生扶起,攙扶著退出看榜的人群,踉蹌著遠去……

  黎池注視著遠去的祖孫兩人,神情復雜不明。

  “黎兄,恭喜你得中院試案首。”鐘離書的一張臉神情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些倔強和不甘心。

  微胖少年模樣的明晟,神情就要溫和許多,語氣中頗有幾分真情實意地道賀:“恭喜黎兄,高中案首。”

  黎池的心緒紛繁僅表現在一瞬間,鐘離書和明晟兩人甫一靠近,他也就恢復了一慣的溫文模樣。“鐘離兄、明兄,二位同喜。”

  既然他是案首了,那身邊的鐘離書和明晟,自然就考得沒有他好了,他們有好勝心作祟下的不甘情緒,也很正常。“二位,一起去觀摩榜上諸兄的佳作?”

  “同去。”

  “自然,一起去。”

  黎河、黎湖和黎棋三人,眼見黎池一直在和同年說話,也不去打擾他們。就自個兒擠到張貼答卷的公示欄前,似模似樣地品鑒院試榜上考生的佳作,從中借鑒並提升自己。

  相比縣試和府試榜上的上百名考生,院試榜上只有二十四人,人數少了不少,自然公示欄上張貼的答卷也跟著減少。張貼的答卷不再密密麻麻的,就更利於圍觀者誦讀觀摩。

  而張貼在最上面的黎池的考卷,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正試三場:帖經、墨義和策問,三張答卷,對應著三個滿百分。覆試兩場,一文一詩,兩張答卷,分別為玖拾玖分、壹佰分。

  黎池的答卷,卷面和字體一如既往的整潔和漂亮,帖經、墨義答卷找不出任何一處作答不妥帖的地方。

  正試和覆試共兩篇策問,邏輯嚴密、落字有聲,用經、用典、用史,都用得恰到好處!甚至覆試場的策問被減去了一分,在場許多考生都不知這一分減在何處。

  尤其是那篇《望月懷古》詩……

  在滿榜的五言或七言的格律詩中,黎池的這篇長詩尤其醒目。

  “……堪為史詩。” 鐘離書沉默半晌後,才幽幽一嘆。

  在場的考生就如鐘離書一樣,只知這詩好,至於好在何處,卻是無從評論。只覺得以他們的才識,竟找不出切入點去評論,若是評論有欠缺或謬誤,都是對這首詩、以及對黎池的冒犯。

  黎池也是沒有想到,還真的只有他一人選擇寫長篇古體詩。

  加之大多數考生都還年輕,對史書如《資治通史》等書籍幾乎沒有涉獵,才會覺得他能寫出這樣的長詩很厲害。

  若是真正的史學大家和詩人來看,他這首詩也許確實尚算不錯,尤其是字數格外可觀,但還不至於好到無從評論。

  欠缺之處肯定是有的,或許還不止一處,但考慮到他的年齡,再評判這篇詩時,或許會稍微寬容些。

  如此,就貌似黎池這篇詩格外卓越。然而,不過是對他優待之後的結果罷了。

  “諸兄如此表現,讓在下很是慚愧啊。”黎池的神情溫文中帶些揶揄,自嘲道。“在場諸位或許有聽過我的詩作,也就應該深知我不善賦詩抒情!那些風花雪月、雨露風霜,一旦到了我的詩裡,就都沒了靈氣。這次不過是恰巧碰上了,竟然剛好讓我能寫出一篇…尚佳的詩作來。”

  鐘離書自小才高,自然也就自傲。他很少認輸,但府試和院試兩次考試,兩次挫敗的滋味,終於讓他承認了自己不如黎池的事實。

  “男兒就當氣概高昂,只知風花雪月又有何用?無論詩或文,就當為百姓社稷而寫,此方正道!就如黎兄的詩和文章。”

  黎池:……

  鐘離書這話一說,立即就將在場諸多寫風花雪月詩的考生,給得罪了個精光。即使他們此時當場沒說出來,也會因為心中的自慚形穢或不以為然,而對鐘離書和他產生負面情緒。

  比如:就你最憂國憂民,我們都是只知惦記風花雪月的草包!?何為正道,何為歪道,豈是你們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說了算的!?

  “謝過鐘離兄謬贊!然而,就如粟麥與菜蔬。前者雖是飽肚的主食,可也不能少了菜蔬的調劑,否則久而久之就會使人沒了食欲。

  詩與文章也同理,雖確實要更多地為百姓社稷而寫,卻也不能少了為風花雪月而寫的,否則這世道就太過功利和枯燥了。二者應是沒有正道與歪道之分的,二者缺一不可。”

  “鐘離兄,你認為呢?”黎池以略帶深意的眼神看著鐘離書,問道。

  鐘離書雖將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讀書上,卻終究不是個書呆子。在黎池的眼神暗示下,也意識到了自己話語中的疏漏。“嗯,黎兄此言在理。”

  這一場隱藏的矛盾,還未發散出來,就被黎池幾句話給消彌在了萌芽中。

  卻因此,讓鐘離書剛剛認可了黎池的才華,卻又覺得他說話、行事太過滴水不漏,少了讀書人的銳氣。

  若黎池知道鐘離書的內心想法,也不過會嘆一句:真是專屬於少年人的意氣啊,難能可貴。

  等經歷的人和事多了,這種可貴的耿直和真誠,就會慢慢地被消磨光,說話做事也會變成曾經討厭過的圓滑謹慎。

  黎池看過榜單,才知道院試前三的名次與府試的一樣,鐘離書和明晟在他之後分列二、三名。

  院試榜上二十四人,臨淮府轄下五縣,浯陽縣和浯陰縣稍微突出些——各占六名。

  黎池占取院試案首,浯陽縣其余五人的名次排在中後之列。鐘離書和明晟占取院試二、三名,浯陰縣其余五人名次卻在中列。如此算來,此次院試中,浯陽和浯陰兩縣學子的成績未分出高低。

  看完榜,黎池禮貌地和同場考生道過別,就叫上黎棋他們回客棧去了。

  回去的路上,黎河和黎湖兩人時不時地瞄一眼黎池,眼神中滿是敬仰。

  被兩個堂哥用敬佩的目光盯著看了一路,黎池能猜到兩人的目光如此的原因。

  不過回到客棧之後,黎池也還是問了出來,不然怕憋壞他們了。“河哥哥、海哥哥?你們一路上為何不時地這樣看我?”

  二堂哥黎河的眼睛晶亮,語調昂揚道:“我以前只知道小池子你讀書厲害,但不知道你竟如此厲害!”

  三堂哥黎湖附和道:“對啊對啊!你不僅賺錢有一手,讀書更是有好幾手!縣試、府試、院試,三個案首,這就是‘小三元’了啊!”

  “小三元呢!小池子,你說你會不會考一個‘六元及第’?若是那樣,就真是光宗耀祖了!”

  兩人的話語和神情,真是逗笑黎池了,“哈哈哈,兩位哥哥,你們想哪去了?自朝廷選才實行科舉制度以來,八九百年間,‘三元及第’者才僅有十二人,更別說‘六元及第’,僅僅兩人而已!”

  “六元及第之難,難於上青天啊……”黎池從來都知道現實生活不是電視劇劇情,沒那麼戲劇性。

  六元及第,即‘小三元’加‘大三元’。也就是縣試、府試和院試皆是案首——即為‘小三元’,再就是鄉試、會試、殿試分別得第一名,解元、會元、狀元——即為‘大三元’。

  要想六元及第,首先真才實學是前提。其次需要無數的巧合,這也是決定性因素,否則任何一絲誤差都會改變最終結果。

  這就好比前世娛樂圈的‘小紅靠捧、大紅靠命’定律,六元及第真的要靠命。不然,也不會近千年間,才有兩個六元及第者而已。

  黎棋作為長輩,在晚輩輕狂浮躁時,就要及時給他們淋上一瓢冷水!“黎河,黎湖,你們看小池子像是很輕松就取得了‘小三元’,實際上並不容易。像‘六元及第’這樣的大話,可不能在外面亂說,不然要被人笑話的。”

  “笑話不笑話的,也就罷了。只是河哥哥和湖哥哥,你們萬不可因此而掉以輕心。”黎池語重心長道。

  “通過這段時間與諸多學子的交流學習,你們應該也對自身的才學水平有了大略認知。再看了今天榜上的文章,也就大概知道你們和秀才之間的差距了。”

  黎河擺擺手,“噯嗨,我是知道自己的斤兩的!即使我之後日夜勤奮讀書,最好也就是明年通過縣試和府試,考得一個童生,再後年院試下場試著考一個秀才。”

  黎湖也點點頭,滿臉認同:“我也是這樣想的。”

  “兩位哥哥心中有數就好。”黎池又說道,“不過你們也不用妄自菲薄,距明年的縣試還有好幾個月呢,等回去忙完之後,我就給你們好好地集中講解一段時間,總能有所提升的。”

  “嗯,先謝過小池子弟弟了。”

  “先謝過小池子了。”

  黎河和黎湖身為堂哥,在黎池面前卻擺不出來兄長的威儀,只能乖乖地聽他話。只因一直以來,黎池無論在行為處事、還是賺錢讀書等方面,都全面勝過兩人。

  不光是黎河和黎湖,就是家裡一大家子人,都已經習慣了聽取黎池的意見。

  實力和地位決定話語權,這話很好地解釋了黎池這種眾人信服的情形。

  ……

  鄉試考中舉人之後,有‘鹿鳴宴’。殿試得中進士之後,有‘瓊林宴’。院試考中秀才之後,卻是沒有官方名義上的恭賀宴席的。

  可若考官們以私人名義宴請榜上秀才,也沒明文禁止的。

  這次的主考官章學政,在張榜之日眾秀才去領取‘秀才考中文書’時,就邀請了每個秀才,於第二日中午在折桂樓一聚。

  雖章學政說過,第二日的聚會可去、也可不去,都全憑秀才們的意願。

  可院試主考官的宴請,若非真有十萬火急的事,不然沒人會選擇爽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6-30 09:08 AM

第33章

  院試放榜後第二日,黎池起早將自己拾掇整齊,難得奢侈地在客棧吃過早餐之後,就精神煥發地前往折桂樓赴宴。

  黎池出門早,就慢悠悠步行去往折桂樓,就當消食了。因此他雖一早就出發了,到地方時,也已經有好幾個同榜秀才都到了。

  “鐘離兄和明兄,二位到得甚早。”黎池微笑頷首,和早到的兩人打過招呼。

  “黎兄也早。”鐘離書依舊一臉冷峻地回應道。

  微胖少年明晟,也依舊笑得和善開朗,拍拍黎池的肩膀,嗔怨道:“還早呢,黎兄你可叫我們好等!”

  黎池回以‘呵呵’輕笑,結束與兩人禮貌性的寒暄,然後繼續上前和其他已經到了的秀才們打招呼,“陳兄、王兄、李兄……諸位早。”

  幾名秀才自然也相繼回應黎池,“黎兄也早。”“黎兄你可讓我們久等了!”“是啊,我們可是特意等著你來呢!”

  黎池就如那魚入了水一樣,立即與在場的秀才們打成一片。

  既然秀才們已經來了好幾位,坐在這干等也無聊,黎池就順著其余人的意思,提出吟詩作對來排遣一二,眾人無有不應。

  不久,在場的、和後來陸續到來的秀才們,就終於見識到了黎池於‘春花秋月詩’上……的確是沒有靈氣。

  倒不是說他作的詩比別人的差很多,只能說與他所作的那篇《望月懷古》相比,他吟花弄月的詩,就顯得太過平庸了。

  對此,黎池並不覺得丟面子,反而還故意為之。因為相比‘完美無瑕’,其實‘白玉微瑕’更讓人覺得親近,有點缺陷的人更容易融入群體。

  黎池本質上雖然並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這需要長期接觸後才能發現,像這種快速拉近距離的場合,適當露出自己的一個缺陷,更利於與他人快速建立起感情。

  “黎兄雖於吟詩作對方面不算全才,可這一筆字真是不錯!”

  練字這事兒上,黎池是從未懈怠過的,“哈哈,陳兄的字也不錯!”

  眾人正在互相謙虛、恭維之際,一道響亮聲音插了進來。

  “所謂術業有專攻,學業亦有所長,且黎池專攻、專長的還不止一項,這樣就很好。”聲音的主人就是今天這場私宴的發起者——江淮行省提督學政,章城章子瑞。

  黎池忙俯身作揖行禮,“學子黎池,見過學政大人。”

  其余秀才們也紛紛跟著行禮。“學子見過學政大人!”

  章城雖監考了在場秀才們的院試的兩場考試,與他們在考場裡一起呆了五天三夜的時間,可秀才們卻並沒有仔細看過他,更遑論與他交談過。現在陡然同在一處了,不少秀才都感覺有些拘謹。

  章城既算是宴會的主人,又算是在場秀才們的老師,還是提督學政,身份和地位都擺在這裡,他也不用特意花功夫來寒暄暖場,直接就招呼秀才們上桌落座。

  “這會兒也到用午餐的時辰了,我們就直接上桌落座,邊用飯邊說話?”

  眾人自然紛紛應和他的安排,“是,學政大人。”

  榜上二十四名秀才全部到齊,再加上章城章學政,共二十五人。先前折桂樓擺出了三桌酒席,十人每桌,三桌綽綽有余。

  說是十人每桌,但若真的前兩桌坐滿十人了,獨留第三桌坐五人,桌面上就不好看了。章城只說了讓各位秀才落座,卻沒說要如何分配座位。

  黎池感覺到氣氛有一瞬間的尷尬……

  宴客的章學政沒有安排座位,只讓在場的秀才們上桌落座……安排座位這事,總要有個人去做啊。

  “哈哈,鐘離兄和明兄整日形影不離的,今日就暫且將你兩拆散,去與更多同年們聯絡下同年情誼,如何?”

  鐘離書和明晟不是遲鈍的人,黎池這一點撥,鐘離書和明晟立即狀似不舍地在眾人的調侃眼神下,各自選了一桌的主位坐下。“既如此,就遂了黎兄你的意。”“黎兄,你啊……真是見不得我們兄弟情深!”

  在場的其余的秀才也都不是蠢人,有些三兩人一起,調侃著各自去往那兩桌落座。

  直到這時,章城才在主桌的主位上落座,並招呼還站著的秀才們落座,“來來,都坐下。”

  主位落座後,幾位秀才們不約而同地空出了章學政右下手的位置。既然如此,黎池就順勢坐在了章學政的右下手位置上。

  院試榜上的第二、三名,各領一桌秀才,院試案首黎池陪坐主考官章城,如此座次安排還算和諧。

  眾人既已落座,折桂樓的掌櫃親自帶著店小二,上二樓來上菜。

  上完菜肴酒水,章城親自執壺滿上他面前的酒杯,一直察言觀色的其他人也跟著斟滿酒。

  “我章子瑞見各位秀才靈秀非常,見才心喜,故於此設酒席三桌宴請各位!一是恭賀各位院試榜上有名,二也是望各位能心懷大志,在求學路上砥礪前行。來,讓我們飲盡此杯!”

  “謝學政大人勉勵,學生(在下)定謹記大人教誨!”秀才們紛紛舉杯,遙遙敬過章城之後,一仰頭飲盡了杯中之酒!

  人生四喜中就有‘金榜題名時’,現在他們雖離金榜題名還遠著,可也正是學有所成、意氣風發的時候,又得到一省學政的一句勉勵,這讓在座諸多學子胸中的意氣激蕩不已!

  於是,宴席就在這樣熱烈的氣氛下開始了。

  席上,章城不時拋出一個話題,又不時詢問某個秀才的看法。

  在這頓飯結束前,章城幾乎與每個秀才都聊過幾句,將三張桌上的秀才都照顧到了。

  黎池在陪吃、陪喝、陪聊的陪席間隙,走神地暗道:這章學政與外面所議論的‘目下無塵、清高孤傲’,倒真是不像。這人在讀書人的高傲意氣的外殼下,還隱藏著禮貌妥帖,看得出他受的家庭教養應該不錯。

  “……黎池,你覆試所作的那篇‘因地制宜’、以解決區域發展不平衡的文章,大膽而務實,著實不錯!”

  黎池停下夾菜的筷子,謙虛道:“承蒙學政大人誇贊,學生那一篇拙言或有可取之處,卻定也有許多不足。”

  他已經盡量隱藏鋒芒了,自以為准確住了把握‘新穎而不大膽’的這個度,卻不成想在章城這兒,還是得了一個‘大膽’的評價。

  “你能如此謙遜,著實難能可貴。”章城朝黎池點頭贊許道,“但你那篇文章確實寫得不錯,文中對策很有推行開去的價值,若有機會,我會將這篇文章向上遞呈的。”

  在黎池前世那個時代,解決區域發展不平衡的諸多對策,是經歷了幾十年反復推敲、實踐驗證過後才得出來的。最後得出的頂層戰略性的綱領對策,也許因太過宏大而顯得有些空泛,但卻絕對是正確的。黎池對於自己文中的對策的價值,他從未質疑過。

  向上遞呈,這四字值得玩味。章城一省學政,他向上遞呈……

  黎池臉上的高興神色,恰到好處地濃烈了兩分,連忙向章城拱手揖禮,“學生黎池,謝過學政大人抬愛!”

  在場其余秀才都不蠢,自然聽出了章城話中的深意,心中很是艷羨黎池:黎池的學問主張,這是有可能上達聖聽啊……

  黎池臉上神情表現得恰如其分,內心裡還是很高興的。這要是放在前世,就相當於一個大學生的論文,有機會讓國家主席親眼過目。

  心中的激蕩逐漸平息過後,黎池就冷靜了下來。且不說究竟能否上達聖聽還未可知,即使真入了聖耳,也還不知結果如何。

  畢竟,朝中還有一個革新了科舉、且又出了這個考題的,不可言說的存在。

  也許,這是一次試探的上佳機會。通過這一篇出於新世紀區域平衡政策,卻又披上了這個時代的外衣的策問,去試探一下。

  章城點評了黎池的覆試策問文章後,又說起他的那篇詩,然後真情實感地誇贊了一通。對此,黎池依舊堅持著放榜時的論調——恰好是擅長的方面,非常謙遜地謙虛了一番。

  ……

  就在你來我往地和諧交談中,結束了這頓吃了大半個時辰的午宴。

  最後眾人下桌時,桌上的熱菜早已經涼透。至於在場諸人的肚子有沒有飽、消化是否良好這事,也就只能冷暖自知了。反正黎池一頓飯吃了這許久,是沒有吃撐的,且胃裡還因為吃了涼掉的菜而有些不適。

  不過這種宴席,本來就不是為了吃飯,主要還是在於交流學問、加深感情。

  飯後,章城就帶頭移步一旁,正經地探討起學問來。從四書五經談到詩詞歌賦,從治學態度談到處世哲學……

  這一談,又是一個多時辰。

  在這期間,即使氣氛高漲、爭論四起時,黎池也依舊面帶微笑、溫文有禮。在表達自己的觀點時,言辭犀利卻又不中傷他人,再加上他長得俊秀,那真真是一派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模樣。

  章城同秀才們探討學問時,也在暗地裡觀察這屆秀才的品性表現,見到黎池這樣,心中更加滿意了。覺得這黎池,與京城中那些教養良好的大家公子比起來,無論在才學還是修養上,都不差什麼。

  黎池沒有察覺到章城的暗地觀察嗎?當然不。

  他察覺到了章城的暗中觀察,然而也沒有太過在意,只是在平常表現的水平上又認真了兩分,努力將自己最好的一面自然地表現出來。

  從最後散場時,章城對他的神情態度,黎池知道他今天的表現還不錯。

  這場由院試主考官提督學政——章城章子瑞,宴請院試榜上秀才的私宴,就在一片意猶未盡之中結束了。

  宴散時,已是夕陽將隱的時候。

  黎池回到客棧,洗掉一身酒氣,又點了一碗熱湯面吃下去,這才感覺到胃裡暖和了起來。

  面對自家爹和兩個堂哥的求知眼神,黎池挑挑揀揀地將今天宴上的事說了些,又和他們嘮嗑了兩刻鐘,才各自回房去睡下。

  章學政對他那篇‘因地制宜’和那首詩的誇獎,黎池都說給他們聽了,讓他們也能自豪一下。至於學政大人所說的‘向上遞呈’,黎池並沒有告訴他們。還未確定的事說出來也無用,有時還會平添麻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6-30 09:19 AM

第34章

  院試相關的要事已經完結,黎池他們也就沒必要再多留。在黎池去赴宴的當天,他爹黎棋就找好了回浯陽縣城的順風車。

  黎池赴宴回來後的第二日一大清早,一行四人就包袱款款地啟程回浯陽了。

  至於浯陽縣的另五位秀才,他們還要在臨濠城留上幾日,辦理府學的入學相關事宜,就沒有和黎池他們一道返程。

  院試錄取者為生員,需進入府學或縣學,受教官的月課與考校。雖然秀才可選擇入府學或縣學,然而大多數都會像那五位秀才一樣,選擇入府學。

  府學與縣學都是官學,可也有不小的區別,這體現在師資配備、教學設施、學生普遍水平等多方面。

  在師資配備方面,府學設教授一人,訓導四人;縣學設教諭一人,訓導三人。

  在教學設施方面,差別倒是沒有他前世的世界裡,鄉村學校與城鎮學校那樣大。無非是在學舍、宿舍和膳食上,一個相對豪華、一個稍顯寒酸而已。

  而府學和縣學的學生普遍水平,從學生身上功名的高低,就能看出一二。府學學生中,有六成是秀才,兩成是舉人、兩成是有點背景的童生。而縣學學生中,有六成是童生,兩成是秀才、兩成是家境富裕的白身書生。

  這樣比較下來,當然是府學更好。但黎池還是選擇了入縣學。

  府學好是好,卻終究是在府城,花銷較大。這裡的花銷,不單指自己的花銷,還有與同窗友人們出門交際的花銷。

  黎池此番考中秀才,免了家中賦役,也還有一些其他進項,可這都是細水長流的,還承擔不起他在府城讀書的花銷。

  況且,家中還有黎河和黎湖兩個讀書人。這不僅在銀錢上對這個家庭提出了更高要求,也還需要黎池花更多時間和精力,給兩人在學習上給予指導。

  黎池說出他選擇回浯陽縣入縣學的決定後,黎棋沉默著枯坐半晌之後,才長長地嘆一口氣:“小池子啊,是爹沒用……其他秀才都進入府學了,你這案首卻要到縣學裡去……”

  黎河和黎湖兩兄弟,也都慚愧地垂著頭。他們知道,堂弟黎池選擇回去進入縣學,還有要指導他們學習讀書的緣故在。

  黎池灑然一笑,“爹,還有兩位哥哥們吶,家境富裕的讀書人自有他們的優勢,也相應自有他們的求學之路。可像我們這樣家境欠佳的學子,也有我們自己的求學之路,我們不用羨慕他們,也用不著自輕自賤。

  他們有天然的優勢,我們也有我們的韌勁,我們靠著這一股韌勁,不怕辛勞、刻苦求學,未必比他們差多少。比如我,不也比他們考的好嗎?”

  富有富的生活方式,窮有窮的生存法則,總不能因為窮就把人的志氣也丟掉了。人窮可以,卻不能志短。

  黎池並不善於、也不時常給人灌雞湯,只是在兩個堂哥這樣的年紀,還是需要聽一聽這樣的套話,喝幾碗心靈雞湯。

  “小池子說得對!”

  “對!人窮志不可短!我們就要有比他們更大的韌勁,相信即使貧窮,也照樣能考好!”

  果然,是還沒有喝厭心靈雞湯的年紀啊。黎池暗想。

  ……

  出發後第四天早上,黎池他們到達浯陽縣,沒有做停留,就又往黎水村趕回去。

  等他們午後時分趕到村裡時,一路上竟然都沒有遇見幾個人。三人一路心懷疑惑地回到家,看見自家院子裡外都圍著一圈人時,這才有了答案。

  黎池他們正想開口讓圍住院門的村民讓讓道時,發現了他們的二奶奶就一聲高喊:“唉喲!!!可巧了!我們黎案首回來了!”

  這一聲吆喝,真是又高又尖!

  黎池忍住想要用手指掏耳朵的欲望,對這一位在他這輩子上學第一天,就間接造成過自己左邊屁股留疤的二奶奶,笑一笑打招呼道:“二奶奶。”

  “唉喲,我們小池子回來了啊!”

  “哎呀,這不是我們秀才老爺嗎?可真巧了。”

  “可不是巧了,這前腳報喜的官差老爺才到,後腳小池子他們就回來了!”

  ……

  黎池面帶熱情燦爛的笑容,在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層的村民中穿行,一邊走一邊同他們頷首打招呼。

  這場面,讓他回想起了以前下鄉視察的場景,只是相比起來這些鄰裡親戚要更加熱情,更加真心實意地為他高興。

  終於,黎池一行四人進到了屋裡。

  北邊屋裡的正廳中,上首坐著兩個身穿衙役班服、腰配棍棒的衙役,左右兩邊的幾把椅子上坐著黎鏢、黎橋和黎林,看到黎池他們回來了,紛紛看向門口。

  黎池看向坐在上首的兩名衙役,神色不變,進門後就向陪坐在下首的黎鏢走過去。

  黎池一撩衣擺,雙膝下跪,然後膝行至黎鏢跟前,伏地磕了一個頭,“爺爺,孫子黎池回來了,總算不負爺爺、家中和族中期望,此次院試得中案首!”

  黎池歸家後的這一跪,讓內外圍觀的村民一時間感慨四起。

  “黎鏢家不容易啊,但現在小池子終於有出息了,也就好了……”

  “唉喲,小池子真是又爭氣又孝順啊!真是一個好孩子,哪像我們家那個……”

  “黎池這孩子,既才識過人,又純孝懂事,是個好後生!”

  ……

  跪過爺爺黎鏢之後,黎池又膝行至大伯黎橋面前,彎腰拱手行了一禮,“大伯,侄子黎池謝過您的照扶。”

  在大伯黎橋將他扶起之後,黎池又膝行至二伯黎林坐前,依舊彎腰拱手行了一禮,“二伯,侄子黎池謝過您的照扶。”

  直到這時,廳中眾人才反應過來,無不胸中激蕩、眼冒熱意,由黎鏢領頭,連忙上前去想把跪著的黎池扶起來。

  黎池沒有起來,而是朝著跟在他身後進門、還未落座的黎棋,伏地磕了一個頭,直起身後道:“這些時日,您跟著不孝子黎池前後奔波,讓您受累了。”

  黎棋連忙去扶兒子,他沒有想到兒子還有這一出,感動得都有些手忙腳亂了,“小池子……黎池,你快起來!爹,爹為你做這些不是應該的嗎?還這麼客氣做什麼!”

  爺爺黎鏢、大伯黎橋和二伯黎林,也紛紛說道:

  “小池子,爺爺很欣慰啊……終於看見你小有所成了,只是我們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講究這些虛禮了。”

  “哎嗨,是啊,都是一家人,小池子你還這麼客氣!”

  “是啊,一家人相互照顧本就是應當的,你還這麼鄭重地謝過二伯我做什麼!”

  黎池順著幾個人的力道,站了起來,眼眶微紅地說道:“家中困難我都是知道的,可家裡卻還是盡心盡力地栽培我、送我去讀書,這讓我如何不感動?我也一直暗下決心:誓要學有所成,現今終於小有所成後歸來,如何能不鄭重叩謝過家中這些年對我的栽培?”

  這話一出,廳中內外圍觀的人群一時間感動不已,也感慨不已:黎鏢家苦了這麼些年,終於眼看著有要熬出頭的苗頭了。

  黎池歸家後的這一系列行為,讓黎家人感動不已,呆在屋內只伸頭窺視廳中情形的奶奶袁氏,黎池的大伯母、二伯母和他娘,更是直抹眼淚……

  等眾人的情緒稍緩後,黎池才轉身去招待坐在上首的兩名衙役,“勞煩兩位跑這一趟了。”

  兩名衙役坐在上首,此刻也有些局促,“秀才老爺客氣!”“黎案首太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

  黎池溫潤一笑,轉身看向爺爺黎鏢,“爺爺,可有為二位備上喜錢?”

  “有的,有的。”黎鏢連忙看向袁氏。

  待在裡屋探頭向外看的奶奶袁氏,連忙出來,將兩個用紅紙包起來的紅封,遞到她的寶貝孫子手上。

  黎池接過紅封,一捏、一掂量之後,猜測每個紅封應該是包了五六百文錢。而今天要討個喜慶吉利的名頭,那就應該是六百六十六文錢。

  這喜錢稍微重了些,不過這會兒換也來不及了。黎池將紅封遞給兩名衙役,說:“勞煩兩位跑這一趟了,兩位也沾點喜氣。”

  “哈哈哈!多謝!恭喜黎秀才了!”

  “恭喜黎老爺得中院試案首,恭喜恭喜!”

  黎池也笑呵呵地接住了他們的恭喜,“哈哈!多謝二位!同喜……也祝願二位喜慶吉祥!”

  “承秀才老爺吉言了!”“多謝黎秀才吉言!”

  一番你來我往的道賀,氣氛也還算和諧。

  和諧到仿佛黎池進門後將兩名衙役晾在一旁,只是他情之所至要先拜謝家中長輩。又仿佛他剛才一句出口後、又趕緊止住的‘同喜’,只是口誤而已。

  商人皂吏及其子孫,是不能參加科舉的,黎池那句‘同喜’,他們是不可能真同喜的。

  黎池給過紅包後,又說:“二位稍坐!午飯稍後應該就准備妥當了,稍後即可吃上午飯。”

  明明黎池一直滿臉笑意,招待也很周到,給的喜錢更是不少,可兩名衙役就是感覺全身不自在。

  “哈哈……午飯就不吃了,我們也是奉縣令大人之命前來報喜,既然喜訊已報,我們也該回去了,不然再晚就沒法在天黑前趕回縣城了。”

  “是啊是啊,實在不好意思,黎秀才您的盛情我們心領,只是這午飯就不吃了,我們這就要走了。”

  不等黎鏢出面來挽留一遍,黎池就面帶惋惜地說:“這著實太遺憾了,既然如此,那我送一送兩位!”

  “黎案首留步,我們這就走了。”

  “黎秀才您留步!”

  “二位慢走,黎某就不遠送了。” 黎池站在大廳的門內,目送兩名衙役離去。說不遠送,就真的只是意思了一下,連正廳大門都沒出。

  這一出送客情景非常自然,看不出什麼問題,可黎鏢他們就是感覺哪裡有些別扭。不過想了想,想不出問題,也就不去管了,轉頭就歡歡喜喜地去招呼院子內外來賀喜的鄰裡親朋了。

  黎池作為被賀喜的主角,只回房理了理頭發,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一身,就滿臉笑意地跟著一起去招呼滿院子來賀喜的客人了。

  ……

  黎河:……到底是自家堂弟小池子。

  黎湖:要不是今天人多,那兩名衙役說不得就不會這麼體面地離開了。

  讀書相對多些、又與黎池在府城了呆這麼久的兩兄弟,可能是在場唯二兩個稍微明白了黎池心思的。

  衙役就是雜吏,隸屬於‘賤業’一類,本人及其子孫都是沒資格參加科舉的。可就因為他們是為官府衙門做事的,平日裡就顯得高人一等,巡街、拘捕或催收賦役時,敲詐勒索平民百姓都是常事。

  走在外面,都要喊他們一句‘官差老爺’,時日久了,竟就還給他們養出了一身官威。就像今天一樣,來他們家報喜,他們兩個衙役竟然坐到了上首位,讓黎鏢、黎橋他們這些主人在下首陪坐……

  以至於黎池回家後叩拜家中長輩時,都沒能讓長輩們高坐上首後,再安安靜靜地接受他的叩拜。

  要不是今天是個喜慶日子,黎池就不會是笑臉將他們送走了。

  ……

  黎池一到家就忙碌起來,先是叩拜家中長輩,再是送走兩名報喜衙役,又是招呼滿院子來道喜的鄰裡親朋。

  面對鄰裡親朋對秀才、對院試案首,以及對府城和院試的好奇,黎池都一言一語認真地回答著他們的疑問,就如同以前一樣,溫和耐心、尊老愛幼。

  直到太陽西落的時候,聚了一院子道喜的人才慢慢散去。

  各自回家的路上,三兩成群的人一邊走一邊談論,“這小池子啊,真是個好孩子!”

  “可不是個好孩子嘛!又聰明能干、會讀書,又懂事孝順、尊敬長輩。”

  “是啊是啊,今天陪我們嘮嗑了一下午,也沒有不耐煩,真是個溫柔知禮的好孩子!”

  “唉,這下想想,我們也太不厚道了,他趕了三四天的路,肯定已經很累了,我們還拉著他嘮嗑些有的沒的。”

  “我們也沒拉著他說很多話,只是人太多,一人一句就嘮嗑了這麼久。不過這種大喜的日子,就要歡歡喜喜的才好,他累一點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小池子今年十三歲了,年紀輕輕就是‘小三元’秀才了,長得又好看,若是說親事,也不知道要找個什麼人家的姑娘才配得上他……”

  “……是呢,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能那麼好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2 08:26 PM

第35章

  黎池四月份參加府試考中案首童生之後,黎家人就決定等他考完了八月份這場院試,再擺酒席宴請親朋好友共同慶賀。

  因此,黎池回來後的第二天,奶奶袁氏就帶著三個兒媳,爺爺黎鏢帶著三個兒子,前者翻出家裡屯的干蘑野貨、去地裡尋摸菜蔬,後者則上山去打野味、下河去抓魚蝦,都忙著為第二天的酒席做准備。

  至於黎池他們?

  老大黎江在確定不需要他幫忙後,就依舊去忙於造紙了。還有最後一茬晚麻呢,再不收割回來剝皮、漚麻,早些將它們造成紙,那就浪費了。

  依舊不做事成天東竄西跳的老四黎海,也被黎江提溜了過去,去幫忙扛麻皮做苦力活。

  剩下的,則由黎池帶著他們探討(檢查)學問。

  說是探討(檢查)學問,主要針對的還是老二黎河、老三黎湖,最小的老六即黎池的親弟弟黎溏也在,可他還只有五歲,只不過是好一段時間沒見哥哥了,硬是要黏在他身邊而已。

  一番探討下來,黎池心裡也有些底了。

  二堂哥和三堂哥明年縣試下場,大問題沒有,至於名次還要看之後的考前突擊,以及縣試時的臨場發揮。能否通過府試考取童生,也要看後面的學習情況了。

  至於在黎池身邊廝磨歪纏的撒嬌弟弟黎溏,《千字文》學完了,明年就可以頂替他的名額,進入族學去讀書了。

  為了明天的酒席,黎家除了准備菜蔬、野味和魚蝦外,還殺了一頭豬用來辦酒席。

  第二天一大早,就有與黎家交好的幾家的媳婦兒,自發地過來幫忙,利利落落地備好了酒席的飯菜。

  也有好幾家的當家漢子,一早就扛著自家的桌椅板凳過來,之後又幫忙去村裡其他人家的家裡,借齊了二十張桌子和配套的長條板凳。也有的挑著一擔籮筐,幫忙挨家挨戶地去借碗筷。

  農村人家,有個紅白喜事的需要辦酒席時,大多也像這樣一家有事家家幫,桌椅板凳、調盤碗筷都是一家一家地去借去湊的。這次黎鏢家辦酒席慶賀黎池考中秀才,也是黎水村全村、全部黎姓族人的喜事,加上他們家在村裡和族裡的人緣處得不錯,也都樂意來搭把手、幫個忙。

  飯菜全部備好,時間也已過午時,可以開席了。每輪二十桌酒席,一輪一輪地吃下去,等吃完過後也是太陽西落的時候了,剛好可以說說笑笑地慢慢歸家去。

  菜已上齊,即將開席前,黎水村村長亦是黎家族長——黎欽,整整衣襟、清清嗓子,氣正腔圓地說道:“今日!我們喜聚一堂!共賀三房黎榮之曾孫、黎鏢之孫、黎棋之子——黎池!喜中院試案首、癝生秀才,及童生試‘小三元’!我們也在此祝願,願黎池日後亦能連捷高中!”

  前來賀喜的眾人紛紛高聲賀道,“恭喜!祝黎池連捷高中!”“恭喜啊!恭喜!”“哈哈哈!既要恭喜,也要祝小池子日後高中狀元啊!”

  當下這些人最是純粹不過,只是單純地祝賀黎池,為他高興,為他自豪,也為他們黎水村又出了一個秀才而驕傲!

  面對如此真誠而淳樸的祝賀與善意,黎池端著酒杯站到族長黎欽的身邊,朝席上的客人遙遙舉杯:

  “我黎池感恩黎水村的這方水土養育了我,也感謝各位長輩親朋昔日對我的照拂!今日各位肯賞臉前來吃上一杯薄酒,家中祖父母、父母親、伯父伯母們、兄弟以及我黎池,都感到無上榮幸!黎池敬各位一杯!”

  說完,黎池一仰脖、喝盡杯中的酒,涓滴不剩。

  有了族長黎欽的一番開席前的暖場,黎池他身為‘小三元’秀才又說了這樣一番話,很是給客人們面子,讓到場的人聽了心中很是暢快!且他又如此豪爽地敬了他們一杯酒,這酒,他們喝得開心!

  “黎秀才!喝!”“干了!干了這杯酒!”“敬黎秀才這杯酒!”

  黎欽當了這些年的族長,將一村的黎家人治理的服服帖帖的,也是一只成精的狐狸了。現在看黎池如此上道,也很是欣慰,看來黎家後繼有人了。“開席!大家吃好喝好!”

  這一場慶賀的酒席,就熱熱鬧鬧地開席了!

  黎鏢的心理和族長黎欽差不多,眼看孫子不僅讀書天資過人,待人接物也非常周到妥帖,感覺到他是真的長大了、是個大人了……他心中是既欣慰,又自豪啊。

  黎棋也一樣,望子成龍終成龍,他如何能不欣慰和自豪?

  在六個孫子輩中,奶奶袁氏最愛的就是黎池,乖巧孝順、懂事聰明,真真是哪兒都惹人疼愛!現在她俊秀好看的孫子長大了,又會讀書、又會為人,她真是自豪得不得了!

  黎池的娘蘇氏,想起兒子小時候白白胖胖的一墩兒,好像轉眼間就抽條成眼前這個少年了……

  “三嬸,大嫂知道你是太高興了,那話怎麼說的?喜極而泣。你背過身去抹把眼淚就算了,可不能一直哭,這大喜日子的就該笑哈哈的。”王氏湊到蘇氏的面前,小聲勸解。

  “三嬸,大嫂說的對,你趕緊把淚抹了。”一慣大嗓門兒的趙氏努力壓低嗓門,輕言細語地。“看樣子,小池子是要去給每桌都敬一杯酒,可他還沒吃飯呢,他雖還年輕可空肚子喝酒終究不好,你快給他塞點墊肚的糕點,讓他先吃一些。”

  蘇氏一看,果然她兒子正提著酒壺,看樣子是要一桌一桌地敬酒敬過去,於是趕忙轉身回屋去。拿了兩塊軟和的棗糕,悄悄地去遞給黎池。

  黎池剛敬完一桌的酒,他娘就給他手裡塞了兩塊棗糕。

  黎池看向他娘,蘇氏連忙擠眉眨眼地使眼色,眼神中滿是擔心和心疼。只這一眼,黎池心裡一軟,這是來自母親的小聰明和體貼啊。

  黎池朝蘇氏微微一點頭,然後向一桌的客人微笑道:“今日事忙,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諸位吃好喝好。”

  “一定一定!”“已經招待得很周到了!”“這是哪裡的話?都是常來常往的人家,哪用這麼客氣!”

  黎池再次微笑頷首,示意告退之後才走開。然後提著酒壺往屋裡走去,像是酒壺空了進屋去添酒的樣子。

  進屋後,奶奶袁氏、娘親蘇氏以及兩個伯母,紛紛圍上前來,“小池子,先吃點棗糕墊墊肚子!” “對對,空肚子喝酒傷身體,先吃點東西。” “是啊是啊!”

  黎池放下酒壺,把他娘塞到他手裡的棗糕喂進嘴裡,“奶奶您說得對,我這就先吃兩塊棗糕。”

  在官場上生活的,應酬喝酒是常事。黎池前世雖不熱衷於此,但必要的應酬也沒少去,喝酒自然沒少喝。那時喝的都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現在這種像是醪糟米酒的酒,可能都還沒有啤酒醉人,一輪二十桌酒席、二十杯酒地敬下來,他可能都不會暈乎。

  可他奶奶、娘親這些長輩們的關心,他也是要領受的。

  吃完兩塊棗糕後,黎池將酒壺添滿,就又提著酒壺出去了。

  在門外碰見了恰巧聚在一處的四個堂哥,於是黎池笑著請求道:“幾位哥哥們,今日是弟弟的喜事,可客人太多,我無法照顧到每個人。還要請幾位哥哥幫幫我,若是見到有客人需要招呼的,還要勞煩幾位哥哥幫忙招呼一下。”

  今天這樣的時間場合,全家都忙了起來,幾個堂哥也都已成丁、算是大人了,對外接待客人都已經能代表主人家。而且黎池覺得,這是個不錯的鍛煉機會,他們慢慢地總要自己學會操辦事情、招待客人的。

  “小池子,你放心,我們會幫忙的!”黎江作為兄弟中的老大,接受了堂弟黎池的求助。其余幾個也紛紛點頭應和,“你放心!” “你放心去忙,我們也會幫忙招待的!”

  黎池順手拍了拍四堂哥黎海的肩膀,“那就勞煩你們了。”然後就又去敬酒去了。

  黎池提著酒壺,拿著酒杯,走到還沒敬過酒的一桌客人邊上。

  斟滿一杯酒,然後向已經停下筷子看向他的客人們舉杯,“多謝各位今日的到來,黎池在此敬各位一杯。”

  “來來,喝喝!” “干了!” “敬你一杯!”

  酒敬了,黎池正准備說句客套話後就去下一桌時,就在桌上看見了一個很有印像的人——小炎侄兒黎炎,他讀蒙學班時的同桌。當時他非常單純(也可能是天然黑而不自知),叫他‘小池叔叔’。

  “小炎侄兒,好久不見,今日可要多喝幾杯啊!”黎池又倒了一杯酒,單敬黎炎。

  黎炎還是當初那個單純(天然黑)、卻又害羞的性格,見黎池敬他酒,也連忙滿了一杯,一仰脖干杯了,“啊,小池叔叔……”

  黎池又倒了一杯,“小炎侄兒啊,再喝一杯!”

  “啊,小池叔叔……那,那干杯。”

  黎池倒了第三杯酒,舉杯道:“小炎侄兒,來來,為我們的同桌之誼,再喝一杯!”

  黎炎不比黎池,他沒怎麼喝過酒,算上黎池第一杯敬全桌的人的那杯酒,已經喝了三杯了,此刻感覺身體、脖頸、滿臉都開始發熱!“小……池叔叔,池叔叔,那就再喝一杯。”

  也不知是本能雷達起作用了,還是腹黑因子在一杯又一杯的酒中敗退,黎炎終於不再稱呼黎池‘小池叔叔’。

  對此,黎池也終於滿意了。“小炎侄兒,有機會我們再聊。”黎池微微頷首,眼神在一桌客人身上轉了一圈,同時說道:“今日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各位海涵,各位吃好喝好。”

  說完場面話,黎池在一桌客人的回應聲中,走向下一桌。

  斟酒,舉杯,黎池就這樣一桌一桌地敬下去。

  二十桌酒席,擺滿院子還不足,又在院外繞著籬笆牆擺了一圈。一輪二十桌肯定是無法宴請完親朋族人的,於是就分了好幾輪,直到全部客人都吃好為止。

  黎池敬到第一輪的第五桌時,在桌上看見了族學先生黎槿。雖然黎池現在已經是‘小三元’秀才了,比黎槿身上的癝生秀才功名更響亮,可黎槿啟蒙教導他的師恩是會一直都在的。

  黎池先是統一敬過全桌人之後,才來到黎槿的身邊,斟滿酒,“先生,學生黎池感恩您的教誨,今日時間倉促、場合喧鬧,不能與您詳敘學生這一路的經歷,學生先賠罪喝一杯,待來日必定專門登門拜訪。”

  黎池初入族學時,黎槿還是一個中青年美大叔。奈何時間催人老,這幾年過去,黎槿雙鬢已經染上了霜色,但不變的是那一身儒雅從容的氣度。

  “無礙,先生知曉的。”看著自己這個俊秀少年的學生,黎槿很是欣慰,“你自去忙你的,我們日後再敘不遲。”

  “改日學生必定攜禮登門拜訪。”黎池與先生打過招呼,又說了些‘吃好喝好’之類的場面話,這一桌才算敬酒完畢。

  這一場酒席,吃了三輪,直到晚霞漫天時,前來賀喜的客人才漸漸散去。

  今天這樣全村同賀的場面,黎池在周圍人高興情緒的裹挾下,也真情實感地感覺到很高興。

  三輪酒席、每輪二十桌,黎池每桌都去打了招呼、敬了酒,且大多時候一桌都不止敬了一杯酒。即使這樣喝下來,黎池也沒完全醉倒,只是在高興情緒的熏染下,感覺有些暈陶陶的。

  那種將醉未醉的熏熏然,是一種讓人陶醉的狀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3 07:14 PM

第36章

  大擺酒席、宴請村裡的鄉鄰親朋之後,又休息了一天,黎池才收拾出禮品,開始外出登門拜訪先生黎槿,以及村中輩分高的、與他們家交好的人家。

  那些禮品並不是他們另花銀錢置辦的,而是前兩天擺酒席時收的禮。將收到的賀禮挑揀過後,重新組合,就又成為了可以送出去的禮品。

  只是,必須要記住各自送的禮品是什麼,以免將禮品又送回到原主手裡了。如果這樣,那就有些尷尬了。

  這個時代的農村裡,甚至包括黎池前世生活在深山老家的那段時間,甚至之後都是這樣的:

  收到的禮品都不舍得自家吃掉或者用掉,那要留著日後用來給別家送禮。後來條件好了則是吃不完、用不完,只能用來送禮送出去。

  通常地,平日人情往來,禮品送來送去都是那些東西,只是在不同人家之間流轉罷了。甚至有時轉來轉去,轉了一圈之後,送出去的禮品,又被別人送禮給送了回來。

  用前世‘陌生人社會’的價值觀來看,這種人情往來的送禮行為,禮品不過是出去輪轉了一圈而已,感覺就似乎沒有了意義。而且有句話叫‘收到的禮金不是收入,是欠債’,那些禮金是人情、都是要還回去的。

  然而在這個‘熟人社會’的時代裡,這種人情往來代表的不是利益交換、必要交際,而是情感的流轉,是一種交流並加深感情的行為。

  黎池提著收到的禮品,外出去登門拜訪,也是為了做出與被拜訪人家交往親密的姿態,以及表達一下對他們的尊重和感謝。

  這其中究竟有多少真情實感,又有多少是迫於人情往來的規則,而不得不遵從之,對黎池來說也並沒有多麼重要。

  黎池花費一個上午的時間,提著禮品,挨個去村中輩分高的、或與他們家交好的人家,小坐一會兒、寒暄兩句後,就算走完了登門拜訪的流程。

  這種登門拜訪更像是走過場,就跟過年走親戚一樣、一天走十來家,可能有時連椅子都還沒坐熱,就要趕去下一家。顯得敷衍,但又不得不如此。

  下午,黎池提著鄭重挑揀出來的禮物,登了先生黎槿家的門。

  黎槿很高興地接待了黎池,坐下來後,先是客氣寒暄了一會兒,再就聊起了黎池這次的院試。

  聽著黎池的講述,黎槿也跟著回憶了一番當年,感慨唏噓不已。

  之後,黎池准備將院試時做的文章和詩默寫出來,讓先生黎槿一觀,卻被制止了。

  “你院試上的文章和詩,加起來有幾千上萬的字數了,默寫出來要費不少功夫。”黎槿擺擺手,拒絕了黎池的提議。“等四寶店出了院試詩文合集之後,我再去買一本來看就行,之後還能收藏起來,或拿給族學裡的學生看。”

  既然先生這麼說,黎池也不勉強。“現在科舉有所革新,榜上有名者的作品皆需公示七日,這就很方便一些書肆書店抄錄刻印。而既然四寶店做了《府試策問合集》,想必也會做《院試詩文合集》的,其中有收錄學生的詩文,那學生應該能得一兩本,到時候給先生也送一本來。”

  黎槿捋捋灰白的胡須,對黎池很滿意,“你有心了,若書有多余的,就給先生帶一本。”

  “是,學生記住了。”即使四寶店只給他一本或不給他樣書,他也要掏錢給先生買一本啊。這也是尊敬老師的一種……必要表現。

  哪怕黎池和黎槿一樣都是秀才了,且前者還是‘小三元’秀才,可黎槿他作為先生,該提醒的、該敲打的,還是要說。

  “你從小就自律自省,很有主意,但先生我還是要提醒你兩句:繼續保持下去,不要因為別人的幾句誇贊,就忘乎所以,你要謹記自己的志向,不要懈怠了讀書和思考。”

  對於黎槿語重心長的教誨,黎池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躬身肅立著聽教。“是,先生,學生謹記先生教誨。學生一刻都不敢忘記自己的志向,以後也將堅守下去。”

  黎槿朝站立的黎池壓了壓手,示意他坐下說話。“我一向對你是很放心的。明年正好是鄉試之年,明年八月,你可要下場?”

  鄉試每三年舉行一次,在各省省城舉行,院試科試及歲試、錄遺合格的秀才均可應試。鄉試通過者為舉人,舉人已經有資格做官了,雖開始時大多只能做八九品小官,但對平民農家來說也已經很不錯了。

  “學生准備三年之後再下場一試,明年八月份的鄉試就不去了。”黎池說出他早就做下的決定。

  聞言,黎槿更加欣慰且滿意了,“雖說一鼓作氣很好,但你年紀到底還小才十三歲,再潛心學習三年,是再好不過的了。你這樣不驕不躁就很好,急於求成總是容易壞事。”

  黎池附和道,“先生,學生也是這樣想的。雖說學生在童生試中得了個‘小三元’的虛名,但天下何其之大、英才何其之多,比現階段的我更有才的人,絕不會少。學習三年,將學問夯實一些之後,再去參加鄉試、會試甚至殿試,這才更有把握。”

  黎池從來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不妄自菲薄,也不妄自稱大。他准備三年之後再下場,到時爭取鄉試、會試和殿試一舉成功。

  和黎槿又談了一會兒與讀書相關之後,黎池才提出告辭。

  而這也是黎池特意留在最後的一次拜訪,從黎槿家出來後,黎水村裡需要他親自登門拜訪的人家,就再沒有了。

  當天晚上,黎池又和全家人商量起了接下來的行程。

  黎池盤算著,發現需要到縣城裡去辦的事,還真不少。

  “……我進入縣學就讀的事要盡早辦好。還有去縣衙將廩生名額登記完善,之後每月就能去領廩米六鬥、或者廩餼銀四兩。還有我秀才名額下的可免八十畝地田賦的事,以及免兩人即兩戶的徭役的事,也需要去登記。”

  黎池這一盤算,全家人才真實地感受到‘讀書能賺錢的’事實。

  “小池子以後每年就有官府給發的四兩銀子了啊!”奶奶袁氏感嘆道,語氣中的嘚瑟自豪誰都聽得出來。

  “而且還有八十畝地的田賦可以免除,還有兩戶徭役也可以免除!以後我們家田地就不用交稅了,老頭子你們也不用去服徭役了,這真是太好了!”

  事實上,如果黎池以後考上舉人甚至進士了,這些待遇還會優厚更多,但這麼早就給她掰扯清楚也沒這個必要。

  大伯黎橋和二伯黎林兩家人都很高興,對他們自己當初讓黎池讀書的決定,感覺很慶幸,深覺自己很英明。

  雖然家中的銀錢——也是黎池自己抄書掙的錢,已經在他三次趕考後,花費得不剩多少了,但眼看著家裡的日子在慢慢變好,一家之主的黎鏢就感覺非常高興。

  黎鏢沒去管自家老婆子,“我們家的地滿打滿算,也只有二十一二畝,那剩下的那六十來畝免賦地的數額……要如何處置?還有那兩戶免徭役的,我們家用去了一戶,還剩下一戶呢?”

  黎池看他爺爺的神色,再聯想到自他回來後,就沒少碰見的找他爺爺嘮嗑的族老和長輩,他大概猜測到應該是有人找他爺爺說了,想把田地寄居在他名下的免賦地數額裡。

  然而,雖然黎池在族中的聲譽一直不錯,但他內心卻不能將村中其他人家、也看成是一家人,還沒有大公無私‘聖父’到這個地步。

  “爺爺,我覺得剩下的那一戶免徭役的名額,可以給大爺爺他們家,不論是從長幼順序、還是家境狀況上說,大爺爺家都比二爺爺家更需要這個名額。”

  黎鏢有兩個親兄弟,大哥黎銘,二哥黎鈞。大哥黎銘和黎鏢一樣,就是一個普通的種地為生的莊稼漢,相比有一門看病抓藥手藝的二哥黎鈞,他家討生活要顯得更加艱難。

  而且相比其他兩個兄弟的枝繁葉茂,黎銘只有一個兒子一個孫子,唯一的一個孫子叫黎澎,就是那個小時候像猴兒一樣的,認為黎池就跟‘城裡小姑娘似的’的那個‘澎哥哥’。

  那個經常來找他出去玩的大爺爺家的澎哥哥,是黎池這世童年記憶中少有的、幾個有印像的人之一。

  這個名額分配,黎鏢很贊同。“你大爺爺家人口少,徭役負擔相對就更重,讓他們家減輕點負擔也好。”

  黎池沒等黎鏢開始說那八十畝免賦地的分配,就先說道:“至於那八十畝免賦地數額,首先我們自家的二十畝地肯定是要算在裡面的。至於剩下的六十畝的數額,我覺得應該暫時留著,先不忙動用。”

  黎池這話一出,全家人都看向黎池,各人神情卻又都不同。

  黎池在心裡一思忖,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兩方那……可惜且欲言又止的神情,看來兩位伯母的娘家,也在盯著這六十畝免賦地啊。

  黎池再一看他娘,也是可惜卻更加急切的神情……難不成他那素來就與黎家不怎麼往來的外公家,就連前幾日慶賀他考中秀才都沒出席的外公和舅舅們,竟然還悄悄地接觸了他娘?

  有利益,就有爭奪。對於家裡的幾方人盯著他這免賦地的事,他早就預料到了,也一直覺得不用太放在心上。因為,只要他不願意,那幾方人也只能干看著。

  畢竟,就這麼一個農家小院,就算各自都有謀算,也不過是針頭線腦的小事,連宅鬥的最低標准都還夠不上。

  在爺爺黎鏢的眼神下,黎池開口:“大堂哥早已經到了娶妻成家的年紀,河哥哥和湖哥哥雖將精力放在了讀書上,但也已經可以開始准備了。甚至就連海哥哥和我,娶妻成家也不過就是再過幾年的事情。”

  黎池一個虛十三歲的少年,說起堂哥們和他自己的親事,卻顯得非常坦然、沒有一丁點害羞。而全家人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只覺得嚴肅起來說正事的黎池,就應該是這樣讓人信服的樣子。

  “然而,我們家現在有什麼?幾間茅草陋房,二十來畝地,三個、加上小溏子就是四個等著花錢的讀書人。要想讓哥哥們體面地成家,必然要新建幾間房,不然新人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也還要購置幾十畝地,不然到時候家中添人口了,不多種些糧食就連飯都沒得吃的。

  因此,那六十畝的免賦地數額,必須要留著,說不定馬上我們自家就要用上了。”

  一家之主的黎鏢:……

  奶奶袁氏為主的家中媳婦兒們:……

  壯年漢子的三兄弟:……

  不說不覺得,一說起來,感覺眼前立即就要多出來好多事情了啊……

  在關系到自身或親近之人的利益時,先前那些各自懷揣著的小心思,立即就被掐滅。

  ‘自家兒子娶親成家都還沒著落呢,哪還能想著娘家啊?!’

  ‘自家這麼多孫子還等著置辦家業後娶親成家呢,老兄弟伙家裡比自家還好過呢,哪裡用得上照拂?!’

  黎池看著一個個變化的神情,心中很滿意。雖然他考中秀才了,可家裡並沒有陡然變得寬松富裕,還沒到可以膨脹的地步,他們還是要努力經營才行。

  黎池所說的、來自現實的一記重錘,將全家人心頭捶得……可以說非常沉重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3 08:52 PM

第37章

  第二日一早,黎鏢專門到黎槿家裡請求他陪黎池去一趟縣城。

  黎槿答應了黎槿的請求,對族學的學生做了安排:休沐兩天,之後就陪黎池一起去往縣城。

  只是去縣城辦那幾件事的話,有沒有大人的陪伴,對黎池來說區別不大,他自己就可以辦好。

  而黎鏢他們之所以請黎槿陪黎池走一趟,一是因為黎槿也在縣學讀書(只是掛個名罷了),知道縣學的情況,讓他幫忙辦理縣學入學事宜,就不用黎池還要摸索著去辦。

  二是黎池一個人走路不安全。黎水村到縣城這段要走兩個時辰的路,沿途可說是荒郊野嶺,有過野豬、豹子、老虎之類的野獸出沒,兩個人一起走,無論是在氣勢上還是膽氣上,心裡都會感覺安全一些。

  兩人在中午時候到達了縣城,一天是肯定辦不完這些事情的,於是兩人索性就去黃氏客棧住下了。

  兩個人開了一間客房,有了一個能整理儀態的地方,兩人整理好自己的儀容衣冠後,又各自吃了一碗湯面,休整過後,這才精神煥發地去往縣學。

  縣學位於城北的一處小丘陵上,地勢較縣城整體高出不少,頗有一些居高臨下、氣勢開闊的意味。而縣學的學舍環境,果真和黎池想像中的差不多……

  當然,要比黎水村的族學的學舍要好上很多。

  坐北朝南的一長溜的三間青磚黛瓦房,是用來給學生講學上課的教室。在這一長溜教室的左右斜後方,是收容學生住宿的東舍和西舍。在教室後面十幾丈遠的地方,還有專門的廚房和茅廁。這就是‘寄宿制學校’的基本配備,也算齊全。

  然而,這縣學還是前朝留下的,在大燕朝開國安定之後,有過一次大修繕,之後又有幾次小修,可以說歷史悠久。因此,這縣學有著歷史沉澱下來的‘氣息’,以及歷史的‘痕跡’。簡言之,就是有些破破爛爛的。

  黎槿帶著黎池來縣學拜訪教諭、辦理入學事宜,結果撲了個空。問過縣學裡當值的訓導先生之後,才知道教諭近幾天都不會到縣學來。

  所幸黎槿知道教諭在縣城的住處,於是又帶著黎池找去教諭的家裡。

  幸運的是,教諭在家。

  縣學教諭姓黃,是浯陽縣本地人,身上功名是舉人。中舉人後就選官做了浯陽縣學的教諭,這麼些年來也一直沒挪過窩,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意願如此,還是有其他什麼原因。

  黎槿已經是老秀才了,教諭年紀比他還要大一些,胡須、頭發都已經變得雪白。

  黃教諭和黎槿算是熟識,見他登門,遂禮貌地接待了他們。

  在知道黎槿身後跟著的就是黎池,那個十三歲的‘小三元’時,黃教諭則更加熱情了。“這就是傳聞中的黎池了?今科臨淮府的童生試‘小三元’?長得真是俊秀翩翩,果真傳聞不如眼見啊!”

  黎池一副受寵若驚狀,連忙上前作揖行禮,“學生黎池拜見黃教諭,您剛才所說正是學生。承蒙您誇贊,學生慚愧。”

  “謙遜有禮,很好。”黃教諭捋著胡須,贊賞地點點頭。

  小鄉小縣裡的學生,雖讀的是一樣的官定版‘四書五經’,也能將書上的禮儀規矩背熟,但平日裡用出來時,卻不及那些大城和名城中的讀書人那樣得體自如。歸根究底,是見識有限,又禮儀熏陶較少。

  但這黎池,行、走、坐、立之間不慌不忙,禮儀規矩無誤,且相比有些人做出來的刻意生硬,得體從容這四個字就仿佛是刻在了他骨子裡一樣,自成一番氣度。

  黃教諭眼神欣賞地打量了一遍黎池後,繼續問:“你們今日來辦理入縣學事宜,是入住縣學正兒八經地上學,還是只掛個名後在家裡自學?”

  秀才必須要在府學或縣學入學,接受教官的月課作業和考校,考核合格才能保留秀才的功名,否則屢次不合格或不入府學或縣學的,是要被罷免秀才的功名的。但是像黎槿這樣的年紀,又不准備向上考取舉人的老秀才,只要在縣學掛個名、給一些好處,也就不用接受縣學教官的月課和考校了。

  這個問題,黎槿示意黎池自己回答。

  黎池稍微鞠躬示意後,恭謹地回答:“回黃教諭,學生家中近日事多、且家境窘迫,恐不能入住縣學、時常請求先生們指點,很是遺憾。但日後若有哪處不明白的,學生定來尋求教諭及先生們解惑,還望先生們慷慨指點。學生想問,若是日後家中事畢,不知可否再入住縣學學習?”

  話說得這麼委婉,簡而言之就是黎池決定只在縣學掛個名。然後順便再說了些漂亮話,表明他還是愛學習的,如果條件允許,他也是想住讀的。

  “你若以後想入住縣學來讀書了,給我說一聲就好。”

  “謝過黃教諭。”黎池當然明白那不止是說一聲的事,到時還要交住宿費、伙食費。這些銀錢花銷,也是他選擇在家自學的原因之一。

  這之後,黃教諭就將黎池的名字寫到了縣學的學生名冊中去,相當於黎池在縣學已有了學籍。

  “你之後每月初五還是要到縣學來一趟,參加每月一次的教官考校,以及上交上月課業、領取當月課業。”

  “是,學生記住了。”他們這種年紀還小,有望向上考取功名的縣學學生,和先生黎槿這樣的老秀才,在‘掛名’後的管束和要求方面,還是有所不同的。

  辦好縣學的入學事宜,時間也不早了。兩人辭謝了黃教諭的禮節性挽留後離開,回到黃氏客棧。

  一夜好眠不提。

  第二日一早,黎槿又帶著黎池前往縣衙,去找縣衙的師爺亦即文書先生,辦理錄入廩生名額,以及那八十畝免賦地和免兩戶徭役的事。

  當然,去縣衙辦這些事,銀錢禮物是不能少的,且黎池還准備了四份。

  一份給縣衙文書算是辛苦費,剩下三份分別送給縣令、縣丞和縣尉。雖到時不一定見得到那三位,但那三位作為縣試的主考官和監考官,名義上也當得上黎池一句‘老師’了。現在他有了秀才功名,禮節上應該攜禮去拜訪他們一下,即使他們沒時間見他,禮物也還是要到位的。

  更何況,縣試時,縣令、縣丞和縣尉於他還有‘一碗清水之恩’,讓他沒有因為忘記帶研墨的清水,而不能考試。不然,他今日還是一介白身的身份,等著明年的縣試和府試、以及後年的院試,哪能以秀才身份站在這裡。這份恩情,黎池是真切地銘記於心的。

  黎池‘小三元’的名聲,至少在臨淮府內還是不小的,自然在這浯陽縣也有不少人聽聞過。縣衙的師爺也沒為難他,很利落地就全給他辦好了。

  “黎秀才您的廩生功名已記錄在案,以後每月十五都能來領取六鬥廩米,或在年尾領取當年的四兩廩餼銀。當然,今年的廩米或廩餼銀將折合成月計算,今年還能算四個月,那您今年可以領取兩石零四鬥廩米,或者一兩三錢廩餼銀。”

  黎池記得糧店一石稻米是500文錢即半兩銀,這兩石零四鬥稻米能賣一兩二錢銀。如果稻米價格再貴些,他就領廩米去賣了換成銀子。可現在廩米換成銀錢後,反而沒有直接領廩餼銀多,那就沒必要勞心勞力領取廩米了。

  “待年尾時,我再來領取廩餼銀。”

  “那好,進入腊月後就能領取了,您到時自來領取就行。”師爺在記錄本上蓋了一個黑色的‘銀’字戳,待黎池領走廩餼銀後,就會再覆蓋一個紅色的‘銀’字戳。

  “您祖父黎鏢名下的二十畝地,也已經記錄在黎秀才您的名下了,明年征收賦稅時,就不會收這二十畝地的田賦了。而您名下的兩個免徭役名額,一個是黎鏢、一個是黎銘,沒有錯?”

  黎池眼神瞄了一眼,確認過沒有登記錯誤。遂道謝:“沒有錯誤,勞煩程師爺了。”

  黎池遞過准備好的禮物,“在來的路上,看見今日的糕點還算香甜,就順路買了一些,程師爺拿回去給家裡人嘗嘗。”

  程師爺接過禮物一看,在一包甜點之上,還有一個專門的紅封,也就明白了黎池有另外送上銀錢謝禮。

  想想這黎秀才的行事和氣度,這銀錢謝禮想必不會拿不出手,於是程師爺對黎池也就更周到、更殷勤了。“哈哈,多謝多謝,黎秀才真是細心周到的一個人啊!”

  黎池又客套幾句話之後,才問起:“不知縣令大人他們今日公務是否繁忙?學生想拜謝一下三位的指點照拂之恩。”

  程師爺早就注意到陪同而來的黎槿老秀才手上還有三份禮物,也猜到了他們是要送給誰的,“真是不湊巧,近日縣令大人出城去下面村子裡巡看民情去了,縣丞也陪同在側,縣尉又忙於巡邏縣中治安,都沒有空。”

  對於程師爺所說的話,黎池覺得真真假假各占五分。不過不管是借口,還是實情,都沒多大關系。反正他又不是找他們有事,只不過是禮節性地走個過場而已。“那真是不湊巧,實在遺憾。”

  黎池口裡說著‘實在遺憾’,臉上神情中也露出幾分來,做足了場面功夫。“可否再勞煩程師爺?幫忙將這三份禮品轉交給三位大人?”

  相比給程師爺的,這三份禮品就要貴重得多了。從府城買回來的江南錦緞各一匹,同是府城買回來的芒上霧茶各二兩——縣令是半斤,剛出爐的糕點各一封,加起來價值約各八兩,配上黎池親筆書寫的禮單和拜謝信,也算拿得出手了。

  程師爺自然也看見了禮品中夾的封蠟信封,明白黎池應該寫了禮單和書信。“當然!在下必親自當面交到三位大人手中。這不過是順手轉交的事,何來勞煩之說!”

  黎池再次謝過之後,就將三份禮品交給了程師爺,也沒再多叮囑強調,又謝過之後,就提出告辭離開了。

  將黎池他們送走後,程師爺打開屬於自己的那份禮品。糕點不用說,不過是個用來掩飾的名頭罷了,主要是銀錢謝禮——一兩銀子,拆開看過之後程師爺也滿意了。

  程師爺收過比這要多得多的謝禮,不過那是沒有根基的商戶送的,有‘小三元’秀才功名的黎池今天能給他這一兩銀的謝禮,已經算很合適了。

  黎池並不怕程師爺貪墨或轉交錯誤,因為他在每份禮品中夾了封蠟的信封,信封上有對應的名字,信封裡還有禮單和拜謝信,除非故意,否則不會弄錯。

  而故意貪墨,黎池覺得那個程師爺不像是那樣的人。就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有貪墨的劣跡和習慣,他這次也不敢。一是他的功名,在浯陽這個地界足夠讓人不會輕易得罪他。二是他就是浯陽縣人,若是程師爺貪墨了,日後他若與縣令他們碰見了,稍一不慎事情就會穿幫。

  兩人回到客棧,稍作休息之後,黎池又出門去往四寶店拜訪徐掌櫃。

  來縣城的兩件重要的正事已經辦完,黎池下午去拜訪徐掌櫃,這就算是個人私交範圍內的事了,因此黎槿沒有陪著一起去,而是留在了客棧裡歇息。...<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3 09:16 PM

第38章

  事有不湊巧,黎池到四寶店時,徐掌櫃沒在店裡,只有兩個平日看店的書童在。

  在院試之前的幾個月,黎池整個白天都待在四寶店看書,兩個書童早已經和他很熟了,現在見他到店裡來,立即熱情地招呼他。

  “黎公子!您來了?!快請進!恭喜您院試大捷!”

  “恭喜黎公子喜中院試案首!”

  黎池微笑著謝過王姓兄弟二人的恭喜,“謝過大王哥和小王哥,二位近日可依舊安好?”

  “安好安好!”

  “黎公子來得不湊巧,我們掌櫃今日在家、沒來店裡,您也是知道徐掌櫃家住何處的,您若是找他有事,可自去他家裡尋他。”

  黎池點點頭,“那好,我這就去徐掌櫃家裡尋他,二位大小王哥自去忙,我這就走了。”

  兩位王姓書童將黎池送到了大門外,才回身進店裡招呼客人。

  黎池來到徐掌櫃在浯陽縣城的住宅,上前扣響了門環。

  不一會兒,門內就有了動靜,“哪位客人?”

  黎池聽出來是徐掌櫃的聲音,回答道:“徐伯父,是黎池,侄兒我從府城回來了,特來拜訪。”

  很快徐掌櫃就打開門,看見門外的黎池後,高興地笑出了滿臉褶子,“哎呀,黎世侄!真是稀客,快快請進!”

  黎池跟著進門,邊走邊將手上提的禮物遞給徐掌櫃,“徐伯父,侄兒此次去府城參加院試,想起您愛喝茶,就給您帶了半斤芒山霧茶。如今又正逢野味秋肥的時候,家父還給您捉了兩只野錦雞,剛好能燉一盅雞湯喝了進補一下。”

  “讓黎世侄你們家破費了,這禮物真是送到伯父的心裡了!”徐掌櫃歡歡喜喜地接過禮物,將茶葉拿在手上,又順手將蒙著草簾的裝野錦雞的竹簍放在院子裡。

  然後,朝西邊屋子喊了一句:“一會兒把這野錦雞收拾了,晚上燉雞湯喝。”

  西邊屋子裡的人回道:“曉得了。”

  黎池回憶了一下,這和上次在四寶店遇到那對母女的聲音相似,應是徐掌櫃的家眷。

  “來來,黎世侄,我們進屋說話。”

  黎池跟著徐掌櫃進到北邊的正廳落座,“多日不見,徐伯父可還安好?”

  “安好安好,吃得好睡得著,日子過得不知道多逍遙!”徐掌櫃道,“黎世侄這一趟院試之行成績斐然,終於達成‘小三元’,伯父在這裡恭喜世侄了!這一路可還順利?”

  “侄兒謝過伯父。這一路上還順利,當初趕去府城的路上……”

  寒暄過後,黎池照例簡單地講起了趕赴院試的路上、到府城後的經歷、院試中的趣事,還有返程途中以及歸家之後的事。

  這些話黎池已經講過很多遍了。奈何院試相關,是最近一段時間裡與人寒暄交談時,幾乎避不開的話題。

  這樣你講我聽、你問我答地聊完院試經歷,也成功地接續了舊情,維持住了兩人熟稔的來往交情。

  在這之間,黎池在四寶店與其有過一面之緣的那位徐夫人,給他們上了熱茶。經徐掌櫃介紹後,黎池正經地拜見了一次。

  黎池端起茶盞一看,不是加了鹽、蔥、姜等調料的煎茶,是他習慣喝的衝泡的清茶。

  這之後,徐掌櫃又與黎池講起四寶店近日又到了哪些新書,哪些新書又值得一觀。期間談到近日安排,說是再過三四天他就要動身去府城,去將《院試詩文合集》運回來,並承諾說到時給黎池三本。

  黎池謝過之後,也提出到時來縣城了,就去書店看看那些值得一觀的書。

  “徐伯父,不知四寶店最近有無需要抄寫的書籍?”

  “黎世侄又打算開始抄書?這是明年八月不去參加鄉試了?”徐掌櫃有些詫異地問。

  雖經過這些年的接觸,徐掌櫃已經對黎池的成熟心性有所了解,卻還是沒想到他竟能在‘小三元’這個勢頭下,選擇沉澱四年,而非一鼓作氣地去參加鄉試。如果這不是他家中師長幫他做的決定的話,那他就真的是不可小覷了。

  “是的,侄兒自覺學問還有所欠缺,就不趕赴明年的鄉試了,想等苦學幾年之後,再去一試。”黎池選擇四年後再參加鄉試,一是因為他想要鄉試、會試和殿試能一舉成功,但現在的黎池還沒有這個信心。

  還有就是銀錢原因。就如黎池前幾天夜裡在全家人面前所說的,家裡真的有很多就在眼前的事情需要辦,堂哥們成親娶妻,以及隨之而來的建房買地,置辦聘禮等等。這些都需要用錢,若是他明年就去參加後面的科舉考試,一路考中了還好。萬一不中,趕考的花銷就會給家中再一記重擊。

  因此黎池選擇等四年,用這四年的時間來鞏固學習,以及掙錢改善家中境況。

  “黎世侄這讀書做學問的踏實態度,讓伯父深感震動。”徐掌櫃暗想,難怪京中那位如此重視這黎池,甚至上次還特意繞道來見了他一面。

  “現在店裡雖未有斷貨的書目,卻也有書的存貨也不多了,倒是需要黎世侄抄上幾本。”

  “是何種書?”黎池從來分得清事情輕重,他抄書是可以掙錢,但更重要的是,抄書必須要能讓他從中學到東西,要有利於他科舉。

  “《通史》和《燕律》暫時還夠賣,倒是《二十四史》存書告罄,需要抄一套備著,你可要抄寫?”

  “要抄寫,待侄兒回村之前,就去店裡拿樣書,到時抄好後照舊給送來。”黎池接下這個抄寫的活。

  “那行,你走前直接到店裡拿樣書,我會給大王和小王事先說好。”徐掌櫃又談起了抄書的酬勞,“這次抄書的酬勞就比照之前抄《通史》時的折算,《通史》約300萬字,《二十四史》約4000萬字,前者你抄完一部得38兩銀,折算字數之後可以得出,抄完後者得510兩銀。

  當然,一部《通史》你要抄寫10個月,這《二十四史》抄完怕是得要十來年!到時黎世侄定然已經金榜高中,想必也不用抄書了。因此你只要抄完一冊就可以來交貨,我們按照100萬字四兩銀算。”

  “謝過徐伯父,您的提議很好,過幾日回去時我就帶樣書回去抄寫。” 黎池數學也學的不錯,在心裡一核算之後,就發現徐掌櫃在邊角處抹零時是給了他優惠的。

  另外,他不會本末倒置為了抄書掙錢,而荒廢了學業和科舉,必然不會將全部精力都用於抄書,一部《二十四史》怕是十年都抄不完。

  此《二十四史》,非是黎池前世歷史中的彼《二十四史》,雖然也是以前各朝史書的總稱,但組成此《二十四史》的二十四部史書卻有所不同。

  黎池前世上學時接受的是應試教育,出來工作之後又更注重學習的實用性,因此他的歷史學得並不精,不過是應付中學考試罷了。但基本的歷史脈絡,他還是記得清的,因此他今生進入族學學習之後,在某一天就知道了他所在的這個朝代,以及之前的各朝各代,與他記憶中的歷史記載的不同。

  但是,所謂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在這個大概相當於處在明清時期的大燕朝,黎池又總能不時發現一些似曾相識的痕跡。比如《齊民要術》、‘四書五經’、行省制度……又比如這《二十四史》。

  這些似是而非的痕跡,總會給他一種虛幻的感覺,虛虛實實間,讓黎池在思緒放空時會產生一種恍惚感。

  然而,這恍惚感也只在他思緒放空時候才會出現,平時他都活得很實在。他確信自己是真實活著的,為了活得更好這個目標,他也從未懈怠過努力。

  黎池思緒恍惚間,自門外進來一個少女。

  “父親,娘親正在收拾錦雞騰不開手,就吩咐女兒前來續茶。”

  黎池忽然想起一個形容女性氣度的詞,用在正走進來之人的身上正好——溫婉綽約。

  一雙剪水雙瞳,眉目如畫,好一個溫婉而又大氣的少女。

  “嗯,先給黎世侄續上茶。”徐掌櫃指向坐在客座的黎池。續茶禮儀中,續茶順序是先客人後主人。

  少女走近黎池,從他手邊的四仙桌上端起茶杯,然後稍微側過身去,緩緩將茶水注滿,再放回原處。整個過程舉止文雅,讓人看得賞心悅目。

  黎池看得心中有了幾分贊賞。這徐小姐看上去十二三歲的樣子,放在新世紀不過是剛上初中的年紀,可她卻已養得如此溫婉嫻靜,真是難得。

  “謝過徐妹妹。”雖說徐妹妹這個稱呼的放在他前世那個時代,就有些別樣的意味。但在這個朝代、這個場合,真的是很正經合適的一個稱呼。

  就如同叫比自己年長的同輩男子"哥哥"或"某某哥"一樣,都是很正經的稱謂。

  “黎五哥客氣了。”徐小姐得體地淺笑道。

  當然,黎池還可以稱徐小姐為"徐姑娘",徐小姐也可稱黎池為"黎公子"。但兩人都沒選擇這樣稱呼。

  一對‘少男’少女之間的這一來一往,看上去自然而文雅,絲毫沒有平常少男少女之間相見時的羞澀,也不見明顯的旖旎氣氛。

  然而,盡管黎池將心裡那幾分贊賞收藏得好好的,也還是在起初的猝不及然間,漏出了一二。

  徐掌櫃的一雙隱在和善後面的利眼,到底沒錯過黎池眼中一閃而逝的欣賞與震動。

  而自己女兒的心思,他再懂不過了,那些借著她娘的名義送到店裡去的吃食糕點,將她的心思暴露無遺。

  像他這樣的身份,將女兒許配出去時,首先就要向上請示以確認對京中那位無礙。本來以前,礙於京中那位對黎池的看重,他對女兒的心思只能視而不見。但如果黎池本人也有意呢?或許也不是不可以。

  先不說黎池在京中那位心裡的地位,黎池本身就已足夠優秀,優秀到足以打動自己、去爭取成全女兒的心願。

  徐掌櫃和黎池都是善於隱藏情緒的人,心中百轉千回,面上依舊絲毫不顯。

  徐小姐續好茶離開後,兩人又接著之前的話題繼續交談下去。

  在又喝完了一道茶之後,黎池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於是提出告辭。

  徐掌櫃盛情挽留,留他用過晚飯後再走。黎池以先生黎槿還在客棧等著他為由,拒絕了在徐家用晚飯。

  一番挽留與推拒之後,黎池終於還是在天黑前離開徐家,回到黃氏客棧。

  回到客棧,黎池與黎槿點了客棧的晚餐,吃完晚飯,兩人就洗漱洗漱後睡下了。

  黎池晚上睡覺時很少做夢,可今晚卻做夢了,還是一個不可言說的……春光旖旎的夢。

  裊裊婷婷的身姿,溫婉輕柔的呢喃吟哦,盈盈纖腰,纖纖玉足,芙蓉玉面,青絲鋪陳……

  黎池醒來時外面天還黑著,世界萬籟寂靜,只偶爾傳來一兩聲隱約的犬吠。

  感覺到身下熟悉的溫熱濕意,黎池一時間不知作何感慨,他長大了啊。

  這句身體才虛十三歲啊,相比他前世的十五歲,這可早了兩三年。不過科學地討論,他這個年紀,只能歸屬於發育較早的那一類裡,且早得也並不離譜。

  黎池睜眼盯著暗不見光的虛空,許久之後,才再次閉眼入睡。...<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4 07:43 PM

第39章

  夢醒了又睡過去、再醒過來後,就又是新的一天了。

  在外面簡單地吃過早飯後,黎池獨自一人去往嚴家邀嚴瑾出來一聚。

  兩人相約出來,在一家茶寮才坐下聊了沒一會兒,剛還秋高雲淡的好天氣,陡然就陰沉下來,看上去風雨欲來的樣子。

  因為此,嚴瑾邀請黎池去嚴家避雨順便再聊一會兒,黎池拒絕了,“相比起來去瑾兄家,這裡距我落腳的客棧還要近些,不如就去我住的客棧避避雨。”

  於是兩人疾步趕往黃氏客棧,大雨到底還是在他們走在半途時,就如傾盆般潑灑了下來。等到達黃氏客棧時,兩人全身都被淋濕了。

  所幸,黎池他們考慮到是來縣城拜訪辦正事的,要保持衣冠儀態的干淨整潔,就帶了幾套換洗衣物,這下衣服濕了也能有換洗的。而黎池為防萬一,帶了兩套干淨衣服,剛好能勻給嚴瑾一套,於是黎池就邀嚴瑾去房間裡換衣服。

  黎池剛一推開房門,就有一聲高亢而尖利的尖叫穿過層層雨幕,響徹雲霄:

  “啊!!!流氓!!!!!!”

  黎池反應極快地瞬間轉身!

  從推開房門時起,他的眼神只從屋內那人身上一掃而過,只看見那人上身穿的是一件艷紅肚兜。

  黎池轉身後不自禁地低咒:“FUCK!”

  電光火石間,黎池連丁點心神都沒放在剛才那算不上景色的‘艷景’上,而是立即就意識到了隨之而來的麻煩!

  果然,嚴琳琅的這一聲中氣十足的少女尖叫,引得客棧裡的其他客人紛紛往黎池房間的方向,好奇地圍觀過來。

  與黎池前後行走的嚴瑾,看著房裡衣衫不整的妹妹,再看看身邊已經轉過身去的黎池。

  那一張精致而俊秀的側臉,從來都是溫和帶笑的樣子。此刻,卻是冷淡非常。

  甚至,在黎池的眉宇嘴角和眼光凝聚間,還隱約可見神色裡的譏諷和不屑,以及冷厲。

  一方是他本該在家、此刻卻衣衫不整地出現在黎池房間裡的妹妹,一方是從來都溫潤和煦、此刻卻面目冷厲的好友。

  這讓嚴瑾難堪得不知如何自處,於是瞬間就變得異常惱怒!

  “你怎麼在這裡!”嚴瑾聲色俱厲地朝嚴琳琅吼道。

  “我、我、我還要問你們怎麼在這裡呢?!竟在我換衣服的時候闖進來!”在哥哥嚴瑾似外面的暴風雨肆虐般的表情中,嚴琳琅起初答得期期艾艾的,然後又陡然地提高聲音質問。

  只是這高聲質問中,透出幾分色厲內荏來。

  “我只不過是偷偷出來玩會兒耍,誰想到忽然就下雨了?那我衣服淋濕了,就只好找家客棧要一間房,換一下衣服了啊,誰想到你們突然間就闖進來!”嚴琳琅說這話時,眼神有那麼幾次瞄向了背向她而站的黎池。

  嚴瑾被嚴琳琅的話噎著了,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黎池估摸著時間,覺得嚴琳琅應該穿好衣服了,於是微微側身,眼神卻依舊沒有看向嚴琳琅。與其說是因守禮而選擇非禮勿視,還不如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她。

  黎池的聲音不復以往一慣的溫柔和煦,顯得有些縹緲清冷,不帶絲毫情緒,“那還真是湊巧,巧到讓嚴小姐恰恰選中了黃氏客棧中、在下住的這間客房。”

  湊巧在他今早去找嚴瑾後的今天偷溜出來玩耍,湊巧一個姑娘被大雨淋濕後不回家、卻找一家客棧整理衣服,這客棧又湊巧是黎池入住的黃氏客棧,就連要的客房都還和他是同一間。

  這還真是巧了。

  “黎池哥哥!你什麼意思?!”嚴琳琅神情受傷地大聲質問,“我說要一間客房,店小二就帶我來這間房了,這又不是我的錯。”

  黎池眼神掃向門外圍觀的眾人,在嚴琳琅喊破他‘黎池’的身份後,他們的眼睛陡然間就晶亮起來,神情中是顯見的興味盎然。

  黎池終於轉頭看向嚴琳琅。

  濕透後皺巴巴的衣服胡亂裹在身上,劉海一綹一綹地沾在額頭上,並不防水的胭脂水粉也糊了……

  說實在的,她這個形像與電視劇中淋雨後的女主相比,差距實在太大,非但並無楚楚可憐的美感,反而實在有夠狼狽。

  在嚴琳琅的眼神注視中,黎池露出一個和煦的微笑,說:“嚴小姐多心了,在下不過是隨口一句感嘆罷了。看嚴小姐之前似乎忘記准備替換的干衣服了,在下這就去成衣店買一件來。”

  說是特意找個地方換下濕衣服,可在這之前卻沒准備替換的干衣服,也是有些好笑了。

  然後黎池又轉頭看向嚴瑾,“嚴兄你就在這裡陪著令妹。”

  說完黎池就轉身往外走,穿過房門外圍觀的人群,下樓出了客棧。

  嚴琳琅裹著一身濕衣,在深秋初冬的冷風中瑟瑟發抖,目光看向床上放著的屬於黎池的包袱,那裡面放著的是黎池的行李衣物。

  嚴瑾狠狠地剜了嚴琳琅一眼,然後轉身就向外走,還‘砰’一聲帶上了房門,“你好好整理一下!像個什麼樣子?!”

  ……

  “這演的是一出什麼好戲啊?”

  “那‘黎三元’艷福不淺啊,引得女子投懷送抱!”

  “還不明白嘛?這兩人是兩兄妹呢,說不得是一出‘紅娘記’,專門來撮合那一對呢!”

  “你們怎麼這麼說呢?難不成就不能是黎秀才春心萌動,這才故意撞破人家姑娘換衣服的?”

  “黎秀才長得就一副君子樣貌,看上去不像是你說的那種流氓登徒子。”

  “對對,黎秀才長得多俊秀漂亮,這姑娘還不及他的五分好看,他圖什麼要去看人家姑娘換衣服?”

  “哎嗨!這你們就不懂了?也許黎秀才就喜歡那份撞破人姑娘換衣服的刺激呢?嘿嘿……”

  ……

  嚴瑾聽著眾人的議論,羞惱之下步伐越走越快,最後幾乎是疾步衝下樓,出了客棧後站在外面,吹著濕冷的風……

  那些議論的人並沒有特意放低聲音,因此房內的嚴琳琅也聽得一清二楚。聽見外面的人肆無忌憚地談論,這出乎意料的後續展開,讓嚴琳琅羞惱起來,“你們給我閉嘴!”

  嚴琳琅這一呵斥,外面的人立即就起哄:

  “喲喲~還是個厲害的呢!”

  “唉喲,閉嘴,我們閉嘴~”

  眼見正主都走了,圍觀的人也‘嘖嘖’地散開,一邊走還一邊談論著,猜測著後續。

  在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這件事應該都會被談起。比如在一群狐朋狗友的聚會上,就可以拿出來活躍一下氣氛。

  黎池去時不慌不忙,到成衣店裡時也不緊不慢地隨便挑了一套老氣的女式衣裙,回來時更是慢吞吞地踱步往回走的。

  他仿佛忘了在這深秋初冬的天氣裡,還有一位身穿濕衣的嚴小姐,正等著他手裡的干衣服替換。

  同時,黎池也不在意自己也依舊還穿著一身濕衣。他覺得需要這一身濕冷,來讓自己醒醒腦子,然後想想這事要如何處理。

  很顯然,並不是黎池剛剛已經脫身了,就意味著這事就完結了、與他再沒有干系了。

  當時在場有那麼多人圍觀,恐怕今天這事很快就會成為許多人茶余飯後的談資,或許還會在狐朋狗友間廝混時,被當成一樁‘艷事’而談及。

  而他黎池,作為這場‘艷事’中的男主人公,如果不做些什麼,那他以後流傳在外的就不僅僅是‘艷名’了,說不定還有議論他人品有虧的污名。

  在這個時代,正經地走科舉仕途的讀書人身上,如果背負了艷名和污名,對其影響絕不會小。

  黎池踱步回到客棧時,嚴瑾還站在客棧外吹冷風‘冷靜’。

  見到黎池回來了,嚴瑾神色難堪地欲言又止:“黎兄……這……今日這……”

  黎池打斷嚴瑾的吞吞吐吐,“近幾日,家中長輩就會請媒人登你嚴家門。”

  事已至此,黎池除了承諾迎娶嚴琳琅,再沒有其他好辦法了。如此處理,至少別人會說他一句“有擔當”,也會願意相信他不是有意撞破嚴琳琅換衣服的。

  至於嚴家會否同意這門親事,黎池並不擔心。除了同意之外,嚴家還能找到其他辦法,來掩飾嚴家女兒今日的這樁醜事嗎?

  聽了黎池的話,嚴瑾訥訥不能言。臉上神情在瞬間的輕松之後,又浮現出慚愧。黎兄定然以為是他們兄妹合謀算計他,若他是黎兄,也會如此認為的。

  不管真相如何,黎池被迫妥協都已經是既定事實,有了今日這樁事情,他們這好友恐怕再也做不下去了。即使以後結了親,可能也不過是維持表面和諧罷了。

  之後的事,就是嚴琳琅換好黎池買回來的衣服後,就被嚴瑾拉著回家去了。

  黎池也在替換下一身濕衣服後,去找店小二詢問,得到了這樣一個回答:“我給那位嚴姑娘指的是丙字房啊,她怎麼走錯了?”

  黎池的房間是丁字房,與丙字房相鄰。如此也就不能確定,嚴琳琅究竟是不小心進錯房間了,還是故意衝著丁字房去的。

  但是,黎池從來不憚以最謹慎的態度,去揣摩他人。更何況,嚴琳琅看起來還是一個與新世紀大膽追愛女孩相比,也不會遜色多少的‘戀愛腦’女孩。

  但事已至此,想再多都無用了,不管真相如何,事情都已成定局。

  臨近傍晚,黎槿才從外面回來,問過之後才知道他去拜訪了一個老友。

  黎池隨後將今天發生的事,以及他的決定說了出來。

  黎槿聽了,直唉聲頓足地後悔,“我就不該出去的!我就應該守在客棧等你的!這樣也就沒有之後的事了!唉……”

  黎池只好溫言相勸,“事已至此,也沒有辦法了。雖說事情突然,但學生與嚴家這些年交往下來,覺得嚴家也還好,雖說嚴姑娘有些……過於活潑灑脫,但也沒多大妨礙。”

  “我們黎水村男人娶妻,首要就是需賢淑懂事,可聽起來那嚴姑娘不像是這樣的女子啊……”黎槿又唉聲嘆氣地,“可也沒辦法了,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讓一個婦道人家壞了科舉仕途。等以後娶進門了,對其勤加教導管束,應也無大礙的。”

  “是,先生說的在理。”再過幾年,黎池的心理年齡就滿五十歲了,早已經過了情情愛愛的年紀。

  而他的工作狂(/學習狂)屬性,讓他前世三十多年、今生十幾年,都沒有幻想過情感生活要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因此,不過是娶一個妻子罷了,娶了就娶了罷。只要她不拖後腿,他也願意給她妻子應有的尊重。雖然看起來,嚴琳琅應該不是那種不拖後腿的人,那就只要不太過分,他也不會發火、或把她怎樣的。

  其實,除了與嚴琳琅定親,黎池也不是沒有其他辦法來解決這件事。那就是洗清他身上的嫌疑,將真相公之於眾。這樣就由嚴琳琅來背負各種輿論,而可以預料的會有各種鄙夷罵聲。

  但黎池覺得,身為一個男人,讓這個時代裡本就顯得劣勢的女子,去直面周遭襲來的負面言論——即使她本人就是負面言論發生的直接根源,也還是有些不夠紳士大度。而且對黎池來說,相比起科舉仕途,他對自己的親事要看得輕得多。

  而且,雖然黎池與嚴謹的友誼,在經歷過這件事後,也就不剩下什麼了。他還是願意看在他們過去的友誼的面上,不將事情做絕。還有當初他到縣城參加縣試,因到傍晚了都還無處過夜,幸得嚴大姐熱情邀請他們在嚴家住了三日,他們才沒去住城隍廟或客棧的柴房,他總要顧念這份幫助的。

  而撕破臉面後、歇斯底裡地對峙,那場面太過難看。一向秉承‘和諧中庸’原則的黎池,覺得那樣的場面太不雅觀了,不符合他的處事美學。

  更何況,無論哪個時代,世人總有"憐弱心理",即弱者有理、強者無理的論調。毫無疑問,在嚴琳琅與黎池之間,黎池屬於強者,若他選擇強勢地澄清真相、讓嚴琳琅去背負她自己的過錯,那麼他也會因為過於強勢而陷入非議之中。

  到時說不定甚至會有不少人,去懷疑他所澄清的真相究竟是真還是假。欺凌婦孺,毫無擔當,好色之徒……等等,這些話真是好說不好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4 10:07 PM

第40章

  盡管頭一天發生了如此詭奇的事,第二天黎池他們還是按原計劃動身回黎水村了。

  當然,在回去前,黎池也沒忘記先去四寶店拿了兩本抄寫的樣書。

  即使在這個時代,‘緋聞’消息也傳播的很快。黎池去到店裡時,徐掌櫃就已經聽說昨天發生在黃氏客棧的事了,還關心地來詢問過:“昨日那事伯父我也聽說了,你的品性為人,伯父是再信任不過的!你真是…遭了一場無妄之災啊!那之後你要怎麼辦?”

  黎池有些詫異,徐掌櫃今日似乎情緒外顯了許多?詫異一閃而過後就拋到了一邊,“侄兒除了讓家中長輩請媒人前去嚴家說親外,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徐掌櫃也知道這事的影響,除此之外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黎池能這樣當機立斷,也免去了之後嚴家去找黎家要說法的不好看場面。只是可惜了,他撮合黎池和他女兒的想法還未付諸行動,就已夭折。

  黎池拿到樣書後就告辭離開了。

  徐掌櫃在心中暗自惋惜一番之後,想起京中那位似乎對嚴家也挺上心的,現在黎池和嚴家即將結親了,看來應該要給京中去一封信稟明這事。

  黎槿和黎池兩人在午後時候回到了村裡。因為嚴家那件事,黎槿覺得有愧於黎鏢的請托,於是也跟著黎池去了他家,無論是道歉還是幫忙說明事情原委,他都應該去一趟。

  昨天的大雨已轉為綿綿秋雨,黎鏢一家因為外面下雨沒有下地裡去,全家人就都在家做些雜事。見黎池他們回來了,連忙招呼黎槿進屋來坐,又趕緊去衝了一碗糖水端上來。

  黎槿端著一碗熱滾滾的糖水,心中慚愧得很,都不知道要如何開口說起那事了。

  黎池看黎槿窘迫的樣子,就自己開口說起縣裡的事情。

  先是交代了廩生名額錄入和廩餼銀的事,再又說了免賦地和免徭役名額已登記好,還有送禮和拜訪的事,最後才說起了發生在客棧的那件事。

  “……事情就是這樣,還要勞煩爺爺奶奶和爹娘,請一個媒人去縣城的嚴家走上一趟。”

  黎池講述事情經過時,屋中的人全都神情驚愕地聽著,等他說完,一時間竟然依舊不知道要說什麼。

  有那麼片刻時間,屋裡都沉浸在詭寂的沉默中……

  別說土生土長的黎家其他人,就是見多識廣、聽聞過眾多奇葩人和事的黎池,也都沒想到竟有朝一日,他自己竟也會遇上這樣的奇葩事。

  “這嚴姑娘,真是很大膽啊……”二堂哥黎河聲音幽幽地感嘆。書生小姐類的話本,都不敢寫得這麼大膽,沒成想竟然被小池子遇上了……果真是像小池子說的,話本情節源於生活、卻又高於生活。

  其他人還沒緩過來時,一直都護犢子(護黎池)的奶奶袁氏,猛地一巴掌狠狠拍在手邊的桌上!

  “那嚴姑娘簡直不知羞恥!還有那嚴瑾,定然也不是個好的!他們兄妹兩肯定是合謀來算計你的!那嚴瑾先將你落腳的客棧告訴他妹妹,之後假意邀你去他家避雨、其實是將你帶回客棧,再讓你剛好碰上她換衣服,她一嚷嚷就嚷得人盡皆知了,最後逼得你不得不娶她。即使不下那場雨也一樣,照樣能事先躲到你房裡去,到時候再讓人撞見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真是陰險!”

  奶奶袁氏這一環套一環的推理,黎池乍聽之下竟然覺得很有道理,好像這事無論他怎麼躲,都躲不過一樣。

  也許嚴琳琅有故意算計的嫌疑,但嚴瑾應該是沒有的,黎池對他自己看人的這點眼光還是有些自信的。當然這也不影響他對嚴瑾實行連坐,因為他親妹妹將自己算計得太狠。

  “唉……”發過火之後,袁氏又頹然地駝著腰靠坐到椅背上,“但小池子是讀書人,身上背不得罵名,也只能娶了那嚴姑娘回家。只是委屈我的小池子了,我好好的一個長得又好、讀書又好的孫兒,竟然要娶那麼一個不知…不守規矩的女子。”

  其實袁氏是想說嚴琳琅不知廉恥的,但想到以後她可能就是她最疼愛的孫兒的媳婦兒了,就說不出那麼狠毒的話了。因為罵嚴琳琅,她的孫兒也會被帶累。

  比如人家談論時會說:‘那嚴家女兒你們知道不,就是和黎秀才定親的那個,真是不知廉恥的一個人!’雖然不是說黎池不好,但話語間也帶了他出來,這並不是讓他臉上有光的事。而且以後如果嚴琳琅做了什麼出格的事,黎池同樣要被這樣帶累。

  黎池的娘蘇氏,此刻也反應過來了,“聽小池子講的,聽得出那嚴姑娘應該是個咋咋呼呼、跳脫任性的,尤其還不知禮儀廉恥,做的這些事哪裡像是有教養的姑娘!”

  對於黎池這個侄子,王氏和趙氏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的。在黎池剛開始讀書的時候,她們心裡不時還會酸一下,可隨後黎池給家裡多了一門造紙手藝,並因此她們自己的兒子也開始讀書。之後黎池又一邊抄書掙錢,一邊讀書考上了秀才,她們就真的對他只有滿心喜愛了。

  現在黎池遭遇了這麼一門親事,她們完全興不起任何幸災樂禍的心思,只全然地憐惜他了。於是兩人同仇敵愾地憤憤不平,“我們黎水村的男兒娶妻,首先就不能要這種品行不端愛惹事的,真是糟蹋了我們小池子!”

  “對啊對啊,大嫂說的對!我們小池子才十三歲,就已經是‘小三元’了,以後的前程還遠大著呢!就算他嚴家現在家產比我們多那麼些,那又怎樣?我們家裡六個男娃,等再過些年他們都長大了,只那麼一站出去就能震住一群人,難不成還不比他們嚴家厲害!”

  前些年趙氏那火爆性子、那把嗓子,一旦訓起人來或與人爭執,一開口首先就在氣勢上壓過對方了,只因這些年來家裡漸漸好過、也有盼頭了,她的性子和嗓子才慢慢溫和下來。可今天這事,她恁是激動得重拾了她前些年的氣勢,說起話來聲音洪亮有氣勢!

  袁氏抬手揉揉耳朵,嗔怒地看了二兒媳趙氏一眼,“你小點聲,我這老婆子的耳朵都快被你吼聾了。”

  蘇氏雖然知道請媒人上嚴家去說親,是不得不做的事,是為了她兒子的名聲前程著想。但她作為母親,實在是不想兒子後半輩子和那麼一個女子一起過,哪怕她兒子可能會因為不娶嚴家姑娘受到影響,可能會沒有那麼有出息,她也想他能過得開心些。“爹,您說要不我們不去說這門親?”

  一家之主的黎鏢一直沉默著,聽到三兒媳的話,才嚴肅著神情對這事下了結語:“就像先生說的,小池子一個男子漢大丈夫,前途無量,總不能讓一個女子壞了科舉仕途。等以後娶進來了,對其嚴加教導管束,應也無大礙的。”

  黎橋、黎林和黎棋三個男人,點點頭認同黎鏢的說法。相比起情感豐沛的婦女們,男人們要更加理智一些。

  一直坐在一旁的黎槿,面色慚愧地道歉:“實在對不住三伯的請托,若是我昨日沒有去拜訪舊友,而是留在客棧裡等黎池,也就沒有這些事了。”

  黎鏢嘆一口氣,“唉,造化弄人啊,這不怪先生。”

  事情過去之後,黎池的情緒就已平靜下來,不再像當時事情發生時那樣驚怒,已經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

  但這時看見家人們如此為他憤憤不平,她娘更是單純地只想他過得開心,甚至為此願意不顧他科舉之後為家裡、為她帶來的好處。這一些,都讓黎池感到很高興。

  “這事不怪先生,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那樣匪夷所思的事。”黎池言語溫和地勸解道,“這事也是我當時自己決定的,如此處理最好不過了。”

  全家人都知道,黎池他一旦決定的事,很少有轉圜的余地。於是,哪怕各人心裡還憤憤不平、心疼惋惜……也只得接受這事。

  ……

  在幾個兄弟中,黎池年紀較小,按理應該等他上頭的堂哥們都娶妻成親或定下親事後,再才輪到給他說親的。但事出有因,也不能講究這麼多了。

  三日後,黎家請了村裡常給人牽線拉媒的一位女性長輩充做媒人,前往縣城的嚴家走了一趟。

  之後‘嚴家三拒、黎家三求’,做足了臉面功夫,最終才定下了這門親事。

  親事雖是定下了,但考慮到黎池的年紀和他的科舉學業,正式迎娶成親還要再等上幾年。

  對於這門親事,黎池沒給予多少關注和眼神。自回村當天向全家人說明了事情原委後,他就再沒有對此事有所過問。後面的請媒人、上門說親、小定和交換庚帖等等,都是家中奶奶和他娘在忙。

  黎池本人第二天,就又回歸了正常生活中:整日忙於讀書、抄書,以及指導兩位堂哥與弟弟的學習。

  因為決定了不參加明年八月的鄉試,黎池下一次下場就是四年後了,因此他也不急於一開始就保持大量的訓練量,而是開始溫故知新。

  每天早上,黎池都會早讀半個時辰。早讀的內容依次是三本蒙書、‘四書五經’以及常用於科舉中的書籍,哪怕這些書他已能倒背如流、並一字不差的默寫出來,他也還是決定再認真地去讀一遍。讀這一遍的過程,就是溫故而知新的過程,邊讀邊思考,也總能讀出一些新的體悟來。

  早讀過後,黎池就將自己以前作的文章和詩拿出來,再看一遍、讀一遍,然後對其增減刪改進行完善。

  下午,黎池則將全部的時間都拿來抄書。

  他之前就已抄寫過一遍《資治通史》,並且又再讀過了一遍,對這個時空的歷史已經有所掌握,並能將從中所學的用到科考中。

  可歷史這東西不能聽信一家之言,歷史不止正史,還有野史、雜史。即使在正史中也不止有《通史》這樣的、由王朝統治者組織編纂的連貫的正史,也還有由各史官或史學大家等一人所寫的,由二十四部史書組成的《二十四史》,這也是被官方認定的正史。

  哪怕是正史,也會因為著作人的不同,往往夾雜著其國家意志和民族情緒,在著重記載和規避忌諱方面相應就會有所不同。

  因此,想要學好歷史就要多方參照,海納百川之後再蒸發彙聚,如此才能盡量做到一個人的歷史觀不顯得狹隘偏頗。

  因此,對於《二十四史》,黎池是決定要好好學習它的。

  傍晚之後,黎池就為兩個堂哥解答學習上的疑問,以及教一教弟弟黎溏讀《三字經》。

  現在的平民夜晚照明多是桐油燈,黃豆大小的燈火,充其量能照亮周圍三尺之遠,且桐油燃燒後還有不小的氣味和煙霧,在這樣的照明環境下讀書,並不舒適。不過黎池指導他們多是口頭指導,大多時候都不用點燈,他就在黑夜裡將自己的理解、方法和建議娓娓道出,期望能對他們有所幫助。

  這樣過了近一個月後,黎池明顯察覺到了兩位堂哥的進步,看來日日不落的指導還是有些作用的。他對兩人明年二月份去參加縣試,也多了幾分信心。

  黎池每月初五就要去縣學一趟,去交課業、接受考校以及領下月的課業。在他第二次進城去縣學前,歷經兩個月即六十多天終於抄完了一部五十多萬字的‘二十四史之首’的《史記》,也正好順路去四寶店交付。

  按100字四兩銀的價格算,黎池能得約二兩銀。雖聽著不多,但與之前黎家全家一年才二十四五兩銀——即一個月二兩銀的田地收入相比,他一個人抄書掙得也不算少了,可說是全家每月掙錢最多的一個了。

  黎池以為,這樣每天讀書、抄書、攢錢的平靜生活會一直持續下去。即使中間有什麼變化,也不過是大堂哥說親,家裡擴建房屋,河湖二個堂哥考縣試和府試等事,如此直到他四年後去趕赴鄉試。

  可是,在這次他去到縣城時,生活再次陡起波瀾。

  在黎池以為,他這樁親事的來歷已經足夠…非主流時,竟不知道還有更加非主流的事情在等著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6 07:21 PM

第41章

  黎池此次到縣城裡來,是跟同村的幾個村民一起的,到縣城之後就分開去辦各自的事了。等今天辦完事在城裡歇過一晚上後,明天上午再結伴一起回去。

  至於晚上歇在何處,為了互相照應肯定要歇在同一家客棧裡,最後定在了袁家客棧。雖然黎池住慣了黃氏客棧,可在發生過‘撞破’嚴琳琅換衣服的事之後,他就不能心無芥蒂地再去住了。

  從黎水村方向經南門進入浯陽縣城之後,在通往縣城中心位置的四寶店的路上,有一家鐵匠鋪。

  黎池此刻正在鐵匠鋪外面並不寬闊的街上,看著鐵匠鋪裡那對黏黏糊糊的身影……

  哦不,只有單方面想要黏黏糊糊。

  黎池感覺自己的頭頂綠了。春風吹綠了青青草地~

  單方面想要黏糊的,就是與黎池有婚約的嚴琳琅,而被黏糊的就是鐵匠鋪裡的鐵匠了。

  這個鐵匠,黎池看著很眼生。顯然,這個在冬天也只穿一身單衣,遮掩不住一身蓬勃肌肉,身高體長、眉目鋒利的年輕鐵匠,並不是以前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錢鐵匠。

  這個鐵匠也許是老錢鐵匠的兒子或子侄輩後生,是一個與黎池完全不同的陽剛男子。

  黎池是真的長得俊秀而且漂亮,通體一派渾然天成的讀書人溫潤翩翩的氣質,加上他十三歲的身量和體型,赫然是一美少年。

  與那個男性荷爾蒙濃烈的鐵匠相比,溫潤美型的少年黎池,在對女性的吸引力(純粹的、男人對女人的吸引力)方面,可能會稍遜一籌。

  以上,就是黎池思緒跳轉間得到的結論,也是為他自己好似被綠了這事兒找到的原因。

  然後,黎池又有些懷疑自己的認知了:也許古代對女子的思想禁錮和行動束縛,並不如他想像中的嚴重?不然,嚴琳琅一個身有婚約的閨閣女子,怎麼會在青天白日的時候,在臨街當道的地方,和一個鐵匠黏黏糊糊?

  雖然不論是古代還是新世紀,背叛出軌的事都不少,可主流價值觀還是強調對感情忠貞、對另一半忠貞。像當下嚴琳琅這樣不符合主流價值觀的行為,顯然是少數,尤其是在當下這個社會。

  黎池此刻之所以思維如此活躍並胡思亂想,也只是對於這事落到了他身上,感覺很神奇,沒有來得及心理准備。

  黎池:這樣的心理准備,也不知道是做好,還是不做好……

  黎池雖然是十三歲的身量和體型,但他俊秀的外貌和通體氣質,足以讓他即使身處全是身高馬大的人群中,也有鶴立雞群的效果。

  因此,當黎池在街上駐足了不一會兒,就有路過的人發現了他,並且不自覺地放輕腳步朝他圍攏……

  於是,不一會兒,黎池身邊就已經圍了十幾二十個路人。並與他一起,圍觀著鐵匠鋪裡的那對男女……

  黎池發覺這個現像後,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只覺得荒唐,啼笑皆非。

  如此陣仗,鐵匠鋪裡的兩人也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不過,據黎池觀察,那鐵匠其實更早就察覺到了。然而,那鐵匠只是面無表情地看向圍觀的人群,以及人群中的黎池。

  黎池可以確定,那鐵匠看向他時,只有眼神似乎有所變化。臉上表情和肢體語言,幾乎沒有任何局促、羞愧等的情緒變化。

  現在這個場景,就好比被捉奸在床後,那鐵匠作為一個‘奸夫’,在面對正牌‘丈夫’時,卻依舊淡定自若。

  黎池:……是他不夠人高馬大,對別人產生不了威懾感?也許以後他應該計劃去練一練體格,健身什麼的可以行動起來了。

  黎池和那鐵匠,一個是即使撞見了這種場景依舊面帶微笑。一個是被撞見了這種場景,還是面無表情。兩人對視幾秒後,各自移開目光。

  黎池看向終於察覺到的嚴琳琅,相比鐵匠的冷漠淡定,嚴琳琅的神色變化,才像是一個被‘捉奸’的正常人的表現。

  嚴琳琅一轉頭,就看見了街上圍觀的人群,以及人群中的黎池!

  她臉色先是‘轟’地一下漲紅似鮮血,再是‘唰’地一下煞白似白紙!最後一張臉又快速漲紅,直到漲紅得似久放後開始變黑的豬血旺……

  黎池就那樣面帶微笑地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嚴琳琅,欣賞著她跟川劇變臉似的臉色變幻。

  然而,在場沒有任何人會認為:此刻的黎池是如他臉上的微笑那樣,是溫和安靜的。

  只因他雖面帶微笑,但他一雙眼睛此刻鋒利非常,眼裡仿佛風起雲湧!

  最後,終於還是嚴琳琅先開口了,“是、是我哥讓我來……來看看錢鐵匠有沒有把我們家的鋤頭打好,家裡正等著用。”

  黎池笑而不語,靜靜地看著她編。

  嚴家的耕地在縣郊的老家,且都是佃出去了的。嚴琳琅說家裡等著用鋤頭,且還是在這農閑的冬天,稍微知道些嚴家的實際情況和農事知識的路人,都知道她這話有假。

  而且,剛才他們可是都看到了一些的:她黏黏糊糊地圍在正在打鐵的錢鐵匠身邊,並躍躍欲試地試探著靠近……

  嚴琳琅在黎池面帶微笑的表情,以及譏誚鋒利的眼神中,惱羞成怒了!

  “你黎池有什麼了不起的!不過是個會讀點書的書呆子!你們家的家產還不及我們嚴家三分之一多,你一個窮秀才有什麼了不起的!”

  “你看著一副溫潤君子的樣子,可其實再冷心冷情不過了!自我們有婚約後,你就再沒與我們嚴家來往過,也再沒關心過我!你明顯是在對我們嚴家表示不滿!對我表示不滿!”

  嚴琳琅當初在黃氏客棧的一聲尖叫,就能引來那麼多人圍觀,說明她的聲音是很響亮且很尖利的。現在她幾乎是歇斯底裡地衝圍觀人群和黎池吼叫,聲音自然也不小,很容易就將更遠處的人群都吸引了過來。

  黎池:……

  女性,尤其是年紀還小的少女,情緒激動時說起話來就會不管不顧,怎麼傷人就怎麼說。

  黎池心理年齡都四五十歲了,他能理解嚴琳琅被圍觀不雅場面後的惱羞成怒。他確實能理解,但他並不准備在這大街上原諒並包容她。

  首先他不是聖父,而且嚴琳琅說的話,實在太有殺傷力了,刀刀見血!

  “嚴姑娘,在下確實只是一個不過會讀點書的窮秀才,黎家也的確不如嚴家富裕。但我黎家以及黎某本人,都是堅守著責任與真誠在和嚴家相處。對待我們之間的婚約也同樣是如此:信守承諾與責任。”

  黎池與嚴琳琅這門婚約的來歷,經過緋聞傳播之後,估計浯陽縣城現在很少有人不知道的。可不就是基於承諾和責任,才讓黎家上門去提親的嗎?難不成還是基於愛情?

  或許以前還有人猜測: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許是黎池故意撞破嚴琳琅換衣服的,至於嚴琳琅換衣服怎麼換到黎池房裡去了的,雖然他們不知道,但或許另有內情呢?

  但在見過剛才的場景後,都全部打消了這個猜測!

  “而且,即使你嚴家再如何富裕,也與我黎家、與我黎池沒有任何干系!是你嚴家的全部家產,會作為你的嫁妝陪嫁到我黎家?還是我黎家缺了你嚴家,就要活活餓死了?別說我黎家還沒到窮到這個地步,就是真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也還有我黎家宗族,再不濟就是逃荒去京城,也不會求上你嚴家門!”

  論說話的藝術性、邏輯性和殺傷力,黎池覺得他還不會輸給嚴琳琅。

  嚴家是有兒子的,嚴家家產豐厚與否,與她嚴琳琅一個要嫁出去的女兒並無多大干系。黎池的話,就是挑明了說:她嚴琳琅不過是一瓢終將被潑出去的水!

  嚴家還沒富裕到能左右黎池的科舉和仕途的程度,那其實嚴家或富、或窮,對黎池的影響其實都不大。

  再者,黎池家雖窮,他們還有黎水村的黎家宗族。即使真過不下去了,還能‘逃荒’去京城,他們在京城可是有三品高官、工部侍郎這門遠親的。

  誠如黎池所料,嚴琳琅被圍觀不雅場面後惱羞成怒,情緒激動之下不管不顧地說了那些話,在話一出口後她就意識到說錯話了。

  但黎池基於男性的自尊心,以及心裡的某些謀算,使得他將話說得很重,也很決絕。

  “男女雙方在有婚約之後,就要有所回避,世俗禮儀如此。嚴姑娘卻以黎某的守禮回避,作為借口來聲討黎某,又看輕我黎家,那何不如撕毀了兩家的這樁婚約!?

  後日,家中長輩就會與媒人一道,走一趟你嚴家,退了這門親事!從此我黎池與你嚴家小姐,黎家與你嚴家,再無任何關系,世代不相往來!”

  黎池越說聲音越大,情緒也越來越激動憤慨,話到最後甚至以‘嚴家與黎家時代不相往來!’結尾,真的很是決絕、憤怒了!

  話一說完,黎池不想再繼續待下去,於是狠狠地一甩衣袖!甚至將書生廣袖甩出了‘啪’的一記響亮音效!然後就順勢將胳膊背在背後,憤而轉身離去!

  在黎池轉身走出人群時,還聽到了身後傳來的一記響亮耳光聲。

  ‘啪’一記耳光之後,響起的是嚴瑾氣急敗壞的怒斥。 “嚴琳琅!你不知羞恥!”

  對於身後發生的事情,黎池沒有理會,神情沉肅、面無笑意地大步離開!

  ……

  黎池走出人群不遠,就遇到了張瑱——浯陽縣城郊外張地主家的兒子,在府試時於折桂樓內,和黎池產生了一些不愉快之後,兩人雖沒有撕破臉皮,卻也沒再刻意聯絡往來了。

  “黎兄,你這是……”張瑱擺出一副擔憂的樣子,只是卻沒藏好語氣裡和神情中的幸災樂禍,透出了幾分看好戲的意圖。

  “張瑱兄啊,好久不見。”黎池溫和有禮地打著招呼。“張瑱兄怕是正為明年的府試做准備?這是好不容易出來透透氣?真是辛苦。”

  “我就比張瑱兄懶怠許多了,准備先玩上三四年,才去參加下一屆的鄉試。”

  想要看他黎池的笑話?呵,那他就先發制人,先扎了張瑱的心。

  聽了黎池的這番話,張瑱的臉色開始青白交替,“哈哈,我也沒多刻苦,也就隨便准備准備而已。”

  “府試幾乎近在眼前了,張瑱兄竟只是隨便准備一下嗎?”黎池一臉驚詫後,又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雖由我來說這話,顯得有些交淺言深,但我還是想勸張瑱兄一句:讀書學習,還是要刻苦一些才好。”

  他黎池下次就能參加鄉試了,你張瑱卻連府試都沒考過,竟還在外面閑蕩、看他笑話?回去刻苦讀書不好嗎?

  張瑱看笑話不成,反被黎池懟了又懟,被懟完之後他還接不上話!“……謝黎兄,忠言。”

  “時候也不早了,我還有些事要去辦,張瑱兄想必也不閑?那我們就此別過,來日有緣再聚。”黎池朝張瑱拱手一禮之後,就提腳離開、往四寶店方向去了。

  張瑱:……也許他不該去招惹正在盛怒中的黎池的。

  已經離開的黎池,倒是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憤怒。

  他只是覺得這世界太玄幻了,讓他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否則這種‘當街被戴綠帽’,‘當街退親’,又‘當街被對頭羞辱’的奇葩事,怎麼讓他給碰上了?

  雖然,這頂‘綠帽子’黎池並不太介意,之後的‘當街退親’他甚至是順勢而為,對頭張瑱羞辱他不成還反被懟。但是黎池還是覺得,他重生後活得真是太戲劇化了。

  ……

  在黎池離開之後,鐵匠鋪那裡的事情又有了新進展。

  嚴瑾狠狠地甩了嚴琳琅一耳光,將她扇得趔趄著靠到了錢鐵匠的身上……

  這又進一步刺激到了嚴瑾!嚴瑾正欲上前扯過妹妹再教訓一頓時,就被錢鐵匠用一只手就將他給攔住了。

  “一個大男人打罵一個女子,豈不是在欺凌弱小婦孺。”

  嚴瑾的手腕被錢鐵匠緊緊箍住,抽又抽不出來,更是被錢鐵匠這話給噎到了!“欺凌弱小婦孺?!我作為她親兄長,管教不知……的親妹妹,是在欺凌弱小婦孺?”

  錢鐵匠對嚴瑾似乎格外有意見,不再是面對黎池時的面無表情,此刻臉上神情冷酷到甚至是有些狠厲了,“即使你是兄長,也不應該當街管教。”

  “那你們兩個,倒是別當街做出讓人不齒的醜事啊?!”嚴瑾是真的被氣狠了,“她嚴琳琅!讓人撞見後還不知悔改,最後被當街退了親!你錢鐵匠不知回避,毀了我妹妹聲譽!”

  “待黎家退親後,我立即就差媒人上門提親,我會負責的。”

  “呵,呵呵!這一個二個的,倒是都很有擔當啊……”當初的黎池,現在的錢鐵匠,只是一個天、一個地。

  嚴瑾真是被氣到說不出話來,終於抽回手臂後,又喘著粗氣緩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

  “一個是前程遠大的‘小三元’,一個是身在匠籍的鐵匠,嚴琳琅你倒是‘好眼光’啊!”

  嚴瑾被氣到幾乎癲狂!

  然後也像黎池一樣,狠狠地一甩胳膊,憤而轉身、癲狂地笑著離去!

  “哈哈哈哈!我也不管了,你們要娶就娶,愛嫁就嫁!”

  ……

  “今兒這場戲,看得比兩個月前黃氏客棧那場戲更過癮!更痛快!”

  “嚴家啊,嚴琳琅啊……反正我以後是不會去嚴家的雜貨鋪買針線油鹽了的。”

  “我也不會去了,想著都膈應人。”

  “也是可憐了黎秀才啊,人善被人欺,當初明顯是被算計了,卻還仁義地結下了這門婚約。可沒曾想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就被……唉,所幸他終於硬氣地退了與嚴家的親事。”

  “誰說不是呢?你們說那嚴姑娘是怎麼想的啊?前程遠大的‘小三元’看不上,卻去勾搭一個身在匠籍的鐵匠?匠戶還不及商戶呢,匠戶不但同樣不能考科舉,甚至還要定期去官造的局院或作坊無償服役,至少商戶掙得錢多啊,可匠戶掙得錢又不多、還又苦又累。等她以後嫁進匠戶人家了,才知道辛苦、才會後悔……”

  “你管她辛苦不辛苦、後悔不後悔呢!你說她怎麼想的?也許是看錢鐵匠長得壯實唄,身板看著比黎秀才高大壯實呀。”

  “那黎秀才不是還年輕嘛,再過上三四年也就能長成一個身長八尺的男子了。”

  “那說不定那位嚴姑娘等不及了啊,等不及黎秀才長大了啊……”

  “哈哈哈……說不定還真是呢~”

  “嘿嘿嘿!!”

  “唉喲,你們說些什麼葷話呢?真是污耳朵!”

  ……

  自此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浯陽縣城及周邊地方的人家,又多了一項茶余飯後的談資,狐朋狗友間渾鬧時也多了一段調侃的葷話。...<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7 11:32 AM

本帖最後由 yayo117 於 2019-7-7 11:37 AM 編輯

第42章

  很湊巧,今天四寶店的徐掌櫃在店裡守著。

  黎池到了店裡,先禮貌地寒暄幾句後,就將《史記》樣書和抄寫本給到徐掌櫃,最後結算了二兩一錢銀的酬勞。

  徐掌櫃看黎池神色有異,不像以往整個人渾身都透出溫和氣息,他今天的溫和稍顯浮於表面。“黎世侄可是碰見難事了?”

  今天這事,讓黎池自己說出來還有一點點殘忍……畢竟,一個男子誰會高興講述自己被‘戴綠帽’的經歷?

  不過黎池的大男子尊嚴,只是一般強。“來時的路上,正好遇見嚴家姑娘在錢鐵匠鋪裡,結果話不投機,最後商定待來日家中長輩和媒人一起上門去退親。”

  黎池這話說的,要是一般人聽了准保雲裡霧裡的。不過徐掌櫃不屬於一般人,他在嚴家和黎家兩家上放的心思可不少,“這門親事退也就退了,焉知不是塞翁失馬?”

  “哈哈,也承徐伯父吉言了。”在這件事上,雖然黎池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憤怒,但也不想多說,徐掌櫃這樣輕描淡寫地帶過,正合他意。

  “你稍等,有人托我給你帶了樣東西,我去給你拿來。”徐掌櫃說完,就起身去店面後院的儲書庫房了。

  黎池依言安靜地坐著等。暗想究竟是誰托徐掌櫃給他帶了東西,最終還是沒想出個頭緒來。

  “黎世侄,來,這是我們少東家走四寶店運貨的路子,從京城給你捎帶來的禮物!”

  四寶店的少東家就是趙儉,今年二月縣試後與黎池及嚴瑾、在這店裡的二樓暢談過一場的人。當初分別時,還約定他進京趕考時嚴瑾陪他一起去,到時他們三人再在京城會面。

  然而,人、事無常啊,三人再難有同坐一桌暢談的可能了。即使黎池不刻意避免與嚴瑾出現在同一場和,嚴瑾自己也無顏再與他把酒說笑了。

  黎池從徐掌櫃手裡接過匣子和鑰匙,揭下封條後用鑰匙打開匣子,裡面裝了滿滿一匣子書,和一封寫著‘池弟親啟’的信,“《山河水經注》?”

  看書頁上的名字——《山河水經注》,顧名思義,應該是記錄河流山脈的地理類著作了?

  黎池拿起書翻看起來,果然與他猜測的一樣,這是一部記錄了燕國境內大小河流、山脈以及地勢的地理類書籍。由工部主持編寫,可信度較高,且新編成不久,沒有失去時效。

  這書倒是與他前世記憶中的酈道元的《水經注》有幾分相似,文筆絢爛、語言清麗,具有較高的文學價值,甚至可以當成游記散文來品讀。

  當然,相比《水經注》只記載了河流相關,這部《山河水經注》還記載了山脈和地勢。與前世那些涉及宇宙星系、大氣環流、冷暖洋流等等的地理教材相比,肯定是沒那麼專業詳細的,但這部書放在這個時候已經很了不起了。

  “趙兄送我的這部書,真是深得我心!”黎池覺得這個時代裡,於他來說最實用的知識就是‘四書五經’、律法、地理、歷史和前世記得的雜七雜八的各種配方了。

  現在趙儉送給他這部地理書,這讓他能在縱向了解這個時代的歷史之後,又能橫向涉足這個國家的地理山河,與前世記憶中的地理知識相應證。這些地理知識,以後不管是在科舉考試、還是現實運用中,都有很大借鑒指引作用。

  黎池將書又放回匣子裡,然後小心地上鎖。“多謝徐伯父幫忙帶給我這份禮物,侄兒萬分喜歡!只是不知您這裡是否方便往京城寄送書信?”

  趙儉是四寶店的少東家,徐掌櫃是他家掌櫃之一,傳遞書信肯定是可以的。

  “可以的,也許速度慢了些,但經手傳遞書信的是四寶店的運書隊,能確保不會丟失信件。”

  “那就還要勞煩徐伯父一次了,待我今晚回客棧之後就書信一封,明日就拿來請您幫忙捎寄給趙兄。”

  至於趙儉寫給他的這封信,也不好當著徐掌櫃的面展開,他預備下午去縣學辦完事後回客棧再看。

  “好的,你只管寫好後交給伯父我就行。這不過順手的事,算不上勞煩一說。”黎池給京中那位寫信,是能加深兩人間聯系的事,徐掌櫃樂意做這個轉寄書信的中間人。

  之後,黎池和徐掌櫃又閑聊了片刻,才告辭離開。

  從四寶店出來後,黎池抱著書匣子直接去往縣學。

  黎池先向當值的訓導先生交了上個月的課業,即一篇策問文章。黎池寫的策問文章是沒問題的,訓導先生學習科考的計分方法,給了他一個玖拾玖分,扣了那一分是怕他驕傲。

  然後黎池又接受了訓導先生的抽問考校,考校範圍覆蓋全部’四書五經‘,簡言之就是訓導先生想問什麼就問什麼。不過以黎池將四書五經及其注文倒背如流的程度,很容易也就過了考校這一關。

  最後黎池領取了訓導先生布置的這月的課業,這一趟縣學之行也就順利結束了。

  黎池到袁家客棧並入住房間後,同村一起來的村民都還沒來。

  回到房間,黎池拆開趙儉給他的信開始看了起來……

  這就是一封簡單的朋友間問候的書信,信裡簡單說明他得朋友贈送了兩套《山河水經注》,想著他應該會喜歡,就給他也捎來一套。

  除此之外,趙儉還在信中提及已經讀過《府試策問合集》和《院試詩文合集》,並且將其中收錄的他的文章和詩,辭藻真誠地分析並誇贊了一通。信中還隱晦地提及,他院試那篇‘因地制宜’文章,在京城引起了廣泛討論。

  黎池看完信後,猜測也許是章學政將那篇文章向上遞呈了。也或許是首次出版《院試詩文合集》這類科舉真題範文,引起了士林中的廣泛關注,進而就注意到了排版在較前部分、作為全國院試案首之一的他的文章。

  黎池找客棧掌櫃借來筆墨,一邊寫回信一邊想著,他這也算小小出名了一把。這樣的話,以後他繼續科考時,被關系戶踩下來的可能性就要降低不少。

  這就是知名度和名聲為何重要,他為何一直竭力維持他的好名聲的原因了,與金錢和權勢一樣,這同樣是一個人的重要資本。

  黎池給趙儉回信的內容很簡單。先是表達一下思念之情,再謝過趙儉的贈書之舉,闡述一下《山河水經注》這部書對他來說很有價值,最後再說一說他一切都好。

  寫好回信之後,黎池就拿出《山河水經注》看起來,這一看就被這書迷住了。

  直到天色暗下來,外面響起一起來的村民的聲音時,黎池這才放下書去迎接他們。

  黎池熱情地領著幾個村民去找掌櫃開好房間,然後又和小二哥一起陪他們去晚上入住的房間,還幫他們向小二哥要了洗漱的熱水,將他們都安頓得妥妥帖帖的。

  當然,這期間,他們那憤慨又憐惜的表情,生怕戳中他傷處的小心翼翼的言語和行為……黎池也察覺到了,並覺得有些窩心的暖。

  但村民農人大多都耿直粗狂,不像讀書人那樣大多數都養得心思細膩。不識多少字的村民們大多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有時候甚至會顯得不太懂顧忌他人的情緒。

  就比如現在,黎池其實希望他們能像剛才一樣,一直保持憐憫他但不詢問他的狀態。但是,顯然不可能。

  “小池子啊,我們今天在外面聽說了……”一個四十多的奶奶輩婦人眼神憐憫地看著黎池,“那嚴姑娘真不是個好姑娘,她看不上你,我們還不稀罕她呢!”

  黎池只得笑眯眯地搭話,“是呢,嚴姑娘性格的確灑脫了些,和我這樣溫吞的人,可能合不來。”

  “溫吞?溫吞哪不好了!這樣才顯得你心胸寬廣,能包容人呢!”同來的一個村民——按親戚關系黎池要叫他一聲樹二伯,橫眉豎目地反駁道。

  “樹二伯,您這有王婆賣瓜之嫌啊,自家人看自家後輩——自然是哪兒哪兒看著都好。”黎池笑道。

  “我們小池子確實是哪兒哪兒都好啊!那嚴姑娘狗眼看人低,她瞧不起你是她沒眼光!這門親事退了也好,那嚴姑娘實在不像會是個賢妻良母的樣子。”

  黎池在笑眯眯地在一旁,表示贊同地點頭。

  然後,慢慢地就不再參與他們的聲討,只在一旁面帶微笑地看著、聽著。

  過了許久之後,他們也終於是聲討完了。

  “您們都是好心好意地為我抱不平,我也是深受感動,要謝過您們的關懷。我已決定讓家中長輩後天就進城來退親,這事就這麼了結應該也是好事。時候不早了,我們明天上午還要趕回村裡呢,您們早些歇息,我也回房去了。”

  黎池收住談話,表達過謝意,之後就告辭回房去了。

  回到房間,黎池簡單洗漱之後就躺倒到床上。一旦放松下來後,疲憊感就襲上全身,甚至產生了一種心力交瘁的感覺……

  真是好久不曾感受到今天這種累心的感覺了啊……這好久沒經歷過,他的情緒耐受力都減弱不少了啊。

  黎池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整夜都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半睡半醒。

  黎池知道自己在做夢,在夢裡也叮囑了自己要記住夢境內容。可真等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他只感覺頭昏腦漲,再也記不清昨晚究竟做了些什麼樣的夢。

  起床收拾好,給同來的村民說過一聲之後,黎池就趕緊將要寄給趙儉的信送去了四寶店。再之後,就與同來的村民一起往村裡趕回去了。

  黎池他們在午後回到了村裡,同行的村民沒各回各家,而是與黎池一起去往黎家。

  奶奶袁氏正好在家裡看家,然後他們就七嘴八舌地將那嚴姑娘的事講給了她聽。

  袁氏聽了,氣得直將桌子拍得‘啪啪’作響!

  後來她實在氣不過,又直接上腳踹得桌子‘嘎吱嘎吱’地搖晃,讓人擔心它會不會散架。

  氣大傷身,更何況奶奶也不年輕了,於是黎池趕忙上前勸解。

  黎池勸解時,神情中帶著痛處被戳疼了的脆弱與哀傷……讓人看後非常不忍心。

  看著最疼愛的孫兒那樣一副可憐的樣子,袁氏立即不忍心再多說這事,以免在他傷口上撒鹽。

  於是,黎池慢慢地平息怒氣,轉而安排起之後的事:下午就去請媒人,讓她幫忙在明天跑一趟縣城去嚴家退親,最後還排演了一番去嚴家後要怎麼說話等等。

  第二天,黎池的娘親蘇氏和媒人一起,去了縣城嚴家。

  傍晚的時候,兩人才回轉家裡。

  黎池沒去追問細節,因為看他娘的臉色雖然不太好,卻也不如想像中的糟糕。總之,他與嚴家嚴琳琅的這門婚事是順利退掉了。

  前面已經走了的納彩、問名和小定等流程中,該要回來的庚帖和禮金等,也都全部拿回來了。

  至此,黎池與嚴琳琅的這樁婚約,除了耗費的精力、時間和名聲無法追討外,全都已經兩清了。

  一個月之後,黎池又一次去縣學時,聽聞那位錢鐵匠去嚴家求親成功了。

  已經走完納彩、問名、小定和大聘的流程,據說不久就要去嚴家請期即定下婚期,兩人的大婚之日也已不遠,興許就在年關之前。

  對於自己的前未婚妻即將嫁做人婦這事兒,黎池並無不適且還樂見其成。那些聽說了他們之間有過一段淵源的人,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些許神傷,當然也都失望而歸了。

  面對這種被試探的情形,黎池應對得完美無缺,沒有一絲陰郁惱怒,全程淡然優雅。讓眾人明白,他是真不在意嚴琳琅即將成婚的事。

  黎池年前最後一次來縣城時,去縣學接受過考校、並交了課業、領取了下月課業之後,又順便去四寶店交付了抄寫的《漢書》,八十萬多字的篇幅,結了三兩二錢銀的酬勞。

  算上《史記》的二兩一錢銀,黎池院試之後抄書一共掙到五兩三錢銀子了。

  有意無意地,有關嚴琳琅的消息又傳到了黎池跟前。

  據說,嚴琳琅與錢鐵匠在一旬前正式成婚了,據說大婚親迎當日場面很是氣派。

  眾人直呼看走了眼,竟沒看出來老錢鐵匠這個不知去哪兒後回來的兒子,還是個有本事的!新人新房竟直接購置了一處二進大院子,聘禮也很豐厚,迎娶新娘時的那頂八抬大花轎真是氣派無比!

  因此,眾人在感嘆嚴琳琅的好命時,又想起了她的上一門親事,唏噓感嘆:黎秀才雖人才出眾,可在家財方面的確是要差了點。

  黎池:……

  看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浯陽縣民眾都還會時常想起他了。不過這無所謂,即使這個時代緋聞淡去的速度,要比後世互聯網時代慢的多,也終究會隨著時間過去而淡化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7 11:34 AM

第43章

  時間一晃而過三年,來到貞文十八年的冬天。

  黎池作為‘小三元’秀才,前程還是被普遍看好的,這三年間有不少浯陽縣的小富商、地主和鄉紳人家,都透露出了想與之結親的意思。只是家中在征求他的看法時,他都推掉了。

  相比黎池的親事不順,大堂哥黎江就要順利很多。在前年年初,黎江與鄰村春鴉村私塾先生的女兒定下婚約,並在去年年初將其迎娶進門,今年二月份得了一個女兒黎燚,現在正是咿咿呀呀找人說話、招人疼的時候。

  黎家專生兒子的傳統在黎江這裡被打破,雖然有人私下裡說嫁進黎家的媳婦兒都能生兒子,就黎江的媳婦兒李氏生了個女兒,怕是個沒福氣的,可他們自家人還是很高興的。

  按照奶奶袁氏的說法,除了小池子,她已經看厭了粗枝大葉的孫子了,現在有了個香軟的孫女兒,她真是稀罕得不得了!

  在黎江娶妻之前,家中花了十多兩銀子,在黎家現在的院子旁邊,給他起了一溜三間的青磚瓦房。以後他們添兒添孫住不下了,就由他自己再起房子,就像他爺爺黎鏢一樣,黎鏢成婚時就只有北邊的一溜三間房,現在黎林和黎棋兩家住的東西兩溜的兩間房,都是後來他自己經手起的。

  而讀書的黎河與黎湖,在貞文十六年二月縣試中,皆通過了縣試,名列前十之內。可在之後的四月府試中,只有黎河通過、成功考取童生,黎湖遺憾折戟。

  在去年的院試中,黎河遺憾落榜未能考上秀才。黎湖在去年第三次參加府試時,終於榜上有名,考取了童生。

  黎河和黎湖雖與黎池不能比,可在這黎水村以至浯陽縣,兩人的童生功名也能拿得出手了,至少可以辦一個私塾教導幼童啟蒙,這也是一個既有名望又輕松的謀生方式。

  黎湖就是這麼打算的,他已決定不再下場了。等他像黎池一樣抄書掙上十來兩銀子之後,就在縣城裡或租或買一個小院,開辦一個私塾。

  因黎湖已經決定不繼續科考了,現在家中已經開始在給他尋摸合適的親事。

  黎河還想再下場試試,他覺得總要考上一個秀才,這樣至少他成家以後名下的田地就不用交賦稅了。而且秀才開辦的私塾,收的束脩要多一些。

  讓全家人都擔心的黎海,依舊活潑跳脫,機靈也是真機靈,就是收不住性子沒個正型。黎家一家六個孫輩,就連才八歲的黎溏都顯露出了讀書的天賦,以後也是要走科舉之路的,可就黎海都這麼大了還沒個打算。

  家裡長輩說也說了、教也教了,可他就跟一塊頑石一樣,再怎麼說教都沒能改變他。最後也只能無奈放棄,轉而教他如何為人,只求他能安生地生活、不惹麻煩。

  黎池在黎海身上也花了不少心思,比他花在親弟弟黎溏身上的也不會少,看能否讓他靜下心來學一門謀生的手藝,結果無濟於事。

  最後黎池想著,可惜了自家是農戶而非商戶戶籍,不然可以讓黎海去試試經商,也許他這跳脫機靈的性子正適合。

  而黎池,這三年多都在讀書、抄書和加強學習之中度過。除春節三天外,其余每天都是雷打不動的約一萬字的抄寫量,這三年多下來也抄了約一千萬字,掙了四十來兩銀子。

  加上之前抄寫《史記》和《漢書》掙的,以及每年領的四兩廩餼銀,他自己就已經存了五十七兩多銀子了。

  再加上這三年來不用交田賦之後,家裡能存下來的錢也多些了,又有黎江造紙每年存下的十來兩銀子,應是足夠黎池去省城和京城參加鄉試和會試了。

  《二十四史》,黎池雖只抄完了前面四分之一,卻專門用了段時間將之後的部分也看完了,與《通史》兩相對照後,對歷史知識的認知也更深刻了。

  除這之外,在學習上,黎池每天都按部就班地實行著每個階段擬定的計劃,將以前的知識鞏固得更加扎實,在知識的深度方面下足了功夫。

  除深度之外,黎池也向廣度上有所延伸。這主要是得益於京城的‘筆友’趙儉每次來信時,都會順帶給他捎一匣子的書,不拘是直接有益於科舉的書,還有雜記、游記、詩集、各地府縣志等等。

  尤其是那些知名府、縣的府縣志,記載著當地的歷史風俗、地理物產和人物文教等,讓黎池雖坐在一村之地,卻能了解到其他府縣的情況。

  當然,在延伸知識的廣度上,除開趙儉給他捎來的書外,也少不了四寶店中書籍的功勞。一個書店的存書,即使有許多類似和借鑒意義不大的,除去這些,也還有許多有用和有趣的書值得一看。

  黎池每個月去縣學順帶交付抄寫完畢的書時,都會借上一兩本來看。

  以前黎池拿樣書都是付了押金的,後來徐掌櫃看他實在想看又很愛惜書——也可能是見他與他們少東家交好,就說不再收押金、讓他直接帶回家看,看完後再還回來也就罷了。

  如此,黎池每天在完成既定學習計劃之後,也讀了不少的書、擴寬了知識面。

  隨著與四寶店即徐掌櫃的愈加熟識,黎家與徐家之間已算得上摯交之家了,有些虛禮也就不再拘謹。黎池到徐家去的次數也多了,自然地,與徐掌櫃的女兒見面的次數也隨之增多,有時還能說上幾句話。

  隨著見面次數的增加,和與她見面之後的明顯雀躍的情緒,讓黎池不得不承認,他非常欣賞她。

  若是他的心裡年齡再年輕個十幾二十來歲,他還可以說一句:他喜歡她、更甚至是他愛她。

  可黎池覺得雖然他披著虛十六歲的皮囊,可靈魂年齡卻已滿五十歲了,喜歡或愛這種字眼,感覺已經說不出口了,實在太過矯情。

  而現實是,在別人眼中,黎池就是個十六歲的年輕有為男子,娶妻生子人之常情,即使他內心覺得別扭,娶一個與他皮囊年齡相當的妻子,這件事是必然會發生的。

  既然如此,那麼溫婉大方的徐氏女,就是最好的選擇。

  既然內心已有決定,黎池也就隱晦地向徐掌櫃透露出了自己的心意,暗示等考完試之後就正式請媒人上門。徐掌櫃自然樂見其成,兩人達成了共識。

  ……

  時間進入腊月下旬,新年在即。

  黎池明年八月就要下場考取鄉試了,若考中就要繼續參加次年二月的會試、以及之後的殿試,因此,這個年就是黎池在鄉試之前過的最後一個年了。

  不單單是黎鏢這一房黎家人,黎水村的所有黎家人都很重視這一個年。族長黎欽早早地就決定今年要大開祠堂,祭告先人、祈求保佑,祈禱黎池科考順利、金榜題名。

  當初黎槿考取了秀才,第一次下場參加鄉試前,也是開了祠堂祭拜專門祈求先人保佑的。

  可只看這架勢,明顯族裡要更加重視今年的這次祭祖。畢竟黎池還是不同的——他是臨淮府‘小三元’,而且一看就覺得他更聰明,定然能像之前的童生試一樣旗開得勝!

  黎池本人心裡對此不過一笑置之,表面上還是很領家人和族人的情。對大年初一開祠堂祭拜祖宗先人,祈求保佑表現出很期待和重視的樣子。

  以此去安他們的心:看小池子本人很有信心的樣子,又已經祭拜過祖先祈求保佑了,肯定能考上!

  大年初一,黎鏢攜三個兒子和五個孫子,參加了黎水村黎家的祭祖。黎溏才八歲年紀還未成丁,又沒有考取功名在身或有何成就,於是就沒有帶他一起去。

  大年初一這一天,是一年頭一天,春季頭一天,正月頭一天,因此又稱“三元”。暗合了科舉考試中的連中“三元”,是個吉利兆頭。

  “小池子新年好!祝考試順利啊!”

  “樹二伯也新年好,祝您新的一年身體康健!”

  “黎“小三元”新年好啊,新年添文氣、科考行大運!”

  “權六叔過年好!也祝您新的一年財源滾滾!”

  ……

  往村中黎家祠堂去的路上,遇上不少同去的族人,一路上互道新年好。而向道好的祝福語,毫無意外全是祝他科考順利的。

  三天新年期間,比平日要起得更早,以免得一個“三天晚天天晚”的新一年懶惰的壞兆頭。

  因此黎池他們雞叫頭遍後,就早早起床、洗漱干淨、換上新衣,天色還才蒙蒙亮時,就動身往祠堂去了。

  等該來的族人都到齊後,族長和幾個輩分高、年紀大、德行好的族老一起,打開祠堂大門。

  眾人依次入內,然後按照族中輩分、年齡大小、嫡庶親疏,各自站好位置。黎池不是第一次祭祖,跟在爺爺黎鏢和他爹黎棋的後面,很快就站好了位置。

  黎家雖族人眾多、族內公中也有學田和族學,其實不過才傳承三代而已。因此祠堂正廳上首供桌上供著的祖宗遺像、神牌靈位並不多,只有黎鏢上一輩的三位的排位和畫像,以及與他同輩早逝的兩位的。

  族長黎欽請出供桌上的族譜族規,先是朗讀了族規,再將今年入族譜的族人寫入其中。

  然後由族長和族老領祭,帶領族人跪拜祖先。

  “一跪,一叩頭,起!”

  “二跪,二叩頭,起!”

  “三跪,三叩頭,起!”

  ……

  族人跪叩已畢,幾個族老就開始給族人分發線香,等每個族人手中都拿到三炷香後,“上香!”

  族人們按照站位,有序地依次上前。閉眼虔誠祈禱過後,將香插進供桌上的香爐中,再恭謹地退下來站回原位。

  如此輪流下去,就到黎池上前上香了。他倒沒有祈禱先人保佑他科考順利,因為他知道那不過是無用之功。他只在心中給先人長輩們拜了個年,對他們養育後人的行為表達了感激之情。

  祭拜過祖先之後,族長黎欽照例對族人訓導一番,也都是老套路了:無非是總結去年族中發生的大小事,並對其點評、從中得出經驗和教訓,再展望一下新一年,最後訓誡族人繼續勤奮工作、友睦鄰裡。

  在族長黎欽的講話之中,不管是總結族中事情、還是展望新一年時,黎池都在其中占了不少的篇幅。比如,去年一年裡,黎池在讀書之余又積攢了十多兩銀子的趕考費用;展望今年,黎池就要下場科考了,先預祝他科考大捷。

  這次祭祖雖只有村中黎家已成丁的男丁參加,可人數依舊不少,等祭祖完就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族長黎欽和族老們宣布祭祖儀式結束後,族人陸續地走出祠堂各回各家,一路上遇見人了都喜氣洋洋地互道新年好,商量著誰先去誰家拜年……

  黎鏢帶著兒孫們往回走時,一路上也與碰上的人家有說有笑的。尤其是黎池,遇上的人大多都要和他說上一兩句話,或是祝福,或是叮囑,都表達了對他的一片拳拳友善之心。黎池也都報以同樣的友善,一一回以祝福。

  喜喜慶慶地回到家後,黎鏢先是吩咐三個兒媳准備接待即將來拜年的客人,然後就叫上四個讀書的孫子,“大河、大湖、小池子和小溏子,你們四個跟我走,我們去祭拜文曲星君!”

  封建社會中,民間信奉的神靈大多主要是玉皇大帝,以及一方的土地神等,而大年初一除了祭祀祖先外,也會帶上貢品去叩拜信奉的神靈。

  黎水村的人家皆是如此。較為不同的是,他們在最主要信奉的玉皇大帝和土地神之外,還信奉著文曲星,並在村中專門建了一個供奉文曲星君的小廟。

  今年黎河和黎池一個考院試、一個考鄉試,都是要下場的,就很有必要去叩拜一下主管文運的文曲星君,求個保佑和心安。

  黎池他們去叩拜了文曲星君回來之後,家裡已經來了很多前來拜年的族人親戚,於是他們立即開始幫忙接待客人、陪客人說話……

  正月初二,是家中三個兒媳和一個孫媳回娘家的日子。王氏、趙氏和黎江的妻子李氏,昨晚就收拾出了回娘家要帶的禮,一大早就在丈夫或兒子的陪伴下出門了。

  只有黎池的娘——蘇氏,早已決定今天不回娘家、留在家裡招待上門拜年的客人,去年和前年也都是這樣。自從黎池考中秀才那年,黎棋陪蘇氏回了娘家之後,他們就再也沒在過年的時候回去過了,大年初二都不回去了、自然平日裡也沒回去過,只是沒在明面上與蘇家斷絕來往罷了。

  黎池不清楚細節,但依他猜測,大概是他外公和舅舅們,對沒能將田地寄居在他名下的免賦地數額下感到不滿,因此對他爹和娘態度不好,他娘這才一直沒再回去過。

  要說黎池的外家——外公和舅舅們,也是有點意思。

  黎池外婆早已不在人世,外公和兩個舅舅都是自尊心很強、還重男輕女的人,對蘇氏這個女兒根本沒當回事兒,蘇氏嫁到黎家後兩家走動就一直很少。

  在三年前黎池考中秀才後,他們沒來參加喜宴,卻向蘇氏提出了將田畝寄居黎池的免賦地數額下,本以為他們都請求抑或是命令她了,那肯定是能成的,結果卻沒成。

  如此之後,等蘇氏和黎棋去了蘇家,哪還會給他們好臉色、好好招待他們?而蘇氏也不是那種眼巴巴地在乎娘家的人,既然你們不在乎、不重視她,她就只管守著丈夫和兒子生活,很干脆地連著三年都沒回娘家。

  和外家的關系疏遠這事,黎池不怎麼介意。他甚至都還沒有去過一次他外公和舅舅們家,因為相比黎家人,蘇家人對他實在說不上在乎。

  在他出生後洗三、滿月、百日和周歲時,蘇家都沒有一人來過,甚至他考了‘小三元’擺酒席時,他們依舊沒人來道賀一句。都這樣了,難不成還指望他倒貼上去、主動登門蘇家?

  大概蘇家人就是這麼想的,但他黎池雖然確實對外表現得格外溫和懂禮,卻也不會去倒貼他們,蘇家人將他們自己擺得太高了。

  三天年一過,黎池立即又回到了自己的讀書生活中去。摒除掉外界還未散盡的年味和喧囂,他不再抄書,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准備今年八月的鄉試裡去,每天一篇詩賦和策問,日日如此……

  等時間進入五月之後,黎池就開始完全按照鄉試的考試規矩,一輪又一輪地進行模擬考……

  如此,直到七月中旬准備前往省城之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yayo117 發表於 2019-7-7 01:00 PM

第44章

  全家人商量後決定,由黎棋和黎湖一起陪著黎池去省城參加鄉試,而黎江則陪他親弟弟黎河去府城參加院試。

  黎池沒說讓他自己一個人去省城赴考鄉試,因為一路上的安全問題,以及到時萬一有事,必須要有個人照應傳話。

  只是他原本想只讓他爹黎棋陪他一起去的,可結果全家人都堅持讓黎湖也陪他一起去。說到底是省城,萬一黎棋忙不過來還有黎湖在,在出入跑腿傳話這方面,他一個童生應該能做好。

  如果不是家裡走不開、又銀錢不豐裕,恐怕恨不得全家人都陪他去!

  黎池領受了這份心意,答應由他爹黎棋和黎海陪他去。

  家裡除黎池外,還有黎河要去參加院試,但黎河他自己曾經就陪黎池參加過府試,因此對臨濠城有些了解,就只讓黎江陪他去了。

  院試和鄉試開始的時間差不多,都在八月中旬或下旬。於是黎池和黎河決定一起走,到縣城後,去車馬行花上一二兩銀子租上兩輛驢車一起上路,到臨濠城後兩兄弟再分開,一個找落腳客棧住下來,一個趕去省城。

  黎池和黎河他們上路前,全族人甚至幾乎全村人都來送他們了。

  送行的人黑壓壓一片,站在村口黎水河回繞處的空地上,秋天清淺的河水嘩嘩作響,小巧的野菊花星星點點……

  族長兼村長黎欽,代表族人和村民上前對黎池和黎河鼓勵了一番。最後又把族中捐出的二十兩銀子給了黎棋。

  若有學子趕赴科考時,族中都會捐出對應數額的銀錢以資助,這是慣例了。

  這二十兩銀子,是給黎池鄉試和黎河院試的趕考費,飽含了對他們科考得中的企盼和祝願。

  黎池和黎河兩人一起接過錢袋,感覺這二十兩銀沉甸甸的。

  話別過後,一行五人走出去一段路,黎池回頭看向村口那黑壓壓的一片人,朝他們揮了揮手……

  這一次的送行陣仗很大,讓黎池憶起當年六月份時,考場外龐大的家長陪考人群。只是那時候那些人裡沒有來送他和陪他的,這次卻有他一份……

  “小池子,你不要多想,盡力就好,我們都相信你的。”黎湖見黎池低頭沉默地只顧走路,以為他是心裡負擔太重,就像他自己當初去考縣試和府試那樣。

  同樣被寄予期望的黎河也感覺很有壓力,“對啊,小池子,我們已經在家模擬考過很多次,肯定沒問題的!”

  黎池知道他們想岔了,不過還是順著他們的話回答。“嗯,正常發揮出來就好,沒甚麼可緊張的。”

  早前幾天,黎棋就到縣城來與車馬行定好了驢車,一行人到縣城後直接就坐上驢車前往臨濠城。

  朝行夜宿,一行人在四天後到達臨濠城外,與黎江和黎河他們分開後,黎池他們又繼續往省城趕。

  又三天過後,黎池他們到達了省城——省府淮陰府的淮陰城。

  淮陰城是南北大運河與淮水交彙處的一個大城,是運河上四個漕運樞紐和鹽運要衝之一,黎池這世目前見過最繁華的城市就是它了。

  黎池他們到達淮陰城,先是結清了租用驢車的車資,確認過趕車的伙計自有去處之後,就拿著縣城四寶店徐掌櫃的一封書信,往淮陰城的四寶店找過去。

  這淮陰城四寶店開在省城,理應比浯陽縣四寶店的級別要高,可在接待客人方面也都是一樣的標准。

  黎池他們找過去,店裡迎客的書童問清緣由後,就把信拿進去給他們掌櫃的了,並沒有看清或怠慢他們。

  沒過一會兒,一個體型微胖、氣質儒雅的四十多歲男人就從後面出來了。要不是臉部樣貌不同,黎池差點就要將他認成徐掌櫃了。

  氣質體型都與徐掌櫃相似的陳掌櫃,說是徐掌櫃在信中請托了,讓他幫忙給黎池他們找個落腳的好地方,並且對他們照應一二。

  黎池和黎棋都道謝過之後,陳掌櫃就帶著他們,來到鄉試考場即貢院所在的那條街上,在貢院大門正對方向的街對面一處院子外停住。

  陳掌櫃拿鑰匙打開門,“黎公子,你們看看這院子如何?距貢院不過上千步的距離,裡面用具擺設一應俱全,打掃得也還干淨,直接住進去都使得。”

  “這院子再好不過了,真是勞煩陳伯父了。”黎池拱手道謝,還很嘴甜地稱呼他為‘陳伯父’。這就跟前世叫‘哥姐、叔叔阿姨’套近乎一樣,從徐掌櫃徐伯父那裡算起、喊他一聲‘陳伯父’,也並不唐突人家。

  “哈哈,黎世侄這聲‘伯父’我就受著了!”

  “只不知陳老哥這租院子的價錢是?”黎棋問道。

  “黎老弟你們是老徐托我照應的,以我和他的關系,我也不會格外喊高價,那就300文每天。你看如何?”

  黎池府試時住的是200文每天,院試時住的特惠價100文每天,可那還是環境嘈雜、多人共住的客棧。

  300文每天,這個價格租到這樣位置好又安靜的小院子,是真的實惠。說不定,都與外面客棧的價格差不多。

  黎棋哪還有不樂意的,自然立即就答應。

  陳掌櫃管著省城中的偌大一個店,也不是一個閑人,帶黎池他們到地方後又帶路簡單看過院子,就將鑰匙給他們後告辭離開了。

  送走陳掌櫃,三人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這院子。

  院子類似四合院,一共有北邊正房、東西兩廂和倒座房,共計四間可以住人的房間。且這四間房還是裡外打通了的,起居待客都可以的寬敞大屋子。屋裡陳設說不上華麗,但文雅大氣,環境真是很不錯的。

  黎棋看後非常滿意,“幸好有徐掌櫃托朋友幫忙,不然我們哪裡去找到這樣好的院子?否則我們就要去擠客棧了,那地方事多、也嘈雜得很,很影響小池子考前休息的。”

  說起影響休息,黎棋想起趕路時黎池似乎精神有恙的樣子,於是擔心地詢問:“小池子,是不是身體有哪裡不舒服?我看你精神頭不太好。”

  也許是秋天氣候乍寒忽暖地切換,路上又吹了風,黎池最近幾天的確感覺身體有些無力,“沒事的,只是趕路疲累沒休息好,好好睡一晚上也就好了。”

  黎池不想他爹擔心,況且他不管是前世還是現在,都沒有身體一不舒服就去看醫吃藥的習慣,拖上幾天,小病小痛的自己就好了。

  “沒事就好。”

  一晚上休息過後,第二天在黎湖的陪伴下,黎池前往貢院辦理鄉試手續。

  辦理手續的地方並不在貢院裡面,而是在一牆之隔外的一個專門辟出來的地方。黎池他們到達之後,外面已經排著長長的幾十人的隊列了。

  “不是說報名鄉試的時限是五天?怎麼今天還這麼多人?”黎湖震驚而疑惑地問。

  “我們江淮行省轄下八府,根據每府收繳上去的賦役數額和戶籍人口,如同上縣、中縣和下縣之分一樣,這八個府也有高低大小之分。而與之對應體現在科考上的,就是每個府錄取的秀才名額不一樣。

  我們臨淮府不過排名居中,在我考院試那屆,就有二十五人了,再還有其他府的秀才,僅僅一屆我們省就有三四百秀才了。

  更何況並不是每屆的全部秀才都通過鄉試考上舉人了的,考上的不過十之一二而已。很少有秀才不下場兩三次就果斷放棄的,更多的是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因而就積攢了下來,如此一屆一屆累積下來,到今科怕是已經有一兩千之數……”

  科考,越是在王朝開國之初越容易,越到後面就越困難。

  白發蒼蒼了還在考縣試的都有,更何況還有老童生、老秀才、老舉人和老進士?有的讀書人讀多久書,就考多久的試,這樣的人隨著時間往後走會越積越多,增加了科考的競爭壓力,因此越到後面科考越是困難。

  黎池這樣一計算,黎湖聽得是一愣一愣的,“幸好我早已經決定不向上考了……那鄉試的錄取人數呢?”

  “具體人數要等開考前三天張榜通知,但參考以往,應該在一百五十上下。”黎池看著前面的長隊,眼神堅定:“不過我們科考的讀書人,首先要堅信一點,哪怕與你爭搶的人再多,你都能搶到一個。”

  “反正我是沒有你這樣的雄心壯志的,也沒有你這樣舍我其誰的銳氣。反正我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黎湖坦然地承認自己胸無大志。反正他就覺得考個童生,開個私塾,一輩子平平穩穩地過就很不錯。

  “人不管怎麼活都是活,只要湖哥哥你自己活得自在,不妨礙外人,就不用管他人置喙。”

  兩人排隊到中午時候才辦好手續,之後兩人就返回小院。

  黎池吃過黎棋買回來的加餐午餐後,就在院子裡踱步,一邊消食一邊回顧科考知識……

  最後不知不覺地,黎池就那樣在院子裡轉悠了一整個下午,直到黎棋買好晚飯喊他吃飯才停止。

  ‘食不言寢不語’這條規則,也是分人分場合的。黎池他們三個人一起,就不用遵守。

  “湖哥哥,你之前已經決定要在縣城開個私塾了,也在為此抄書攢錢,現在攢多少了?”

  黎湖邊咀嚼邊回答,“我計劃攢十兩銀子,現在已經攢了八兩了。我抄寫一整天才能抄一萬字,要是我抄書速度有小池子你快的話,我早就攢夠銀子了。”

  坐首位的黎棋安慰道,“也快了,你回去之後再接著抄,今年必定能攢夠十兩的。這樣的話,你明年就能在縣城裡開一家私塾了。”

  “嗯嗯!”黎湖鼓著腮幫點頭。

  “既然立業在望,那湖哥哥你成家的事怎麼計劃的?心上可有中意的姑娘?”

  “咳咳!”黎湖差點因黎池陡然的問話嗆到!使勁咳了幾下才緩過來。也不知是被嗆得還是害羞,臉上和耳朵都通紅了,“小池子!你在說什麼呢?!”

  “看來是有中意的。”黎池笑得格外溫良無害。“我在問湖哥哥有關成家這事啊。”

  “你才比我小不到兩歲呢!你有中意的姑娘了嗎!?你成家這事計劃好了嗎?!”黎湖急中生智立即懟了回去!

  黎池笑眯眯地看著黎湖,答:“我有,我計劃好了。”

  黎湖:……!!!

  “所以,湖哥哥,你要趕快了。你這個哥哥有著落了,我們才好辦,不要耽擱海哥哥和我。”黎池此刻心情好,難得的有興致調侃一下他三堂哥。

  黎湖先是被黎池若無其事地承認他有中意姑娘震驚到,接著又被他一本正經地(嫌棄)催促自己給搞得無言以對,於是反手就是一個告狀!

  “三叔您聽到了嗎?您聽到了!”黎湖指著黎池,“他說他有中意的姑娘了!小池子他竟然說他有了!”

  黎池:謝謝,我沒有。

  黎棋看著侄子和兒子,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知道他有了啊,有了好啊,有了是喜事啊!”

  有關他的親事,黎池是有給家裡大人通過氣的。

  “……先成家後立業,湖哥哥你明年就能立業了,那今年就成家。”

  “今年才有四個月不到就要過去了,哪能這麼快在今年就成家的?!”

  “我知道的,湖哥哥你中意的姑娘是哪個。回去後你就去請奶奶幫你請媒人上門,趕趕時間,也能在年內辦完的。”

  ……

  黎池雖平日看著溫柔平和,卻很少與家人談論家裡的家長裡短的瑣事。與兄弟們交談時,更多的也是指導學問、談論正事。

  今晚他罕見地與黎湖半認真半玩笑地說了這麼多,也說明他心情不錯,或者說心緒有些不穩。

  黎池知道他自己的,對於即將到來的鄉試,他有些期盼,也有些緊張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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